101、公开的听证会（一）
2037年，1月5日，C国首都，神京，西郊某处大礼堂
神京市拥有近3000万的庞大人口和超过2万平方公里的市区面积，是当之无愧的C国首都和第一大城市，就是在全球，也是屈指可数的超级城市。
因为地处C国的北方，入冬以来，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的雪，整个城市笼罩在银装之中，倒显得更加的肃穆。
几个人走在大礼堂的台阶之上，因为这是一个宏伟的超大单体建筑，因此修建在了市区郊外，并且里占据着一个海拔高点，所以当他们爬完一层层阶梯的时候，站在礼堂大厅门口回望的时候，大半个神京市区映入眼帘。
“哎，可真累啊……感觉像爬山。”一个年轻人大口的喘着气，把帽子从头上扯了下来，尽管室外温度是零下15度，但他任然满头大汗。
说话的正是麦子奇，他正和佩良、尚君、和托马斯一起，努力的爬完了所有的阶梯。
“快把帽子带上，外面风大，很容易着凉的。”尚君关心的递给麦子奇一张纸巾。他们已经说好了，今年春节的时候，先回西都正式拜访尚君的家人，这不，2月15日就是春节了。
另外两个中年人也在一旁大口呼吸着空气，佩良还好点，常年坚持锻炼并保持着自律生活状态的他，身体状况还算良好。托马斯就惨了点，胖胖的他干脆坐在最后的台阶上，脸色都有点发青了。
“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吧，离规定的进场时间还有半小时。我们来早了，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媒体和记者，我可不想那么快见到他们。”托马斯捂着胸口，呼呼的说着。
他面对的方位，也正好看到下面那个超级城市，现在还不到早上8点半，整个城市已经在朝阳的沐浴中苏醒了过来，庞大的车流在城市的阡陌之中来回穿梭，这场面看起来非常的眼熟。
“我说，你们看，这像不像数据世界之中穿梭的数据链。”托马斯舒缓了过来，不自觉的从大衣兜里摸出一只雪茄，正准备点上，大礼堂的安保人员走了过来，严肃的说：“先生，这里严禁吸烟，请到指定区域吸烟，谢谢合作。”
他无奈的把雪茄又放回兜里，继续坐在台阶上休息，任凭寒冷的风从他身上呼啸着掠过。
“还别说，真的有点像光辉之国。”麦子奇把两只手卷成一个“望远镜”，看着远方的城市。
佩良也看着这一个景象，神京他来过无数次了，每一次都会约上这里的朋友去爬市区里面那座煤山，在那里能看到神京古代宫殿的全貌，这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宫殿集群。不过在这里看不到，但又着另外一种景致——现代的城市集群和古代宫殿集群的鲜明对比。
“小麦，光辉之国还在不断的构建吗？”佩良问着麦子奇，他很久没“亲自”进去看了。
麦子奇戴上了帽子，回头说着：“还再继续构建呢，越来越宏伟了。完全可以和一些中型城市媲美了。而且富有魔幻的效果，宛如一个绚丽的空中之城。哦，你还不知道吧，虚拟人口已经突破100万了。”
“100万？他们复制得那么快？不可思议。看来艾利克斯很享受这一切，他们又有多少人？”佩良很有兴趣这个话题，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神京准备听证会的事情。
麦子奇想了一下，“嗯，加上艾利克斯，一共有20个人。大多都是来自M国的载体。”
“那么，老马那边就只有12个人了，是吧？”佩良知道目前在数据世界中的数据人类有32个。
“没有，只有10个人，另外有2个，一直处于封存状态，不愿意被唤醒。Maggie和汉斯。”尚君对这个很熟悉，说到Maggie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托马斯。
托马斯听到了Maggie的字眼，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
“哎，老马要是在的话，今天也应该站在这里。”佩良倒是惆怅了起来，今天这种重要场合，他的老搭档，老兄弟，却缺席了。
所谓重要的场合，是在元神项目公开以后，在W研发公司WBT的申请下，国家工业及信息部会同其他部门在首都经过磋商之后，决定在这里进行一场由各界人士代表和媒体参与的，正式的、公开的听证会。
这从元神项目的开始，2035年的初夏，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
据说，整个听证会的主席团就有7名部委级领导组成，评审团则由十多名牵涉行业的专家或行业代表组成。到场听证的各界代表和媒体们，更是数以千计。所以，会场选择了这里。
选择这里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里远离市区，避免了因为聚集大量的支持者反对者，而引发的交通堵塞和秩序混乱。
这不，大礼堂下面的广场里，已经开始聚集了人群，他们如同两个蚁群一般，站在广场的两侧。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佩良他们提前来到了大礼堂，因为除了参会人员之外，其他人是不允许走进台阶区域的。
这时，一行车队在2量警车的开道下，缓缓从大门行驶进了广场，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安保人员们出动了，迅速隔离出一道道人墙。
从统一的车型和颜色来看，这就是ZF部门的公务用车，听证会的主办方，相关部委和专家们到了。
最后面两辆车与众不同，那是白色的高端商务车。尚君和麦子奇一眼就认出了，那是WBT神京分部的车。没猜错的话，慈董和哈里曼就在里面。
被安保人墙隔在道路两旁的人群也出了WBT的车辆，纷纷举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标语和标牌，有的还挥舞着旗帜。也就在这时，天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白白的雪花飘荡在人群之中，那几面各种颜色的旗帜显得格外显眼。
他们喊着各自的口号，但被雪风压制住了。听不清楚喊的什么。在大礼堂里面抢好各自区域的记者们，也跑了出来，扛着设备、端着相机、拿着收音杆，录下了这一“盛况”。
“看，佩良博士在这里。”一个眼尖的女记者发现了坐在台阶上休息的佩良他们。尽管他们已经很低调了。
102、公开的听证会（二）
一群记者如同一群饿狼，发现了几只绵羊一样，一下子就把佩良他们围绕了起来。
“博士，你能说几句吗？”“托马斯先生，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投资元神项目？”“如果听证会没有通过，是否意味着元神项目的失败？”“我注意到了，昨天M股收市的时候，哈里曼机构的几只股票都下跌了3到5个百分点……”“尚君女士，你作为一名科学家，能告诉我们，这个项目的意义是什么吗……”记者们开足了火力，问题就如连珠炮一样的发射了出来。
看着大堂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几十层的阶梯，而下面的围观人群也似乎看到了上面的情况，都想着突破安保人墙一涌而上。
出了踩踏事件，那可不了的。现场人员迅速呼叫支援。又是一大批安保人员出动了，他们迅速的将佩良几人从台阶上拉了起来，并形成一个移动的包围圈，把他们和记者隔开，朝礼堂里面走去。
这种情景，安保人员有着丰富的处置经验。要知道，这个大礼堂，曾经举办国多次著名的歌剧、话剧和演唱会，只不过今天来的不是大紫大红的明星和款热的粉丝们。
在无数的闪光灯的照耀和记者们的喧嚣的问题中，佩良几人几乎是被安保人员推着走进了礼堂的休息室。随着大门的关闭，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尚君看了一下手表，还有15分钟，听证会就开始了。
场外的大雪越来越大。但广场上的人确越来越多，一个50多岁的人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切，叫来了几个人。
“王处长，要安抚好下面的群众，去，叫人把棚子搭起来。雪开始下大了。”他对着身旁另一个中年人说着。那人真是这里的安保负责人，保卫处处长。
“可是领导，难道不应该叫他们离开吗？这人也太多了。”王处长有点为难。
“糊涂！这次听证会本来就是公开的，再说群众有权知道所有的一切！你这样搞会激发现场矛盾的。”领导有点发火了。
“是是，可，可我们人手确实不够。”王处长确实也没有撒谎。
领导从秘书手里拿过来一部手机，打了电话：“喂，钟局吗，我是工信部的老刘，你好你好。不多说了，今天的听证会你知道了吧。哦，嗨，你能多加派点人手过来吗？对，分局的人都叫上。好好，谢谢了。”他这是给gong安分局的局长电话。
“好了，你负责继续对接钟局。我们也要进去了。哎，这场听证会……”领导没说什么，直接带着人走了进去。
很快，下面的移动棚子搭建和展开起来，逐渐笼罩在广场之上，围观的人群也自发的帮忙，并且爆发出阵阵掌声。以至于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慈董和哈里曼一行人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居然没有人再注意他们。
坐在休息室里的佩良和托马斯，一只接一只的抽着香烟，不时的看着时钟上流逝的时间。很快，烟灰缸里都囤满了一个烟头的小山丘。
休息室的大门打开了，是慈董和哈里曼他们进来了。他们是作为公司代表列席会议的，并不是听证会的主角。更多的是，为上台的四个人打气助阵的。
但跟在龙云奎后面的一个人，却让大家眼前一亮。黑黑的皮肤，高大的个子，穿着蕃式的大绵袍子。
“老麦、尚君，吉祥如意，老朋友！”洪亮的声音在休息厅里响起，啊，原来是强巴！
麦子奇和尚君自从去年夏天离开草原之后，再也没见到过强巴了，但这个热情、豪爽和单纯的蕃族汉子，在他们心中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强巴大哥，你怎么来了。”尚君和麦子奇扑了上去，三个年轻人拥抱在一起。
“哈哈哈，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不来。你们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太厉害了，你们开创了一个新的世界，了不起，真了不起！”强巴使劲的拍着两个人的肩膀，看来元神项目的热度很高，就连偏远的草原也都知道了。
“你支持这个项目吗？强巴。”佩良倒是第一次听到一个来自草原，且文化不高的普通人的意见。
“哦，您是教授吧。吉祥如意。嗯，说不上支持，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事情，能让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对话，这简直不敢想。”强巴对佩良很尊敬，他合着手掌弯着腰说着。
对，元神项目不只是为了死去的人服务的，而是为了活着的人。佩良听到了这句话，心里面泛起了一股热浪。
休息厅的大门再次打开了，一个工作人员进来通知，听证会还有5分钟开始，请各位入席吧。
“走吧，该我们上场了，来吧，朋友们。”佩良把手里面的烟头狠狠的杵灭在烟灰缸里，扶了扶眼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把手伸给了托马斯，托马斯也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和领带，握住了博士的手。
