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最难消受美人恩
飞燕郡主这一声任大天师叫出来,任平生头脑瞬间有些混乱。
他曾在三个场景中先后留下过假身,分别是神枪李书文、老将吴唯忠、傻子赵盘蛇,此刻便下意识地把明显是曾经认识他的飞燕郡主当成了别人的假身。
假身或者也可以叫分身,任平生只是一直未曾想过这些分身是否会拥有他的一切记忆。
飞燕郡主一改之前那副高冷形象,笑得无比开心,连任平生都能隐约感受到她心底的欣喜之情。
“原来真的是故人!我说这刀上的力道怎么这么熟悉!果然是任家的风波十二决!”
呵!女人!你的名字叫欺骗!
任平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自己似乎被诈糊了,这女人之前其实并没有完全确认的!
飞燕郡主笑吟吟地接着道:“别翻白眼!你眼下这么一副蛮夷莽夫的形象,翻白眼可没任大天师那般可爱!”
这女人心眼小,自己只在心里吐糟了一下她的名字俗,她就抓着不放了?
任平生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件:自己言未出口,这女人怎么知道的?
飞燕郡主随手把手中的弯刀扔开,又将鬓边被风吹乱的散发捋到耳后,正正经经地向任平生行了个礼:“任天师,我需要你帮个忙。”
这女人变脸如同翻书一般:一忽儿冷傲;一忽儿娇俏;这会儿又变得柔弱端庄起来。
任平生有些吃不消,干脆将眼光偏到她的耳朵边上,不去看她那双深邃的星眸:“请问郡主到底是谁?”
飞燕郡主叹了口气:“指玄观如今真没有我的名字流传了吗?我不是你说的假身,我是真灵。”
真灵又是什么鬼?难道是说魂穿过来之后困在这边回不去了?任平生满脸疑惑。
飞燕郡主这次倒是没买关子,直接了当地说了根由:“我就是指玄观心剑的剑灵,四百多年前被人带来这方世界的!”
“那人骗了我的炼制之法出来,之后便将我遗弃在这里——”
“我想请任天师带我回去!”
任平生恍然大悟:“难怪你知道我心中所想!”
这个功能相当于读心术,和那位余道人能感应到任平生的想法一般模样,着实有些可怖——这诡异法门一旦施展开来,世上哪有隐私可言!
飞燕郡主摇摇头:“别担心,这法门只能对一个人生效,我要感应你的想法就不能再兼顾他人。”
“碰上这事你其实应该开心才对,以往在指玄观的时候,只要我愿意听谁的心意,谁就是指玄观的观主!”
原来这玩意儿是一对一的,其实就是剑灵择主的意思,任平生懂了:
“所以其实这个能力是可以自主选择施放对象的?那指玄观如今的心剑传承者据说有一个叫什么心障的,其实也是可以转换对象的?”
飞燕郡主想了想之后否定了这个说法:“这个所谓的心剑传承,应该是当年那个负心人从我这偷去的法门。”
“我的本体是先天灵物所化,天生就可以不滞于心,所以能转换宿主;人是红尘俗物,心障一生,就身不由己,更别说自主了。”
好吧,这话似乎有些贬低整个人族了,竟然说人是红尘俗物!
不过这话也没毛病,贪恋十丈软尘,这是正常现象,不贪不恋,又与草木何异?
任平生也不想和她争辩这些大道理,脑子下意识地就歪了楼。
照这个说法,指玄观如今那位余道人看样子是逃不出自己的魔爪了——啊呸!是自己逃不脱她的心灵监察了!
还有,眼前这位自称心剑剑灵的飞燕郡主把四百年前那位指玄观主叫作负心人——这其中莫非又有什么可歌可泣的故事?咦,不对哇,那一位似乎也是女子?!
啧啧,这瓜太大,有点撑了,任平生忍不住又看了飞燕郡主一眼。
郡主脸色涨红,之前那种难以捉摸的气质早不见了,反倒显得亲切了许多:
“好你个任天师!想什么呢你!真没想到你竟如此龌龊!”
任平生很无奈:是你自己用词不当好吧!负心人不就是那个意思吗?再说谁让你选了我来!
他有一丁点理解四百多年前那位指玄观主的想法,换谁身边一直有个这样的存在都会觉得不自在。
这种每时每刻都被人窥伺的感觉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对方是美女也不行!自己这一下还招惹了俩,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飞燕郡主若有所思地看着任平生变幻不定的脸色,喃喃自语道:“是这个原因吗?原来小敏真是为了躲开我?”
深夜寒风刺骨,两人一时都是脸色变幻,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飞燕郡主不知想通了什么,突然变得振作起来,再次正正经经地向任平生行了个礼:“任天师,我还是想让你助我回去。”
“这里毕竟不是我的世界,我在这里真的很孤单。”
她在风中停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你也可以把这当成一个交易。”
“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些我所知道的东西——”
“我当年和小敏一起穿梭往返过三次不同的场景,每次她都会留下一个你刚说过的假身,然后过一段时间修为就会有明显的增涨——我可以告诉你这其中的缘故!”
任平生看着她不说话。
飞燕郡主无奈地笑了一笑:“好吧,回去之后我不跟着你就是了,不在身边我就感应不到你心中所想,你不用担心这个。”
任平生还是不作声。
郡主恼了:“你还要怎样!我都说了不跟你!你当转换宿主很容易啊!”
“人家是没办法才找了你这么个臭男人当宿主,你以为我稀罕你呢!要不是在你身上感应到了心剑传承的气息,就算你是任天师我也不选你!”
嗯,似乎最开始这位也不完全是诈自己,任平生决定原谅她:“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得教我怎么屏蔽你们家这种感应!”
飞燕郡主风情万种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真是个鲁男子!那个笨女人是和你心有灵犀——再往后就会对你心有独钟!你居然还想着要屏蔽?”
七十七、为一人倾一国
山顶的谈话并没有进行太久,总之结果似乎是任平生占了大便宜,但实际上的好处啥也没捞到。
修为会突然增涨的秘密其实很简单:当分身寿终正寝之后,他在这方世界的部分烙印会转化成神魂能量传给主体。
这需要时间,象任平生留下的三处分身,除了吴唯忠之外,另两个都还风华正茂,按正常的时间进度,等这两位的能量传过来,主体都不知道老死了没有。
这是个很玄妙的时间问题,分身的寿命并不随历史时间变化,而是跟主体度过的时间进度一致。
当然,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合乎逻辑。
真要按历史时间算,任平生此际身在大唐时期,那三国时期的赵盘蛇早不知死掉多少年了,就该回馈能量才对。
这个意思就是把时间长河看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片段。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让主体去幽冥界域的小秘境呆上个几十上百年。
这样就可以快速得到分身的反馈,从而增涨修为。
反正幽冥界域小秘境的时空秩序混沌模糊,与外界全不相干,出来之后时间又会回到刚进去的那一刻,其实并不损耗主体的真实寿命。
这整个过程的逻辑都有些似是而非,任平生听得头大如斗,干脆懒得去理解。
反正他早就当那枚征召令是个作弊器了——作弊嘛,还需要逻辑吗?
飞燕郡主另外附赠了他一个没有验证过的猜想。
据她从前任宿主的某几次经历来推测,这类分身似乎还有替死之效。
那位坑了她的前任宿主小敏,曾有几次面临必死之境,结果不但没死,反而修为骤增,最后还成功反杀。
这个情况的信息含量极大,大概意思就是分身不但能替死,替死的那一刻同样还能反馈神魂能量——这一点才是那位小敏同学身临绝境还会修为骤增的原因。
飞燕郡主说的这个只有结果,没有操作过程,任平生就算知道了也没法仿效,相当于也是废话。
当然,这也可能是自己的作弊器还没升级到完整状态的原因。
虽然暂时还没捞到实质性的好处,任平生还是打算带这位飞燕郡主回去。
他自己沦落到另一个世界也是一样的心境,总觉得没有着落空荡荡的,将心比心,飞燕郡主的孤独感就很好理解了。
就当做个善事吧!任平生表示自己绝对不是看到美女就心软的人。
飞燕郡主原本只是灵体,如今却被前任宿主骗得拥有了肉身,四百多年以来已经轮回了好几世。
这种情况还不能直接带走,得想个办法才行。
任平生试过了统率之力,发现飞燕郡主并不能成为自己的道兵。
飞燕郡主给他出了个主意:“任天师,咱们去灭掉一个西域小国吧!”
“破其龙脉,到时候我想办法吸收一丝龙气,这样就相当于和你有了同根同源的气息,你就可以带我回去了!”
原来是这个道理!任平生恍然大悟。
当日从长坂坡带回阿怜,他其实隐约也猜测到可能和当时获得的那两丝西蜀龙气有关,如今算是确认了。
根本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身魂是一条龙吗?
为了带走飞燕郡主去灭一国——这也算是正宗的红颜祸水、倾国倾城吧?
任平生一时头大如斗。
山路上忽然吵吵嚷嚷地冲上来几个人。
当中的是一位内侍服饰的白发老头,这人面色红润,长着一对三角眼,嗓音尖细,很符合他的身份特征。
此人上得山来便向飞燕郡主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老奴见过郡主!”
任平生吓了一跳,忙避让到一旁,飞燕郡主上前将他搀了起来:“边叔叔这是做什么?!飞燕怎么消受得起!”
这位抬起头来,眼角竟然还隐约有泪光:“边某当年曾受金城公主大恩,别说给小郡主叩个头,就算搭上这条老命也是应当的!”
“适才听那些攻上山的奴才说了郡主容貌,老奴才知郡主竟然在这里——李嗣业那厮是个莽汉,他不曾冒犯你吧?”
任平生翻了个白眼,飞燕郡主将他掺了起来:“李将军甚好,这次是吐蕃王庭想要把我嫁去蛮夷小国,所以我才跑出来散散心。”
老内侍大怒:“吐蕃猖狂!郡主乃是我大唐的郡主,怎可受他摆布!郡主你且告诉我那蛮夷小国是哪家——老奴这就让高将军去灭了他!”
这位脸色涨红,情绪激动,看似一片耿耿忠心,实则避重就轻——他也不说灭吐蕃王庭,自然是知道这事做不到。
飞燕郡主倒是很开心:“就是这次领头不交岁贡的小勃律王国!吐蕃王庭用一个杂牌公主和他家和亲,怂恿他带头不纳岁贡——这次还想把我也嫁过去!”
这个小王国估计正在唐皇交待下来的攻击范围,老内侍马上应诺:“郡主且随老奴下山,老奴这就去催高将军灭他的国!”
大唐国力鼎盛,连一个内侍说话都豪气十足,动不动就敢说灭人一国!
