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无名之书
既定的命运，是无法被改变的。
作为一名大半辈子都在和能力者打交道的研究人员，没有人比杜先更了解预言的准确程度，一旦预言成行，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准备，事先安排好多少中逃跑线路，意料之外的变故都会促成他死亡的结局。
换句话说，就算他现在连夜离开远港精神病院，甚至是逃离零余市，也都无济于事，而那么做，只会让死亡变得没有价值。
杜先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很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按照正常的命运轨迹，促使他在远港精神病院死亡的人只有一个——院长。
在他的回忆里，院长是这个医院里最为神秘的存在，即便是作为医院二把手的他，见到院长的次数也寥寥无几，而绝大多数工作人员，则连一次院长的面都么见过。
除了将研究对象亲自带回医院的时候，院长通常都会待在他的办公室里足不出户。
但这并不意味着院长平时不在医院，在几年前“越狱”事件发生时，院长就在紧要关头出现，并且将逃出医院的苏晓灵魂切割成了两份，将有可能泄露远港精神病院的那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这一次，被院长带回来的研究对象，就是那个被叫做陈健的男孩。
院长似乎对他的能力极为看重，破天荒地安排了明天下午的汇报工作。
恐怕这也是他，不，应该说杜先急于进行实验的原因所在，院长是一个极其注重效率的人，他平时对杜先的实验方式从不过问，只需要在一定时间后见到成果。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自己明天死亡的原因——在汇报工作时，被院长发现而杀害。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这也是他近距离了解到院长能力的机会。
追随着记忆的足迹，杜先在最底层抽屉里翻找了许久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名字的档案袋。
他接受了杜先一切的记忆和认知，因此很清楚以他与生俱来的求知欲，绝不可能不暗地里调查院长的能力，这份档案袋里，就记录了他目前对于院长能力的全部了解。
除了将切割、抽取灵魂，将其放入另一具身体之外，还附带了改变认知等一系列附加效果——除了苏晓这个特例之外，被抽离了灵魂的人并不会保留被抽离前的记忆，他们通常会很快融入到自己被赋予的新身份之中，按照院长希望的轨迹生活下去。
而最关键的关于能力发动方式的调查，依旧处于迷雾之中。
如果无法破解这个谜题，就永远无法和院长那近乎于无敌的能力抗衡，因为任何试图反抗的院长的人，都会在他们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之前，就被抽取了灵魂，就连原本反抗的念头，都会随之一起消失。
院长甚至不需要亲手杀掉那些反抗者，只要更换了身份之后，他们便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部下，据杜先的分析，远港精神病院的大部分员工都是这么转换而来的。
院长与其说是信任他们，更准确地说是信任自身能力的强大。
无名档案袋里的内容实在是太少了，从短短那几行文字中，杜先根本找不到任何足以击败院长的手段，然而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距离预言中死亡的到来，也只剩下不到半天的时间了。
他无从断定在他之前的“杜先”经历过多少次替换，他对于院长的暗中调查又有没有被院长察觉到。
而更糟糕的在于，他只是一个不具有任何能力的研究者，身体也只有普通人的强度。
论战斗，恐怕就连一个持械的普通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他。
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足以在死亡前探究出关于院长的秘密。
持枪也是没有用的。
这一点在无名的档案被如同标重点一般标记了出来，因为在扣动扳机的念头形成前，院长的能力就已经发动了。
看来，从前的杜先不仅在暗中调查院长能力，也在试图寻找他的弱点所在。
他坚信着任何能力者都有其弱点所在，那些看似无敌的能力，只是因为暂时还没有被人找到弱点所在罢了。
杜先在档案里给出了他的一种猜测。
想要干掉院长，就需要在念头传到到院长之前，完成达成这件事。
也即，采取院长无法理解，又或者意料之外的手段。
虽然预言中的命运不会被改变，但他依旧决定按照档案里的内容进行准备，以现在的他又或者是过去的杜先，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他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提醒他身份的古怪图鉴上。
经过一番研究后，一个名为《备忘录》的类别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个图鉴，就是院长能力唯一的漏洞。
至少对方现在并不知道在灵魂转移后，图鉴也出于某种原因被转移到了杜先身上。
《备忘录》里面已经被人经过了精心的整理，上面除了一些常规的注意事项之外，占据最多篇幅的，就是名为《傅征手稿》的文献资料，这份文献资料涉及到许多关于咒术符文的运用，其中还有八成内容被标记为未读的状态。
这么说来……
他在被调换灵魂之前，其实是一个驱鬼人？