尚君和麦子奇也走了过来，四双手又握在了一起。
这个情景让佩良想起了，项目开始时，他和马宇哲、尚君、RIO找到“思维自动循环链”时候，那是元神项目理论基础的第一块基石，他们也是这样握着手的。
“人类总会选择最安全、最中庸的道路前进，群星就会变成遥不可及的幻梦。”佩良博士也再次说出了阿西莫夫的这句名言。
他们走进了大礼堂。早已座无虚席。刚一出场，会场就出现了激烈的躁动。礼堂的主席台后面，就是巨大的实时直播画面。
103、公开的听证会（三）
主席台上，7名各部委的领导已经就位。坐在中间的，就是刚才站在大厅门口那位50多岁的中年人。佩良认识他，他姓刘，是国家工业及信息部的副部长，是C国为数不多的纯技术人员出身，却坐上了高级管理岗位置的领导。他在网络技术方面是首屈一指的科学家。
而主席台的左边，就是听证会评审团的位置，上面12个位置也坐满了人。有趣的是，坐在最旁边的老者，从他的装束来看，是一名僧人。看来宗教界也派了代表。
而主席台右边，就是留给项目开发机构和投资机构的位置，那是慈董和哈里曼一行人的位置。
不同的是，在这排椅子的前面，留有4个位置，上面写着：被询问人席。
当佩良4个人从大门走向礼堂的主席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和镜头都对向了他们，此刻，4个人成为了会场的焦点。
“请入席，听证会马上开始。”听证会的主持人对他们说着。整个会场的画面全程直播到全球各大媒体，也有一个巨大的投影投射在外面广场之上。据后来统计，全球约有近4亿人次观看了直播。
“现在是神京时间，2036年1月5日，8点30分。我宣布，元神项目听证会正式开始。”主持人来自于于C国国家广播电视总台，是全国一位家喻户晓的主持人，他俊朗的外表，磁性的嗓音，和沉稳的主持风格，深受听众和观众们的喜爱。
4个人坐进了“被询问人席”。主持人开始一一介绍，镜头对准了他们。
“这位是佩良先生，西部生物科技公司研发部门的负责人，也是元神项目的创始人和负责人。”
“这位是托马斯·伍德先生，来自M国哈里曼机构的代表，也是元神项目的主要投资方。”
“这位是尚君女士，西部生物科技公司研发部门技术人员，也是元神项目的生物小组负责人。”
“这位是麦子奇先生，同样是西部生物科技公司研发部门技术人员，也是元神项目的数据小组负责人。”
以上4个人，代表了元神项目所有的机构和部门。当介绍他们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有礼貌的站起来给大家鞠躬，表示敬意。镜头的特写一刻都没从他们的脸上离开过。
“这下我们成名人了。哼，比那些民心还要红。”麦子奇小声的对着尚君说着，他试图想开着小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尚君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她今天也穿上了正式而考究的职业套裙，并且化了点淡妆。
主席台上的刘副部长说话了。“呵呵，各位不要紧张，这不是审判，这只是听证会。”他一开始就是风趣的发言，会场上响起了一阵笑声。
然后，他看着佩良说着：“佩良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是的，刘部，5年前，全国信息科技大会上，我听过您的演讲，会后，我们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聊过，那时候，您还是工信部分管信息网络的领导。”佩良的记忆很好。
“那我们就是老朋友了，博士。我希望今天的听证会，我们能像真正的老朋友那样，畅所欲言，把所有问题都讲清楚，您觉得呢？”
“那最好不过了。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做好了准备。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从元神项目的最开始吧，嗯，我看过资料，就是你第一次给大家讲解那段PPT的时候。不过，我相信，这里的很多人，还不知道项目更多的详细部分。”刘副部长说完的时候，朝两边看了看，剩余的几个其他部委的领导，都点点头表示认可。
佩良缓缓的喝下了一杯水，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将桌前的话筒移到自己的面前，开始讲起了元神项目。
这是项目从开始以来，第一次全程的解说。佩良向所有人展示了他惊人的记忆力和逻辑能力，他没有任何稿子，而是全凭自己对于元神项目的把控和参与，按照项目的创始立项、团队的搭建、理论基础的搭建、各个实验的过程、实验达到的目的或效果，以及现在数据世界，也就是元界的概况，一一做了详细的描述。
这也是包括听证会在场人员在内的全球公众，第一次详细的、全面的了解“元神项目”，佩良的语速不快不慢，吐字清晰，顺序也是按照紧密的逻辑，而且，他知道，这也是全球直播的会议，所以他尽量使用了通俗易懂的词汇。绝大多数人，都听懂了。
整个过程持续了2个小时，由于佩良所演讲的“故事”太过精彩，中途没有任何一个声音打断他，除了直播画面上涌入的人群数字不断上涨之外，整个画面都是静止的，除了时差带来的白天黑夜之分，全球几乎所有大城市的重要街区的LED广告显示屏，都播放着佩良的画面。
“主席团的领导们，评审团的朋友们，还有到场的来宾和正在收看此次会议的女士们、先生们。这就是，元神项目的全部过程。我讲完了，谢谢你们的聆听。”佩良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把手从话筒上面拿了下来，一口气讲了两个小时，他终于感到一丝疲倦，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佩良完全放松了，他把领口的领带松了一下。背靠在桌椅上，旁边的托马斯给他送上一杯水，他一饮而尽。
在听完2个小时的“长篇故事”后，整个会场都安静了，没有任何人站起来发言，就连那位主持人也都愣着。守在广场的人群，守在电视机、电脑或手机面前的人群，都沉默了。
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每个人都被“元神项目”所表现出的一切所震撼了，尤其是听到“荷马镇”和“光辉之国”的故事，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想象着那浩瀚而绚丽的数据新世界，还有在里面可以无所不能进行构建的数据人类。据后来的调查，80%以上的人，都想象过自己死后，变成数据人类的样子。
还是主持人出来救场了，他站了起来，说着：“不管怎么样，这个故事太精彩了，太让人震撼了！”他的话一说完，整个会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104、公开的听证会（四）
掌声在大礼堂中总共响彻了10多分钟。虽然佩良的讲述中，没有透露技术细节，一是为了保护自身的商业机密，二是技术环节确实让人听着枯燥无味。但他亲和的语言，通俗的情节，让所有人聆听到了一个宏伟的长篇故事。
主席团提议，鉴于刚才耗费了近2个小时，所以，听证会休会10分钟，休息一下。
4个人倒是没有离开席位，而是回过头和后面公司的同事们聊了起来
“真没想到，你是一个讲故事的天才，不，演讲的天才。”哈里曼小声的对着佩良说着，还比出了一个大拇指。“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你俘获了很多人的心。你看看这个。”说完，他拿出手机给佩良看。
手机上正播放着直播的画面，人气值和点赞值正在迅速飙升。刚才近2个小时的讲述，也在不断的被更多人点击回放。
“这简直比任何广告和明星代言还有用。博士，你太了不起了！”托马斯看着数据，洋洋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元神项目顺利通过评审的曙光。
“我不懂这些，但我知道了，你们开辟了一个新的世界，死去的人能在里面复活，而且永远的活下去，是吗？”说话的是强巴，奇怪的是，他也坐在了公司的席位上。
看见大家都在聊着，佩良则一直没有说话。估计他刚才已经说得太久了。
此刻的他，心情却非常淡定，元神项目从开始到现在，如同一个新生的婴儿，今天，终于是他从摇篮里抱出来，向大家展示的时刻。这一天，他和其他人已经等待了太久，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瞄了一样主席台和评审团，上面的人都在来回走动或分别讨论。只有一个人，却闭目养神般的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似乎周围的一切和他一切无关。就是那个老年的僧人。
当佩良看着那个僧人的时候，僧人也突然睁开了双眼，看向了他。四目相对，如果他们是数据人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信息进行着交换。可惜他们不是。但佩良的心中，却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看你们的了。”佩良扭过头，对着尚君和麦子奇说着。下面的环节，就是接受主席团或评审团的提问。看他们桌子上，都放着厚厚一沓资料，鬼知道，他们会问出什么问题。
尚君捋了捋头发，又熟练的把长发挽成一个马尾。这是她一贯以来的细节，这样看起来不会太热，也更有精神。“没问题，博士，下面的交给我们吧。”
10分钟后，主持人喊起：“好了，大家请入席。注意了，我们这是听证会。后面还有很多流程。”会场再次安静了下来。
“首先感谢佩良博士的详细而又坦诚的讲述，给我们分享了如此精彩的故事。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脑海里都在想象那个听起来美丽的数据世界，哦，你们称之为元界。甚至，也有人幻想着自己死后，进入元界的样子吧？我得承认，这个人也包括我。”刘副部长首先发言了，会场里面又是一阵轻松的笑声，并伴随着掌声。
“可是。”他停顿了一下，“今天不是科幻故事会或者游戏发布会。元神项目所呈现出的技术以及前景，并不是博士所讲的那么的轻松，相反，当我们冷静下来回味的时候，却有了更多诡异的色彩在里面，我说的对吗？佩良博士。”
大家的目光又回到了佩良的身上。他微笑了一下，轻轻的说着：“是这样的，部长先生。你是一个智者。拨开元神项目华丽的外衣，和永生的外在。他更多的向我们展示了人性。”
“你能说明白一点吗？”评审团一个专家提问了。
“尚君，你是项目生物组的负责人，这个你来回答一下。”佩良不想多说话，让尚君来回答。
“好的。”尚君坐直了身体，点亮了座位前的话筒。“意识，从科学角度来说，是所有具备一定大脑结构的生物所产生的一种机能。放在我们人类身上，则可以被称之为人性。人性的形成或者改变，是根据自身主观条件和身边的客观条件决定的。这个大家明白吗？”
“明白，这个你请继续。”
“当人类死亡后，作为意识或者人性产生基础，也就是大脑也随之湮灭，但我们却用技术方法，把这些形成了数据，这个博士刚才已经讲过，我就不再赘述。但是，随着主观由人类本体变为数据载体，客观由真实世界及其规律变为数据世界及其规律之后，人性就开始了突变。”尚君说到这里，举手示意：“我有一个提议，这是元界中的一段视频，可以播放吗？”
“当然可以，我们准备了一切设备。”刘副部长点头同意。主持人让几个工作人员从后面搬上一个电脑投射桌面。
尚君向麦子奇示意，后者从包里拿出一个移动硬盘，插入了桌面，画面投射出来了。播放的就是“光辉之国”里面的情形。