这位內侍就是此次唐皇派下来的监军,名叫边令诚,他说话做事倒也干脆,下了山就带着飞燕郡主去了中军大帐。
任平生之前在山顶耽搁了许久,下山后才发现唐军已有万余士卒过了喷赤河,且已集结完毕。
西域昼夜时差大,此时虽然已是卯初时分,天色却仍然暗沉。
他刚听高林汇报完陌刀队的渡河情况,就见一个传令兵从中军大帐那边跑过来。
“元帅有令,着李嗣业、田珍各领陌刀队两千人,即刻拨城!限时成功,违令延误者斩!”
军令简短得很,这个拨城自然说的是攻下眼前的连云堡。
高仙芝领兵作战,最擅长的就是把握节奏,打乱敌人的战略布署,这次孤军远征,对付的是拥甲数十万的游牧民族,自然得出其不意,快进猛攻!
为此,他甚至把中军最精锐的两千陌刀队也派了出来,共计投入了四千兵力。
唐军军纪严明,传令兵绕营而走,大声传令,片刻后任平生和田珍两位陌刀将就各自整队完毕。
河畔一时刀光闪闪,任平生向左侧的中年悍将看了一眼,决定激励一下他的斗志:
“此次拨城,某必先登!”
七十八、神通大将
平外夷,开疆拓土;勒石燕然,封狼居胥。
这是历代为将者的大志。
家国情怀,征夫热血。
任平生是个时空旅人,暂时托身为这位往后被人称为神通大将、曾以几千陌刀队力敌十几万叛军的大唐悍将李嗣业。
他如今也算是久历军阵,不再是当年小商河那个孤身在金兵中莽进莽出的菜鸟,当下就分出一半人手去周边制造攻城装备。
负责这事的当然非高林莫属,阿义则自告奋勇去了周边高山密林中窥探敌情。
陌刀队向来选人严格,入选的都是身高臂壮的猛卒,做起事来效率很高,不一刻高林就带人抬着数十根巨木回来了。
任平生瞟了一眼:巨木粗壮,须两人才可合抱,一头削成了锥形——这算是最原始的攻城锥。
后边还有数十面厚木盾,简陋得令人发指,几乎就是用藤条绑扎起来的木排,极为沉重,得两三个壮汉同时扛着才行。
任平生上前试了试,发现绑扎得还挺结实,于是下令出兵。
喷赤河离吐蕃驻军所在只有五里多路,陌刀队一程疾行军,天刚蒙蒙亮时就到了敌人城堡前。
连云堡三面环山,只有北面才是平原,因此攻城的方向也只能选择北面。
据阿义的探报,城内吐蕃士卒应当是个万人队,而高仙芝下的命令是当日午时前拨城,延误者斩。
这种攻城战是硬仗,既不能乘虚而入,也没有内应,只能实打实地拿命去填。
吐蕃斥候其实也早就知道唐军已至,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城堡前,不过这类边地守卒都是打惯了仗的积年老兵,面对这种局面作出的反应极为迅速有效,丝毫不显慌乱。
城头人影晃动,不一会儿就有好几处热气蒸腾——这个是在熬制守城用的金汁。
任平生一边闻着这股异臭,一边放眼打量了一番吐蕃军在城头的布置。
城头的滚木擂石储量丰富,弓箭手也不少,唯一的缺点是没见到弩床。
好吧,这要真靠手下去硬攻,估计自己这两千陌刀队都不够填城堡前的护城渠沟。
任平生环首四顾,先下令让高林带人去弄两块两百斤以上的带棱巨石过来,接着又挑了三百名最悍勇的先登士卒。
他将这三百人分成五组,每组六十人,其中一组顶着长排墙楯在前填沟渠开路,另四组则各分四十人掌盾翼护,二十人扛执着高林出品的巨木原始攻城锥。
一会儿巨石便至,高林做事踏实,给他找来了五六块,任平生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便挑了两块棱角分明的夹在腋下。
见他拔步欲冲,高林上前请命:“某愿为将军奉刀!”
这厮热爱高难度的死亡挑战任务,正好任平生两手没空,倒也确实需要个奉刀将。
嗯,这排面也不错,战场上一声喝:“刀来!”
身边马上有人奉刀而前:“将军宝刀在此!”
任平生允了高林,用靴尖勾起陌刀踢给他拿着,干脆又多指派了一百名长于弓箭的劲卒同行。
他的统率之力只能指挥三百人,这一百名弓手便任由他们先穿插在厚盾手之间协助扛盾。
此刻田珍领的两千人也已经到达战场,那位也是悍将,直接便往东北面攻了过去。
那边人多,倒是吸引了吐蕃守军的注意,城头人影晃动,分出了大半兵力移到东头防御。
此其时也!
任平生领军冲向西北面,高林一手提着两柄陌刀,另一手还撑着一面一人高的大盾遮护在侧。
这厮原本不是先天级数,跟着任平生几次战场轮转下来,实力竟然莫名其妙地提升了不少,此刻他全身负重过三百斤,却仍能奔走如飞!
最前排六十人顷刻便完成了填沟壑的使命,退转开来协助盾手翼护攻城锥——其间只有两人被城头流矢射中丟了性命。
这个填沟壑当然不是用人命填。
吐蕃军在城堡前掘了五道护城壕沟,却因为城堡建在山脚,前方地面多是石地,壕沟挖得并不太专业,每条都只有一丈多宽,虽然也引了渠水进来,要越过却并不算难事。
高林为人心思细腻,事先在阵前就看过地形,早制好了相应的长木便桥,那打头阵的六十人一阵铺排,转眼就弄出了四条直通城墙的道路来。
四组攻城锥队齐声吶喊,开始蓄势加速!
任平生紧随在队列之后,脑海中的无形丝线排列有序,将三百人控制得如臂使指。
盾手之间的楯墙倾斜互搭,形成了一个个近似人字的坡面,城头滚木擂石抛下来,多数都被卸开力道,这三百人一时竟然几无损伤。
这四组攻城锥转眼就冲到了城墙下。
任平生奔跑时仍旧放出了灵觉,将攻击分成了先后两个波次。
对面城墙在第一次撞击下微微晃动,第二撞便抓住了晃动频率接踵而至。
城头巨震,一个箭垛当场被第二波攻城锥撞得掉了下来,数名吐蕃士兵手舞足蹈地摔落在陌刀队的楯墙之上,其中一人好巧不巧撞中了楯尾尖端,被生生刺穿了身体!
这场面太惨烈,城头怒吼连连,箭矢和木石齐飞,狠狠地向着唐军倾泻了下来!
任平生下令缓退蓄势,四组攻城锥又稳又缓地退后了十余丈,便又再次呐喊加速前冲!
这般三轮下来,吐蕃的城头已经崩下来了四五处,城墙上也隐隐有了裂痕。
陌刀队因为有了任平生的精细操控,竟然只有七八人负伤,无一减员。
看来用不上自己抛巨石展现神威了,任平生将腋下两枚棱形石块抛下,准备组织第四次攻击。
吐蕃城头忽然鼓噪起来,转眼就有许多大匹大匹的厚实布帆垂下来遮住了城墙。
任平生听不懂城头的吐蕃语,仍是令攻城锥冲了过去。
这次效果却极为有限,四下撞击声都低沉得很,城头丝毫颤动也无!
寒风鼓动布帆,竟然成了天然的缓冲屏障!
这特么的,军中到处有人才哇!
任平生勃然大怒:“这是哪个智障想出来的鬼主意!”
七十九、此非人哉
游牧民族的帐篷布自然结实,而且就地取材,量大管饱。
任平生先有田珍那两千人吸引了吐蕃军的大部分火力——甚至那最为难缠的金汁都被移去了那边,没让他闻那股子’异香‘。
他自己后来又开了统率之力这个作弊器,甚至连灵觉都用上了。
眼见得成功在即,却忽然被这么个别出心裁的小伎俩挡住了,心头刹时无明火起!
这东西能挡住攻城锥,估计自家扔个大石头过去也用途不大,他一时无计,只得转头看向高林。
高林张嘴说了一个字:“火!”
任平生拍拍额头,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点,刚准备吩咐带来的弓手施放火箭,却发现西边山林间早有人捷足先登。
那人连珠般射出了九枝火箭,每一箭都钉在布幔上,最终有两处燃了起来。
城头一阵鼓噪,片刻后就有热水泼下,却只淋灭了靠近城头的一处。
游牧民的帐篷其实多用牛羊皮缝制——这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特产,倒算不上奢华。
不过这次防护城墙的用量较大,估计这班吐蕃军从贫民手中抢了不少来充数。
贫民用布帆拼凑帐篷的就多了,为了防水,这些人往往会在布帆上面涂满桐油或者动物油脂。
这就是为什么有两支火箭能点燃城墙的原因。
吐蕃军对此倒也有相应的策略,这时节西域夜间寒冷,水仍然会结冰,所以那边还烧了热水来备用。
任平生见得火箭有效,立刻就让他临时起意带到阵中来的百名弓手依法施为。
这些弓手有墙楯遮护,倒也不怕吐蕃军从城头射下来的流矢,当下就各自撕下战袍裹出了很多火箭头来。
弓手用的是抛射方式,一刹时空中箭如连珠,不一刻就点燃了十数处布帆。
油脂和寒风助涨火势,吐蕃军救援不及,连滚木擂石都拋将下来灭火,城墙上却仍是被烧出来好几个大空档。
此刻陌刀队的盾手换成了防御阵型,任平生懒得再排开阵型等攻城锥冲过去,直接用双手抓起一枚先前备好的巨石。
他将巨石举过脑后,一个垫步助力,朝着攻城锥曾经撞过的地方就掷了出去!
那枚棱形巨石带着呜呜呜的破空声砸向城墙!
城墙上豁然一声响亮,吃他这一石头砸出一个三四尺大的窟窿来!
任平生早就能舞动两百多斤的玄铁大枪,如今修为更是涨了一大截,真实的臂力早已不能用雄壮来形容,陌刀队里许多猛卒都只能在心头感叹一句:“此非人哉!”
吐蕃军的城墙太过结实,洞还开得太小,任平生索性又抓起第二块巨石砸了过去。
他事先用灵觉探察过城墙结构,又是练大枪练出来的准头,因此这一掷的效果极佳,巨石直愣愣地砸在第一个孔洞偏上的位置,一小段城墙轰然崩塌,裂开了一个两丈多宽的豁口!
灰尘弥漫,吐蕃军有数十人随着碎石断墙跌下城头,几声厉叫后便再无声息。
战场上的气息凝滞了片刻,双方军卒一时都被这一掷震住,一息之后才乍然鼓噪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短兵相接。
田珍那边攻城时准备得也算充分,同样临时制出了许多墙楯和攻城锥。
他那边动用的兵力多,吐蕃拿他当主力对付,滚木擂石只管死劲往下招呼,那种人畜粪便熬出来的金汁也全数倾在他那边——那东西简陋的墙楯可挡不住!