而且还和傅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杜先是“业内”人士，他在各种渠道中了解过许多关于驱鬼人的事，这些从古代一直延续至今的人群是真实存在的，不仅如此，他们还是“公司”的头号威胁。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叫做高木恩克朗的鬼出现前的头号威胁。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了解自己和傅家以及驱鬼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了，他必须利用好这份资料，在明天的命运降临之前，掌握那院长意料之外的方式才行。
然后，即便他最终失败了，也能将院长能力的秘密挖掘出来，并通过这份图鉴传递下去。
他无从断定这份图鉴是如何存在，最终又会流落到谁的身上，但是下一个打开《备忘录》的人，就能知道那些院长一直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第三百四十二章：地狱之上
翌日。
高校联赛开幕第二天，青空大学在小组赛里获得了1：0的优势，在汇报工作来临之前，杜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收看这一档自己从不感兴趣的回放。
在回放中，他看见了此前见到过的两个大学生，视频中的他们正兢兢业业地完成着现场的采访工作。
身为青空大学的随队记者，他们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完成了自己的采访义务。
可是……
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因为他们中的一人，是苏晓被分割出去的半个灵魂，而另一个，则是陪同苏晓一起来远港精神病院进行调查者，他们明显早就知道了这个医院不同寻常的地方，可为什么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就当作无事发生，回归了自己原有的生活？
就连那些曾经因闯入B区遭到杀害的报社记者都比他们敬业得多。
不，不是他们放弃了，而是在院长能力的作用下，他们的常识遭到了改变。
这是杜先所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这两个学生是这几天唯二来过远港精神病院的访客，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被院长抽离了灵魂的人。
杜先的视线落在了现场积极采访的方田身上，他的心中忽然间产生了一种猜测——如果被抽离出的一半灵魂最终死在了远港精神病院，那么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就是图鉴最终回到这个名为方田的青年人身上。
他对于院长所有的调查，以及拼尽全力换取的秘密，也会原原本本传递到对方的手中。
可是……
得到了这份秘密的你能破解院长的能力吗？
这注定是一个得不到回答的问题，对方不可能通过一段视频回放听到自己的疑问，更何况，他也没有更多时间了。
上午11点。
事先定好的闹铃响起了。
这意味着向院长单独汇报的时间即将到来，这个早上，院长希望听到关于陈健能力的研究报告。
杜先关闭闹铃，推门而出，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已无半点杂念。
……
片刻后，远港精神病院，院长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位于B区和C区之间，站在办公室门前，杜先能隐约听见来自地板下方时不时传来的回响，虽然只有一个地板之隔，但却像是从人间到地狱的距离。
C区，是远港精神病院的禁地，也是最混乱无序的区域。
他瞥了一眼那通往地狱的螺旋阶梯，大部分阶梯都已经被黑暗所吞没。
事实上，医院接收的九成能力者，都是去过“黑墙”的孤魂野鬼，而其中大部分幽灵在能力开发完全后，都被列入到了不适合重返社会的类型。
“公司”需要的是能够为他们解决问题的能力者，而不是稍有不慎便会造成大量市民死亡的定时炸弹。
而那些具有极高能力开发完成度，又无处可去的厉鬼，便被安置在了C区，正经如此，即使医院的工作人员要去C区，也需要事先做好充足准备，就算在武装到了牙齿的情况下，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时常会出现伤亡。
杜先敲响了房门，聆听着来自“地狱”的回响。
不多时，门的另一端终于传出了“请进”的回应。
院长办公室的格局并不复杂，此刻他记忆中的院长此刻就坐在电脑桌前，见杜先进门，他用眼神示意杜先坐下，随后问道，“关于陈健的研究，进展得怎么样了？”
“那个男孩的能力还有潜力，如果他能在时间遭到删除的期间存有意识，就能完成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杜先复述了自己第一天在观察陈健后记录的内容，“根据我的推测，在时间删除期间，可以将他本人视为脱离了物质世界，虽然我们依旧能看见他的存在，但实际上他已经和我们不处于同一个维度了，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物体都会从他身上穿过去的原因，如果能在拥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操纵这份能力，就能轻易地跨越物质世界的障碍物，到达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这并不是我想要听到的内容。”
院长抬眼秒了杜先一眼，仅仅一个眼神就让后者产生了不小的压力，“我希望听到的是能让他不失去的意识的方法，又或者是你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能力的强度和方式和使用者的精神息息相关，因此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要将使用者逼入绝境，他们精神的潜能就能被彻底激发出来。”
这就是“温水煮青蛙”法则，或者说杜先所有危险实验的理论基础。
