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诅咒的局限性
“好的，埃里克。”
“没问题，阿基米德。”
“还是先吃饭吧，伽利略。”
“你一定也饿了吧，雷明顿。”
四人很轻易地接受了方田为自己取的新绰号，并且当即对这个正常人不可能记得住的名字进行了艺术加工，一人给方田取了一个新名字。
方田也懒得纠正他们，反正只要不叫方田，被诅咒物品降了智的人应该就会陷入混乱，-7点智力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便在青空大这个学霸的集中地，一个诅咒物就能直接把他们的智力减到不足三点。
而如果是上午的体育特长生的话，直接扣成负数也不是没有可能。
方田完全想象不出智商为负究竟会出现怎样的状况。
尽管冯警官已经把被诅咒了的匕首带回了警局，但并不能排除新的诅咒物品出现的可能性。
饱餐一顿，几人叮嘱方田好好修养便先后回了各自的宿舍。
今早的袭击事件过后，军训基地便在傍晚进行了全面戒严，七点刚过就开始挨个宿舍查寝，严格检查还有没有潜在的凶器，这声势浩大的查寝行动是在第四科的安排下进行的，大量锐器暂时被军训基地扣押。
不过对于方田来说，第四科的行动省去了他不少功夫。
因为在全面戒严加上严格查寝的状态下还不回宿舍休息，反而跑来医务室附近晃悠的学生，指定是思想出了问题的。
整个医务室的大楼已经被第四科事先清空了，因此有谁偷偷溜了进来一目了然。
从七点到九点，短短两个小时时间，冯夕在方田的陪同下共计缴获了十余个被诅咒的物品，匕首、梳子、指甲刀到最后连筷子都来了，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对人体造成伤害的物品，都被施加上了诅咒。
所有被诅咒的物品都清一色地被施加上了体力+5智力-7的属性，特殊效果也毫无例外的是对方田额外增伤的效果，增幅从10-30%不等。
得到诅咒物品的人也横跨了各个群体，学生、清洁工老大爷、校车司机、食堂大妈都有，在切断了他们和诅咒物品的联系之后，他们都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后，接着惊讶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在医务室大楼。
打发走了食堂大妈，冯夕疲惫地整了整因为汗水而变得有些散乱的刘海，自她加入第四科以来，还是头一天见到了如此多的被诅咒物品。
毫不夸张地说，要是把这些锅碗瓢盆分发出去都足够武装起一支暗杀方田的军队了。
“方田，没想到凶手对你的杀心竟然这么重。”
冯夕更没想到方田作为一个普通大学生，在面对这么多想要暗杀他的人时，居然一直都能保持冷静的心态，这份沉稳宛如在警力系统工作多年的老警员，这份态度和头脑，让她忍不住想要邀请方田加入第四科，也让她忍不住想起了之前那位特殊的雇员。
然而当她一想到特殊雇员最终的结局时，便彻底打消了引荐方田的念头。
“是埃尔比卜亚-萨哈兰特斯-高木恩克朗探员。”
方田严肃地纠正冯夕。
他之所敢在那么多人要刺杀自己的风口还大摇大摆地站在大楼门口，就是因为这个神奇的名字。
他戴上了冯夕借给他的黑框眼镜，临时套上了一身第四科警员的制服，任何熟悉他的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戳穿他的伪装，但持有诅咒物品的人却不行。
整个军训基地没有人相信他是埃尔比卜亚-萨哈兰特斯-高木恩克朗探员，除了被诅咒物品控制的人。
失去了方田这个目标后，他发现这些来刺杀他的人就会漫无目的在他最后出现过的地点徘徊。
“好吧，埃……卜亚探员。”
每当冯夕听到这个名字，便觉得脑壳疼，她自认为拥有极好的记忆力，但方田取的名字，明显就不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而更惊人的是，方田自己居然记得住这拗口的名字，来来回回地说了好几次，却没有一次出过错。
冯夕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我总觉得制造诅咒物品的不一定是组织的人，他没道理追着你一个人不放。”
不停在暗中调查黑墙和组织的人是他们第四科，将侏儒尸体带回青空市警局的也是他们，按理说整个第四科应该才是他们的头号敌人才对，而她在这里待了整整两个小时，期间却连一个针对她的人都没遇到。
“我觉得，这更像是私人恩怨，你仔细回忆一下，除了猫语网咖的案件之外，你还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没有。”
方田摇头，他可不是喜欢挑事的人，在那之后，他唯一做的，就是解决了徘徊在后山上的音乐教室的幽灵，顺便又扩充了一下他小队的实力。
如果这也能得罪到什么人，那也只能说明对方并不希望他壮大自己的队伍。
眼下，唯一的线索便是连续两年在后山上出现过的鬼火。
“那就麻烦了。”
冯夕轻咬嘴唇，就算方田的战术生效了，也没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我觉得吧，沉不住气的人，应该是制造这些诅咒物的人。”
在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亲眼见证了凶器的演变历史。
从一开始能将人一击毙命的匕首，变成了杀伤力次之的锉刀，然后是指甲刀，梳子，最后连筷子勺子都来了，难不成制造这些诅咒物的人是指望持有诅咒物的人能用勺子敲死他么？
你当你是勺子杀人魔呢？
“我猜他的心态应该不怎么好，他现在已经进入到无差别对物品施加诅咒的状态了。”
有四个字能很好地形容这种状态。
无能狂怒。
这也恰恰证明对方能力的局限性，对方并不能解决方田给他提出的难题——如何在让持有者保持足够判断力的情况下控制持有诅咒物的人。
“一般来说，无能狂怒最终会有两种可能性。”
方田伸出了两根手指，虽然他并不了解诅咒，但却了解无能狂怒之人的心态，“要么是想办法憋出来一波大的，要么是亲自跑过来和我们决一死战，无论是哪一种，都有可能让我们发现他的破绽。”
第八十九章：作战会议
另一边。
“现在牵扯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他们发现，我们还是收手吧。”
同样目睹这两个小时变化的人面像开口劝说道。
从一开始的体育生到医务室的老师，到现在有近十几个普通人被卷入了事件之中。
无论是对于林玖的恐惧还是对于事件不断升级的担忧，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悄然滋长着，而方田已经在这两个小时证明了他已经看穿了诅咒之物的原理。
诅咒毕竟和精神控制还存在着相当的距离，虽然它能在持有者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却也会在同时剥夺他们的理智，让被诅咒缠身的人变得犹如行尸走肉。
作为队友，他们都了解着彼此能力的局限性，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们在这一次行动中失去了那个能让他们彼此能力互补的人。
“要是郝雪找来了这里……”
“你还不明白么？”
黑雾阴沉地说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我们现在撤退，他迟早也会找上门来，只是到了那时候，他会带上一些你无法想象的怪物。”
“可是只凭我们的力量……”
“即便如此，也必须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之中，从那之后我逐渐明白了一件事——真正的怪物根本不是那些怨念的产物，而是他们。”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诅咒物的弱点，他很清楚体育生失败后，他们已经彻底错失了扼杀威胁的最佳机会。
“还记得么，消灭怪物，是我们的使命。”
“……我明白了。”
人面像的语气低了下来。
“所以，我希望你能最后为我做一件事。”
………………………………
“看来无意义的行为终于结束了。”
足足有一刻钟没有看见前来刺杀他的人，方田伸了个懒腰，“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上勺子杀人魔的。”
在他把那些手持诅咒物的人当成不具备传染能力的丧尸来看待之后，心境就顿时祥和了许多，尤其是见证了他们的凶器逐渐从匕首退化成了筷子和勺子，反而为这场针对他一个人的暗杀增添了不少喜剧效果。
不过对方就算再上头，应该也要放弃这种无意义浪费自己的精力的方法了。
“冯警官，你说的没错，这件事确实有些怪怪的。”
在这一刻钟方田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要说制造出这些诅咒之物的是坏人吧，他好像又有些坏得不够彻底，方田也尝试着把自己带入过反派的立场，在意识到第四科介入并且诅咒物无法取得成效后，他或许会在诅咒物上随机填写名字，让所有人都陷入自相残杀的境地，从而极大程度地消耗第四科的人手。
可是对方非但没有这么做，他的目的自始至终相当明确，即使在诅咒物已经退化到了筷子和勺子的情况之下，还依旧恪守着骑士精神，坚决不对目标之外的人出手，就连陪着他在大楼门前站了两个多小时的冯夕也从来没有遭到过暗算。
方田承认他大力支持每一个反派都能本着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则行动。
“我猜测，他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亲自来找我了。”
并且地点他心里多少都有些预感，如果对方不想波及到无关人士，那么军训基地里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场所。
只是方田没料到山神和学长学姐们在鬼屋中费心布置的“里世界”最终居然真的把别的鬼怪给引过来了。
“我会安排好人手。”冯夕郑重点头。
“在此之前，我想麻烦冯警官帮个忙。”
“什么忙？”
“现在查寝很严，能不能帮忙把苏晓叫来一下？”
在鬼怪到来之前，方田觉得他们小队有必要开一个内部作战会议，林玖和山神随时都能到场，但如果不事先给第四科打招呼，苏晓偷偷从宿舍里溜出来很有可能直接被当成可疑分子给带走了。
约莫十分钟后，小队的三名中流砥柱便齐聚医务室。
为了让交流更具效率，方田让林玖和山神采取了“实名制”交流的方式，这样一来苏晓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什么，你说有人想暗杀你！？”
除了林玖之外，苏晓和山神异口同声惊呼道。
惊呼出声之后，苏晓震惊的事又多了一条，“扎古模型说话了！”
“这是山神，也是小队的成员之一。”
方田这才想起来小队成立之后，他们还没抽空坐在一起相互认识。
“山神……是我想的那种山神么？”
“应该差不多，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方田坐在床边，本着民主、公平、公正的原则说道，“他的第一轮进攻已经被我识破了，接下来对方很有可能就要亲自出马了，接下来的计划可能存在一定的风险，你们可以自愿选择退出。”
“退出？”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苏晓和山神异口同声，他们自从进屋以来就展现出了极高的同步率，“我们是一个队伍的人，现在有人要暗杀你，我们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两人同仇敌忾的气势让方田愣了一下。
见惯了妖魔鬼怪的山神这么说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可是苏晓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和激动的两位相比，林玖只是淡定地打了个哈欠。
她不知道这两位突然激动个什么劲，在她看来只有充沛的休息才能让她一会儿把试图暗杀方田的罪魁祸首的脑袋给拧下来。
“我就说那个体育生就算脑子再不好用，也不至于冲动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捅你一刀，如果是被鬼怪蛊惑的话，也就解释得通了。”
苏晓双手环胸，盘腿席地而坐，她读到过的不少都市怪谈中都提到了有不少鬼怪都拥有能够蛊惑人心智的手段，“说吧，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他应该再过不久，就会设法来找我了。”
以方田的判断，对方应该会采取进入他梦境的方式，毕竟这是他目前想象到唯一一个能和对他抛下狠话之后还不立刻被他的队友群殴。
对方之所以不敢直接找上门来的原因，或许是畏惧林玖的存在。
“首先，我们应该利用好这个。”
在山神和苏晓惊讶的注视下，方田扯了扯衣领，露出了胸前的纱布，“不然白白被捅上一刀岂不是亏大了么？”
第九十章：侧写
经历了今天的事件，方田充分总结了经验教训。