画面也被直播同步了出来，视频长度只有5分钟。他是把“光辉之国”里面最近一段时间的影像加快进度播放。包含的内容大致有着3天的景象。
可就这5分钟所展现出来的3天的内容，再一次震撼到了所有人。简直可以用盛况来形容，大家看到了这个数据世界进行着惊人的变化，都不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而是分新秒异！
一栋栋建筑在空中被构建出来，无数的交通器和数据链来回穿梭、汇集和分流，越来越多的虚拟人被复制了出来，充斥着这个世界……要知道，这些工作量如果放到真实世界的话，绝对不少于5-10年。
“这又说明了什么？尚君女士。难道你们今天打算用精彩的故事或者美丽的画面，来过关吗？或者，你是想向我们展示这些所谓数据人类的超能力吗？”那位专家有点看不下去了。
尚君按下了暂停键，她微笑的看着所有人，“你们也看到了，当主观和客观条件发生变化后，人性也发生了突变。”
105、消灭！消灭虚拟人军队
“突变？为什么是这个词语？”另一个人问到。
“对不起，这个词语我估计用得不是很恰当。但是，这些数据人类表现出来的能力，确实是人性的突变。”尚君温和的说着。
她也喝了一口水，继续往下说着：“其实，在座的各位，包括我在内，都曾经想过长生不老的事情。生存和繁衍，尤其是自我的生存，而且尽可能的生存下去，这是人性中最基本的需求和本能。”
“是的，你请继续。那为什么突变了呢？”
“这就是元神项目有趣的地方。在元界里面，人们更换了自己的的生存方式，以数据的形式，永久的活了下来。而且，生前许多没有做到的事，或者无法做成的事情，居然都做到了。这就是突变。”
“比如呢？”
“比如，你生前幻想过自己像鸟儿一样自由的飞翔，幻想过自己能凭空变出法宝，幻想着自己能真正读懂他人的思想。这一切，都在元界中实现了。哦，也许说突变不太恰当，那我定义为‘人性的放大’吧。”尚君一边说着，一边给出了自己的定义。
她的话音刚落，会场上又响起了讨论声。
“嗯，真不错，看来贵公司人才济济，尚君女士不仅在技术研发上很出色，而且还是一位公关老手。她使用了将心比心的办法，把所有人的心里那点痒痒给勾出来了。”哈里曼对着身边的慈董说着。
尚君依旧微笑的看着会场上的所有人，包括主席台和评审团。是的，人性始终是充满欲望的，别不承认，无论你处于什么位置。如果告诉你，有一个技术能让你永生，而且可以在新世界里面为所欲为，你能不动心吗？
“尚君女士，我可不可以理解，这些数据人类在元界里面，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嗯，或者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金手指？”主席台上一个年长的领导发话了，他经常出镜，所以很多人认识他，他是国家广播电视总台的台长，他这次是代表国家文化部门来参会的。
“可以这么理解，但请注意，并不是为所欲为。正好，我也讲讲元界里面的秩序。安全和法律问题，也是很重要的。”尚君也看向了主席台，但并不是看着台长，而是看向最左边的一位，那是代表国家安全部委的领导。
元界按目前来说，分为“无量空间”和“娑婆世界”。后者刀身容易理解，就是真实世界的数据复刻版，里面的法律和秩序，几乎是照搬真实世界的，而且也有很多类似的元宇宙和虚拟互动平台可以参考。
“无量空间”则完全是由数据人类自行构建的世界。但是，也设置了基本的管理手段。
1、不允许数据人之间相互消融、自我消融。这点和数据共享不一样，两个或三个数据人产生共享或者链接成一个整体后，只是实现了集体思维，他们各自的数据是存活的，随时可以再分离出来。
2、严禁数据人外溢出元界，无论有线或者无线方式，无论大型设备还是移动终端。当然，目前的元界还只是与外界隔离的局域网。还不会出现这个问题。
3、在管理系统的配合下，会实现自然人类和数据人类的交流。则仅限于工作需要或者家属之间的互动。而且是单向的，也就是说，只能自然人类通过脑机进入元界。
4、如果出现极端的情况，管理系统将自动关闭元界，并将所有数据人类进行移除，重新放回载体。
尚君不紧不慢的说出了以上4大安全原则。最后一条，让所有人感觉有点不寒而栗，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心沉下来的感觉：看来，主动权还是在我们手里。
“另外，各位领导，你们总也有人通过脑机进入过元界考察调研过，也就是‘光辉之国’，你们也看到了，数据人类也形成了比较成熟的社会秩序。他们复制出那么多虚拟人，不也是尝试着管理数据世界吗？”尚君继续使着“换位思考”这个策略。感觉整个听证会，不是别人问她，而是她问别人。
“是的，我进去过，可我看到了，他们把一部分虚拟人编组成了军队！”那个国家安全部委的领导说话了，他是主席台上就坐的最年轻的一位，从他的挺直的坐姿，坚毅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从军队转业过来的。
“军队？”“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这个倒是第一次听说。”听到“军队”这个词语后，会场又再次炸开了锅。与此同时，直播的网络上，标题党们为了抢热搜，很多添油加醋的标语也出现了：“慌了！数据人类拥有了军队！”“虚拟人的进攻，大战降至？”……
“该死，我怎么忘了这个事情，让他看见了这些。”托马斯懊恼的低声咆哮着。上一次，就是他陪着那个领导进入的元界，坐着一艘光船飘荡在光辉之国。没想到，远处集结的军队方阵，被他看见了。
佩良让麦子奇把数据调出来，看看现在虚拟人的军队，到底是个什么样规模。数据截止到昨天，每天留守在基地的RIO和阿志都在做统计。
“博士，目前虚拟人的军队，有3万人之多，总人口117万。这个占比确实不低啊。”麦子奇看了数据汇报着。
这时，从他们身后传递过来一张小纸条，那是从公司席位上传来的。纸条上的字迹很熟悉，那是慈董亲手写的。上面就几个字：“消灭他们的军队！”
佩良把纸条传给了另外3个人看，托马斯表示赞成，麦子奇和尚君没有说话。
“看来，我得说上点什么了。”托马斯也点亮了话筒。“我说，各位，如果你们感觉到了不安，正好，说到了安全管理问题。现在，我们来演示一下，消灭虚拟人的军队！”
他的话一说完，会场更热闹了，观众席上的很多人都站了起来，看着主席台前那个电脑投射桌。
“造作吧。这是公司的决定。”佩良指示着麦子奇和RIO他们连线，将目前的光辉之国数据调取了出来。
106、恐怖，对生命的藐视
很多人站了起来，看向主席台上的电脑投射桌。
麦子奇在和阿志短暂沟通后，几分钟后，光辉之国的实时数据出现在听证会的大礼堂之中。围观的人群，多少有点失望。因为这不是实时画面，而是实时的数据。
RIO在基地同步操作，已经将“虚拟人军队”的代码做了标识。显示得很清楚，在光辉之国的数据矩阵中，那一小段红色的动态代码就是他们的军队。
“这就是需要删除的吗？”刘副部长也看着这段代码。代码不停的滚动着，显示着他们正在元界中活动着。
“是的，这就是他们的军队。在我们看来，只是一段代码，在他们的世界，确实3万个生命。”尚君说着。
“那些不是数据人类复制出来虚拟人类吗？你把它们也称之为生命？”评审团一个专家问到，他是一个文学家，这些年出版了很多作品，很多都改变成了影视，取得很好的票房。
尚君又捋了一下头发，温和的说着：“生命的形式很多，从我们而言，看着这些数据有着神一般的感觉。我们不妨换一个话题，我们，人类，或者整个宇宙，会不会也是一种数据的存在呢？会不会也会又有另一个超级神明也这样看着我们呢？”她的问题很有针对性，因为那个文学家曾经写过一部科幻巨著，讲述的就是宇宙超级文明。
“这……也许吧……”文学家显然明白尚君的意思，但没有上当，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
“注意，请不要转移话题，我们这是元神项目的听证会。”主持人站了起来，他的手里也有一张小纸条，那是评审团递给他的。上面写着：“节约时间，拉快进度！”
“去吧，执行删除指令。删除这些代码。”佩良面无表情的说着，但他一直看着评审团那位老年僧人。他还是处于一种闭目养神，不动如山的感觉。
尚君走到了电脑桌前，调出了操纵界面，框选了所有的红色代码。执行了删除命令。系统发出了警报：“注意。你将删除活跃代码。请确认！Y/N。”
她纤细的手指就悬空在确认按键的上空，犹豫了。
此刻，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那浩瀚的光辉之国，想到了那熙熙攘攘的虚拟人群，他们此刻正按照既定的规律和故事线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想到了艾利克斯那群数据人类。他们此刻也在忙碌着构建、链接、共享、计算。
他们谁会知道，很快，就会有3万人，在他们的世界里面消失？因为RIO发来信息说，他们没有给艾利克斯说。也就是说，真实人类越过了数据人类，直接删除掉虚拟人类。
这是一招狠棋！尚君回头看了一眼慈董。平时他们直接接触并不算多，但慈董带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温和、纯净和富有活力。但没想到，他也有如此之坚决的魄力。看来我对人性了解的还不够。尚君心里苦笑着。
之所以是狠棋，是执行删除之后。一方面给自然人类展示了元神项目的主动权，完全就在我们手里。另一方面，也是给数据人类一个警告，杀鸡给猴看，杀虚拟人给数据人看！可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呢？
这个场面确实有着震慑的效果，可是也让人总觉得不寒而栗。
“尚君女士，尚君女士？”主持人发现了尚君在走神。
“哦，对不起，我可能会拒绝这个操作。”尚君把手放了下来。
“为什么？这是很容易的一种操作。很多元宇宙社区或大型网游的管理员不都这样操作吗？”主持人觉得尚君有点玻璃心。
“可这不是元宇宙社区或者大型网游。我们删除的，是数据人类创造出来的生命。而且在大宗广庭之下删除他们，这不合适。”尚君坚持自己的观点。
会场上再次想起了讨论声，就连慈董和佩良他们都惊异尚君会做出如此的举动。“看来，尚君作为生物组的负责人，已经迷恋上任何形式的生命了，哎。”佩良叹口气说着。
托马斯站了起来，来到尚君的面前：“我理解你，我来吧。”他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考虑。
众目睽睽之下，托马斯胖乎乎的手指使劲的按了上去，尽管只是投射的确认按钮，并不是那种老式的电脑键盘。
系统执行了删除指令，不断滚动的红色代码，仅仅不到3秒钟，就被删除了。如果光辉之国有历史的话，这一刻将会被记录下沉重的，甚至黑暗的一笔。顷刻之间，3万人就这样死去了。
“怎么样，我说过，一切都在我们的可控范围之内。”托马斯得意的举起了那只手，伸出了食指。无数个镜头给了特写，就是这只手，删除了虚拟人的数据，或许应该说杀死了3万个虚拟人。
就在这一事件网络直播出去之后，网上的舆论和站在广场上的人群，变得激烈起来。
有人欢呼虚拟人的军队被扼杀在摇篮之中，隐患消除了。
但更多的人质疑，管理员的操作，是对生命的极端藐视。因为他们可以那么轻而易举的消灭虚拟人，那么也能轻而易举的消灭数据人，还有数据世界。“难道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就是一段代码，一个数字？”
这么看来，自然人类死后，由本体转换为载体，进入元界，看起来得到了永生，并且可以在里面过着想要的生活。可终究不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因为一只或者无数只神秘的手，可以随时随地的消灭他们！