几轮猛攻之后,田珍的陌刀队减员超过五百,他见任平生这边得了手,马上就调整了攻击方向。
这个不算抢功。战场上本来就需要协同互助,为将者也应该学会抓住时机,没头没脑死要面子一通蛮干的人是活不长的。
任平生不疾不徐,下令重排队列,盾手居前,余者弃了攻城锥组成几个小方阵后依序跟着盾手冲城破敌。
吐蕃军反应很快,几息之后就在裂口处安排了大批弓手拦截。
田珍性燥,抢在了任平生前头冲入城墙豁口,迎头赶上了第一轮箭雨。
这人也是悍勇,硬是扛着厚盾带头冲入城中。
巷战和野战都是陌刀队的强项。
唐朝的陌刀威名赫赫,自然不是靠吹出来的,这种凶器重量在十七八斤左右,不单止双刃锋利,前端还可以捅刺——只要是短兵相接,一轮刀光下去,什么敌人都得变成碎块。
刀光起伏,暗合节拍;刀锋所向,人马俱裂。
这一场巷战并没有持续多久,吐蕃的近万守卒就开始四散溃逃!
没办法,那可是四尺来长的大刀片!
这东西它着实挡不住,冲上去一批,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轮刀网下来,大活人顷刻之间就变成了断肢残块,死状惨烈,血腥无比。
吐蕃士气被夺,因此攻城战结束得很快,唐军对历年来一直扰边入寇的吐蕃军没好感,几乎没让残兵跑出城外。
游牧民原本就有男子皆兵的习俗,城堡打下来后吐蕃就只剩下了一些老弱妇孺。
大唐人自视甚高,不屑做赶尽杀绝的屠城之举,陌刀队破城之后留了田珍所部的五百人守城,余者撤离战场交令。
这时离军令限定的午时还早得很,长得英挺臭屁的主帅高仙芝大肆夸奖了两员陌刀将一番,又逐一询问战场细节。
听到田珍说起任平生徒手掷双石破城,他忍不住击节而叹:“嗣业真乃吾大唐之神通悍将也!”
同时对第一个冲入城内胸前还中了两箭的田珍大加抚慰:“非君不勇——”他说了半句又用指头点了点任平生:“奈何此非人哉!”
田珍穿的是明光铠,胸甲是整片的铁甲,吐蕃虽然射穿了甲片,但却并没给他造成真实伤害,这厮故意把箭杆撅下,留了个箭头颤巍巍插在胸前,原本也是表功之意。
任平生懒得戳穿他,只是提醒了小白脸主帅一声:“我看吐蕃军守城很有一套,似乎也有熟知军略的帅才掌兵——”
才说到这里,就听得站在帐内旁听的飞燕郡主咳嗽了一声。
八十、登雪山击飞鹰有感
任平生住嘴不言,在底下暗暗翻了个白眼。
飞燕郡主这声咳嗽的意思就是:这事儿是我干的,守城方略就是我弄的,怎么着?!
可惜不能将这女人收为道兵!
用征召令养道兵就和战国公子养门客相似,任平生自从理解了这一点之后就一直想弄点有不同才能的人进去。
作为日后武脉的总扛把子镇南王和摩云洞星岛之主,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包打天下,得不拘一格收人才才是正道。
嗯,荤素不忌,大小无拘。
高林是后勤人才,偶尔还能拿点小主意;阿义反应灵敏,可以做斥侯——这厮很会审时度势,刚才攻城时头一轮九枚火箭就是他射的。
还有一个陈安,性子看上去很是坚韧,只是目前修为太低,还派不上大用场。
飞燕郡主前身是不知存在过多少个年头的剑灵,虽然目前似乎因为脱胎成人而少了些杀伐之气,但毕竟曾经身为飞剑剑灵,自然就精通斗战之术。
目前看来,这女人还有成为将帅之材的潜质。
这可是个香饽饽!就算不能收为道兵也可以考虑留在身边——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飞燕郡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一声冷哼传入他的耳中。
任平生晃晃脑袋停止暇想,吃不到葡萄就开始吃柠檬:这种长得再好看也没有,又不能拿来吃!如果不能收为道兵的话,留在身边也不妥,人家会读心术!
高仙芝见他摇头,关切地问道:“李将军,可需要休整一番?我可先令田珍为先锋。”
任平生忙挺直腰身:“某无需休整,这便先行为大军开路,告辞!”
心事能为人探知的感觉很不好,还是先避一避吧,当先锋领军在前,可以暂时躲过这种赤裸裸毫无隐私的感觉——有些事,得躲开飞燕郡主慢慢想。
————————
唐皇发动这一次的远征的目的就是震慑蛮夷,展示武力。
这位曾缔造开元盛世的皇者目前早已年过六旬,眼下已有些昏庸,开始变得功利起来。
这是当皇帝的通病,特别是那种迈入老年的帝皇,都想求个青史佳名死后美谥啥的。
开彊拓土、臣服四夷、威加海内、千古一帝——这东西想多了自然就会变得急功近利起来。
事实上这个万邦来朝很多时候也就只是个美名。
番邦小国送来些土特产朝贡,身为大国上邦自然还得回赠金银布帛——亏没亏本只有天知道。
当然,外夷是应该震慑的,扬我国威的事自然也是多多益善,唐皇这次只是太过急切了一点而己。
高仙芝领会到了领导的意图,定下的行军规划也极为激进。
他也没办法不激进,手下总共才两万兵力,要震慑西域十几个蛮夷小国,还得应对吐蕃王朝的十几万援军,动作不快点的话搞不好就得象前三次西征的唐军一般劳而无功,空耗国力。
这位名将划定的行军路线是直接翻越一座冰山去攻击这次带头罢贡的小勃律国,准备给他们换个听话点的国君。
这座等待唐军征服的冰山叫坦驹岭,山口处海拔就达到了四千六百多米。
历史上做过这类壮举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汉尼拔;一个是拿破仑。
他们爬越的都是阿尔卑斯山,气候和环境和唐军这次没什么区别,不过是高度有些许差异而已。
任平生身为先锋大将,职责之一就是逢山开路——简单地说是就铲雪工和路政建设工作者。
这事他爱干,前世的他是个业余背包客,也曾幻想过征服珠峰之类的,奈何身体条件不允许。
如今登的虽然不是珠峰,但也够高够冷够难,足以慰藉他征服大自然的壮志豪情。
唯一能影响他化身为征服者状态的还是飞燕郡主。
这女人他乡遇故知,心情好得很,主动请令要跟着先锋军一起行动,用的理由也很简单:她是土著,可为大军向导。
内侍边令诚苦劝无果,气病了,直接带着几千人马驻在连云堡不走,说是要将养一阵子。
明眼人都知道老内侍是怂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人就是一普通的老年内侍,可不是那种大内高手,让他去爬冰山,那是强人所难。
于是监军就此脱离队伍,给了高仙芝放飞自我的机会,以致这位主帅后来还干出了欺骗自家队伍的狗屁事来。
这些是后话,暂且不说,任平生目前还是得带队铲雪凿冰,为大军开路。
飞燕郡主披着狐裘跟在他身边,一边看他用陌刀铲雪还一边劝解他:“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只要不起龌龊念头,我保证不戳穿你的心思,你完全可以放心嘛!”
什么叫龌龊念头!任平生翻了个白眼,不理会她。
飞燕郡主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最多回去后我教你怎么屏弊那个笨女人的窥探?”
任平生眼睛一亮,正待接话,忽然有一股暖流凭空而生,在脊椎中盘旋穿梭了半晌才停下来。
这股暖流来得莫名其妙,任平生下意识地看向飞燕郡主:“你对我做了什么?”
飞燕郡主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这女人怎么这样!任平生有点牙痒,奈何又没有打倒她的把握,干脆拿眼前的冰雪出气,手中陌刀一顿猛削猛凿。
山路崎岖难行,好在有他这位先天大高手打头阵,陌刀队的士卒又都还硬朗,一天下来进度倒也还算可观。
拂开积雪,下有坚冰,这一层层阶梯凿上去,成就感很足,众人一直到近晚时分才停下手来扎营,任平生将琐事交给了高林,丟下陌刀独自攀上了一处高崖。
风刀霜剑,正好舒畅胸怀,他一时兴起,抓了个雪团打下一只山鹰来。
那山鹰一头栽入不远地的断崖下,任平生耳力极好,竟然听到崖底传来铿锵一声。
雪山杳无人迹,这等金铁之声极不凡常,任平生怔了一怔,忽然生出期盼来。
这莫不是主角光环笼罩,奇遇将要出现的亚子?
八十一、两仪心法和金龙印
鹰可以飞一万多米高。
但是杳无人迹的雪山之中出现一只鹰是一种小概率事件——山上没吃的,鹰也不懂欣赏冰天雪地的风景,一般是不会这么瞎飞的。
任平生之所以打它下来,只有一小半是想弄个烧烤的意思。
他主要是觉得这东西有可能是吐蕃人养来侦查唐军动向的。
不想这只飞鹰坠下断崖,却是意外地勾起了他的兴致。
任平生如今的武力其实已经算是超脱了这方世界,自然不惧区区断崖。
断崖其实不过三四十丈深,先天境虽然不能驭气飞行,但在空中停滞一下还是可以的。
任平生睁着眼跳了下去。
峭壁上半部分都结了冰,靠近崖底反而出奇的暖和起来,四面的石壁上竟然还渗出来丝丝缕缕的雾气。
崖下是个很小的山谷,谷中寸草不生,地面也有一层薄薄的白雾,温度远高于外边。
任平生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那头烧烤材料。
死鹰跌在一个铜质的大圆筒旁边,看不出来是不是吐蕃养的斥候,倒是那个圆筒长得很象后世的转经筒。
圆筒倾倒在地,旁边还有一具白骨,白骨身上仍有破布烂褛,尚未完全腐朽。
这些都不重要,任平生看到的是刻在崖底石上的字:
神人赐我权柄,缘何不得长生。
这些字铁划银钩,深入石内,写得也还不错,任平生正待细看,却听得崖顶上方风声簌簌,飞燕郡主跟着跳了下来:
“你眼睛看什么呢?!”
“这人是吐蕃大将论钦陵。”
抬头当然是看人了,肯定不是看裙子!任平生垂下脑袋问道:“你认识他?”