对于敌人的不了解和掉以轻心只是一方面，但最关键的因素还是在于袭击发生的时候林玖由于正在补觉并不在场，昨夜试图闯进他梦境的人很有可能和诅咒物的制造者是一伙的，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消耗林玖，为今天的袭击创造出一个有利的环境。
但他们机关算尽，却没有算到苏晓的存在。
好吧，凭良心讲，连方田自己都没有想到。
虽然苏晓提到过自己练习过散打，但方田下意识地认为她的水平应该属于应付普通黄毛小混混的层次，却没想到她在电光火石之间，徒手制服了一个持有诅咒物品的体育特长生。
方田觉得，恐怕苏晓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展现出了多么恐怖的战斗力。
以他体力为6点的面板为例，能考进青空大的体育特长生的体力少说也得有8-10点，再加上诅咒物附加的5点力量，也就是说苏晓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制服了一个体力比他翻了一倍不止，而且还手持凶器的暴徒。
这种战斗力似乎并不是学过散打能够解释得通的。
纵观他的队伍，林玖具有幽灵和畸变体的属性，山神是纯正的妖怪，那苏晓的真实身份……难不成是格斗系？
回想起自己第一天晚上在月色与星辰下和苏晓的奔跑，他或许得感谢苏晓没有让他的青春永远地结束在那个晚上。
如果苏晓具备徒手制服十几点体力持械暴徒的能力，那么她在第一天晚上就绝对是放了海了。
不过，眼下并不是研究苏晓秘密的好时机。
“苏晓，他们似乎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至少并没有把你看成我们小队中的一员。”
“那也没办法，谁让我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呢？”
苏晓耸肩。
在地下洞窟的时候她亲眼目睹过林玖和缝合怪之间的战斗，那种远超人力的战斗并不是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能介入的。
“不过我的教练教会了我不少小技巧，应付五六个小混混还是不在话下的。”
？
现在的战斗力已经膨胀到上来就能单挑五六个小混混的程度么？
你教练教你的其实是二虎流吧？
方田克制住了吐槽的欲望，说道，“既然他们不知道你，也就很有可能不知道山神的存在。”
昨天一整天山神都在和幽灵学长学姐们着手布置鬼屋，没有和他联系过。
“对他们威慑力最强的是林玖，他们似乎并不敢在林玖在场的情况下在我面前现身。”
就算他中午已经挨了一刀陷入了昏迷，对方都没有胆量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前来补刀。
听到方田提到自己的名字，林玖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夸奖。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眼下方田对队伍的评估中，林玖不但是空间战术的核心之一，同时也是当之无愧的输出担当。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件事，他们已经认定了自己在正面交手的情况下不是林玖的对手，或者更直白地来说，虽然他们能闯进别人的梦境，又或者制造出一系列诅咒的物品，但本身的战斗力其实非常有限，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依然会尽可能分开我和林玖。”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只要林玖还在他的身边，对方就绝对不会露面。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对手应该有两个，其中一个能操纵梦境，另一个能制造诅咒物，他们十分畏惧林玖，在确保她在场的情况下绝不会轻易现身，与此同时，他们很可能并不知道山神的存在，对苏晓也并不熟悉。”
方田根据自己得知的信息，整理出了对方的大致身份。
“这么说，这次应该是我来充当奇兵？”
苏晓跃跃欲试，她总觉得方田答应了她的毛遂自荐是出于“人际关系”的考量，她急需证明自己在应对超自然事件时也能承担起重要的职责。
“当然不是。”
方田摇了摇头，“你的局限性太明显了。”
尽管苏晓证明了自己能撂倒一个体力高达十几点的持械大力士，但幽灵属性的物理免疫可以说是天克她的存在，她既看不到幽灵，又触碰不到对方，相反诅咒物对她的伤害是实打实的。
被浇了一瓢冷水，苏晓也不气馁，“要不，林玖继续假装自己在休息，让对方掉以轻心？”
“这是个思路，但却并不会轻易成功。”
毕竟医务室老师被诅咒物影响的时候，林玖已经醒来过一次了，更何况他们应该不会相信自己会在没有林玖的保护之下单刀赴会。
“所以，我们需要改良一下这个计划，只有让林玖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之下，他们才会放心地在我们眼前现身，所以接下来，就是要考验你们演技的时候了。”
“演技？”
林玖皱起了眉头，方田的计划听起来越来越复杂了。
“你们觉得，林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方田问道。
苏晓觉得吧，方田可能是想要通过这个问题让他们来回答林玖的特点，但所有的回答在林玖本人在场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就会变成送命的答案。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苏晓见山神没有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回答错误。”
错误你个大头鬼啊！
苏晓见方田还是维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给他疯狂地使起了眼色——方田同学，你身后的林玖眼睛红了哦。
“答案是，虽然战斗力恐怖，但却很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在冲动之下失去理智。”
方田一直觉得林玖一开始的危险度被图鉴评定为F，很可能就是被容易冲动的情绪拖了后腿。
不过据他观察，这其实也是所有畸变体的共同特点。
“所以说，她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些突发状况违反原本制定好的计划，开始单独行动，再简单点讲，调虎离山的计谋对她来说效果拔群。”
“哦？没想到你原来一直是这么看待我的？”
方田高昂的演讲正进行到了一半，却被身后冷冰冰的声音所打断。
一回头，林玖不知何时站到了床上，顺着那被白袜包裹着的腿一路向上看去，等待着他的是林玖泛着红光的眼神。
“总而言之。”
方田轻咳一声，正色道，“林玖是一个魅力高达十点，人见人爱的可爱的女孩子。”
第九十一章：引梦人
在苏晓看来，方田满满的求生欲让他逃过了在迎战强敌之前率先被自己人踩在脚下的悲惨命运。
不过方田倒是在作死边缘表达出他计划的核心。
如果一会儿林玖因为“冲动”离开了方田的身边，就能给他们制造出足够用来干掉方田的机会。
于是……
苏晓和林玖不约而同地看向一直没有发表过意见的扎古模型，在方田的框架之下，山神的能力便成为了支撑这个战术的核心，空间战术最大的意义就在于无与伦比的支援能力，无论队友身在何处，都能第一时间完成对彼此间的支援。
而方田真正想利用的，其实是对方不知道山神的存在这一点。
得知了自己肩负的重要使命，山神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本以为方田当时只是随便说说，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履行了邀请他入队时的许诺。
成为队伍中绝对的核心人物，可以说，他的能力将会是左右这场战局的关键。
山神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受到过如此重视了，在这个网络盛行的年代，关于他们这些妖怪的古老传说已经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被埋葬于群山之中，终日与亡灵相伴，而到了最后，就连陪伴他左右的幽灵也都死绝了。
“没问题，有我在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略显沧桑的声音中掺杂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对于妖怪来说，能够遇到真正赏识自己能力的人也未尝不是一大幸事，“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等你的这一套……空间战术发扬光大之后，一定要记得署上我的名字。”
在山神看来，虽然方田现在还默默无闻，但总有一天，他的这套理论会被推广出去，而到了那时，他的名字将被无数人铭记。
他要证明在这个时代，妖怪也仍然会有一席之地。
“那是当然的，你是我们小队中重要的成员。”
虽然方田不知道山神为什么突然间这么激动，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意了对方的要求，不过吧，空间战术也好全球流也罢，其实也都是他从别的地方抄过来的，到时候胡乱署名的话还怪不好意思的。
相比于山神，苏晓美好的愿望则落空了，干劲顿时被浇灭了不少，整个计划听下来她基本上和凑人头没什么区别，但如果对方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她学来的技巧的确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毕竟教练从来没教过她应该怎么对幽灵使用关节技。
看来等军训结束后，她得四处打听一下以凡人之躯能攻击到灵体的方式了。
想到这里，苏晓便问道，“既然定好了战术，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是睡觉了，等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了。”
“那我呢？”
苏晓指了指自己，她环顾四周，整间医务室里就只有一张床，她今天的精神也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如果不是方田临时把她叫了过来，她现在估计早就睡过去了。
“山神，床来，给她露一手。”
方田话音未落，一个铺好的床铺便凭空出现在了医务室。
苏晓目瞪口呆，山神的能力未免也太好用了，就算不拿来战斗去搞个搬家公司也绝对能发家致富。
方田翻身躺到病床上，其实他今天睡了一整天，现在一点都不困，可是为了给那两个害怕林玖而不敢现身的敌人创造出足够的机会，他可是操碎了心，不得不强迫自己再睡上一觉。
只有睡着了的人才会做梦，如果他一直保持清醒，所有人都得这么一直僵下去。
“林玖，一会儿你象征性地拦他一下，我听听他怎么说。”
合眼之前，方田不忘叮嘱林玖一声。
……
几乎合眼的刹那，方田便发现自己又一次置身于昨天睡梦中熟悉的地方，这足以见得对方有多么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这一次的梦境清晰了许多，他清晰地看见了对方的长相。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中年人看见方田向自己走来，神情很是激动，他一激动，满身的裂缝便从风衣下的皮肤一直延伸到了他脸上，血迹从裂缝中渗透了出来，方田看着那满脸的裂痕，感觉对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中裂开。
短短一小会儿的时间，对方就从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变成了那些都市传说里能够让小儿止啼的怪物。
中年人就像是全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异常，“我总算见到你了！”
由于林玖放水的缘故，这一次他的话倒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找我有事？”
方田假装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开口问道。
“政工组的活动室，你一定要去那里，这件事很重要，再不去的话，就来不及了。”
“什么事来不及了？”
方田不慌不忙。
然而中年人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依旧用急促地语调重复着，“活动室，鬼屋，之后一定要去那里，很重要，不要忘记了。”
“你不告诉我那里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过去啊？”