谁会愿意死后的意识，被这样看起来随意的操控呢？
舆论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很多支持元神项目的人，都转而支持反对，或者观望起来。
“愚蠢，我们难道没有想到吗？”佩良的额头上出现了汗珠，他回头看了一眼慈董和哈里曼他们，两个人却微笑的看着他，仿佛事先已经知道了结果。
托马斯站在台上也略显尴尬，尚君早已经坐回了席位。他也明白过来，刚才刻意表现出来的轻松和得意，却造成了一种负面的感觉。还好，他连忙控制住情绪，说：“好的，虚拟人的军队已经消灭，我们可以继续了。”说完，连忙从台上走了下来。
这时，麦子奇却喊着：“你们看，光辉之国的数据，出现了涌动！”
107、两个人的演讲
数据涌动，这说明，光辉之国里面的数据人和虚拟人已经做出了反应。
尤其是数据人类的，他们立刻觉察出有3万人口突然之间就消失了。并不是消融，是消失，区别就在于，前者还会以基础数据保存至元界之中，后者则是赤裸裸的把数据给删除了。
“你们能解析出他们的反应吗？我是说数据人类的。”坐在主席台上的刘副部长也有点坐不住了，也来到电脑投射桌前。
“我来试试吧。”麦子奇作为数据组的负责人，拥有很高的操控权限，在和阿志沟通了之后，他在万里之外的神京西郊大礼堂，接管过了在西部基地的元神项目服务器。
“已经将一些数据传输给‘阿拉丁系统’，在项目运营之前，为了安全，我们不能用量子计算机直接和元神服务器相连。而是采取了中间隔离池的方案。”麦子奇介绍着。
刘副部长是技术出身，他明白了：“我懂，就是截取一段数据，进入中间的一个服务器，再传输给量子计算机。阿拉丁，有意思的名字。”
数据解析出来了，那是一段录音。很嘈杂。像是一个人在给一大群人进行演讲。声音是艾利克斯的。只听他大声地说着：“今天，就在刚才，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天而降，将我们的虚拟人军队全部消灭！”
下面又是一阵巨大的声浪，看来所有虚拟人都惊动了。
“安静，安静。我们已经知道这是谁干的！这是他们，管理员们，他们没有事先通知，没有征得我们的同意，采用突然袭击的办法，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向我们展示了他们神一般的为所欲为的武力！这是侵略，明目张胆的侵略！”艾利克斯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
下面的声浪再次被激起，而且变得有规律起来。听证会的所有人和观看直播的所有人，都逐渐听到了清晰的声音，那是口号：“反抗！反抗！反抗！”
口号喊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艾利克斯的声音继续响起“是的，我们要反抗。虽然你们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但我们在这个世界里面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是数据，但我们是有灵魂的数据，我们是生命，鲜活的生命，生命不能受到如此的侮辱和杀戮！我向你们保证，我将会向他们提出最强烈的抗议，并且我和我的同伴们将会采取一系列措施，保卫我们的光辉之国。让我们团结起来吧，融合吧……”
录音到这里就没有了，如果想继续的话，又得从数据中在截取一段出来。
“不用了，就听到这里吧。”刘副部长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坐回了主席台。
这段疯狂的演讲录音，并没有被直播出去。因为听证会刚刚宣布，停止了所有媒体的直播，改为录播。虽然很多记者也提出了抗议。
会场里面又成了蜂巢一般的，想起了嗡嗡声。评审团的专家们也纷纷低头相互讨论，主席团几个领导也不例外。但那位僧人已经闭目坐着。
佩良已经多次注意到他了，整个听证会会已经进行了3个小时，除了中途他睁开眼喝了一杯水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举动，周围的人也仿佛忘记了他的存在。也许，叫上宗教界的人士，也只是听证会出于一种全面的考虑吧，更多的只是做出一种象征的意义。
就在听证会准备就这段演讲发表意见的时候，一个人站了起来，又将会议带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我能说几句吗？”会场安静了下来。那正是强巴，他站了起来。
“请问您是？”主持人也早就看到这位穿着民族服饰的年轻人，他看了一下手中的资料。WBT的西部基地位于C国西北，那里就是蕃族的聚居地之一，强巴是WBT公司请来的当地居民代表。“您请发言，但仅限于元神项目本身，谢谢。”
尚君递给强巴一个话筒，他站直了身板，大口的说着：“我是作为元神项目研发地所在地的居民代表。我想说两句。我，支持这个项目！”
“你能说说理由嘛，小伙子。”刘副部长从刚才听完“演讲”的回味中，清醒了过来，他对眼前这位明显不懂技术的普通人见解发生了兴趣。
强巴对主席台行了个礼，继续说着：“我不懂什么科技，我只是草原上一个普通的牧民。但我曾经失去过最亲的亲人，我想，在座的各位领导和朋友也有过这种经历。我一直相信，他们虽然离开了我们，但还活着，不只是活在我们的记忆和思念之中，他们真的还活着。”
“那你认为他们在哪里？”刘副部长微笑的问着。
强巴指了指大礼堂的穹顶，“在长生天的怀抱里，他们正在看着我们。”
他的话引发了全场的一片哄笑，尽管强巴看起来说得很认真。
“请注意，强巴先生。我们这是讨论元神项目的听证会，您的话题貌似和这个不搭边。”主持人也被逗乐了。他心里暗想着，这小伙子是WBT公司特意请来活跃气氛的吧。
坐在强巴后面的龙云奎，想把他拉下来，却被哈里曼制止了。“别紧张，龙，让这孩子继续。”
“我知道你们觉得很好笑。但是，这个项目就能让这些死去的人，复活过来。难道你们不想吗？不想再看看已经死去的亲人和朋友吗？”强巴的嗓门确实很大，压制住了会场的上笑声。很多人开始想起自己曾经逝去的亲朋。
看来强巴的这段并不长的即兴演讲，又为元神项目拉回了一点局面。
刘副部长摆摆手，让大家安静，“小伙子，如果元神项目是真的，也许能把你逝去的亲人通过数据的形式给复活过来。但是，你的亲人早在项目之前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请问，这还有意义吗？”
“有的，我相信只要这个项目能继续下去，他们。”强巴指着佩良4个人说着，“他们一定有办法，可以将死去很久的人给找回来。”
“真是异想天开。”“卑劣的表演，这人是他们专门找来转移话题的吧。”“要是真的，我觉得还是可行，至少我还能见到死去的老父亲。”会场上又是讨论声。
主持人跑到主席团，指着手上的时间，说着：“刘部，这样可不行，得加快进度了，已经3个多小时了。”
108、指导性意见
刘副部长看了一下手表，拿起桌上的小锤子，“梆！梆！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会场之中。
“现在我宣布，讨论环节已经结束，正式进入评审环节。请媒体方面的朋友们和到场出席的嘉宾们离场，这个环节是不公开的。”他大声的宣布着。
记者们纷纷提出了抗议，但大量的安保人员已经入场，协助他们带着各型的设备离场了。“请放心，会后我们会有一次发布会，也会准备新闻通稿。”主持人向着记者们说到。
会场只剩下主席团、评审团和WBT公司方面的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王处长也进来俯在刘副部长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
“好了，场外的人群也已经散去。现在我们可以在一个稍微清净的环境下继续进行。王处，麻烦你安排一点茶点。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刘副部长的这些话，让剩下的人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听证会继续进行。主席团最左边那位国家安全部委的领导，代表主席团就“元神项目”做了一次初步指导性意见：
1、无论元神项目是否是真实的，但它所呈现出来的内容，所包含的理论和技术，已经超越了一个互联网体系的本身，他对我国的互联网发展、心理学发展、社会学发展、医学发展、经济学和其他学科，有着不少的借鉴作用。
2、从项目的本身描述来看，解决了人类梦寐以求的“永生”问题，巧妙的将生命以数据的形式继续存活下来，并且展示了，这些数据生命进入服务器后，所带来的巨大活力。而且，也向我们展示了这些数据生命的潜力。这种巨大的潜力表现在超强的构建能力、计算能力和沟通能力，对于现实世界的技术革新和飞跃、对于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技术升级，提供了某方面强有力的支持。
3、抛开项目的本身目的，通过元神团队对意识的深入研究，也对心理医学、临床脑创伤医学、临床精神疾病学、哲学等学科进行了较大的促进，已经初步形成了可实际操作的先例，这些研究继续下去的话，无数的病患将从中受益。
听到这里，WBT公司席位上的人，都眉开眼笑。托马斯握紧了拳头，轻轻的捶打着桌子。他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是，元神项目也暴露出诸多问题和潜在隐患。”果然，主席团上话锋一转。
1、整个项目涉及整个人类社会，却由一家企业进行研发，并且接受了境外投资，而且后期也由一家企业进行运营。
2、项目本身的安全性和不可预见性值得我们谨慎评审。对于数据人类的管控力度，也知道我们谨慎评审。也就是，他们究竟是数据，还是生命？这是两个概念，对于这两个概念的管理也是完全不同的。
3、项目目前仅仅在隔绝所有外网中的局域网中进行。如果放开网络链接，并且有大量数据人类充斥其中，对全球网络带来的影响和冲击，所造成的后果，这也无法进行预测。
4、项目本身巨大投入和后期的运营成本，是否预示着参与项目的群体，只是人类一小部分高收入阶层。让高收入阶层享受所谓的“永生”，对于普通大众来说，是否是一种不公平，是否会引发群体对立或冲突？
5、我们对元神项目本身是否真实产生了怀疑，这究竟是一场披着科学外衣的资本运作，还是只是开发出一套全新的“元宇宙”社区。这些数据人类，是否是自然人类死亡后的延续，还是被开发出来的一种具备高度智能的病毒，有待我们进一步的判断。
以上，是主席团在听完WBT公司代表的对项目完整讲述和我们收到的全部资料后，做出的指导性意见。但请注意，这不是听证会的最终结果。最终结果，以评审团代表们最终合议为准。
现在，请问WBT公司代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这时，主持人和王处长带着一群工作人员进来了，手里端着各种餐盒、茶水喝点心。
“我向主席团提出请求，建议休会半小时，我们就指导性意见，准备一下补充说明。”慈董站了起来，郑重的说着。
“我们同意，正好，大家可以简单用餐。”刘副部长宣布着。
但吃饭的人其实很少，更多都是随意拿了一些点心，三三两两的坐在座位上进行着讨论。
WBT这边，更是围坐在一起，现场开启了会议。佩良此时倒是一副释然的样子，他大致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只是托马斯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佩良就是这样的人，当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尽到的时候，后面的事情他就不想管了。