飞燕郡主用脚尖踢了踢铜筒:“这上面写着呢,吐蕃文字,祈福宝幢,上面刻的是一些无聊的经文和这人的名字——这个山谷我早两年就下来过。”
原来不是奇遇,任平生有些兴致索然,飞燕郡主提醒了他一句:“这人一直在吐蕃长大,虽然和唐军交战多年,但按理应该是不会写汉字的。”
所以这人有古怪?任平生再看了一眼那几个字,忽然了悟:“这字是简体字!我说怎么看上去这么亲切!”
好吧,问题回到了原点:这人到底是谁?
飞燕郡主也不买关子:“我猜这人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可以分化假身的人。”
“我这一世生在吐蕃,特意去查过这人的资料,这人如今被吐蕃视为战神,成名之战便是曾大败薛元帅——在此之前也不过是庸碌莽夫。”
被飞燕郡主称作薛元帅的是大唐名将薛仁贵,任平生也只依稀记得他一生唯一一次败绩,就是败在吐蕃军手上,原来却是眼前白骨所为。
单凭这些其实也不能确证这人拥有征召令,不过任平生莫名其妙地相信这才是正解。
他曾私下对征召令有过猜测,觉得这东西最大的可能是十四枚,正好对应紫微十四颗主星。
紫微十四星中与战争杀伐有关的有三个:七杀、破军、贪狠。
自己算是破军入命,那这具曾被称为吐蕃战神的白骨又是对应的哪一颗?
这事查无实据,光凭猜测也不靠谱,任平生收拾心情,转头问飞燕郡主:“你那位前任又是什么星?”
飞燕郡主回答得相当爽快:“这事小敏瞒不过我,她的是司命!”
司命是南斗第一星,任平生点点头:“下面太暖和了,我先回去了。”
飞燕郡主瞪了他一眼:“我又不吃人,你就这么怕我?”
任平生老老实实地点头:“除非你先教我屏弊感应的方法。”
这属于没枣也打两竿试试的意思,不曾想飞燕郡主竟然点头道:“也行,我这有一门两仪心法,你练成了就可以控制我。”
任平生一个趔趄,有点不可思议:“控制你?!好端端我控制你干嘛!”
飞燕郡主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你能控制我,自然就能让我不看你的心思呀!”
“人家这可是把身家性命全交托给你了,你可不能辜负我!”
信你才有鬼!自己又不是看见美女就走不动路的人。
这女人轮回了四百多年,之前还做过不知多久的剑灵,就算天性再怎么单纯也不会是朵不知世情的白莲花,任平生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上当。
嗯,这位还上过宿主的当,更加的不好惹——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女人有破绽。
人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总爱掉进同样的坑:现实中的女子碰上渣男,幡然醒悟后信誓旦旦说会擦亮眼睛,结果下一个找的往往还是渣男!
容易借钱出去的人,不管碰上几次老赖,有朋友开口的话他很大机率还是会借。
人最容易重犯旧错,故态复萌——说什么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那都是骗人的!
任平生努力控制自己不往下想,摸摸后脑勺又问道:“只有这个办法?你说回去后教我屏弊那个人的也是这个办法?”
飞燕郡主脸上神情变幻,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竟然呆怔在那儿,没搭理他。
任平生狠狠地咳了两声:“那个,我不是故意在心里编排你的,别放心上哈!”
飞燕郡主回过神来,忽然笑了起来:“嗯,你想得也没错,两仪心法我以后谁也不教了——你到底要不要学?”
这话有点前后矛盾,任平生无言以对。
飞燕郡主眨眨眼睛:“这心法可是好东西,回去后你只要对那个笨女人施展一次,保证她一辈子都会对你死心塌地。”
这说得都快成双修邪术了,任平生坚决地表示了拒绝之意,率先向崖上攀去。
他没学过轻身提纵之术,纯粹只凭一身力气向上攀爬,速度倒也不慢,飞燕郡主抽出腰刀,身形蹁然而起,刀尖在石壁上点了几次,不一刻便越过他消失在崖顶。
等他攀上断崖时飞燕郡主早就回了营帐之中,崖边另有个肩宽臂长的精瘦身影在等他。
这人背着长弓,正是被他遗忘在连云堡的阿义。
阿义呈上了一枚盘龙金印,任平生一脸疑惑地接了过来。
金印入手,骤然有一股暖流从手心窜向脊椎之间。
这股暖流盘旋穿梭了好一阵子才隐入骨髓之中,和白天在雪山上开路时的情形一般无二。
这么看来,白天的那股暖流并不是飞燕郡主的恶作剧?
任平生讶然看向阿义:“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八十二、阿努越闻风而降
盘龙印并不烫手,片刻后就在雪山寒风中变得冰冰凉。
阿义在任平生攻陷连云堡之后充分发挥了他作为一个狙击弓手的职业本能,无声无息地缀上了一小股吐蕃溃兵,并且前后射杀了三十多人。
这其中就包括了一名怀揣金印的锦裘男子。
任平生不认得西域文字,直到第二天请飞燕郡主看过之后才知道这是一枚王印,阿义射杀的应该是西域识匿国的国王五跌失迦延。
那么两次出现的热流可能就是所谓的龙气了,第一次估计正好是阿义击杀那位小国国主之时。
这种蛮邦小国根基浅薄,龙气也比较微弱,虽然不能引动身魂出现质变,但终归有所补益,任平生很开心地勉励了阿义一番。
打发走阿义,他又忍不住看了飞燕郡主一眼——这女人当时恰好拍了自己一下,莫非还能感应到自己的身体状况?
飞燕郡主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对此作出说明。
这就当真有些可怖了,任平生毛骨悚然,忙开始铲雪凿冰。
————————
陌刀先锋将花费了大力气,出了好几身大汗,终于在三天后完成了第一步任务,成功地登上了峰顶。
无限风光在险峰,上山容易下山难。
下山之路是一段长达二十几里的陡峭冰道。
这事倒也难不住网络知识丰富的任平生。
他令手下两千多人将带来的绳索集中起来,顺着山势一段段往下钉下木桩布设出两道防护绳网,又着人将防护网之间的冰路尽量平整了一番,接着就在雪地上绘了个草图,让高林带一半人手去赶制雪橇。
这些工作总共又花去了四天时间,等他弄妥了一切,高仙芝的中军大队刚好上到了峰顶。
高仙芝的行军规划虽然做得激进,但这人身为大唐名将,自然不是莽夫。
他听了任平生的下山之法后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叫来军中士卒先在小段坡道上试了半天,验证了可行性之外还生生练出了一批熟练的雪橇驾驶员。
任平生让高林造的雪橇都带了简易刹车,这种过万人的大规模滑雪活动可不是比赛谁快,自然还是得以稳妥为主。
高仙芝见他安排得妥妥当当,非常开心,给他记了个大功,然后就叫了批心腹亲卫过来吩咐了一番,让这些人先去打探吐蕃援军的动向。
他下的是密令,远远避开了众将,但也架不住任平生有灵觉相助,在一旁听了个明明白白。
听完了之后他在一边翻白眼,连飞燕郡主都扯了扯嘴角,低声嘟囔了一句:“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都是大骗子,连自己人都骗!”
先下山的仍然是陌刀队,高仙芝带进雪山的唐军总数实际上只有不到一万五千人。
唐朝的军制,万人队当中一般会配置两千名辎重兵,这次是精简了行伍的疾行军,辎重兵都留给边令诚守连云堡了,带出来的都是正经的精悍战士。
冰道之上一时间呼啸连连,过千架简易雪橇依序而行,轰轰烈烈的万人滑雪运动会开场。
任平生迎着寒风站在最前头,一时志得意满:后世史学家怕是怎么也猜不到高仙芝此次翻越雪山的奥秘了,甚是遗憾哇!
这一次高山滑雪行动很成功,虽然也偶尔有些翻了车的,但因为雪橇上配制了拖在后面的简易刹车,速度和行距都受到了控制,因此并没出现减员的现象,一万多名唐军完好无损地在山下完成了集结。
其时已近日暮,高仙芝下令大军就地休整,补充体力,却不安排扎营。
山间夜寒,这个安排颇有些不合兵法之道,田珍和中军几名偏将忙跑过来找高仙芝商议。
高仙芝为人还是很和气的,耐心地解释道:“我之前已令人哨探吐蕃援军动向,待有了回报之后再定扎营之处,也好针对敌军作些布置。”
这个思路很正确,结营扎寨当然要依时依地而定。
此时唐军在雪山之下,若被敌人困住,跑都没地方跑——那冰道滑下来是很爽,要爬上去可就千难万难了。
暂缓扎营的决定没毛病,也很符合高仙芝的风格,众人听后也无异议,正准备散去安置手下时,却有一人从远处狂奔而来。
那人一边跑还一边高喊:“将军,阿努越人来迎降了!”
这人嗓门儿大,一时全军皆知,高仙芝神色冷峻,等那人跑过来才喝问道:“乌尔律!我令你去探吐蕃动向,结果如何?你又怎知阿努越人来降?”
那名叫做乌尔律的斥候高鼻深目,似乎也是西域胡人血统,见高仙芝面色似有些不善,忙单膝跪下禀告道:
“我等已探明吐蕃军动向及周边地理:此地往前为阿努越王国——此是小国,只有一座王城,便在小勃律国左近!”
“吐蕃军十二万人全数屯扎在另一面的大勃律国边境,与这边隔了一条大河——我等沿河探查,发现河上只有一处桥梁可通大军,且已被大水冲毁!”
这人是天生的大嗓门,任平生耳朵都被他震得嗡嗡响,唐军之中自然多数士卒都听得清楚,一时大喘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算是个好消息,此刻的唐军是真正的疲师远征,吐蕃人过不来的话就可以暂时休整一番,恢复元气,众人自然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高仙芝面色缓和不少:“既然如此,你等为何不早来报知?那阿努越来迎降又是怎么回事?”
乌尔律虽是胡人,汉语却说得流利清晰,当下便将事情述说了一遍,说是刚好碰上了阿努越的使者。
他述说完毕,远处果然有十数名唐军拥着四五个身着厚裘的胡人赶了过来。
这几个胡人衣着奇异,连口鼻都用布帛掩住,只露出了眉眼——这几人眉浓眼陷,确是胡人血统无疑。
为首一人手持一根长竿,上面还垂着一串毛球,似乎是胡人的节杖,那人垂首行了个怪礼,说的倒是还算清楚:
“大将军,吾国原为天朝属国,受吐蕃逼迫才转向他家朝贡,吾国国主如今愿意重归天朝藩属,特令我等持使节来迎大唐天兵入城!”
八十三、一刀倾人城
任平生用手在脸上使劲揉,嘴巴闭得紧紧的;飞燕郡主则肩头耸动,将头扭向了一边。
两人都蹩得很辛苦。
高仙芝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任平生一眼,然后就直接下了军令:“李将军,你带所部陌刀队随这位使者前去纳降——不可堕了我大唐天威!”