“鬼屋……有人在等你，一定要过去。”
完了，这人是个复读机。
方田本想再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可只要他一开口，中年人就变着花样强调让他去鬼屋的重要性，他甚至开始怀疑现在和他交流的并不是鬼怪本体，而是它利用能力制造出来的复读机器人。
“鬼屋，一定要过去……”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方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至少对方选择的地点和他想象中一样，看来的确出于某种原因，对方并不想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中年人终于停止了复读，在整个梦境坍塌之前，方田看见对方脸上极为古怪的表情。
一半是欣慰，另一半则是惊惧交加，明明是一张整体却又像是将两个人的脸强行拼在了一起。
还未等深究，他便已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月色正浓，隔壁窗户均匀的呼吸声时不时传入他的耳中。
只是那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却让方田忽然回想起了林玖之前对他的警告，林玖说不要相信梦境里的一切，因为所有事梦境世界里都是相反的。
而梦境里的中年人每一次开口都必定会叮嘱他一定要去鬼屋，也就是说，那个中年人……
其实真正的意思是在警告他不要去鬼屋？
什么情况？
方田满头问号。
对面这是内讧了？
第九十二章：梦世界
11:21分，傍晚。
不管对手有没有内讧，去鬼屋恐怕是唯一一个能找到他们的办法。
这个晚上，军训园区内格外寂静。
伴着月色，方田和苏晓悄悄溜进了政工组所在的楼层，走廊两侧黯淡的油灯照亮了前路，两侧的墙体也在潜移默化间发生了变化，墙面上铺上了精致的墙纸，几幅名贵而又略显陈旧的油画挂在走廊两侧，脚下踩着的红色地毯让这里显得富丽堂皇了起来。
“这是你们上次布置的？”
手握棒球棍的苏晓小声问道。
单单这条走廊就处处透出了经费充足的气息。
“不是。”
方田摇头，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条走廊已经不符合鬼屋的氛围了，学长学姐们的布置要相对现代一些。
这个地方既不是原本政工组所在的走廊，也不是他们布置好的鬼屋。
“还是小心点为好。”
现在并不能排除会有什么持刀匪徒从半路冲出来袭击他们，“准备好了，这间应该就是活动室。”
方田凭印象来到了活动室门前，根据他的分析，这条走廊应该只是用来迷惑他们的障眼法，一旦他们推开这扇门，里面被诅咒的怪物就会一拥而上。
苏晓捏紧了手中的棒球棍，方田则拿出手机，将屏幕对准前方，在心中默数五秒后，猛然将门一脚踹开。
一声巨响。
方田英勇的行为成功让教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了他和苏晓这两位不速之客身上，两鬓斑白的老教授一个激灵，看向两人的眼神惊怒交集。
黑板上画着人的大脑，旁边附带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两位同学，请问你们有什么事么？”
即便被人用野蛮的方式打断了授课，老教授还是很有涵养地询问道。
“呃……”
这直击灵魂的问题打了方田一个措手不及，按照他的原定计划，踹门之后自然是要和隐藏在门后的诅咒物开战的，应付完这一屋子的鬼怪之后，林玖便会按照他们的计划佯装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计，孤军深入……
然而计划的第一步就出了大问题。
出现在门背后的并不是张牙舞爪的怪物，而是大学授课现场。
环形的座位，讲台上的头发掉了多半的老教授，方田记忆中的大学课堂就是这样的。
教室里的人不但没有攻击他们，反倒是在认真听讲，放眼望去，无论教室内还是教室外都没有半点恐怖的元素。
“抱歉，我们可能是走错地方了。”
在教授严厉的审视以及学生们不满的注视下，方田缓缓关上了教室的大门。
两人在走廊里站了好半晌儿，方田才试图打破沉默，“怎么搞的？”
“我还想问你呢。”
苏晓已经尴尬地把棒球棍藏在了身后，她刚才的行为看起来就像个故意挑事的小太妹，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给人留下的印象，“你不是说这里有怪物么？”
“一定是哪里出了点问题。”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地方应该属于“里世界”，以猫语网咖作为参照物，这些学生和教授有可能是被困在“里世界”的受难者。
可是……
“里世界”难道还会移动么？
“先折回去看看？”
方田提议。
走了几步之后，来时的楼梯不出意外地也更换了样貌，变成了颇有艺术风格的螺旋阶梯，两人顺着阶梯一路向下，通过气势恢宏的木门，等待他们的是一个连接着校园的铁桥。
学院里充斥着穿着迥异校服的学生，有长袍马褂，有巫师黑袍，也有一身来自未来的外骨骼装甲。
苏晓仰起头，望着坐落于云端的浮空城堡，眼中满是震撼。
整个空间的连接毫无规则可言，四合院式的建筑旁连接的是中世纪的古堡，对面则是赛博朋克风格的通天塔楼，而他们身后的建筑看起来则像是魔王的城堡。
空间的宽广程度一眼望不到尽头，除了校舍之外，住宿的大楼也充斥着独特的风格，他所看见的一切，就像是将他所熟知的所有元素揉碎后拼凑在了一起。
这已经不是“里世界”能解释的。
猫语网咖里的异常空间也不过几层楼，如果这里也是某人创造出的异常空间，那么对方恐怕要比猫语网咖的管理者强大个几十倍。
“要不……先去向其他人打听一下？”
“嗯。”
事实证明这里的学生要比方田想象中热情许多，即使他没有准备安定茶叶，苏晓手里还拿着一根可疑的棒球棍，但被他们中途拦下的学生还是很热心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当然，那些穿着外骨骼装甲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人他们是肯定不敢拦的，他们观察了片刻后，拦下了一位穿着黑色巫师长袍的小姐姐。
巫师小姐姐冲着两人微微一笑，“这里是梦世界，我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新人了，如果你们想要了解更多的话，我建议你们去听听迈尔斯教授的课。”
“迈尔斯教授？”
“喏，他现在就在里面教课，是一个非常和蔼的老教授，他会告诉你们梦世界里的常识。”
她指向了方田身后魔王城堡式的建筑，方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如果说每个世界都有一个向导，那么迈尔斯教授应该就相当于这里的引路人。
而他和苏晓成功地在初来乍到的第一天，就一脚踹开了迈尔斯教授正在授课教室的大门，并给他留下了相当恶劣的印象。
“总之你们去听一节课就明白了。”
巫师小姐姐看了一眼手表，表情顿时慌张了起来，“哎呀，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要醒了，先走了。”
做梦的人……
不但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连自己还有多久醒来都能知道。
方田忽然间产生了无比荒诞的感觉。
“方田，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好像听说过这个传说。”
“这也是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传说？”
“不是，我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还很小，是有一天睡觉前，我朋友告诉我的，有一段时间它一直用这个故事哄我入睡，它说在梦境深处，有一个只有心灵纯净的人才能到达的地方……”
说到这里，苏晓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看向方田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咦？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九十三章：梦的理论
苏晓的问题只能暴露她的无知，作为两辈子的魔法师，方田敢打包票他的纯净程度在这里至少能排进前三。
不过苏晓的说法倒是给他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
返回城堡之前，他尝试联系了林玖和山神，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掉了队。
如果苏晓听到的传说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就说明他其实在遇到了那个满脸都是裂痕的中年人之后并没有醒来，而是紧接着进入到了另一段梦境之中，他本人现在其实还躺在医务室的大床上。
考虑到想要刺杀他的人里面有一个能够闯入他的梦里，他和苏晓出现在此处恐怕并非巧合。
他暂时也无法确认刚才和他对话的到底是其他正在做梦的人，还是对方用于迷惑他们而释放出的烟雾弹。
在一脚踹开了迈尔斯教室的大门严重影响了课堂秩序之后，方田和苏晓依旧厚着脸皮溜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方田不得不佩服迈尔斯教授老好人的性格，如果换个脾气不好的教授恐怕早就把他和苏晓从教室里撵出去了。
在所有人里面，迈尔斯教授绝对是最为奇怪的一个。
梦世界的学生虽然服装各异，建筑风格也只能用光怪陆离来形容，但学生面孔看上去至少都是本国人，唯独迈尔斯教授一个人有着外国人的长相，却说着一口相当地道的本地话。
“梦境，本质上是人类潜意识的投影。”
迈尔斯教授手中的激光笔落在了黑板画着的大脑，随着讲课的深入，大脑旁的字也在飞快地变幻起来。
学生们奋笔疾书，整间教室里学习氛围相当浓郁。
“你们每天都会忘记上百件事，但是它们并不会完全地从你们的脑海中被剔除出去，而是被储存进了某个地方，当你们触碰到这些潜意识的时候，这些被储存的记忆就会显现出来，而这节课的内容，就是要教会你们如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
说到此处，迈尔斯教授的眼神正好落在了方田和苏晓的身上，仿佛这句话是专门说给他们听的。
“我希望你们意识到长期身处梦境世界是一件相当危险的行为，当你们的意识和潜意识完全融合的那一刻，现实和梦境就会重叠在一起。”
迈尔斯教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现在，请各位仔细观察你们身边的同学，在你们的潜意识中，他们是和你们一起来此学习的同学，可是，事实真是如此么？”
闻言，教室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彼此。
“为什么他们不能是你在几天前遇到的路人，那些你们走在街上只看了一眼，大概率不会产生任何交集的人——你们如何确定和你坐在一起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你们的潜意识的投影？甚至包括我在内，你现在所看见的一切，有没有可能只是你在潜意识的自言自语？”
“苏晓……”
方田下意识地看向苏晓，却发现她也正用相当古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还未等他继续说下去，苏晓便先发制人，一把掐在了他小胳膊上，用力一拧。
“哎哟！”
方田不出意外地叫出了声。
“疼吗？”
苏晓明知故问。
“废话，你觉得呢？”
方田撩起袖子，把红了一片的胳膊在苏晓的眼前晃了晃，以此来声讨苏晓的暴行。
“方田……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晓被迈尔斯教授的话给绕进去了，从她被“叫醒”的那一刻起，方田就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可是这会不会是她潜意识的投影，人偶曾经对她说起的故事在她内心深处埋下了一颗种子，而那个能够穿梭进梦境的敌人其实把她当成了目标？
毕竟，她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段传说的细节，人偶说过，只有心灵纯洁的人才有可能来到梦境之地……
方田能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大的漏洞！
“我还怀疑你是假的呢。”