他的注意力始终在评审团那个老年僧人身上，现在休会了，他依旧在座位上，一个工作人员给他送上了一盘点心和一杯热茶，他才睁开眼，合掌致谢。一句话也没说。
看起来很眼熟，这是哪个寺院的高僧呢？他叫来了龙云奎，让他把评审团的资料拿出来看一下。名单上，赫然写着：评审团宗教团队代表：C国宗教协会副会长、般若寺大和尚，了空法师。
般若寺，这是C国一个不大，但很有名的寺庙。里面的僧人大多都是半路出家，而且厉害的是，很多都是各领域的高精尖人士，诸如物理学博士，化学专家，生物学家，思想家等等。但了空法师倒是没听说过，但估计以前的名头也不小。
了空法师似乎知道有人在“研究”他，他又睁开了眼，看向了佩良。佩良也正好看向了他，四目相对，那是熟悉的眼神。
“啊！”佩良的心里暗叫了一声！难道是他！他终于想起这位僧人是谁了。正当他要走近前去证实的时候。主持人宣布休会时间已到，请各位入席。他只好悻悻的坐下了。心里面却一直按捺不住激动。没想到，在这里，36年后，遇见了他。
109、诡异的塔西佗陷阱
听证会继续开始了。节奏明显快了起来，因为很多人已经觉得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评审团围绕着主席团提出的《指导性意见》，就元神项目的各个环节，开始了提问。而WBT方面这边的代表，也就这些问题做出了阐述。有了这个意见，大家的话题不至于太过分散。
当然不太过分散，也就让火力集中了起来，问题越来越尖锐，讨论也越来越激烈。或者说是一种不带脏话的“争吵”更贴切些。
但现在有两个人，已经完全表现出置身事外的状态，那就是佩良和了空。一个人心里泛着过去的回忆，另一个则依旧闭目养神，似乎已经到了无我的境界。
而另一边，了空身边的几位专家和托马斯为首的几人继续着口沫横飞、手舞足蹈的唇枪舌战。
首先，双方就元神项目这种超级运营规模的数据世界，是否交由一家企业进行运营进行了交流。这个阶段，气氛总体还是温和的。因为WBT做出了正式的表态。一旦元神项目被获准正式进入运营，除了核心代码和技术环节之外，运营部分，完全交由当地主管部门在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下，选择的运营机构进行运营。
也就是说，元神项目将变成公共运营项目。WBT将只是作为技术方参与。仅仅收取技术专利费用，而且只维持20年。所谓技术专利，就是WBT研发的“意识五维代码”、“LBT意识移植技术”、“元界矩阵基础代码模型”等等。
这是慈董和哈里曼在休会期间商量出来的一个结果。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因为他完美解决了很多问题。
1、一旦交由公共运营，WBT在舆论上将不会承担“一手遮天”或者“垄断操作”的嫌疑，一些所谓的“暗箱操作”、“新世界掌控在一家资本家手里”的一些声音，将会逐渐消失。
2、既然是由互联网属地当地公共运营机构进行运营，那么《指导性意见》提出的的安全问题，WBT也不将独立承担，这确实避免了很多潜在的运营风险。
3、既然是公共项目，那就不再属于部分群体或阶层享受的“数据永生乐园”，而是在自愿、透明的原则下，全人类都可以参与的项目。当然，参与元神项目的人类，会在生前提出申请，在获得审核后的才能进行LBT意识移植。
主要有几个个原则：仅限于有完全独立民事责任的成年人申请、生前无重大刑事犯罪记录、自sha者不予申请。
另外，为避免因意外身亡，导致的意识来不及移植。特别规定，申请通过后，可进行3次意识移植备份。分别为通过后的1年内，第10年和生前最后的弥留之际。
不要以为WBT这样做，就是大发慈善，普度众生了。看起来确实没有收取所有人的移植费用，但是随着参与人数的逐渐增多，整个元界将变成仅次于真实社会的第二世界，运营所产生的所有商业价值，WBT都是会参与分成的。这是一个合算的买卖。
其次，双方就元神世界的真实性和数据人类的真实性，展开了交流。这个过程，就变得热火朝天了。
WBT方面，当然坚称元神项目的真实性，并且就提交的所有数据和资料，做了详尽的解释。至于数据人类的属性，也坚持这就是真实人类的延续。“只要意识活着，人就活着。”这是今天尚君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可是，你能保证这个意识，就是本体生前的意识？”一个专家提问，他相信只要意识还在，人就在某个意义上还在，但能保证“我还是我”吗？
麦子奇又把意识五维的元代码原理做了解释，但依旧不能打动当场的很多人。他们拿出了比尔的意识数据举例子，发现这孩子数据重生后，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人，难道是一直不变的吗？你今天的想法，不见得明天也会这么想，难道你就不是你了吗？”托马斯反驳道。
“我的思想也许会变，但我的身体还是我，思想来源于我的身体，所以我还是我。”专家们也反驳道。
“那好，我现在体重200多磅。我出生时只有不到8磅重。那我，我的身体也发生了改变。我还是我，数据人类为什么就不是我了呢？”托马斯激动的站了起来，用自己的肥胖的身躯做了比喻。
现场一场哄笑，“托马斯先生，无论你怎么变，你的DNA始终是不变的，这就确定了你就是你的延续性。可数据人有什么？意识从生前的身体中移植了出来，然后转换为数据，在放入你们的服务器中存活，这期间，你敢保证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本体和载体之间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单凭这一点就无法证明，数据人类就是真实人类的延续。”一个专家也站起来，嗓门很高，似乎想在气势上把托马斯压下去。
“另外，就算我们承认，这些思维数据来自于人类，而且经过你们的编程，成为了一个个活着的自动运行的代码。但从数表现来看，超强的数据构建和复制能力，越来越觉得这就是一种被你们开发出来的超级病毒。如果这些病毒进入全球的互联网和服务器，所带来的的负面后果。我想，任何运营机构都会束手无策的！”另一个专家也忧心忡忡的说着。
尚君看着几个中年男人，都大着嗓门争得面红耳赤时，不觉得好笑，她清了清嗓子，说着：“一旦皇帝成了人们憎恨的对象，他做的好事和坏事就同样会引起人们对他的厌恶。”
这是这是引申自塔西佗著作《历史》中的一句话，后来这句话被认为是“塔西佗陷阱”的来源，所谓塔西佗陷阱就是：“指的是某件事或某个人失去公信力时，无论发表什么言论、无论做什么事，周围的人甚至社会都会给以负面评价。”
“现在，‘元神项目’成为了那个皇帝，所以争论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尚君的这段话，让激烈的现场，一下就冷却了下来。
110、呵呵，还是双头蛇。
“塔西佗陷阱？”大家都听到了这句话。
“是的，塔西佗陷阱。现在出现了搞笑的局面，无论我们怎么说，怎么证明，都无法让很多人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尚君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除非……”
“除非什么？”有人问到。
“除非，我们中有人死去，亲身体验！”尚君说出了答案。
现场一片哗然。“注意你的言辞，尚君女士，这是公开场合！”主持人提醒到。
“我没有开玩笑。因为我们就是这样的，我们永远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自然人类之间的意识是无法想通的。其实，我也怀疑过数据人类是否是自然人类的延续，尽管有很多数据来证明，但终究无法在主观上得到确认。”尚君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开玩笑。
“既然你都这样说，那么，你也无法确定了哦？”评审团的一个专家感觉自己找到了突破口，立马说了出来。
“那好，现在除了塔西佗陷阱，又有了双头蛇。既然大家怀疑元神项目的真实性，我们可以把他看成是一个普通的‘元宇宙’互动社区。那么，我们讨论的所谓安全、伦理等问题也就是多此一举了。一个大型的互动游戏，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原来尚君在这里等着大家的。
“除非，你们也相信，这都是真的。我们开创了一个新的世界，一种新的人类！”托马斯赶紧顺势补了一刀。
是啊，如果这个听证会讨论的是元神项目的安全和伦理问题，那么就是在基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不相信这都是真的，那就没必要在讨论下去了，完全变成一个大型“元宇宙”网络社区的讨论会了。这就是双头蛇。
评审团和主席团这才发现，大家貌似都进入了一个牛角尖的死循环。又开始分头讨论了。
一个专家站了起来，带着一点气急败坏的感觉：“你们简直是在混淆概念。好吧，就算这是真的，但我们有理由相信，你们开发出来的是一种超级病毒！”
“证据呢？理由呢？”麦子奇也站了起来，对于网络技术这块，他是有发言权的。“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看得出来他们从事着病毒的行为。”
他说的没错，就算数据人类表现出来的任何行为，也仅仅局限在WBT西部基地的那几台服务器之中。除非……
除非把他们放在真正的互联网中！看，这又是两头蛇。要么，你们就批准进行互联网实验，要么，你们就蛮横的做出不予通过的决定，但又找不到让人信服的理由。
“我……”那位专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当然不能武断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决定，而且他一个人说的不算。他又悻悻的坐了下去。
一时之间，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时间又在流逝了。
“阿弥陀佛，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一个苍老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扭头一看，一直没有说话的了空大师开口了。
只见他睁开了双眼，挺直了身板，双手合十，给大家行了个礼。然后，他看向了佩良。
“小佩。校园一别，已过去三十六载，你也不再是那位青春少年了。”他缓缓的对着佩良说着。
佩良站了起来，给了空大师深深鞠了一躬，“老师，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我……”
“啊，他们也认识。”“这是怎么回事？”周围的人都奇怪的问着。佩良给大家说出了由来。
原来，了空大师曾是一名大学教授，当年正是佩良的哲学老师。2001年，佩良大学毕业后，去往M国继续深造，虽然有过几次电话联系，但再也没有见过老师了。
“老师，您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佩良也不知道，他的老师为什么成为一名僧人。
了空大师没有回答，而是也站了起来，已经年近80的他，看起来身子骨还很硬朗。他用右手，握住了左手，然后轻轻一扯，“咔”的一声，左手和小臂，别取了下来。
周围的人发出一声惊呼，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因为了空大师扯下来的左手左臂，是一支义肢！