任平生大声领命,当即列队。
他手下的三千人先前攻打连云堡时阵亡了些,在冰山之中又折损了十多人,目前只剩了两千八百人左右。
这几天他身先士卒,吃苦在前,因此很得军心,陌刀队抖擞精神,顷刻就整队完毕。
唐军爬雪山没带马匹,眼下只能步行。
好在大唐舍得花功夫也有足够的国力养兵,这些士卒体能都很好,行军速度还是蛮快的。
等离开了大部队,那名阿努越使者凑到了任平生面前。
这人扯开包在口鼻上的布帛,口中的大唐官话变得流利无比,不再是之前自称阿努越使者时那般怪腔怪调:
“大将军有密令,着李将军一个时辰之内攻破阿努越王城!”
任平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一旁的飞燕郡主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不是阿努越使者么?竟然敢挑动外军攻打自家王城?”
这女人自称熟悉西域语言,又跟了过来,简直称得上形影不离了,任平生也懒得多听她跟使者胡扯,当下就令高林扛旗,加快了行军速度。
唐军爬雪山爬得疲惫,正是斗志最低迷之时,要想马上让他们去打硬仗显然是强人所难,但是这个时候又很关键。
雪山之下其实根本不适合扎营休整,不说气候问题,一旦吐蕃军反应过来,三面一围,下山时那一截冰道无法攀爬,这一万多唐军精锐就成了瓮中之鳌,无处可逃。
好在吐蕃军也不敢用小股兵力来打唐军精锐,大军发动又需要时间,高仙芝下大力气翻越雪山,总算争取到了一点先机。
这个时机虽然把握得好,但唐军眼下仍然属于无根之萍,急需找个城池作为根基,才有力气抵挡吐蕃大军。
为了鼓舞这些疲惫士卒,高仙芝使用了骗术。
其实压根没有什么阿努越闻风而降,人家都不知道唐军已至;至于大勃律国那边印度河上的大桥也根本就没有被洪水冲毁,吐蕃军随时可以冲过来围剿唐军。
这些都是高仙芝在山顶上让手下亲信预先去施行的骗术。
眼下这种情势其实很危殆,唐军必须在吐蕃军反应过来之前打下一座城池来落脚,同时稍作休整。
翻越雪山是一大壮举没错,唐军虽然靠着任平生这位开路先锋相助,没有大量减员,但冻伤感冒之类仍然不可避免,自然得休整几天才能恢复战力。
高仙芝没有用韩信那招背水一战的套路,韩信那时节手下带的不是疲卒,只要能鼓舞士气就能激发战力。
眼下唐军疲惫,光凭空口白牙去说是不行的,这厮干脆用骗。
前方有热情好客的西域降国!入城后有热水熟食可以享用!大家即刻动身,咱们去过几天舒爽的日子!
高仙芝此人,既激进又谨慎。
他治军严厉,本人偏又和气大度;谋略深远,做事还不拘小节——发起狠来,连自家士卒都敢骗!
不会忽悠,何以为良将!
任平生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厮甚合自己脾胃,不知要怎么才能吃得下去——啊呸!应该说收入囊中!
他用眼光扫了扫飞燕郡主,郡主回赠他一对横眉,一缕声音传到了耳中:“你们男人的事我怎么知道?!”
这都不知道,合着你这么多年白活了?我要你又有何用!任平生在心底恶意回复她,聊以舒张被这女人监控的不爽之意,接着又开始了暇想:
他眼下的几个道兵中,高林可以做后勤工作,阿义磨一磨就可以充任前哨斥候,正好缺一个中军帅才——咦,不对,似乎还缺个先锋大将,可惜见了子龙两次也没能把他拿下!
飞燕郡主在耳旁问道:“子龙?西蜀名将赵子龙?”
任平生下意识地点点头:“子龙武力卓绝,最合为锋矢冲阵。”
飞燕郡主不同意这个观点:“那人生性谨慎,不到身临绝境就不会一往无前——不够莽烈,不宜担当先锋大将。”
这话中有话的!是在说自己又莽又烈吧?任平生忽然回过味来,这女人似乎一副很熟悉子龙的样子?
飞燕郡主也不隐瞒:“你就是莽夫!我和小敏在东吴呆过一阵子,曾见过此人。”
原来如此——咦?子龙去东吴似乎是随大耳贼去迎亲的?莫非飞燕郡主和那个什么小敏还能跟孙尚香扯上关系?
飞燕郡主再次点头:“小敏曾威慑东吴追兵,之后就回归了。”
好吧,这征召令牵扯到的丝线越来越多,有些愈理愈乱的意思了,任平生晃了晃脑袋,抛开杂念催促陌刀队加快行军速度。
阿努越王城离雪山并不算远,任平生一路疾行,子夜之前就到了城下。
游牧民族的土木工程远不如中原结实精致,这座王城看上去朴实简陋,比连云堡差了不少。
王城外围自然有哨探,阿努越的守城将也已探知唐军来袭,因此城头此时早就严阵以待。
城墙之上火把蜿蜒,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阿努越守将锦裘金甲,似乎身份不凡。
那厮指着刚到城下的任平生叽里哇啦一通大嚷。
任平生和他言语不通,勾通不便,只得动用了肢体语言。
一柄陌刀被他掷了过去。
陌刀嗡嗡,眨眼就划过三四十丈的距离,狠狠地钉在城头那名锦裘守将扶着的箭垛下方。
箭垛轰然崩裂,那胡人守将双手如同狗刨式划水一般在空中一通乱扒,幸得他身边有两名亲随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离,免了他直接掉下城头的危难。
守将被手下拽了个平沙落雁屁股着地,任平生瞥了一眼那名假扮阿努越使者的亲随。
那人会意,上前一步高声喝道:“大唐天兵至此!尔等降是不降?!”
八十四、西域有国师
假扮阿努越使者的亲随名叫乌尔齐,和之前报信的那位大嗓门乌尔律是亲兄弟。
任平生觉得这两人很象哼哈二将。
两人都有高音歌唱家的潜质,乌尔齐丟开那根假得不忍直视的节杖,放开喉咙一声大吼,城头居然又掉下了一块碎石,唬得刚挣起来半个身子的锦裘守将一屁股坐了回去。
城头鼓噪了片刻,乌尔齐侧耳听了一阵便回首禀告任平生:“将军神威,彼等愿降!”
阿努越原来就是大唐的臣属国,如今只是被吐蕃所迫不再纳贡,所以也不以投降为耻,此刻又被任平生武力震慑,不一会就打开了城门。
带头出降的老国王两眼昏馈,锦裘守将换了身袍服,远远地跟在后边,一直都不敢和任平生对视。
任平生这一掷作用很大,成功地帮高仙芝完成了初步的战略目标,也没有让局面变得混乱起来。
高仙芝接近黎明时分才带着中军赶到。
这也很正常,唐军士卒太过疲累,实在是有些走不动,再加上他也指望多留点时间给任平生来帮他圆谎,所以并没有催促部众疾行。
这个大骗子心情愉快地又给任平生记了一个大功。
任平生不在意军功,倒是对进城时脊椎间流窜的热流很满意。
飞燕郡主又在他背上拍了一记。
这下算是实锤了!这女人能感知自己身体变化,这前后两拍应当是在趁机截取气机!
任平生恨恨地钉了她眼,不行,这家伙知道的秘密太多,回去了也不能放她走!
飞燕郡主笑得很开心,传了一缕声音过来:“想留我就得好好地待我——现在就给本郡主换个赏心悦目点的表情,否则——哼哼!”
哼哼的语意太笼统,任平生猜不出来,他之前令高林先带了一千士卒入城安排大军住处,眼下便直奔高林为他准备好的府宅休整。
这处府宅也是高林和阿义休憇之所,还算宽大,不过西域蛮夷之地,自然谈不上什么风格布局,只能说收拾得也还干净罢了。
飞燕郡主仍是赖在他身边不走,反正高仙芝的将令也管不到她。
任平生看着她跟进府宅,着实有些头大,自己去泡热水澡是不是也不太方便?
飞燕郡主这次没用手拍,直接抽出刀来劈了他一刀:“想哪去了?!”
好端端的一剑灵,偏爱用刀!任平生侧身闪过刀光,劝她出去看看异域风光。
飞燕郡主摇头道:“你这人就是龌龊!没什么好看的!我是准备提醒你一件事。”
“接下来要打小勃律,那处虽然比阿努越大上几倍,但也没什么难度,不过他们的国师有点道行,你碰上了可得小心点。”
斯世灵气微薄,武者突破先天都难,这等异域蛮邦之地竟然还有自己需要小心的对手?任平生看着她静待下文。
飞燕郡主正事上从不卖关子:“这人据说活了两百多年了,我怀疑他也是那边来的!”
“我截取了你两丝龙气,等你击杀了小勃律国主之后我再取一丝就够用了,你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意思是还有活的同行在这个世界?任平生挠挠头正想问个清楚,阿义跑了进来。
“将军!阿努越二王子前来拜见!”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正是之前晚间城头的锦裘守将。
这人生得倒还清秀,完全不象西域那些莽汉,他一见任平生就恭恭敬敬地弯腰施礼:“在下努苏仪,见过天国上将!”
天国上将是怎么个意思?这貌似是在咒自己哇!果然是蛮夷之人,话都不会说!
任平生冷眼看他:“你这换衣服倒是换得蛮勤快的——原来你会说官话,昨夜城头你乱叫嚷些什么了?”
这厮胆小,昨晚在城头估计是被那一刀吓尿了,因此后来出城迎降时就换了袍服,任平生恼他称呼自己为天国上将,故以此讥讽。
阿努越王子脸色一红,垂首道:“将军神威,谁人不惧!小人仰慕大唐繁华,特来拜见将军,求一参赞之职。”
原来是来求职的,好好的王子不当,就这胆子也能做随军参赞?啧啧!
任平生被他逗笑了:“你有些什么才能啊?”
阿努越王子挺直了腰身:“我熟知历史,擅于机辩——我自己改名为苏仪,便是仰慕古时纵横之道也。”
好吧,难怪这名字听得怪怪的!任平生懒得跟他啰嗦了,只推班师之时再议。
阿努越王子讪讪而退,飞燕郡主掩嘴偷笑:“高仙芝你带不走,这人你倒是可以带回去。”
任平生想了想问道:“你那位前任也收道兵吗?”