方田针锋相对，他现在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自己并没有从睡梦中醒来，他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梦境中的片段，或许也正如迈尔斯教授所说，那熟悉的赛博朋克式建筑，恢弘的魔法学院城堡，以及那标志性的浮空城都是他记忆中的产物，它们以无序混乱的方式拼接在一起，似乎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让他能够分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而在说出了这些话之后，他竟然觉得迈尔斯教授也越看越眼熟。
提出疑问后，迈尔斯教授留给了在场所有学生足够的思考时间，良久之后，迈尔斯教授才开口说道，“答案是，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当你在梦世界身处的越久，就越难以分清梦境和现实，当现实和梦境完全重叠后，就只剩下了最后的验证手段。”
在一片好奇的目光中，迈尔斯教授缓缓将手中的激光笔放在了讲台上。
他透过窗户，出神地看了一眼窗外阳光明媚的景色，仿佛是要将眼前的一切永远地篆刻在自己脑海之中。
紧接着，前排的学生发出了惊呼。
方田下意识地直起身子，透过黑压压的人群，他看见了迈尔斯教授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手枪。
“接下来，这节课的最后一部分内容。”
在一片嘈杂声中，迈尔斯教授缓缓将枪口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的视线越过了慌乱的学生们，定在了方田和苏晓身上，“当意识和潜意识停止接触，人类大脑的活动就会出现空档，这个空档就是结束梦境的关键，不论……美梦还是噩梦。”
虽然迈尔斯教授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方田和苏晓耳朵里。
下一刻——
“砰——！”
刺耳的枪声盖过了教室里的所有杂音。
迈尔斯教授并没有以充满梦幻般的方式退场，子弹轻易地贯穿了他的头颅，飞溅的血液染红了黑板，那具老迈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倒下，“噗通”一声过后，他的身体便从讲台前的阶梯上滚了下来。
血腥味在教室里缓缓弥漫开来，无论视觉、听觉还是嗅觉都是无比真切。
第九十四章：噩梦成真
方田眼前的景物停滞在了这一刻，在这个极为短暂的瞬间，他仿佛领略到了迈尔斯教授所说的意识和潜意识停止交叠的场景。
在梦境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之时，方田终于回想起了迈尔斯教授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代表的并非某个真实存在的人，而是出自于他曾经喜欢的电影，正如迈尔斯教授所说，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几年里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
光怪陆离世界里出现了一条条裂缝，几乎眨眼之间，整个世界便如破碎的镜面，然而在缝隙和镜面的背后等待他们的却并非一片黑暗，而是他无比熟悉的场景。
医务室所在的大楼，他从梦境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苏晓几乎和他保持了相同的步调，她转过头瞪着方田，或者说是方田身后血红的光景。
赤色的月亮高挂夜空，这片红色便是从窗外蔓延进来的。
林玖和山神并不在这里，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这里，依然是梦境。
只是和方才无序却又充满了梦幻色彩的大学校园比起来，这更深层的梦境犹如地狱——不知名肉瘤状的枝杈爬满建筑，水泥地铺上由肉芽构成的地毯，苏晓心惊胆战地向床下望去，一只只手臂在地面上构成了错综复杂的网格，网格中的一只只眼睛回以窥探的目光。
“方田，你是真的对吧？”
苏晓忍不住问道。
精神污染一般的景象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她的理智，而方田从梦中醒来后的神态也无比古怪，他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现在很害怕当方田看向她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这个世界一样扭曲的面容。
如果这个梦境中真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精神崩溃。
方田没有回答她，在苏晓惊恐的注视下，他做出了一个违背常理的决定。
只见他淡淡地瞥了地上蠕动着的手臂一眼，紧接着毫无心理负担地翻身下床，赤脚踩了上去。
单单只是目睹了这个景象就足以让苏晓感觉反胃了。
“果然……他们内讧了。”
方田站定后，喃喃自语道。
他之所以一直低着头，是在研究自己人物面板里突然出现的buff。
『清醒梦境（临时），你清楚地意识到了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在这里，你的理智值将不会受到噩梦的影响』
刚才迈尔斯教授在课堂上所说的内容，恐怕就是为了给他加上这么一个buff，而这个已经彻底被不可名状的物体占领的世界恐怕才是刺杀他的人想要他来的地方，如果没有buff的加持，以他的6点理智值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从这里到达活动室。
可是，迈尔斯教授，或者说那个能够操纵梦境的妖怪想要传达给他的信息绝不只有这些，迈尔斯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一定是在向他暗示什么。
而整个梦境世界也都随着迈尔斯教授的死亡而停止了。
“我记得迈尔斯教授说过，有一个办法能让人快速从噩梦中醒来……”
苏晓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床头柜的匕首上，她不知道是谁将匕首放在了这里，但这并不重要，在梦境世界中，不必在意逻辑和真实。
迈尔斯教授用一枚子弹结束了梦境，而她只要拿起刀，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刺，这个充满精神污染的世界就会离她远去。
苏晓伸手摸向了床头柜上的匕首，“或许他是在告诉我们快速离开噩梦世界的办法，既然你说他们内讧了，那他应该是希望我们能快速摆脱噩梦，然后迅速去活动室解决掉他的同伙。”
“别犯傻。”
方田一喝，吓得苏晓触电般缩回了手，“迈尔斯教授说的是死亡能够停止意识和潜意识重叠，短暂的思维停止能终止梦境的进行。可是，这个理论存在着一个先天的限定条件——这必须是你的梦境，如果你坚信这是你做的一场噩梦，那么现在和你对话的我就是存在于你潜意识深处的幻象。”
这个理论对于方田来说同样如此。
他和苏晓都无法百分之百确信彼此不是潜意识制造出的幻象。
“但是，现在还有第三种可能。”
方田说道，“这里并不是我们两种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梦境，所以迈尔斯教授才会在下课时给自己的脑袋来上一枪。”
说到这里，方田的思路终于清晰了许多，“他是为了告诉我们，这里其实是他的梦境。”
苏晓一怔，她近乎于下意识地问道，“那如果我们在别人的梦里死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对方给了他『清醒梦境』的buff相当于赋予了他在噩梦世界中自由行动的能力，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绝对不是为了让他从噩梦中惊醒后从旁拿起匕首给上自己一刀。
“那现在怎么办？”
“他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么？”
当子弹打穿迈尔斯教授的头颅之后，整个梦境世界便随之瓦解了，“只要干掉了这里的‘迈尔斯博士’，就结束了。”
方田拿起床头柜上的匕首，他觉得这恐怕才是这把匕首的正确用途。
“活动室……”
苏晓也反应了过来。
之前他们是在活动室遇到了迈尔斯教授，而方田之前惊醒的时候，也几乎立刻去了活动室。
“走吧。”
“等一下。”苏晓脸色苍白，“那个，踩上去是什么感觉的？”
她指的自然是地板上交错着的手臂，任何一个心理健康的正常人都不会希望自己踩在这种东西上面走路。
“没什么感觉。”
“真的？”
苏晓咬了咬牙，试探性地把脚伸向了其中一只手臂。
在这个充满精神污染的世界里，她的鞋子不翼而飞了。
最先感受到的是冰凉光滑的触感，被踩着的部分凹陷下去了一些，逐渐适应后，苏晓战战兢兢地从床上下来，她刻意扬起了脖子，尽量不往脚底下看，同时自我安慰道，“当成柔软一些的地毯就好，没什么，这没什么可怕的。”
话音未落，她脚下忽然一沉，仿佛有人突然间抓住了她的脚踝。
“呀——！”
她一闭眼，一声尖叫在走廊里久久回荡起来。
第九十五章：梦魇和女武神
听到苏晓的尖叫，方田心中暗道不妙，他立刻紧握匕首，上前一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对苏晓施以援手，就看见后者紧闭着双眼，高高抬起的另一只脚狠狠朝着拽住她脚踝的手臂踩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拽住苏晓脚踝的手臂就因为凹折了九十度而不得不松了手。
这一幕让方田的动作僵在了原地，空气中充斥着尴尬的气息。
只能说他想象中的女孩子遇到危险时应该会害怕地双手抱头，可怜兮兮地蹲在墙角，而苏晓则展现出她作为女武神的潜质，这一脚下去，蠢蠢欲动的手臂为她铺出了一条整齐的道路，处于手臂之下窥探他们的眼睛同一时间闭上了，生怕自己步了之前手臂的后尘。
“方田快走，这里太可怕了！”
苏晓闭着眼，一路向前。
可怕的明明是你吧，连鬼手都被你吓老实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方田，也真没见过这种场面，众所周知，苏晓虽然格斗能力极强，但却被拥有物理免疫技能的幽灵系天克，不过在梦境世界里似乎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突然间意识到鬼怪们在梦境世界采取与苏晓硬碰硬无疑是自讨死路的决定。
在苏晓一脚超人的威慑之下，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医务室所在的大楼，期间地面和墙壁上的精神污染物在苏晓经过时根本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为他们打开了一条道路，整栋楼似乎都在欢送他们离开。
本来少了林玖和山神这两张王牌，方田的心情沉入了谷底，但在看见了苏晓受到惊吓后的破坏力之后，他又重拾起了信心。
眼前这些肉瘤、鬼物不过都是纸老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问题来了，这苏晓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皮肤还很白，乍一看就是那种柔弱小女生的模样究竟是怎么做到一脚把鬼手给踩折了的？
两人在楼外站定后，方田暗中比对了自己和苏晓的身材。
单从外貌和体型来看，明显应该是他的战斗力更强才对。
“刚才太吓人了。”
脱离险境后，苏晓胸前微微起伏，心有余悸地说道，“我感觉这事之后我至少得做一个月的噩梦。”
“噩梦已经首先先被你吓得要做一个月的噩梦了。”
“啥？”
苏晓并不能理解方田到底在说些什么，她被鬼手挠了一下，现在手脚冰凉，大冷天的确觉得很冷。
“来，拿着这个。”
方田思忖再三，将匕首默默地递到了苏晓的手里，他一向懂得审时度势，苏晓拿着匕首绝对能发挥出比他强好几倍的战斗力，在目睹了苏晓的表现后，他深刻地明白了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的真正含义。
这把刀被他拿着就只能是一把白板匕首，但是放在苏晓的手里，保守地估计应该能发挥出霜之哀伤的效果。
“做好心理准备，他们既然把我们弄来这里，一定是有备而来。”
走进活动室所在的大楼前，方田郑重地提醒道。
“嗯，我会小心的。”
苏晓点头。
准备妥当，方田推开了长满了肉瘤的大门，透过肉瘤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污染物，依稀还能认出鬼屋的原貌。
教学楼的长廊，两侧是一间间大同小异的教室，两人沿途走过几间教室，最终停在了四班门口，教室里的黑板上还依稀能看见用红色染料写着的『欢迎来到天神小学』几个大字，如果仔细观察，楼内的不少细节都和他对于鬼屋的记忆相吻合。
教室前门敞开就像是打开了某种机关，一片血水从黑板上檐浇灌而下。