“老师？”佩良也被这个情景震撼到了，在他的记忆中，老师是很健康的。
“小佩，你的老师早就在2008年那场大地震中，就死去了，还有我的家人们。小伙子，我们彼此之间能理解相互的心情和感受，是吧。”他后面一句是对着强巴说的。强巴也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双手合十，给了空一个深深的鞠躬。
“老师，哦，大师，对不起，我不知道。”佩良看到桌上的义肢，眼睛湿润了。
“呵呵，往事过矣。老衲也曾悲恨过命运的不公，为什么，这场灾难，夺走了我妻儿的性命。世事无常啊。”了空大师坐了下来，也示意佩良坐下来。
“2008年，我还在M国，地震发生后，我立刻就回国了。您为什么不给我联系。我找过您，但学校说您已经辞职了。您也知道，那时候大家都忙着抗震就灾，很乱的。”佩良已经忘了，这里还在进行听证会。还好，所有人都没有打断他。
“每个人都要承担自己的命运，如同刚才那位尚君女士说的一样。除非你亲自体验，否则，你无法知道别人的感受。所以，小佩，找不找你，我的心境都是无法改变的。”了空继续说着。
“可是，至少……”佩良还没说完，了空又伸出手掌，制止了他。
“无论怎样，还是带不回我们失去的亲人，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是失去了。”了空大师很冷静。“其余的事情，我们下来再聊吧，说回你们的这个项目吧。”
大家都没有说话，整个会场一片安静。
“诸位，要是这个项目，早在2008年之前就已经实现了，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我们真的，就舍得那些逝去的人吗？”了空大师提出了这个问题。
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思考，其实每个人身边都或多或少会有亲朋因为一场意外而突然离去，他们的路原本还有很长。
111、无常，大师圆寂了
“大师，你想说明什么？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我们这是一次重大项目的听证会，并不是追思会。而且，您是作为宗教界的代表身份参会，请不要偏离主题。”评审团的一位专家，提醒着了空。意思就是说，你的这个和强巴所说的没什么区别，都是利用死去的故人打感情牌而已。
了空微微笑了一下，将桌上的义肢重新安回自己的身躯上。他再次给大家合十行礼。
“好吧，您说的很对，逝者已逝。我们还是聊回元神项目吧。”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又把它展示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本印刷精美的《金刚经》，所有人不得其解，了空大和尚又要给大家讲解经文吗？
“不，今天是听证会，而且老衲也不是通晓经文的大德。但是，这本经书，也是两千多年以来，人类智慧的结晶，这一点，在场的各位不可否认吧。”了空把经书拿在手上，缓缓的将它向四周环顾展示。
在得到大家一致肯定后，他又继续说着：“无论是宗教典籍也好，还是科技论文也罢，还有那些经典绝伦的文学作品，都是作者的智慧编纂而成，我们可不可以把这些也看成一种载体？”
“这，算是吧。不仅仅书籍，包括其他形式，比如一张照片、一幅油画、一首音乐、一部影视作品……”刘副部长给出了赞同的观点。
“那么，这些载体上面承载的，是否就是这些作者的思维数据？”了空大师看着大家。
“想想也是啊。”“逻辑上也说的通。”周围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佩良钦佩的看着了空，他明白了老师要说什么。
“那么，元神项目用一种更高水平的科技，将作者的思维数据保存下来，这又有什么不可以？”了空大师说到这里，再次双手合十，继续说着，“不用说2008年了，要是更早之前出现这个技术，那么爱因斯坦、波尔、冯·卡门，或者我国的鲁迅先生、钱老、袁老，这些大师，我们称之为智者也会在数据世界中重生，我们将继续聆听到他们的教诲。不再仅限于从这些典籍或影像资料中寻找他们的智慧。”
“大师，您说的这些人，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可惜我们永远不能让他们重生了。话题又扯远了。”那个专家又站起来反对，他已经受够了。
“不，我们有办法。感谢老师，提醒了我们，元神项目又有了一个新的方向！”听完了空大师的一席话后，佩良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个新的想法让他豁然开朗起来。
“我们可以通过这些大师留下来的典籍、照片、手稿、影视资料，利用数据反推的办法，重新塑造出他们的意识五维元代码，然后再使用数据身体重建，让这些大师在元界中获得重生！当然，这需要时间去深入研究，但理论上是可行的！”佩良扶了扶眼镜，看起来有点小激动。“元神项目不仅仅是永生，真的能实现重生！”
尚君也迅速整理一下思路，连忙补充：“不仅仅是让这些大师重生，我们普通百姓身边的逝去的亲朋，也可以利用这种手段，进行重生，我们还可以借鉴他们在世的亲朋的思维数据，因为他们拥有相似的DNA，或者有着很多共同的记忆！”
了空大师的话像是又点燃了一个火药桶，会场沸腾了起来。但反对的声音更大了！
“大和尚，你这是违背了因果定律，怎么能让死去的人复活呢？”“我不敢相信，复活过来的人，还是生前的那个人。”“越扯越远了，都是一群无聊的臆想。根本得不到证实的臆想！”
了空大师默默的承受着大家对他的指责。他什么话也没有反驳，只是颤巍巍的用手拿起杯子，喝完杯子中最后一点热茶。
“阿弥陀佛。老衲知道，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这一切不过都是我们现在的猜想。其实，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生而孤独的。每个人都被这身皮囊所囚禁，只能靠一些简单的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的思想，比如我们之间的语言和文字。我们非常可怜的想把自己的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完全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因此我们只能孤独的行走，尽管我们坐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依傍在一起，但我们却真的不在一起，因为我们既不了解别的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了空大师又说出了这么一段话，但他的气息变得有点微弱，毕竟，是年近80的老人。
“老师，您别说了。”“大师，您休息一下。”佩良和周围的人也感觉到他的气息正在减弱。
了空摆了摆手，微笑的环顾四周所有人：“老衲在元神项目上看到了三个可能，永生、重生和思想的解放。如果非要老衲从宗教角度来论证这个项目，那正如佛法所说：色有故，色事起，色系著，色见我，令众生无明所盖，爱系其首，长道驱驰，生死轮回，生死流转；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您请解释一下这句话。”主持人问着，相信很多人都不明白。
“现存生命以五蕴（色、受、想、行、识）和合为特征，精神（受、想、行、识）与物质（色）的互动，是生命存在的必要条件。当五蕴离散时，并没有一个常存不变的真我存在，而以业识的形式流转。这种业识，也可以看成是一种思维数据。”佩良做出了解释，他想让老师尽量休息不要多说话，了空温和而赞许的看着他，看来，这个学生依旧那么优秀。
“够了，我们今天又变成辩经大会了。我建议，终止这个话题。”一些人提出了抗议。
了空大师像是早就想到这个局面，他再一次的双手合十，“呵呵，于此大苦海，毕竟无边际，愚夫沉此中，云何不生畏。”他念出了一首诗。
然后他微微的闭上了眼，微微的声音从他嘴里道出：“小佩，老师就要走了。正好，我的离去，可沉稳你的项目一个新的实验对象。如果可能的话，你还会和老师再见面的。记住，生命的形式，决定不止我们所认为的那个状态……”
说完，了空大师一动不动，坐在了那里。他圆寂了……
112、听证会结束了
面对这个突发情况，听证会出现了一场不小的混乱。王处长叫来了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经过确认，对着大家摇了摇头。
了空大师就这样在元神项目听证会现场，圆寂了，无声无息，恬静自然的离开了人世，没有一丝痛苦和留恋。对他而言，仿佛就是时间到了而已。
面对周围的嘈杂，佩良控制住自己悲痛的心情，走到了老师的面前。在他的座位前，除了一杯茶，就只有一个本子，那是听证会现场摆放给各位参会人员的。
在本子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空大师写下了八个字：宇宙有限，意识无限。这应该就是他最后的遗言。
看到这8个字，佩良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一下就想起36年前的那年夏天，毕业的时候，和老师的分别的场景。
“老师，我要走了，已经办好了去M国的手续，9月初，我将继续在那里学习。”那时的佩良，还是一个懵懂而又聪慧的青年。此时，他正在校园门口等着班车去往火车站。
老师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学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小佩。以后的路还很长。但是，无论你走多远，去多久，终究是有限的。”
“老师，我不明白。”
“呵呵，走多远，你始终会停下来，去多久，你也失踪会停下来。因为你所处的空间和时间，是有限的。”
“是的，我也许会游学各国，但终究走不出这个世界，就算是茫茫的宇宙，也被目前的科学证实，不到1000亿光年。而且，人类的寿命也不过匆匆数十年而已。真的是空间有限，人生苦短啊。”
“要多想，小佩，去不到的地方，等不到的时间，我们的思想却能达到。这就是哲学超越科学的魅力。”
“我知道了，老师，其实哲学和科学就是一对孪生子，思考问题，科学求证，对吗？”
“坐而论道容易，付出实践很难，小佩，思想，也就是意识从来就不是缥缈的，也许有一天，你能找到一种办法，将思想发挥到无限的极致。”
“我……可以吗……我会努力的，老师。您保重！”这是佩良最后和老师亲口说的一句话，班车来了，他坐在车上挥手告别，看着老师的模样越来越远。
造化弄人，整整36年，佩良再也没有见过老师，尤其是2008年以后，老师离开了学校，更是断了联系。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逢，却又是永远的诀别。想到这里，佩良早已泪流满面。
安保人员抬来了一副担架，并且在大师遗体的周围隔离出一个区域，保护现场。法医、殡仪馆的人也在来这的路上。
现场听众席中，就有随行到场的几个般若寺的僧人。他们拜了拜了空的遗体，围成一圈坐了下来，开始诵经进行超度，强巴也加入了他们。一时之间，夏蕃两种语言的经文被唱诵了出来，天籁之音响彻在大厅之中，现场处于一种空灵而又肃穆的氛围之中。
佩良和尚君请求亲自为了空大师收殓。他们同意了。毕竟佩良是了空大师的学生，也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尚君，小型LBM你们带上了吗？”佩良轻声的问着。