飞燕郡主摇头笑道:“她跟你不同,她只看不动手。”
啊呸!任平生无可奈何地回房间泡澡去了。
翌日,高仙芝聚众将商议了一番,再次贯彻了自己的快打快进的战略思想,他令任平生为先锋主将,又派自己的部将席元庆带一千人协同辅助,限时三日拿下小勃律王国。
高仙芝很欣赏任平生的豪勇,狠狠夸奖了他一番,称他为大神通悍将,然后就一把将他推出营帐,让他即刻整队出发。
这次唐军是以震摄为战略目标,西域毕竟太过遥远,不存在占领的可能,最多只是帮这些蛮夷小国换个听话的国主而己。
大唐孤军远征,不可能打持久战,现任的小勃律国主是和吐蕃有姻亲关系的。
若是让这些亲近吐蕃的国主和王族跑了,一旦唐军班师回朝,这些小邦国主就又会跑回去故态复萌——等于就是白费工夫。
吐蕃有十几万大军正被牵着鼻子走,因此控制住先机最为紧要,任平生就这样又被赶出了刚住了一天的府宅。
飞燕郡主仍然紧盯着他不放,把他当成了负心人看待,看护得极为小心。
出发之时,任平生意外地又见到了那位阿努越王子。
这厮跟在高仙芝的部将席元庆身旁,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显然已经另投了‘名主’。
任平生对此嗤之以鼻——这样儿的,白送也不要!
八十五、贪财的国师
大唐是个开明繁盛的国度,异域番邦的小王子心慕天朝,想混入军中去中原看看风景,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任平生并不在意。
但这厮居然敢弄辆马车随军出征——这个就不能忍了。
等队伍拐过一个缓坡,阿努越王城被抛到脑后看不了,任平生就强行把马车分配给了飞燕郡主乘座。
至于为什么要等阿努越王城看不见——那当然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友好邦交着想了。
阿努越王子熟知当地地形,被他叫去跟阿义作伴,一起为大军哨探前路。
任平生自己并没有去蹭马车。
这些日子下来陌刀队对他极为归心,几乎到了令行即止的程度,此时自然得和手下共同进退,不能搞特殊化来离散军心。
这么做当然是有好处的,在入阿努越王城纳降之时,任平生就莫名其妙升了一级统率之力,能统率的人数上限从三百增加到了一千。
这个现象从侧面证明了统率之力和权柄是两码事——因为权柄后面能容纳的道兵数字仍然是三百,并没有随着统率之力一起出现变化。
总之,因为缺少了说明书,征召令的这些功能很难琢磨得透,任平生目前仍然是一头雾水。
他也懒得去想,反正这东西在他眼里就是个辅助工具,有好处得就行。
飞燕郡主在马车里发现了一卷经书,拉开车帘叫任平生过去看。
这本经书是别人赠给阿努越小王子的,任平生看着扉页上题的字笑出了声。
飞燕郡主满脸疑惑:“这个法号真这么好笑?这位菩提老祖就是小勃律国的国师!”
“据说这位国师最喜欢收些小国王族做记名弟子,似乎只要供奉给得足够,这一位是贤愚并纳来者不拒。”
菩提老祖这个名字当然好笑,任平生下令疾行,想要尽快去见见这位老乡。
小勃律国离阿努越王城并不远,任平生很快就碰上了第一批敌人。
也不知阿义一路上和阿努越王子说了些什么,前来禀告敌情时这位相当积极,态度极为端正,还一改胆小的毛病,主动请缨要去劝降这批敌军。
来的是小勃律王国属下的两个大部落,全是骑兵,约有六千余人。
任平生拒绝了阿努越王子关于劝降的提议。
唐军的目的是震慑,敢第一个出面对抗的肯定是吐蕃的死忠粉,正适合做吓猴子的小鸡。
大唐的陌刀是步军对骑兵的利器,任平生手下这些百战悍卒自然不惧旗号杂乱的西域游骑。
游牧民族善骑射,但这次的敌人相当愚蠢,竟然抛弃了游射这一招杀手,直接纵马冲了过来,以致出发前高林提议准备的一千张牛皮盾几乎没有派上用场。
这些游骑估计是以为自己人数占优,又有马力相助,全然不把唐军放在眼里,挥舞弯刀嗷嗷乱叫着就扑了上来。
任平生使用了统率之力,令一千悍卒迎了上去。
战场上刹时就变得血腥无比。
唐军有陌刀在手,根本就不屑于设置拒马,只管挥刀轮斩。
刀光暗合韵律,劈人人碎,砍马马裂。
小勃律的部落游骑只撑了一个回合就成了溃军,根本没胆子再冲一阵。
任平生下令全体追杀,唐军最后俘获了上千匹战马,活着的俘虏倒是一个都没有。
小勃律军毕竟是骑兵,跑得比步军快,最后还是逃掉了两千多人。
统率之力指挥下的士卒击杀敌人,魂力值居然是归于主帅,这次的收获加上之前连云堡破城杀吐蕃军所得,任平生的魂力值竟然蹭蹭地涨到了四千多点。
这个算是意外之喜了,任平生见震慑敌人完毕,这才让席元庆带所部的一千人骑着俘获的战马先行赶去小勃律王城,让他尽力拖住那位国主和小勃律王族,勿使其远遁。
阿义跟着这一千骑一起出发,充作任平生的耳目。
这个任务席元庆做成功了一大半,等任平生赶到小勃律王宫时,唐军已绑缚了绝大部分王族,只逃掉了国主和王后。
据阿义禀告,此番首功竟然要算到那位战场上胆小如鼠的阿努越王子头上。
这位努苏仪同学让席元庆以假诏厚币来迷惑小勃律王族,骗他们说唐军只是想借道去攻打大勃律国,最后成功地在宣诏赠币之时发动偷袭,俘获了除国主王后之外的所有小勃律首脑人物。
国主和王后在近百名亲卫死士护送下,成功地逃到了小勃律国师修行之地。
这地方也不远,就在一座小山之中,席元庆分出五百人一路追逐,将国主的亲卫斩杀殆尽,最后将他围困在一个山洞里。
山洞就是小勃律国师修行之地,山洞外还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了三个小篆。
任平生看着这三个字百感交集。
洞里这个老不死绝对是老乡没跑了!人就叫菩提老祖,山洞就叫盘丝洞,当心星爷告你抄袭!
山洞并不很深,其实当不得盘丝洞这个名号。
倒是山洞里的布置奢华得让人吃惊。
山洞顶上嵌了二十三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洞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西域少有的绫罗绸缎挂满了整个洞壁,地面上铺满了熊皮和虎皮,这些皮毛上还都到处洒落着金银珠玉!
这也不知是坑了多少番邦大户!
山洞里边珠光宝气扑面而来,任平生不去瞄那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勃律国主和王后,而是摸着鼻子盯住了那个自称菩提老祖的人。
那人是个腰比肩还要宽厚许多的大胖子。
胖也就算了,这人还裹着一袭又大又厚的锦裘、戴了一条拳头般大小的金珠串成的项链,整个一审美观扭曲的暴发户!
任平生看着这个倚坐在皮毛绸缎堆里的胖子,一时不觉热泪盈眶:
“胖子!左胖子!死胖子!你竟然躲在这里!”
那胖子满脸疑惑:“施主是谁?怎的满嘴胡言!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有钱,贫僧一样可以收你为弟子悉心调教——”
“施主有钱么?”
任平生勃然大怒:“你个懒惰又贪财的死胖子,你竟敢在任某面前装大瓣蒜!”
“你装!你再装个试试——回头我就把你做过的龌龊事都告诉小菊!”
八十六、国师妙计
洞顶有二十三颗夜明珠。
任平生和胖子左顾同年,在山间野庙中见到那尊泥佛眨眼时正好刚过二十三岁。
这只是小节,关键是眼前这个白嫩嫩的胖子仍旧是当年那副长像,连头发都一模一样。
胖子的头发是很有个性的,一小卷一小卷就象佛祖头上的肉髻一般,天生就是个做和尚的料。
这胖子就是当年那个一言不合就呼呼大睡不理人的胖子!
任平生最后还列举了一条:“你送出去的破经文,什么‘菩提老祖,法力无边。仙寿永享,寿与天齐!’——你还敢再高雅点不?”
这话头一念,胖子浑身乍然大放光芒,一道金色屏障须臾就把他和任平生笼在当中。
这个是韦陀岛炼气一脉的标志性法术——琉璃佛国。
金色大球之中,胖子目光闪烁了好一阵子,才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任平生恼了:“你这什么眼神?莫非你还想干掉我不成?!”
胖子点点头:“太熟了,实在下不去手哇!”
“你就是胖爷命中注定的灾星,我都躲到这化外之地来靠数珠宝过日子了——竟然还能撞见你!”
任平生环目四顾,金球外一派珠光宝气,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说的躲到天外看云卷云舒?看样子这些年收获不错嘛!”
胖子又叹了一口气:“差远喽!胖爷换算过了,这些东西最多只能抵我当年财产的三分之二——胖爷我至少还得再努力一百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伙的贪财本性不改,也不知道他当年是怎么用佛门心法修成阳神境的!
任平生懒得跟他瞎扯:“不行,你得跟我回去面对现实!”
胖子一挥手:“不去,胖爷眼下已经想到了回去的法子,懒得费那工夫去争了!”
任平生大喜,忙追问究竟。
胖子的办法很简单,就一个字:苟。
眼下是公元747年,再苟上千多年,岂不就回去了?
胖子理直气壮地告诉任平生:“到时候我就把另一个自己干掉!小菊还是我一个人的新娘!”
这个想法真是别出心裁,任平生开始怀疑他使用征召令加点时是不是真的全加在智商上了。
胖子振振有辞:“加的是智商没错,体现出来的是慧根!”
好吧,这个可以理解,就象任平生面板上的基础身法,加点升级后得到的也不是轻功。
胖子加了智商,得到的是所谓的慧根,事实上他还是以前那种聪明程度。
任平生:“你真打算苟在这儿不走了?当心你家小菊跟人跑了!”
胖子翻了个白眼:“那边的时间不会变的,小菊跑不了!”
“再说小菊单纯得很,只要胖爷我还是那个亿万巨富,她肯定是不会跑的!”
嗯,小菊是个拜金女没错,拜金女也可以算是一种另类的单纯——胖子对单纯的定义似是而非,但是还真不好反驳。
任平生为此曾劝说过他,奈何此人三观不正,觉得只要自己真爱就好,其它的无所谓——只要他能不断赚钱,两人自然就可以甜蜜美满长相厮守。
这厮坚持他那一套另类的智慧,任平生懒得再跟他掰扯,直接向他请教另一件事情:如何把自己看中的人才弄回去。
胖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看上了跟你一起进来的女人?想把她弄回去?”
看来这厮的宿命神通很不靠谱,根本没有什么预知前因后果的能力,啥事儿都整不明白!