如喷泉状的血水渐渐凝出一个人形，人形抬起头，用他那没有五官的脸对着他们，方田浑身一冷，此前与畸变体相遇时的熟悉感爬上了脊背。
“你们总算来了。”
翻滚的血液之中传出了合成音一般的回响，“作为破解了我能力的奖励，我特地为你们准备一场盛宴。”
“这么说来，你是会制造诅咒物的那个……你队友去哪儿了？就是那个会控制梦境的家伙。”
“他？”
血液中传出了低沉的笑声，“他无处不在，你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投影，为了对付你，他必须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难怪你们内讧了。”
方田了然，有了音乐室幽灵的前车之鉴，他能猜到恐怕并不是所有幽灵都愿意变强，看着这一地的肉瘤和污染物，变强后的模样比缝合怪还磕碜不少，甚至连人形都没能留下。
“内讧？不，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如果他真的感谢你，就不会瞒着你来告诉我们破解梦境的办法了。”
闻言，血水中的人形明显一愣。
过了好半晌儿，他才说道，“很遗憾，我了解你们的做法，这对我是没用的，不过我现在非常好奇，好奇你在失去了林玖的帮助后，究竟能支撑多久呢？”
了解他们的做法？
方田心头一怔，对方的措辞并不是针对他，而是用了“你们”这个带有歧义的措辞。
这个“你们”指的是他和林玖，还是别有所指？
显而易见的是对方并没有解答他疑惑的打算，在留下这句话之后，由血液拼接而成的怪物顷刻间化为了一道疾驰的水流，涌向了他们。
血液人形带给他的感觉有别于噩梦中的其他造物，反倒是和畸变体有些类似。
“苏晓，小心些，这个可能也是诅咒物。”
苏晓双眼一眯，面对冲着自己喷涌而来的水流，她猫下腰，不退反进，水流在接近她不到两米之时，又恢复了人形的状态，高高举起的双臂冲着苏晓的脑袋猛力地砸了下来。
她脚尖一点，敏捷地闪过了人形的猛砸，就连飞溅开的血水都没有沾到她的衣服上。
方田忽然间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在人形和苏晓接触的瞬间，他所看到的画面就像被抽了帧数，出现了一到两秒不连贯的空档，空档过后，苏晓已经从人形身侧闪了过去，手中的匕首却已然插在人形的心口。
下一刻……
血人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第九十六章：恐惧往往来源于火力不足
血人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方田总觉得这幅画面颇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
至于苏晓，在将袭击他们的血人击毙之后，她淡定地拾落已被血水浸透的小刀，若有所思地盯着刀刃看了看，随即嘀咕了一句，“只要能看见了的话，就好办多了。”
“苏晓，你到底是在哪里学的散打？”
现在连散打馆都这么卷么？
除了散打之外，居然还会额外传授学生刀法，就苏晓刚才那一下，没有个好几年基本功的人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要是让方田来模仿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他恐怕不但解决不掉血人，而且还极有可能闪了自己的老腰。
“就是普通的散打馆，不过我们教练倒是说过，所有的招式只是基本功，在实战的情况下不要拘泥于套路，能干掉对手的就是好办法。”
“为什么散打馆的教练会以干掉对手作为前提？”
这家散打馆绝对有大问题，等以后有空了他得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散打馆才能教出苏晓这种能面无表情地捅鬼怪的学员。
不过方田觉得苏晓能捅死怪物，并不是她突然间觉醒了斩妖刀法，而是来自迈尔斯教授的助攻，只是由于苏晓没有图鉴，所以看不见自己的状态栏多出了多少新技能。
哲学家成龙的叔叔曾经说过，只有魔法才能对抗魔法，血人或者鬼屋中所有苏醒过来的怪物，本质上都是噩梦的投影，迈尔斯教授给他们加的buff正好对噩梦形成了某种克制效果。
而在听了诅咒者刚才的那一番话之后，方田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迈尔斯教授最后的助攻了。
上一层梦境世界破碎后，他应该便和这无边的梦魇彻底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遍布整个世界的污染的源头。
在助攻和匕首的加持之下，苏晓变得犹如女武神一般，不难看出诅咒者的确为他们精心准备了不少惊喜，地下室的怪物、行走的人体模型——方田所有听说过的校园传说都一个个活了过来。
其中，校长的怨灵尤为强大，足足挨了苏晓三刀才被彻底消灭。
原本鬼屋最尽头的出口被无数封条贴满，上面写了各种看不明白的字体，血液透过门缝一直蔓延到了走廊上，只是站在门前，方田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鬼屋一日游快要结束了，准备好了没。”
“没问题。”
苏晓撩了撩额前的刘海，起初她还会因为血溅到脸上而感到不适，但在捅了两三个怪物之后，她就完全适应了挥刀的节奏。
此刻她一身是血，就连头发上都散发着血腥味，她没有半点惊慌，相反，她反而隐约产生了些许的熟悉感。
被割裂的人体，以及飞溅得满墙都是的血液……
她总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画面。
苏晓很快将此归结于噩梦世界的影响，任谁在这种满是血水肉瘤的地方待久了，精神都会失常，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自己真的精神失常前捅出一条血路来。
“上吧。”
推门的瞬间，前所未有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教室，教室的格局两人熟悉，有别于千篇一律的小学教室，这里采取了大学式的环形结构，讲坛上摆着一张桌子和一个黑板，黑板上画着人类大脑的图案，图案旁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方田上一次踹开门时，看见的也是相似的场景。
教室笼罩在不知从何而来的红色光影之下，座位上坐满了学生，他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一堂别出心裁的课程。
他们的脑袋不翼而飞，血液便是从他们脖子上被截断的部分流淌下来的，在又一次破门而入之后，认真的学生们又一次对方田和苏晓怒目而视——那长在墙壁上的一张张人脸看向了他们，学生们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迈尔斯教授并不在这间屋子里，黑板前没有任何人，只有讲台上摆放了一个龟裂的人面像。
教室里唯一有着头颅的人缓缓从座位上起身，那是一张普通到了极点的脸，普通到令人产生了莫名的熟悉，在大街上经过时你绝不会多看上他一眼，但这张脸却像是住进了你的记忆深处，让你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我开始相信你了。”
那人欣赏着苏晓已经被血污染红的面容，说道，“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们为什么能完好无损地来到我的面前，这里是最深层的噩梦，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一点……很遗憾，这也恰好证明了他是一个懦夫。”
“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和我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这是方田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
他就一个想要脱单的普通青年，走在街上连莫西干头小混混都没招惹过，他起初以为这两个杀手是拿钱办事，但是哪有杀手组合为了消灭目标不但反目成仇，还在和他正式碰面前先献祭了一个？
只有对他有深仇大恨的人，才会不惜拼的一死也要拉着他一起陪葬，作为刚刚处于起步阶段的鉴赏家，方田自认为还没资格和妖魔鬼怪们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你误会了，我和你并没有私人恩怨，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男人语气平和，“杀了你，是为了拯救更多人，希望你能谅解。”
“不，我完全没法谅解。”
方田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次听说过这种毫无逻辑的理由，他作为一个主动帮忙调查了三年前失踪案的热心青年，居然被杀手这么说。
“事实上，我也从没打算说服你。”
说话间，无边的虚影从他背后蔓延开来，短短几秒时间之内，墙壁上扭曲的人面就被虚影遮蔽，被虚影淹没的地方没有出现任何恐怖事物，但方田心中却涌现出了远超之前的危机感。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既然已经指望不上这个懦夫了，就由我亲自来结束这一切吧。”
男人悲悯的语气不似伪装，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程度，“……在你孕育出新的怪物之前。”
黑暗压了下来。
第九十七章：私人恩怨
“我知道了，果然是私人恩怨。”
虽然男人什么都没说，但却还是给了方田明确的提示。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其实在得知了推断出图鉴上一任持有者死亡之后，偶尔也会有一些随之而来的疑问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比如说，上一任持有者是死亡，还是遭遇了团灭？
如果没有团灭，那么他队伍的成员去了什么地方？
现在看来，上一任持有者似乎并没有像他一样对队伍里的成员们隐瞒了图鉴的秘密，这两个直奔他而来的两人很明显知道图鉴的存在。
他们想要除掉的，是图鉴的下一任持有者，但碍于苏晓在场，方田并不好直接质问对方关于图鉴的事，因此只能笼统地将其归纳为私人恩怨。
男人对他说的这一番话证明了林玖道听途说来的传言并不准确，上一任图鉴持有者的死亡似乎并不完全是来自敌对势力的追杀，而是受到了图鉴功能的反噬，也只有这样他昔日的队友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为他报仇，而是来找他这个图鉴下一任持有者的麻烦。
最坏的猜测成了真，前代持有者的队友们也许最终会一个个找上门来。
虽然方田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图鉴的事，但在知道了图鉴存在的情况下，只要仔细寻找就不难把目标锁定在他的身上。
安定茶叶作为日常任务附送的前期道具，前代的图鉴持有者一定也把它用到过其他幽灵或畸变体身上。
男人瞥了苏晓一眼，说道，“让她离开吧，这是你我之间的事。”
“那我还真应该夸夸你恩怨分明。”
面对迎向自己的虚影，方田并没有后退，他现在已经没空理会前代图鉴的持有者到底给他留下了多大的烂摊子了，如果在这里被干掉了，什么都是白搭。
他审视着教室里的一切，陷入思考。
在方田眼中虚影蔓延的速度慢了下来，直至被减缓到了龟速，即便如此，他剩下的时间也并不充裕。
没有头的身体，以及充满怨念的面容逐渐退却，他将眼前的教室还原成了最初的样子——一个非常普通的大学教室，在这间教室里，迈尔斯教授指导了他们关于梦境的知识，所有的一切，都和大学里的一节普通课堂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迈尔斯教授拿着凭空出现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美梦随之崩塌，噩梦露出了獠牙。
事情演变到现在的地步，方田必须以迈尔斯教授预料他和苏晓最终能来到这里，并且遇上他的同伴作为思考的前提，同时，迈尔斯教授应该也知晓关于图鉴的秘密，而基于以上前提，教授依然认为他们能从追杀者的手中活下来。
所以，迈尔斯教授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颅，在保护他们不受噩梦侵扰的同时，给予了他们提示。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把答案告诉他们，方田猜测要么对方是一个谜语人，要么就是在他们知道了准确答案之后，噩梦中的环境就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毕竟这个充满了视觉污染的噩梦世界，也是迈尔斯教授思维的一部分。