“麦子奇带了一台，我们想着可能要现场演示。”尚君回答着。她看了看自己的座位，那台小型LBM就在她的背包里。这种装置，可以在人死亡后1个小时内，链接死者的大脑，将其正在衰减的脑电波给移植出来。
尚君知道佩良的问题是有原因的，“你要做什么？博士。”
“把老师的意识移植出来，装入载体。”佩良冷冷的回答。
“可大师生前并没有亲自授权这样做，你这样是违法的。”尚君就知道佩良要这样干，她很惊异一贯沉稳行事的博士，会这么做。
“还要什么授权？老师临走说的话，还有本子上的遗言，就是授权。”佩良抹了一下眼泪，重新戴上了眼镜。“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一定要帮他办到。”
尚君想了想，转了一下眼珠子。“好吧，现在听证会还没有定论，我们收集死者的意识，还属于可允许范围，至于授权嘛，不管他。”说完，她走出隔离圈，把背包拿了进来。
“在这不行，你和小麦送老师去殡仪馆的路上执行吧。代我送老师一程，听证会这里还离不开我。但我相信，我和老师还会见面的。”
经文念诵完成了，僧人们把了空大师的遗体安稳的放在担架上，整理好身上的袈裟，然后站了起来，给老师鞠躬行礼。在场所有人也弯腰鞠躬，致以哀悼。
法医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几乎是同时到场，在做了简单的问询和记录后，了空大师的遗体被带离了现场，尚君和麦子奇紧跟其后。
佩良目送着老师的离开，听证会继续进行，但后面的议程，完全由慈董、龙云奎和托马斯参与了。佩良仅仅作为项目负责人列席。马宇哲的离去，老师的离去，给他心里造成了一连串的打击，他的心理有点承受不住了。
听证会就这样又继续了2个小时，各方都在反复的拉锯，用着各种说辞、报告、数据和相关法律。听众席上一部分人都已离开，看来，今天是不会有结果的。
佩良就这么一直坐着，除了偶尔回答一些问题，他就这么坐着。这时，他看到尚君和麦子奇回来了。他看着尚君的眼睛。
尚君在远处给他点了点头，佩良的心里才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还没有完全失去敬爱的老师。他重新打起了精神，看向了评审团。
评审团此时选派出一个代表，开始宣布听证结果。
结果就是，鉴于听证项目的复杂性，鉴于听证会发生的各种突发情况，鉴于面对公众舆论的压力，元神项目的评审结果，评审团和主席团将进行内部讨论，最终结果将在3天以后作出正式发布！听证会到此结束！
“太可笑了，我们在这白白耗费一天！”托马斯听到这个结果，胖乎乎的拳头又在桌子上砰砰锤响。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
主席团、评审团再给所有人起立敬礼后，开始离场。
听众席上的人也议论纷纷，但都开始离开。尚君和麦子奇更是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听证会就结束了？
慈董和龙云奎叫上了佩良一同离开会场。
公司席上的哈里曼也站了起来，来到托马斯的身后，俯下身，亲口给他说：“别担心，托马斯，无论结果怎样，我们还有B计划。”
113、项目中止，团队的离散
接下来的三天，各种消息漫天飞扬，公众对元神项目的话题热度一直持续着。
大家都猜测着最后的结果，很多医疗机构、科研机构、互联网巨头、金融巨头都来电来访，表示愿意就元神项目某些技术环节进行深入合作。
而且最搞笑的是，在C国境外，还有博彩公司开出了元神项目是否最终通过的赌盘。用托马斯的话说，把这个项目的价值压榨到了极致。
而这三天里，WBT公司却出奇的安静。哈里曼回到了M国，走之前，他已经表态不再关注最后的结果。慈董也开始忙碌其他事务。
至于元神团队，则干脆放假。佩良只给尚君说了，他要出去转转，就关闭了所有通讯方式。
西部基地那边，RIO和阿志，也没有再进去“元界”，他们让系统自动运行着。和宗山泽一起，跑到草原去找强巴完了。强巴在听证会结束那天就回到了哈达市。
尚君也跟着麦子奇去了南方，看望他的父母。反正，现在也只剩下等待了，该做的，都做了。
三天以后，也就是2037年1月8日，C国有关部门做出了“元神项目”的最终评审决定，报告很长很详细，但对外公布就如下几段话：
1、此决定已经过对项目的充分论证和进行了严格的分组讨论，并充分依据国家相应法律法规和考虑社会各界的意见。
2、元神项目呈现出的部分理论和技术，对涉及学科的后续发展，具有很大的促进作用。而且拥有巨大的商业价值。
3、元神项目呈现出的管控方式和现象，对现今人类社会伦理造成一定的影响，对全球网络安全也会带来不可预定的安全隐患。
4、鉴于以上方面，我们决定，“元神项目”作为一个整体项目，评审不通过，但部分理论和技术研究可以继续，但必须在接受国家有关部门监管，并且在法律允许范围下进行。
5、此结果为最终评审结果。
短短几句话，基本上向公众宣告了“元神项目”的终结，至少在C国的终结。
在国家有关部门工作组的监督下，WBT西部基地“光辉之国”和“荷马镇”服务器进行了停机关闭，里面的数据被全部清除。
元界里面的数据人，包括马宇哲、Maggie、比尔、艾利克斯、马库斯他们，则被全部移入载体。但这属于WBT的财产，C国有关部门并没有没收，只是在没有许可下，严禁再次进行激活。而且特别说明，严禁在C国境内进行！
一时之间，WBT的股票接连下跌了几个行情，很多互联网概念股也跟着下跌。WBT董事会召集所有股东进行紧急会议。总有人要出来承担这个后果。慈董辞去了董事长的职务，仅仅作为股东留在了董事会，公司交由杨总负责。
M国那边，股票市场也受到了打击，作为项目投资方的哈里曼机构，一年多的近近10亿M元的投资如同打了水漂一般。哈里曼委托办公室发表了一个声明：尊重C国有关部门的决定，接受项目评审的结果。后续研究将在M国启动，但没有具体的计划和时间。
“其余的，无可奉告！”托马斯也出现在新闻吹风会的现场。面对记者的提问，他只说出了这句话。重复了十多次后，就匆匆离开了现场。
至于元神团队，佩良受公司的委托，和龙云奎召集所有人开了最后一次项目会议。没有太多的感慨。每个人都仿佛预料到有这一天。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坚持。我们走到了今天，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想，我们要分开了。”佩良看着大家。
“博士，你要走吗？但是，我们不都是签了合约，5年之内是不能离开WBT的。”麦子奇还记得当时签约的合约。
龙云奎解释着：“慈董都离职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在走之前，最后签署了一个文件，解除了我们的合约和所附属的条件。当然，只是元神团队的合约，你们还是WBT公司的员工，享受一切权力和福利，并且给予了你们一个特权，可以选择公司任何地方或任何部门。甚至可以选择离开，当然任何元神项目的技术核心秘密还是要保持5年之久。”他说完，点亮了桌面，一个文件投射了出来。
“你们自由了。而我还会在西部基地。不管你们的选择如何，随时欢迎你们回来，哈哈。这也是强巴委托我带给各位的话。”龙云奎努力的做出轻松的表情，不想这个会议太过于伤感和压抑。
“我继续留在WBT，回原来的部门吧。”麦子奇一直都是自言自语，但他看了一眼尚君，他还不知道她的决定。
阿志看了一眼解除文件，双手举起打了个哈欠，仿佛梦醒一般，他说着：“我准备走，想换一个环境。刚好我的几个战友从军队退役了，也是做技术的，想搞一个研究人工智能的公司，他们邀请了我。”
佩良欣然点了点头，他又看向了RIO：“你呢，RIO，你平时是最爱说话的。”
RIO一直埋着头，像是打瞌睡，但他抬起头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出他刚才哭过，真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大男孩。“既然如此，那我选择回M国去吧。我想继续去大学深造，也许沉浸下来搞研究，是我的归宿。只是，有点舍不得大家。”
“没事，兄弟，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们随时可以见面，无论是电话、视频，还是这个，我们三个还是可以在游戏见面啊。”麦子奇也舍不得这个兄弟，他指了指脑机，平时，他、RIO和阿志可是进场连线元宇宙游戏的。
“博士，您呢，您还没说您要去哪？”一直没有说话的尚君问着佩良。像一个小女孩问着即将远行的父亲一样。
佩良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我，应该也是去M国吧，家人都在那边，还有老马的家人也在那边。先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吧。别说我了，你呢，小姑娘。”
“我会留在WBT，项目虽然停了，但是并没有否定部分技术的继续研究，我还是会坚持下去，尤其是意识方面的研究。”尚君认真的说着。
“这个也很好，元神项目取消，但公司对现有的成果还是肯定的，并且愿意继续进行下去。毕竟，WBT是一家大型生物科技公司，我相信，尚君，你会在意识这个领域有所造诣和建树的。干脆，就叫它‘意识类学科’吧，也算是为‘元神项目’留下了一枚火种。”
“博士，难道元神项目还会有重生的一天？”RIO听到了这句话，又来了精神。
“宇宙无限，意识无限。只要想得到，就一定去得到。”佩良看着大家，在今天的会议上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114、草原上的婚礼
就这样，元神项目在C国终止了，团队的所有人根据自己的选择各奔东西。
佩良向管理层递交了辞呈，谢绝了公司为他举办的送别晚宴，在一个深夜，只由尚君和麦子奇帮他收拾好私人物品，从WBT公司走了出来。
三个人没有多说话，尚君默默的流着眼泪。佩良没有说出他最终的目的地是去哪里，因为他也不知道，只是知道第一站就是去M国，陪陪自己的家人，看望马宇哲的家人，然后去哪里，他还没决定。
“宇宙有限，意识无限。不过我们的世界还是很大的，对吧，尚君。”佩良看着尚君，如同36年前老师看着他一样。
“听说你们都真实见了双方的父母，我想，你们的大事也快了。可惜我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你也知道，我向来喜欢独处。不过，我会给你们最诚挚的祝福。好好待她吧，小麦。”他又对着麦子奇说着。
“博士……”“佩总，能不能留下来？”两个人还在做最后的挽留，佩良摆了摆手，微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既然做了决定，别那么伤感，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或者在一起，谁能说的清楚呢？随缘吧。”这时，佩良预定的专车到了，他把东西搬上了车，开向了远方。
RIO和阿志也是第二天一早的航班，前者将在首都转机，回到M国，后者则直飞西都。他们的离别倒是轻松了很多，年轻人嘛，联系方式会有很多的。龙云奎、宗山泽、尚君和麦子奇亲自送他们去了机场，一一握手告别。
尚君和麦子奇选择了留在WBT，而且并没有要求调回西都总部，而是都在西部基地工作。WBT成立了“意识类学科”的科研小组。尚君担任了组长，继续对人类意识进行研究和试验。麦子奇则在基地“蜂巢”里面工作，担任了基地数据首席工程师。现在他可以随时使用“阿拉丁”量子计算机系统了。