任平生一屁股坐下来,不想说话了。
他不说话,胖子倒是来劲了:“这很简单啊!老套路你都不会——依你目前的长相,完全可以使用灌醉、打晕等一系列手段嘛!”
好吧,此獠面善腹黑,虽然其实也只是个嘴炮,但他那三观着实不怎么样,要不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这次又是久别重逢,任平生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胖子停了一会,忽然端正神色咳嗽了一声:“好了,时隔数百年,再度和你聊上了天,胖爷佛心甚慰!我要走了,你该干啥就干啥去,以后别再来打扰胖爷参悟佛理了!”
任平生闻言一怔,就见一脸宝相庄严的胖子乍然就化作了无数细小光点,空中异香缭绕,金莲朵朵旋现旋消。
这特么什么鬼?一言不合就玩消失?!任平生恼怒无比,一拳砸向空中:“死胖子!你给老子回来!”
胖子的声音隐隐传来:“呀!聊得开心,有件事差点忘记跟你说了!”
“十几年前胖爷在一处雪山中宰了七杀星的一个假身,你身上似乎沾了一丝那人的气息,回去后当心杀星来找你报仇!”
声音消逝,光点散尽,身外的金球“啵”的一声象气泡一般爆开,洞内一切如常。
就只少了一个满头小卷发的大胖子。
小勃律国的王后受不住惊吓,已经晕了过去,那位国主的情绪也完全失控,颤颤巍巍地指着任平生厉声大叫:“你竟然杀了孤的国师!孤要砍你的头!”
任平生制止了跃跃欲试的飞燕郡主:“先别忙杀他,等我叫个人过来。”
之前进洞时他只带了飞燕郡主,洞外让高林和阿义守着,并没有让旁人进来。
砍了国主应该就是场景结束之时,他还是想试一试能不能把自己看中的帅才带走。
呼叫高仙芝的任务倒是用不着任平生来吩咐。
那位努苏仪同学这一回立了大功,早屁颠屁颠地骑着快马赶回去报捷了。
高仙芝来得很快,身边还跟着哼哈二将和那位意气风发的努苏仪同学。
他一踏进山洞,任平生就立刻发动了统率之力。
结果很令人惊喜,脑海中一下多了三根魂念丝线。
多出来的三根魂线连着哼哈二将和努苏仪同学。
这三人是高仙芝曾委派到他手下的,眼下暂时还算是他的部属。
任平生翻了个白眼:哼哈二将也就罢了,毕竟还有一技之长,放这位努同学进来岂不是浪费空间!
他目光闪动,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胖子的馊主意。
灌醉眼前是没条件办到的,或许可以打晕试试?
八十七、突然消逝的阴魂
任家新宅。
春末夏初,阳光明媚温暖。
脖子又粗又短的刘胖子正摊在一张椅子上晒太阳。
任府人口不多,他这个厨师算是清闲了下来,这些日子又长胖了些,腰带都快扎不住肚子了。
吃饱了就有些犯困。
正在神思倦怠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身后房间里忽然传来两声惊呼。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家婆娘小翠,另一个是任家小子不知从哪拐回来的那位小娘子。
刘胖子一个激凌就站了起来,向房檐下冲出了两步,又有些犹豫,便扬起脖子大声问道:“小翠!怎么啦!”
一个修长俊美的男子突然拉开门窜了出来。
刘胖子:……
这特么的!刘胖子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那人一把拍开他的胖手,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刘胖子,你这是胖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哇,是我!”
刘胖子恶狠狠地看着他:“抓的就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跑我房里去干嘛?”
窜出来的美男子当然是任平生了,他无奈地看着胖子:“你乱想什么呢,当心你家小翠揍你!”
房门又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三个女人从房间里面鱼贯而出。
胖子眨了眨眼睛:“任小子,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又弄回来一个?”
小翠伸手揪住了他一只大耳朵,把他拽进房去了:“以后得叫少爷!还有,你问少爷去哪里了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嗯,还是熟悉的味道,任平生长长地吸了口气,将苟管家叫了过来。
阿怜似乎和飞燕郡主有些看不顺眼,得留点时间让她们磨合一下,任平生决定去自家的潮音洞看看。
这次回归,系统给了个上等评价,奖励了5000点魂力值。
这并没有什么用,光把飞燕郡主抱回来就花了2000点,再加上破系统算术不好,无缘无故地一顿乱扣,最后的总数只剩下了三千点不到,相当于还倒贴了千多点。
这点魂力值完全不够升级技能,他的枪法和摩云总纲现在算是陷入了一个瓶颈,暂时没法快速提升,只能寄希望于幽冥界域的小秘境能多收获些魂力值了。
打晕之后再降服这一招竟然神奇地凑了效,征召令里面的道兵总数变成了七。
这个数字包括了高仙芝和哼哈二将,还有那位努苏仪同学。
这么一来,一个基本的队伍架构就差不多成形了,最多在先锋猛将没到手之前自己先顶着。
苟管家告诉任平生,孔雀表姐和熊三壮回来过一次,两个都完好无损,没呆两天就回妖庭办事去了,估计近日就会再回任府来。
这是孔雀表姐之前和任平生商议过的,表姐再来的时候想必就可以重开星岛了。
重开星岛有妖庭协助的话应该问题不大,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修为,任平生想的是先尽量多炼开几处窍穴。
府内不清静,所以还是得去潮音洞闭关。
潮音洞一如从前,里面仍然狭窄孤寂,洞顶上的夜明珠比死胖子那二十三颗小了许多——那家伙突然消失,也不知又躲去了哪里。
那胖子有贪财和死宅两大属性,任平生拿他也无可奈何,不过好在这一次算是确认了故人无恙,任平生心底还是很欣喜的。
只要人还在,自有重见之期。
对于胖子那种苟回现代去的想法,任平生是嗤之以鼻——某些幕后黑手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眼前的局势他看不懂,幕后黑手是谁他也不知道,幕后黑手的目的更是猜不着。
唯一确定的是不止他和胖子两个被征召而来。
任平生在这方世界的前两世记忆眼下还处于蒙昧状态,胖子又语焉不详,所以他的处境其实很尴尬。
唯有尽快提升实力,才能争到先机。
好在他不缺灵石,只要不碰到瓶颈,修为提升还是很快的——只是两天工夫,他就突破到了百穴以上。
不过这种每天都能感受到实力增涨的舒心日子注定过不长久,第三天苟管家就上岛来叫他回去了。
任平生悻悻地爬出潮音洞,跟着苟管家回去见孔雀表姐。
意想中那种成百上千妖族英豪齐聚任府的局面并没有出现,任平生只见到了两个互相斗嘴的女人。
飞燕郡主和孔雀殿下正在争一个房间的归属权,阿怜在一边笑盈盈地观战。
任平生有些头大,这都还没怎么地,后宅似乎就有些不宁了?
飞燕郡主见他回来,拉着阿怜回房间去了,孔雀表姐怒气冲冲地找任平生主持公道:“你从哪弄来的女人!表姐我的房间都被她占了!”
孔雀表姐曾在任府住过几天,她先天的五行异能点到了建造屋舍上,把自家的房间弄得非常漂亮雅致,飞燕郡主一眼就相中了,于是便鹊巢鸠占。
任平生哪里能做这种主,忙转移了话题:“表姐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妖庭的人呢?”
孔雀表姐恨恨地抛过来一团莹光:“任家血脉惯会拈花惹草,要不要表姐再帮你造个皇宫啊?”
这团莹光是当日在南海斩杀惜错楼少主的收获,任平生接过来收入了指环中。
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惨叫,一股青烟从任平生左手小指上喷了出来,转眼就淡化消失在空气中。
任平生眨了眨眼睛,孔雀公主怔了一怔,突然间就笑得花枝招展:“你完蛋了,你杀鬼了!”
“这道阴魂藏得够深的,我家白狐尊者都没看出来,想不到表弟你竟然还有这招!”
任平生一脸懵逼:自己只是将这东西收入指环而己,并没做什么——甚至都没想过这团莹光阵盘有古怪!
莫非这枚一直被当作储物装备的指环还有什么别的功能?
孔雀公主好一会才止住笑声:“好表弟,你怎么知道惜错楼藏了东西在阵盘里的?”
似乎这位表姐也毫不知情?这团莹光任平生可是看着她从袖子里掏出来的,孔雀公主的袖子里显然也有一件储物法器。
阴魂也应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活物,惜错楼敢把阴魂藏在阵盘内,显然就考虑过这种可能,一定有某些防御措施——所以并不是因为那个什么活物不能收进储物空间的原因!
自己这枚黑铁指环看来不简单哇!
八十八、分一杯羹
叮!
你磨灭了惜错楼少主元魂,得到了1000点魂力值。
青烟散尽,任平生得到了一个小惊喜。
指环到底有什么古怪没人知道,连胖子留给他的玉简中都没提过——这是他自家的血脉宝物,他自己都弄不明白,外人自然更加不知道了。
这次系统提示中多了个新词儿:元魂。
这个孔雀公主倒是了解。
此界也有人有三魂的说法,但名称有些不同——不是任平生前世听说过的胎光、爽灵、幽精三魂,而是分别叫做元魂、识魂、身魂。
元魂对应胎光,又叫天魂,是一点先天灵光,这东西没了,就相当神魂烙印在天地间彻底消失,属于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这仇似乎结得有点深了。任平生摸了摸鼻子,慨叹一声就抛到了脑后。
红尘相扰,世事纷杂。
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生在世间,总有各种烦忧,任平生对自己信心十足,并不惧怕复杂的局面。
当然,要是能开开心心当一条不给别人造成困扰的咸鱼就更好了。
可惜这事由不得他选择。
日落时分,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大殷王朝居然派来了使者。
使者带来了一面牌匾、一枚虎符和一块黑铁令牌。
牌匾上写的是:永镇南海。
任平生想了想,叫了随着孔雀公主一道回来的熊三壮提着,先去村头福叔坟上转了一圈,然后就让苟管家收了起来。
这东西,给在意任府声誉的福叔看到就好,没必要挂出来显摆。
虎符则代表一个武职:龙骧校尉。
大殷王朝的武将分为尉、将、帅三个大等级,尉级又分了五个小阶:校尉、武校尉、典武校尉、虎贲校尉、龙骧校尉。
任平生直接跨越了前四个小阶,官品比他那位便宜祖父还高了一层——下一步就该升将级了。
虎符入手,破军星系统居然也有了动静。
原先的权柄是得自宋将杨再兴的中军统制令符,此刻便换成了龙骧校尉,道兵上限变成了五百人。
原先绕着脑海中那枚征召令乱转的武校尉小令牌也相应变成龙骧校尉。
真要能收满五百名人才的话,建个小王国都差不多够用了,任平生却有些毛骨悚然。
这大殷王朝的委任凭什么能影响系统?莫非还有某些自己不知道的关窍?