在遇到守关Boss之后，他给出了这道谜题最后一个提示。
男人提到过，这里是最深层的噩梦，也就是说这里对于迈尔斯教授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虽然里面听课的学生已经被视觉污染化了，但教室却基本还保持着最初的面貌。
方田的视线扫过环形罗列的座椅，扫过了墙壁、天花板，当他又一次看见讲台上的人面像之时，谜题的答案终于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恐怕就是迈尔斯教授行为的最后一层含义。
紧接着，时间的流速恢复了正常，虚影又开始了蔓延，它将苏晓掀出了教室，将入口彻底封死。
“看来，你的队友并没有告诉你所有事。”
方田长叹一声，高度集中精神之后，疲惫和脱力感涌了上来，“至少，他没有告诉你梦境世界的规则。”
在上一个梦境的最后，迈尔斯教授将手枪指向了自己的头颅，而如果排除早就等在这里的诅咒者，这间教室里所有听课的学生都缺少了头颅，唯一一个完整的头颅被陈列在讲台上，而这里又恰好是迈尔斯教授曾经待的地方。
他们要在噩梦世界杀死的既不是诅咒者，也不是迈尔斯教授，而是，一个布满裂痕仿佛一碰就碎的头颅。
方田以百米冲刺的姿势向前迈出了一步，诅咒者也立刻觉察到了什么，虚影扩散的速度顷刻间提高了数倍，墙壁、天花板上附着的黑影形成了一个个尖刺。
下一刻，万箭齐发。
刹那间方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脚踝，并沿着他的脚踝一路爬了上来，在梦境世界里，理智值和『逃命大师』都失去了效果，因为在这里遭到攻击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意识。
迈尔斯教授并没有告诉过他们，如果死在了别人的梦境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但从那个他喜欢的电影片段来看，那绝不是什么好去处。
方田并没有永远徘徊在梦境世界里的打算，因此在虚影控制住他的肩膀之前，他抱起讲台上的人面像，狠狠地向地面砸去。
“哗啦——！”
无边黑暗遮蔽了他的视线。
但紧接着，黑暗出现了一条条裂狠，他探出手，轻易地摘下了其中一个碎片。
光从碎片的另一端透了进来。
黑暗彼端不再是充满血与精神污染物的鬼屋，而是他和苏晓最初看见的大学教室，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他们，他手中的粉笔充满激情地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个字。
手绘的大脑图案并不完美，可以看得出对方的绘画能力有待提高。
写完了一段文字后，男人转过身来，映入方田眼帘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长相。
男人并没有注意到方田，他仰起头，看向了满屋子的学生。
“这些，就是我们对于梦境研究的成果，我们可以将它称之为《梦境理论》。”
男人难掩激动之情，“总有一天，我们能自由地与自己的潜意识交流。”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完全消失。
所有的黑暗都碎开了。
方田从恍惚中睁眼，第一眼看见的是正站在床边，低头观察他的林玖。
见他醒来，林玖不满地问道，“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确实有点久。”
方田坐起身来，“走吧，还有人在鬼屋里等着我们。”
第九十八章：三重奏
方田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因为看见军训基地普通的景物而庆幸，即便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汗味，但比起那个被完全污染的噩梦世界，这里简直如同世外桃源。
活动室距离医务室大楼也就不过几分钟的路程，操场上充斥着正在进行冥想训练的幽灵们，他走过楼前最后的小道，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这恐怕是迄今为止他遇到过的最有骨气的对手，在梦境世界坍塌后，对方并未逃窜，而是一个人待在活动室里等待着他的到来，他既不像畸变体那样完全失去了理智，也不似猫语网咖的幕后老板是一个一碰就炸的魔怔人。
聚集于教室里的黑影看起来相当平静，就像是在迎接着自己的命运。
当然，从结果来说，这么做也许会是更加体面一些的结局，如果他仓皇逃离这里，就会被第四科安插的人手撞个正着，而在了解到对方的真实身份过后，这就显得有些讽刺了，因为在一年之前，他们还在为第四科工作。
甚至整个第四科绝大多数对于超自然现象的第一手资料都是由他们提供的。
事实上，诅咒者的能力算不上太强，他此前只是用改了个名字的方式就轻松地躲过了追杀，而眼前的景象作为最终的决战来说，未免也太过寒酸了一些。
挡在虚影和方田之间的，是一排漂浮着的“武器”。
混杂其中的餐刀和餐叉足以体现出他的穷途末路，看来在离开了噩梦世界之后，对方已经失去了那操纵影子的力量，回到了他最开始的样子。
这一次虚影没有多言。
他一挥手，漂浮着的“武器”便在他的操纵之下朝着方田齐射而来。
在锅碗瓢盆即将把方田淹没之际，他面前的空间扭曲在了一起，所有的进攻都陷入了凭空出现的裂缝，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见这一幕，虚影心中终于释然。
“看来，你成长的速度还要比我们快了一步。”
他听见了身后呼啸的风声。
“搞定。”
林玖冷漠地注视着虚影在他面前逐渐化为虚无，这是她在认识方田之后最轻松的一次战斗，虚影在她面前没有任何抵抗力。
“辛苦了。”
方田站在原地，看着最后一缕虚影化为青烟，胸口的痛楚以及精神层面的疲惫感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睡了整整一天，但是现在他却很想躺回到床上，一觉睡到天亮——他现在急需一场不会做梦的睡眠，至于诅咒者和他队友们可以等他明天一觉醒来，重振旗鼓之后再做考虑。
他的敌人，是上一任图鉴持有者组建的队伍，他们对图鉴知根知底，甚至还有可能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功能。
而上一任的图鉴持有者，最终很有可能死于图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通过图鉴创造出的怪物之手……
太多的烦心事涌入了他的大脑，可能只有睡觉才能让他在梦境里过度消耗的精力恢复一些。
他看了一眼鬼屋窗外依旧赤红的月色。
月光照进了教室，教室的黑板上还残留着学姐上次写下的血字，视线顺着黑板偏移，便自然而然地停留在了讲台上。
而在看见讲台上安放的物件之后，困意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物件在这一刻给方田带来的惊悚感甚至要远超大学教室无头的学生——那是一把手枪，作为曾经的FPS游戏的狂热爱好者，方田一眼辨认出了手枪的型号和迈尔斯教授自杀时的手枪完全一致。
或者按照潜意识的理论，这或许就是根据他的潜意识生成出来的。
“苏晓，你看见那个没？”
“……一把枪？”
苏晓困惑地反问，“这不是你们在鬼屋里安排的道具么？道具的做工倒是挺精细的，看起来就和真的一样。”
“这是迈尔斯教授之前拿过的枪。”
也就是说……
他现在仍然处于梦境之中，一个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梦境。
而在这一层梦境中，甚至还专门为他安排好了干掉了诅咒人的场景。
他几乎下意识地调出人物面板，『清醒梦境』的buff已经消失了。
方田的提醒却让苏晓更加迷惑了，“迈尔斯教授？谁啊？”
“就是教我们梦境理论的教授啊，你不记得刚才在梦里发生了什么吗？”
“我没做梦。”
苏晓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之前定了闹铃，闹铃响了我就起来了，但我们见你睡得很沉，就没有叫醒你……方田，你没事吧？”
方田没有回答，他快步走到讲台前，拿起手枪。
沉甸甸的手感和仿真枪械完全不同，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打开了弹夹，弹夹里只装了一枚子弹，似乎是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这里，难道是他自己的梦境？
『你们如何确定和你坐在一起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你们的潜意识的投影？』
方田想起了迈尔斯教授在课堂上的提问。
而教授的回答是，在使用这枚子弹之前，他永远无法确认。
“方田，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梦里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你已经醒来了。”
苏晓觉察到了方田的异样，说道，“这里是现实。”
方田将装着子弹的弹夹放了回去，关于梦境和现实存在着无数种可能性，而所有人都只有一次验证真伪的机会。
假设他此刻仍然处于梦境之中，潜意识的投影也完全有可能说出和苏晓相同的话来。
剩下的唯一问题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间方田便想到了答案。
他此前对于梦境世界所有的了解，都建立在诅咒者和他的队友出了内讧的情况下，因此他几乎理所应当地认为迈尔斯教授是来帮助他们的，而根据教授留下的种种提示，他的确顺利地破解了噩梦世界，并且在“现实”中解决掉了诅咒者的麻烦。
可如果说，他们两人从一开始根本没有内讧，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
仔细回想起来，一切似乎又的确太顺利了一些。
在噩梦世界里所向披靡的苏晓，以及在“现实”中面对林玖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诅咒者，顺利地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方田的视线停留在了枪上。
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非常喜爱过的那部电影中提到过，这世上并没有绝对完美的梦境，它总有那一刻会让人察觉到荒诞的细节。
而这把本不应该出现在讲台上的手枪，或许才是迈尔斯教授……或者说他潜意识对他最后的提醒。
这里仍然是梦境。
而离开梦境的唯一钥匙，正被他牢牢地握在手心。
第九十九章：名字的奥秘
与此同时，一个布满裂痕的人面像正观察着方田的一举一动。
他的紧张程度丝毫不在方田之下。
虽然昔日的队友已经彻底消散，但他的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他们不久之前的交谈：
“你的意思是说，为他设计出一个和现实一模一样的梦境，将他永远地困在梦境里？这恐怕有些困难。”
“所以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梦境世界，并完整地经历从做梦到清醒的过程。”
“我可以尝试，但你应该明白没有人会永远被困在梦境里，即便我们这么做了，他迟早也会觉察到异常。”
“是啊，如果你能在梦中直接干掉他就好了。”
“我的能力并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
“别激动嘛，我只是随口一说，总得来说我们两个搞后勤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相当不错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真得开一箱啤酒庆祝一下。”
“还是说说你之前的计划吧，在第三层梦境中，我会引导他干掉你，然而尽全力保持梦境的真实度……如果顺利的话，我或许能拖住他一到两天时间，以他的头脑普通的幻觉拖不了太长时间。”
“说到这里，我忽然有些好奇，按照你们之前的研究，如果处于梦境里的人发现了真相，他们该如何从梦里醒来？”
“当他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要醒了，没有人能在睡梦中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如果没醒呢？”
“找一个高一点的房子，从楼顶一跃而下。”
“这是什么道理？”
“强行终止你潜意识的活动，让它短暂地以为自己死了。”
“那么他多半也能想到这种办法，也就会说强行把他留在梦里也是不可能的。”
“想要干掉他，无论如何我们也绕不开林玖，无论美梦或是噩梦，终究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