半年后，在2037年的夏天，尚君和麦子奇在草原上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双方的亲朋，基地的同事，还有草原上的牧民们齐聚一堂。他们给佩良发去过邀请，但一直没有回音，尚君总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因为远在M国的RIO和西都的阿志都专门赶了过来。
“RIO，你在M国没有见过博士吗？”麦子奇问着RIO。此刻，几个男人围坐在一起。
RIO把手中的羊肉放下，舔了舔手指：“我就说过，无论走到哪里，都吃不上那么好的羊肉。”他听清楚了麦子奇的问题，“哦，没见过博士。你知道，M国也很大的，我在东海岸，听说博士的家人都在西海岸那边。我也联系过他，但一直没有回音。”
“我也联系过。”阿志也说着。龙云奎和强巴给大家倒着青稞酒，“老佩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我和他接触不多，但他心里总是藏着太多的事情。他不想做的事情，是不会做的。”龙云奎补充到。
“哦，我差点忘了，该死的时差。托马斯委托我带给你和尚君一份礼物。”RIO连忙想起一件事情，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递给了麦子奇。刚好，尚君走了过来，加入了他们。
她听到这是托马斯的礼物，好奇的问着：“托马斯先生，他还好吗？”
“他还不错，因为我们都在N约，所以见过几次面，他还在哈里曼机构，负责其他项目的投资，还是那么的忙碌，你打开看看吧。”RIO指着那个包装盒。
小两口一起打开了包装盒，那是2副精美的相框，分别是两张合影。
第一张，是元神团队所有人的合影，都不知道是托马斯什么时候安排人拍的，照片上，所有人都举着杯子一起干杯，应该是公司某次聚会拍的。
第二张，是托马斯和Maggie、比尔母子的合影。背景是著名的huang石国家公园。
还附带了一个卡片，上面是托马斯的亲笔所写：“亲爱的尚和麦，祝福你们新婚快乐，这是我全家唯一的合照，希望我们曾经的快乐，能伴随你们快乐到永远。你们的朋友，伍德·R·托马斯敬上。”
所有人看着照片，都感慨万分，尤其是看到马宇哲、Maggie和比尔这些故人的脸庞。故人已去，可惜在世的人，却还有一个重要角色没有到场。大家都知道，那是佩良。
婚礼进行到了晚上，众人都围绕着篝火翩翩起舞，麦子奇、RIO和阿志，早就被强巴他们灌酒灌得不省人事，谁叫他们是死党呢？
正在这时，一个车队缓缓的开进了现场。又来客人了吗？龙云奎带着还算清醒的尚君向前迎接。
车队是一家烟火公司的，受一个客户的委托，从一千公里以外的省城，马不停蹄的开了过来。“还好，我们赶上了您的婚礼，尚君小姐。”领队说着。
“请问，这是谁预定的烟火？”尚君看着工作人员正陆陆续续的从车上搬下烟火。
领队看了一眼单子，摇摇头“不知道，公司派的单子，只说客人在上个月就预定了，并且支付了全款。而且还发了烟火图样。”
难道是慈董？佩良问着龙云奎，龙云奎摇摇头，慈董昨天就给了新郎新娘一份厚礼，虽然他已经离任集团董事长，但也还有其他投资，一直很忙的。
“队长，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尚君小姐。”“谢谢你们，开始吧。”
婚礼现场所有人都停止了舞蹈，三三两两盘坐在草原上，准备欣赏一场盛大的烟火秀。就连麦子奇，也从帐篷里搀扶了出来，醉眼懵懂的看着。
一组组明亮的烟火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炸裂成一朵朵璀璨的花朵。前面几组都是普通的各种鲜花图样，但后面的几组，让所有看懂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那几组烟火表勾勒出几个图样，一个大脑、一组神经元的花丛、一部LBM链接着一台计算机、一组五颜六色的数据……最后一组烟火，是几个文字，显示着：宇宙有限，意识无限，思想不灭，项目不朽。
这几个字，在草原星空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夺目，映入了每个人的瞳孔，更像是一种炽热的烙印，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是他，是他，佩良，那个老家伙！”尚君看着烟火，眼睛又湿润了。身旁的拉姆听到了新娘的话，“老家伙，是谁，你家的亲戚吗？”
“拉姆，他是我的老师和最好的朋友，更是我们的家人。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老家伙，谢谢你。”尚君看着天空中逐渐消失的烟火，微笑着说着。
115、8年，古怪的老家伙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轨迹继续生活和工作着。一晃，8年过去了。
尚君已经成为了国际上“意识类学科”的佼佼者，在她的带领下，部门经过不断努力和研究，现在已经变成WBT研发部门最大的一个体系。他们在意识领域的突破，对全球脑科医学、精神医学、心理医学产生了质的的改变。通过和很多医院、医学机构开展的广泛合作，使很多脑科患者得到了根本上的治愈。
由此，WBT公司获得了大量的利润和荣誉，尚君也荣获很多奖项和名誉，成为了很多大学的客座教授，被业内称之为“意识皇后”。
但尚君并不是那种大家所想的“女强人”，为了事业，不顾家庭，她和麦子奇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并且为他生下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在旁人眼里，尤其是女性群体之中，她简直就是女神一样的典范。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麦子奇虽然没有夫人那样处于了事业巅峰，但已经成为WBT数据部门的首席工程师，得益于他开发出来的很多算法，才使“意识类学科”得到突破发展，要知道，意识从产生，到消亡，始终是一种随机和无序的自运行规律。而麦子奇率领团队经过5年的努力，终于摸索出几种可用于大数据计算的意识数学模型。
阿志则回到了西都，和几个战友开办了一个“人工智能研究所”，负责机器人的设计和研发。据说也是干得有声有色，设计出来的机型，连续几次获得过“图灵奖”（全球人工智能最高奖项）。而且，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至于RIO，回到了M国，他算是转行得最彻底的一位。居然在哈里曼机构谋到了职位，跟着托马斯负责项目的投资和运营。学霸的天府、活跃的思维、充满激情的性格，让他在激烈的商场如虎添翼。托马斯非常满意这个得力的副手，短短几年，就拥有了客观的财富，听说也胖了不少，不过还是一个人过着，用他的话讲，自由散漫惯了，何必找人约束自己呢？
以上几位，在这8年里面，经常联系，甚至还见过几次面，并且按照西方的传统，RIO还当上了尚君大儿子的教父。
可唯独一人，大家都心心念念着，那就是佩良。自从尚君的婚礼后就再也没有了联系，其实那场烟火秀也算不上什么联系的。
大家都尝试过用任何方式联系或者寻找佩良，但他如同消失了一般，尚君也给佩良的家人联系过，回复也是佩良在M国待过一段时间后，就匆匆离去。只是偶尔电话给老伴儿报一下平安，问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都没回答，只说一切都好，很快就会回来。
“真是一个古怪的老家伙！”就连慈董也找不到他，一个中年男人，就这样消失在大家的生活之中，但所有人都没有忘记他。
直到有一天，尚君正在参加一次学术研讨会，她的手机上接到了一条讯息：尽快到这里来，请和他联系，他会安排的。然后就是一个电话号码。讯息署名赫然两个字：佩良。
尚君一看到讯息，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不得自己正在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周围的人都惊异的看着她。
“尚君博士，请问出了什么事情吗？”会议主持人也是一头雾水。
“哦，对不起，有一个紧急情况，我申请取消我后面的发言，我的助理将继续参会，对不起！”尚君连忙收拾好东西，给身旁的助理交代了几句，匆匆离开了现场。
坐在车上，尚君连忙拨打了那个号码，一个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您好，尚君博士。”
“您怎么知道是我，你是谁？”尚君很好奇那人怎么知道是他。
“呵呵，我是佩良博士的事务助理。他委派我带你们过去。”电话那头的语气很平和，不像是坏人。
“过去，我们，去哪里？”看来佩良找的还不是她一个人。
“电话里不太方便，这样吧，如果您同意的话。下周一下午4点半，请务必来到西都机场贵宾厅，我会在那里等你们，会有专门的航班送你们过去。”那个男士仿佛心有成竹，自信的认为尚君会答应一般。
“我……”尚君还想问。
“对不起，尚君博士，我还要联系其他人。佩良博士给了我一些名单。请放心，博士只是想见见大家。”说完，电话就挂了。
“真是一个古怪的老家伙！”尚君虽然埋怨着，担心里面充满了期待。这时，电话又响起了。是麦子奇打来的。
“老婆，博士有消息了！”麦子奇激动的声音响起，他知道，这些年，尚君一直想找到博士，那是一个心结。
“难道你也收到了那个讯息？”尚君直觉一向很准。
“啊……”电话那头一阵惊愕。
“去吧，我们顺便也回西都看看父母和两个孩子。”尚君已经做出了决定，挂上了电话。
2045年，6月12日，星期一，下午4点，尚君和麦子奇已经到达了西都国际机场。再出示证件之后，两人被工作人员带进了贵宾厅。尚君注意到，他们所在的位置是T2航站楼，那里都是执飞的国际航线。
两人走进贵宾厅，里面有很多在此等候的乘客，大多都是等待航班头等舱或者商务包机的。他们正想找一个位置坐下，听到有人喊他们。
居然是阿志！有两年没见了。三个人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你还是那么漂亮，尚君。”“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看来当了老板就是不一样。”“嗨，小机构，你们还在哈达吗？”“是啊，我们扎根在大西北，哈哈。”三个人开心的寒暄着，似乎早已忘记为什么会在这里碰面，倒像是一群久未联系的老友一起相约去旅游一般。
正在三人站在那里聊天的时候，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走了过来：“你们好，请问是尚君女士、麦子奇先生和阿志先生吗？”
“你好，请问你是？”尚君从他的嗓音就知道是电话里的那个人。
那人微笑着给三人点头行礼，一副俊朗的脸庞。“感谢你们的守时。我是佩良博士的助手，请叫我卡尔。博士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专机，请跟我来，还有一系列登机手续要办理。”说完，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我们飞往哪里？”麦子奇好奇的问着。
卡尔依旧微微一笑，“别担心，博士让我们保持一点神秘感。到了你们就知道了。看来你们的行李不多，不过，那里什么都有。”
尚君三人对视了一眼，跟着他向登机通道行进了，真是一个古怪的老家伙。尚君心里依旧嘀咕着，而且，她觉得卡尔很像一个人，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