能给予相对应也就能夺回去,任平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系统同时还给出了另一条提示。
评价:你的身魂爪牙俱全,可以较大幅度地增强武技威力。你的道兵令符升级完成,可以进入最低难度的神魔战场。
目前你可以选择:
一、冥狱一重;
二、冥狱二重;
三、冥狱三重。
这东西原本应该是完成上一轮场景之后就出现的,硬是被系统拖到了任平生接到大殷王朝虎符之时。
目前他已经完成了两轮共六个场景的系统任务,对应的差不多就是新手任务和正常难度两个级别,这所谓的最低难度的神魔战场,莫非就是地狱级了?
这些都可以留待以后琢磨,当前令任平生头痛的是那块黑铁令牌和跟着使者一起过来的两位客人。
令牌上铭着一头和征召令上一般无二的独角异兽。
这当然不是征召令,任平生用灵觉仔细感应过——这就是一枚普通的黑铁令牌。
这枚令牌是用来征召任平生去极西之地冥族战场效力的。
随着令牌一起过来的两个人,一位看上去很冷傲的样子,另一个却是任平生念念不忘的余道人。
余道人只看了任平生两眼,注意力就被他身后的三个女人吸引走了,留下那位高傲青年跟他解说征召任务。
青年自报姓名,口称久仰,实际上神情很冷淡。
这类人任平生见得多了,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不去伸手接令。
自己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任府眼见得人丁兴旺,而且正是准备开拓星岛的关键时刻,凭什么抛开这些去极西之地?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自觉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大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特意召他过去。
青年脸色沉了下来,余道人收回目光给了任平生一个笑容:“是我特意拉上你一起去的,怎么?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凭什么给你面子?任平生口嫌体直,伸手接过了令牌。
那位冷傲青年换了个笑脸:“果然先天榜第一的面子就是比我这个第二的大!”
先天榜第二?刚这人好象的确是说自己叫陆青莲来着!
自己这是又把天下第一人的得意弟子得罪了?
任平生终于仔细打量了这人一眼:嗯,长相还过得去,只比自己略差一筹,这眼神还是很不讨喜,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
江湖中居然还说他风流蕴藉、仪度不凡?庶莫都是些捧臭脚的?
余道人扑噗一笑:“你就这么待客么?不准备请我进去喝怀茶?”
上次你也没给我喝茶!任平生伸手相请,心底不忘吐糟。
这情绪好象有点不对劲,任平生晃了晃脑袋,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有点着相了。
自己是不喜这位冷傲脸的长生剑传人?还是不喜欢看他跟着余道人一起过来?
任府建得宽大,又有阿怜和苟管家料理,招待余道人和大殷使者等人倒也不须任平生费神。
等安顿完毕后,孔雀表姐一个人过来敲他的房门。
表姐当然不是来照顾他生活起居的,说的是正事:“这次你确实应该去一趟,极西之地风起云涌,眼下正有一件大事即将发生。”
任平生静静等她下文。
孔雀表姐横了她一眼:“去倒杯茶给我!”
极西之地的事其实也很简单,孔雀表姐三言两语就说了个清楚。
征西王与冥族苦战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大机会,这一次天下顶级高手至少去了一半,连妖庭都出动了孔雀明王和白狐尊者这两位老祖!
行动一旦成功,南大陆极西之地的最后三处幽冥绝域就要少上一处!
任平生皱起了眉头:“这意思是天下又将要多出一处洞天福地?”
此为大利益,自然人人都想要分一杯羹!
上架感言
本书十一月一日上架。
第一次写上架感言。
学习了半天,发现很多前辈说可以卖卖惨求个首订啥的。
嗯,本人这几年虽然积存了点小苦水,但我不想卖。
身在红尘中,谁又没点烦心事呢,我就不拿出来打扰诸位道友看书的兴致了。
还是说说这本书吧。
第一次写长篇,当然有很多不足之处,诸位见谅则个,不过正因为是新人,进步空间还是蛮大的,敬请期待。
到目前为止,这本书连续更新了一个半月,暂时没有过断更记录。
遗憾的是没有存稿,在下又是个手残党,所以更新可能慢一点点,暂时只能保证上架后每天两更,过阵子再考虑加更。
目前本书大致牵扯出了妖族、东海水族、南海武脉、大殷王朝、炼气一脉、重生者、冥族、冥界等势力,往后也还会有更高层次的势力出现。
其实局面还是蛮复杂恢宏的。
咱们慢慢来。
最后,感谢本书的责编大大,让新人有了这次写感言的机会!
郑重感谢支持过本书的各位道友!
名字就不一一列举了,还请勿怪。
最最后,满地打滚求一波订阅!
嗯,最最后这一句才是重点,毕竟每一个新人都更希望得到认同和支持,还请诸君助我一臂之力。
有缘一起同行,无缘江湖再会(不喜勿喷)。
求支持!求订阅!谢谢!
八十九、从你也行
极西之地。
这边的景色与外界只有两点差别。
一是草木植被的叶片几乎全部都是灰黑色;另外一点就是这边气候虽然极度阴冷,却诡异地没有见到冰雪。
当然,除了外在表象的区别之外,还有一个本质性的差异。
进入幽冥绝域后,天地间充斥的不再是灵气,而是冥气。
这种环境下,普通人根本无法生存,连军中士卒也得按时服用行军丹才能免于被冥气侵袭。
跨入先天境界的武者要稍稍好一点,但也需要靠丹药和灵石来补充真气消耗。
总之,这是一个完全不适合一切有情众生的生存环境。
任平生通过大殷王朝的传送阵法,很快捷地到达了这片他未曾见识过的黑土地。
此刻他听着营帐外的两名亲兵绊嘴,神思不觉有些恍惚。
外边那两人浑不知帐内主将拥有灵觉,正压低声音商讨如何从他手中套取枪法秘诀。
真是恬不知耻!
两亲兵居然就是昔日从任府老宅内偷去了风波十二决的毛贼,可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两个毛贼运气不太好,偷了枪谱之后不久又犯了些老毛病,一次拦路抢劫时被大殷王朝巡察司缉拿了去,这哥俩还有当山贼的案底,因此关了几天就被发配来了先登营充军。
这个先登营可不是鞠义破三千白马义从的先登营,而是个炮灰营。
炮灰营中基本上都是些罪囚,掌管这些罪囚的三位主官中有一位老将,竟然还是任老校尉当年在军中的副手。
这两个毛贼自称曾跟随任老校尉学过几天枪法,以此和这位老将搭上了关系,半年下来居然混得还不错,不但躲过了好几次必死的任务,最后还被派来给任家新一代当了亲卫。
任平生也懒得去戳穿他们,这两人心术不正,迟早是要遭劫的。
他之所以神思恍惚,主要还是在想那位余道人把他牵扯进来的用意。
这个可能出现的新洞天,无疑是一块大蛋糕,但任平生其实并没有染指的想法。
他自家的洞天就搁在那边,目前都还没进去过呢!
不可否认,他愿意接下那枚大殷王朝发出来的黑铁令牌,有一半是因为余道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
余道人的确是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任平生表示自己绝对不是为美色所惑。
说起美色,飞燕郡主和孔雀表姐其实也不见得会差到哪儿去,就连曾见过一面的东海渔人公主也能称得上一句娇媚无双。
他对余道人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觉。
任平生前世有点文青病,但却不是那种纯情宅男,自然也不太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他觉得这和那个所谓的心有灵犀有关。
想起这四个字他就有些蹩闷。
心有灵犀,应该是一种相互知晓心事的状态,凭啥人能知我,我不知人?!
这事他拿去请教了飞燕郡主,获得了一个大白眼。
飞燕郡主告诉他:“这个叫须弥心锁。心剑祭炼之术,自然有屏弊心门的办法,你一个大男人,要知道人家女子的心思干嘛?”
这意思就好比自来水装上了水龙头,人家不拧开龙头,你就喝不到水。
这还真是没处说理了,任平生当场就向飞燕郡主索要带她回来的报酬。
这个报酬当然是指的那门据说可以掌控心剑的两仪心法,实际上应当就是驭使心剑的驭剑术。
飞燕郡主再给了他一个白眼:“你都抱过我了,还想要报酬?!”
任平生表示自己很无辜:“那不是为了带你回来吗?”
飞燕郡主冷笑:“带我回来拉拉小手就够了,可不需要熊抱!”
任平生一时无言以对,他之前带阿怜回来就是抱回来的,那天在山洞中下意识地也就这么对待飞燕郡主了。
这个锅得背,不过飞燕郡主也只是逗他玩罢了,最后还是将心法传给了他,并且告诫他:“这是心剑真正的驭使之法,连小敏都不知道——你可别外传!”
飞燕郡主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心法一到手,任平生就不怀好意地瞥了她一眼。
郡主很淡定:“我是无所谓,从了你也不是不行。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心法名字叫做两仪——只能两个人,对我用了,你就不能对那个笨女人用!”
好吧,这事也不急,任平生只得暂时放弃翻身做主的念头。
飞燕郡主也跟他一起来了冥域,说什么跟他呆在一起,自己恢复修为会快一些。
任平生也弄不清这灵气断绝的地方她要怎么恢复修为,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借鉴,他仍是只能靠灵石来炼气破穴。
阿怜留在府中,孔雀公主等人也没有同来,说是要帮他为重开星岛作准备。
任平生这位新鲜出炉的大殷龙骧校尉,目前手下有一千名先登营死士。
后勤工作仍然交给了高林。
没错,就是那位死鱼眼儿高林。
到冥域之后,任平生苦于俗务,下意识地召唤了一下这位用惯了的裨将,结果居然真就被他召了出来。
这只能证明冥域的确不是个正常的地方,至少在任府时高林就只是权柄令符中的一个数字,无法显形。
总之,关于脑海中的征召令,任平生目前仍有许多捉摸不透的地方,却也无人可问。
这次大殷王朝狠下决心,征召过来协助的自然不止他一个,光分到先登营的就还有三名先天榜上有数的高手。
余道人另有使命,那位陆青莲则成了先锋军的副将。
先登营的兵马自然也属于先锋军,整个先锋军的主将竟然也是个熟人。
其人戴紫金冠,使一条惊雷鞭,赫然就是那位征西王世子吴辰。
任平生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毕竟神经病的行为是难以预测的,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战场上下绊子使阴招。
这样的开局并不算友好,不过任平生倒也没打算趋利避害一走了之。
毕竟对面黑石城中的冥族是人族生生世世的宿敌!
冥族一旦兴盛起来,冥气就会随之扩散,冥域也会相应扩张,人族和其它生灵的生存区间就会被挤压缩小。
这种是天生的对立,无可调和,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