“那还真是遗憾，我的诅咒已经完全被他识破了，你的能力又只有半吊子的水平，难怪以前我们只能搞搞后勤。”
“只要拖住他一两天，足够我们跑路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城市，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有些工作，必须有人来完成。”
“你想到对付林玖的办法了？”
“完全没有，我们两个加在一起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们白白送死。”
“怎么会是白白送死呢？至少，也要给他留下一个想法才行。”
“想法？”
“你说他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你的幻象迷惑不了他，任何的漏洞都会让他产生怀疑，他在梦里遇到的人越多，破绽也就越容易暴露……而当他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世界的第一时间，就会找到一个高一些的建筑，强行从梦中醒来。”
“没错。”
“那么，我知道第三重梦境应该怎么布置了。”
“你有话直说。”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露出破绽，就直接让他醒来吧。”
“你总算放弃了？”
“当然不是，不露出破绽的难度实在太高了，可是对于一个刚刚经历过梦中梦的人来说，让他对现实产生怀疑并不困难，而你说过，如果他发现了自己身处梦境之中，最有可能做的就是找一个高一点的房子，从上面一跃而下。”
“可这样一来，你……”
“我的诅咒已经没用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
……
……
“林玖，如果我现在问你我是不是在做梦，你一定会告诉我这里是现实吧？”
沉默许久之后，方田开口问道。
梦里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潜意识的投影会陪着他一起做梦。
苏晓等人对待他的态度，也让他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你是睡糊涂了吗？”
林玖也被方田一连串古怪的行为给弄懵了。
敌人已经死了，一切不费吹灰之力，她无法理解方田为什么会因为一把放在讲台上的手枪变得疑神疑鬼。
意料之中的回答。
对于方田来说，想要验证梦境与现实的方法简单极了，并且那枚钥匙从一开始就被他捏在手心里。
在一个全面禁枪的社会，一个安放在教室讲台上的手枪实在太过荒诞，更在一两个小时前，迈尔斯教授则亲手曾经用这把枪里的子弹结束了他的梦境。
可是，迈尔斯教授并不一定真的和他站在一边。
他现在不得不思考对方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目的便是为了让他对这第三重梦境信以为真的可能性，如果他现在依然处于梦境之中，那么此刻和他对话的既有可能是他的潜意识，也有可能是控梦者本人。
“但是这个问题，只有你才能给我最正确的答案。”
“正确答案就是你现在醒着，不要疑神疑鬼了。”
“我想听到的不是这句话。”
“难不成你还想听我向你表白？”
“很遗憾，也不是这一句。”
就在刚才，方田终于想到了除了子弹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别的验证方式，控梦者知道图鉴的存在，因此就连『清醒梦境』buff的格式都制作得惟妙惟肖，就算他知道每一个人物面板的格式，方田也不会多么意外。
但是有一件事，是对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在这个系统里，除了图鉴本身提供的情报之外，还有一些极具他个人风格的元素。
因此，方田看向了林玖。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她的人物面板。
『林玖（幽灵/畸变体），了却了心愿的少女，决定和鉴赏家一起开始旅行』
『好感度：100』
『危险等级：E级』
『提示：你的第一个伙伴』
『技能页面已隐藏，点击以显示完整列表↓』
这一次，方田点开了向下的箭头。
『物理免疫』、『切割』、『形态转变』、『瞬间移动』……当他看见『通风管道』这四个字的时候，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林玖所有的技能名都是他一拍脑门儿想出来的，这是除了他之外，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细节。
控梦者恐怕永远都想不到，他作为一个能取出埃尔比卜亚-萨哈兰特斯-高木恩克朗这么高大而又朗朗上口名字的人，居然会把林玖的技能记录得如此随便。
换而言之，林玖和苏晓并没有说谎，这里的确是现实。
一旦他刚才开了一枪，后果不是在真实的世界里醒来，而是就此长眠。
对于已经消散了的虚影，方田的情感又复杂了几分。
既然这里是现实，那也就意味着诅咒者真的烟消云散了，他回想起对方在第二层梦境里所说的一切。
为了干掉他，他们的确不得不做出了牺牲。
只是被献祭的并非他的队友，而是他自己。
方田也终于明白，那两人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对这第三重“梦境”产生怀疑，并且最终为了从“梦境”里醒来，使用迈尔斯教授在课堂上教授他们的唯一的方法。
方田缓缓将手枪放回原处。
“林玖、苏晓、山神……”
他深吸一口气，“结束了，回去吧。”
第一百章：资本家的心都没你黑
翌日清晨。
『恭喜玩家解锁失落的图鉴』
『诅咒（妖怪），对物体施加诅咒，以此影响人心的鬼魂』
『危险等级：F级』
『弱点：净盐、符咒、阳光』
『备注：后勤人员』
『提示：该妖怪已阵亡，检测到图鉴中完整的资料，鉴赏家获得技能：诅咒，可通过图鉴将其传授给其他妖怪了，请注意，一经传授技能将会损毁，请慎重选择』
当方田迷迷糊糊地看见图鉴附带的提示后，一下子就瞬间清醒了过来，这一次图鉴的提示是解锁，而不是获得，并没有附加的一点自由属性点，但与此同时，他却获得了价值远远高出一点属性点奖励的道具。
这一点属性点无论加在魅力、智力或是体力上，对于团队战斗的提升都只能用不痛不痒来形容，而这个技能机却能直接给团队带来一个强力的装备大师。
事实上在他第一次接触到诅咒物品之时，就已经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只要能设法消除诅咒物的副作用，或者让副作用变得无关痛痒，诅咒物绝对能成为相当优秀的武器，尤其是最后一条附加效果，把对他的增伤换成其他属性，效果已经堪比一个技能了。
他连忙查看了林玖和山神的图鉴，遗憾的是两人的名字后都产生了“不可学习”的提示。
方田研究了一会儿之后，猜测这可能和林玖、山神已经拥有了一项技能有关，那么问题来了，林玖说她的能力是在死亡时从黑墙的另一端带回来的，这个图鉴为什么能让他把死去的幽灵的能力变成技能机再传授给别人？
这个图鉴和黑墙之间又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倘若他获得的系统独一无二，他自然没必要深究，可现在的情况已经证明了在他之前，已经有过一位图鉴的持有者，方田无法确定在那个死去的图鉴持有者之前，还有没有别人成为过鉴赏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之所以成为鉴赏家，也是通过“技能机”的方式遗留而来的。
总觉得图鉴和林玖所说的黑墙，隐藏着一个不得了的阴谋。
他作为一个想要脱单的大好青年，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卷进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了。
胸口处依旧隐隐作痛，方田估计被刺的伤口愈合后会留下一条明显的伤疤，这倒也算得上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被人捅了之后的纪念了。
“8分21秒。”
床头柜传来的说话声打断了方田的思绪，他一回头，便看见扎古的模型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态镇守在床边。
“什么8分21秒？”
“林玖说你几乎每天起床的时候都会发呆，我不信所以和她打了一个赌，如果你这次起床发呆的时间超过8分钟我就输了，你起床的恶习害我输给了她500元。”
什么小学生赌约？
哦，不对，小学生应该拿不出500元作为赌资。
不过林玖乐子人的性格的确是个大问题，就连山神如此沉稳的老大哥都被她给带的跑偏了，方田现在非常担心队伍未来的前景。
往大了说，这是一支队伍的风气，是队伍的精神面貌，如果林玖今后作为他们队伍的招牌被人认识，他的对手恐怕会怀疑他们队伍的平均年龄没过15岁。
“山神，你怎么也开始陪着她闹腾了？”
“哼，我这个人向来愿赌服输。”
山神冷声道，“这500块钱就从我的工资里扣吧。”
“你哪来的工资？”
方田可是智力高达10的男人，他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地就被山神给绕进去？更何况他一月的生活费一共就1000块出头，这山神张口就要拿走他一半，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这么狮子大开口的。
“你别给我装糊涂，当时你邀请我入队的时候可是夸下过海口，今天早上林玖教会了我上网，我查了一下，青空市的平均工资是4500元，我也不难为你，你每个月给我4500，时间和别人一样，11号到12号之间打到我卡里就行。”
你这是在想屁吃。
“你再仔细想想，我邀请你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来了就是主力，还提供免费的食物饮料和茶水，怎么了？”
“对嘛，我可没说要给你开工资。”
？
这回轮到扎古的脑门儿上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问号，如果他附身的不是手办而是真正的扎古，现在方田应该已经要吃上一记光炮了。
“我就说吧，他是绝对不可能给你开工资的。”
林玖飘到两人之间，一脸打赌胜利后得意的笑容，她根本不在乎打赌的500块钱，重要的是赌赢了所带来的喜悦和成就感。
她之所以如此确信自己能赢，主要是因为她趁方田不注意，偷偷看了他银行卡和支付软件账号里的存款。
837元。
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数字，而据说方田需要依靠这837元撑过一个月的时间。
在林玖看来这已经和末世求生的难度没什么区别了。
“等一下，你们俩先慢着。”
山神激动地从扎古手办中飘了出来，“等于说你邀请我加入队伍，帮你干杂物，还要跟人火拼，最后还不想付钱？”
他之前上网的时候看见了不少黑心资本家的事例，也做好了方田和他讨价还价的准备，就算方田说得天花乱坠，他心目中的底薪也不能低于3000元，可他万万没想到方田的心居然比他看到过的黑心资本家加在一起还要黑，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给他开工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山神发人深省的质问直接把方田也给问住了，他挠了挠头，自己之前没往这方面想，山神冷不丁一问，他才发现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他就一个月生活费1000块出头的穷学生，上哪儿给妖怪开工资去？
“你先等等，我想想办法。”
图鉴图鉴，队伍里妖怪要我付工资怎么办，在线等，急！
从一开始这图鉴就只张罗着让他找队友，可从来没提过工资的问题。
将这个刁钻的问题抛给图鉴之后，方田三人安静地等待了近五分钟之久。
遗憾的是，图鉴就像是把他屏蔽了一般，再也没有回音了。
第一百零一章：青空市合伙人
“所以说，你这是付不起工资了？4500元都付不起？那3000元呢？可不能再低了。”
山神仍不死心，他似乎显然不具备讨价还价的经验，一张口就把预期工资直接降低了1500元。
此时此刻，智力高达10点的方田同学却面红耳赤，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虽然以他的聪明才智，只要采取画大饼的战术就能轻松地把和社会严重脱节的山神给糊弄过去，但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当山神透过问题揭露本质时，他的良心也受到了强烈的谴责。
曾几何时，他也是痛恨过黑心资本家的打工人。
正所谓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如果用经济学的眼光来考虑这个问题，山神的能力恐怕还远远不止这个价位，那可是具备着成为全球流战术核心级别的能力！
“话不能这么说。”
一直处于看乐子状态的林玖终于开口了，“你以前在山里的时候有人给你开工资吗？”
“那倒没有，但是人们偶尔会来寺庙里供奉我。”
不过吧，上一次有人供奉他还要追溯到寺庙还在的时候，那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随着青空市的开发，各处的荒地不断被开垦，而在这里被改建成军训基地之后，周围的设施也都大换血了。
他所寄居的寺庙就很不幸地沦为了跟不上新时代的产物，被彻底取缔了。
虽然后来在深山里认识了不少幽灵，但幽灵普遍没什么钱，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就更不必提供奉他了。
“我查了一下资料，这里的寺庙还存在的时候，已经是50多年前的事了，而且我还特地查了一些当时的寺庙的运营情况，实际上平时根本没几个香火客，他们用来供奉你的食物每个月加起来恐怕都不会超过100元。”
林玖让方田的手机飘浮了起来，上面还有寺庙还在时的图片，所谓的供奉实际上只是一些手工制的小点心。
“而你却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问方田要4500元！”
方田不得不承认，林玖不当乐子人的时候，说话还是颇有气势的，“为了欢迎你的到来，我们当天光是购买适合你寄居的手办就花费了上万块，方田问你要钱了吗？”
“……没有。”
山神的气势顿时被林玖压了下去。
只是……
虽然方田很感谢林玖站出来为他说话，但是这一番话下来，却让他的脸更红了，因为准确地说，是林玖花了几万块，他一分钱没花，就他那可怜的837元，想拿来买手办只能用不自量力来形容。
这岂不是更加坐实了他白嫖怪的身份？
“你知道方田为什么没问你要钱吗？”
“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们把你当成队友、朋友来看待，但你却不识好人心，反过来问他要钱！所谓的工资，指的是工作后所得的酬劳，但他实际上并没有给你安排过任何必须的工作内容。”
“可是问题在于我们不是时不时要帮他去和别的妖怪火拼么？”
“看来你完全弄错了。”
林玖双手环胸，说得头头是道，“作为好朋友，看到他被别的妖怪欺负了，难道你就打算置之不理吗？”
“这……”
山神一直非常仗义，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当林玖质问他的时候，他也不由感到羞愧。
听到这里，方田便顺着林玖的话说道，“林玖说的没错，我们之间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硬要说的话，应该属于合伙人。”
“合伙人？”
“就是联合起来准备干一番大事的人，如果以后赚了大钱大家也是平分的那种。”
“我明白了，看来是我之前误入了歧途。”
山神深表自责，事实上对他来说，这一层关系有些微妙，他以前遇到过不少人类，不过他们大多把他当作神灵来供奉，来寺庙的人大多是有求于他，至于后来认识的那些幽灵，也多半是把他当成了老前辈来看待。
他作为妖怪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把他当做朋友来对待的人类，“我对之前的言论表示歉意，你说的合伙人我觉得不错，就这么办吧……顺便问一下，我们合伙的这个项目目前赚了多少钱？”
又是一个刁钻的问题。
方田发现这个山神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但问问题却总是一针见血。
“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没有收益。”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100元。
这钱是他在来青空大报道的当天买方便面的开销，寝室里的那一箱方便面是队伍的储备粮，大家可以随便吃的那种。
“可以理解，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起色。”
山神自认为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他知道一件事在开头时往往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他决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歉意，“那么，我们这个项目具体是做什么的？”
问得好！
山神的问题又一次一针见血。
因为吧，其实方田也不知道他们三个合伙到底要做一件什么大事，连做什么都没想好，自然就更不用谈收益问题了。
思索片刻后，方田轻咳一声，“我们要做的这件事可不一般。”
他当然不可能承认他们三个合伙其实无事可做，这会极大打消队员们的积极性，“我们这个行业往宏观一点地来讲，关乎到人类和妖怪幽灵们之间的和谐相处，是一项相当远大且具有社会意义的事业。”
闻言，山神顿时振奋了起来，直呼找到了不可多得的合作对象。
以前来寺庙里的香客们拜托他的都是秃顶的人希望能长出头发、光棍想找到真爱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而且还都是他处理不了的琐事。
他一个妖怪，哪知道怎么生发，怎么找女朋友啊？
从来没有人邀请他一起投身到如此远大的事业当中。
山神问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正所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的身体，任何工作都是干不好的。”
方田用肃穆的语气说道，“我们必须时刻准备着，而现在，我们应该去食堂打磨好自己的身体。”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为了伟大的事业献身是一方面，更现实的问题在于，如果再不去食堂，早餐时间就要过了。
第一百零二章：第四科
在方田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在学生间又凭空多出了一个新的外号。
硬汉。
当他到了餐厅时，不只是同级的新生，就连一些教官也对他致以了敬佩的目光。
他们训练的基本都是青空市各个高校的大一年级新生，总体来说现在的小年轻稍微崴了脚受了伤就大呼小叫的，恨不得直接翘过军训剩下的所有内容，然而方田昨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捅了一刀，今天居然一大早自己来餐厅吃饭了。
方田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翻起了青空市的学生论坛。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虽然在被评选为新秀渣男之后，论坛上每天都会有匿名对他口诛笔伐的人，“方田，给爷死”的口号被一小撮不明就里的群众喊了好几天，但在自己遇袭了之后，却并没有人拍手叫好，反倒是一致对袭击他的体育生口诛笔伐。
计算机系的学长学姐们甚至连体育生从小到大的经历都给扒出来了，其中就包括他曾经在高中时调戏同班女同学以及斗殴的“前科”。
在前科累累加上罪证确凿的情况下，这个体育生多半是走远了。
被开除已经板上钉钉，青空大学生们目前关注的主要是这会不会上升到刑事案件。
这件事的影响极其恶劣，往大了说，已经可以够得上杀人未遂了，青空大自建校以来，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狂徒。
方田津津有味地吃着肉包子，随手在论坛里输入了上一任图鉴持有者的名字。
搜索引擎并没有反馈任何结果。
看来上一任图鉴持有者在学校并不怎么出名，不像他自从入校的第一天起就成了青空大的风云人物，只要搜他的名字，结果已经足足有了三页多。
没有什么人讨论过上一任图鉴持有者，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死了。
看到这里，方田心中难免悲怆。
不止是对于前辈的哀悼，更因为一想到自己的这个前辈，他就会立刻回想起自己的日常任务断了。
在每日5000米的日常任务之后，赫然多出了一条“已失败”的备注，在来的路上，他仔细研究了一下，暂时没有找到补签卡之类的道具。
他现在很想怒喷那个体育特长生。
你特么的就不能等我做完日常再出手吗？
等个十来分钟会死吗？
方田从一开始就对对方没有一丁点好感，首先是对方自己作死害得他和苏晓在后山上忙活了一宿，得救后不来道谢就算了，居然还记恨到了他的头上。
他只能说，大城市的人心还是太复杂了，只有林玖的关怀才有些温度。
吃完饭，方田充满了正当理由翘掉了今天的训练，他直接给冯警官打了个电话。
觉也睡好了，是时候处理正事了。
几分钟后，他们在医务室里碰了头，经过了一整夜的波折，这俨然已经成了他和第四科密谋的场所。
林玖说过，第四科的建立和他的前辈有着密切的联系，他思忖许久后，认为现在是时候该接过前人的遗志，投身到第四科的发展了。
用更通俗易懂一些的话来讲，他现在被前辈组建的队伍追杀了，急需得到当地警方的保护。
冯夕一进门，就开口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
她不得不承认方田的表现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他所展现出的胆魄和行动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大一新生的范畴，以至于在许多问题上，她可以把方田当成同事或者战友来对待。
自从特殊雇员被确认死亡后，第四科就非常需要一个能和鬼怪打交道的人。
她萌生了邀请方田加入第四科的念头，随即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冯夕还记得第四科赶到现场之后的发现，她在这一行干了十多年，可是一想到那夜的情形，胃里翻滚的感觉便难以抑制，从现场回来之后，当即有四个人申请调去了别的科室。
她所掌握的唯一线索，就是特殊雇员在失踪前，正在独自调查一个和黑墙有着密切关系的公司。
一旦将方田卷入其中，他也极有可能会步了特殊雇员的后尘。
“冯警官，关于昨天的袭击者，我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能够制造诅咒的鬼怪已经死了，不过他还有一个逃走了的队友，他的能力是控制他人的梦境，不过我已经研究出了具体的破解方式，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做，就能分辨出梦境还是现实。”
“关于这件事……”
冯夕叹息一声，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幻视了，方田仿佛和特殊雇员重叠在了一起，“我们会继续调查下去的，方田，我希望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查明非自然死亡的真相，将真凶绳之以法是第四科的天职，但方田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能够考进青空大，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完全没必要冒着被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盯上的风险。
这次针对他的袭击，已经是一个明显的信号了。
“我在猫语网咖的书面报告里隐瞒了你和林玖的部分，别和黑墙扯上关系，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这也正是我这次来找你的目的，这次策划袭击我的并不是普通的鬼怪，他们还有着另一重身份。”
“什么身份？”
“你们前任雇员的朋友。”
闻言，冯警官瞳孔一缩。
他们之所以将那个青空大的学生称为特殊雇员，主要是因为他一向独来独往，几乎从来不和第四科一起执行任务，他们对此了解甚少，只是隐约知道他有好几个会和他一起行动的“伙伴”。
“其实，你们还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没错吧？”
“……你知道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杀了他的人，就是他的朋友之一，这是他的朋友们亲口向我透露的消息，至于其中的原因，恐怕就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调查清楚的了。”
方田耸了耸肩，“他们已经盯上了我，现在就算我想，也抽不了身了，我觉得如果我和警方搞好关系的话，存活下来的几率应该会大大提高。”
“好吧，不过我需要向上头上报一下情况。”
冯夕迟疑片刻后，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