让能力的使用者处于危险的境地，永远是最快速激发出他们能力的途径，“制造出一个缓慢形成环境威胁，让那个男孩在失去意识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自己的险境，也许能力就会出于对于使用者的保护机制，让他从无意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在拥有了杜先全部的记忆与认知之下，他很轻易地就能说出杜先原本打算。
而这种实验最大的风险，就在于原本的杜先也无法保证陈健在被迫清醒之时，是否仍然会处于时间删除的状态。
倘若随着清醒，他的能力也会失去作用，那么他的结局就会被大火活活烧死。
听到此处，院长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做吧，我给你三天时间。”
一如既往的语气。
院长从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并且对于结果的评判标准也和杜先保持着同样的标准——那些死于各种实验事故的能力者，其本身就是没有继续挖掘下去的价值。
“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向你汇报。”
杜先的视线已经找遍了院长办公室的所有角落，他的眼神最终停留在键盘旁那一叠厚厚的A4纸上。
按照《傅征手稿》上记录的术式，如果进展顺利，他只需要不到三秒时间，就能让那些A4纸化作利剑，贯穿院长的心脏。
三秒的反应时间，应该非常符合“意料之外”的暗杀的标准。
他刚才完全按照了杜先的方式向院长汇报了工作，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加上院长对于自己能力近乎于自负的自信……
杜先攥紧了白大褂口袋里事先准备好的写满了咒文符号的硬卡纸。
苏晓的预言中并没有关于院长的部分。
那么接下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就是他在干掉了院长之后，被远港精神病院的警卫，又或者是“公司”的追兵杀死。
但是……
“我劝你不要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杜先。”
院长的话打断了杜先的思绪，“否则，你就死定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10月24
面对即将到来的暗杀，院长没有流露出丝毫慌张，他平静地继续低头翻阅着面前的备忘录，似乎早就意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
这几乎是杜先此前每一次来汇报工作时都会见到的场景，唯独这一次，眼前的景象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预知未来？
又或者聆听到对方内心深处的想法？
只是他已经没有更多时间思考这些问题，匆忙将两种猜测记录进备忘录之后，由A4纸变幻而成的利剑也已成型。
杜先没有进行任何额外的考虑，在他取出写满了咒文符号硬卡纸的瞬间，化为剑刃的A4纸便在同一时间刺穿了院长的身体。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院长翻阅备忘录的举动终于停了下来，他那犀利的眼神逐渐失去了光亮，苍老的头颅缓缓垂下，不断涌出的血液几乎将他的白大褂染成了红色。
成功了？
面对院长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杜先的脑海中涌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人被杀，就会死。”
院长低沉的声音浇灭了杜先心中的侥幸，他就像是恶作剧一般忽然间抬起头，说道，“你一定是这么认为的吧？”
他的眼神中没有愤怒，反而看着刺穿了自己身体的纸质剑刃，充满了赞叹，“仅仅两天时间就觉察到了异样，还找到了连我也未曾想到过的暗杀方式……作为对你努力的肯定，以及饯行礼物，我就稍微向你透露一些事吧。”
说到此处，院长握住了其中一把纸剑，轻易地就将贯穿了自己的纸剑拔了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被刺穿了身体就会死的认知，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在拔出纸剑一瞬间，被血液所染红的部分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他每拔出一把剑，消退的速度便会增长几分，当所有的纸剑都脱离院长身体之际，就连白大褂被划破的部分也都恢复如初了。
“这世间充满了无数种可能性，就好比也有像我这样只要拔除了袭击我的武器，伤口就会立刻复原的人……”说到此处，院长缓缓起身，下一刻他的身体猛然间膨胀了一圈，那只有出现在夸张作品中的肌肉撑破了白大褂，让他此刻看起来犹如一个身高两米的怪物一般，“又或者说，致命伤不但杀不死我，反而会让我得以进化，你迄今为止所掌握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能力最基础的用法。”
院长并没有给予杜先最后一击，反而好心地为他解释起了自己能力的“原理”，“你之所以不可能成功的原因，就在于我从一开始就把『死亡』的概念移除了，无论怎样意料或是认知之外的暗杀，都无法杀死一个不具有『死亡』概念的人。”
这场暗杀的结局，早已经注定。
“不过，你还是给我带来了足够的惊喜，也难怪‘公司’会对你忌惮不已。”
几天前，有一位老朋友来到了远港精神病院，和他聊起了青空市最近所发生的事。
“那个老朋友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永远地为‘公司’铲除这个隐患，可是我却提出了和不同的看法，你想知道原因么？”
杜先没有回答，他也并不想错过院长在占据了绝对优势情况下所说的每一句话。
暗杀失败了。
可是失败的结果，从一开始就在他的考虑之中。
重要的是，在失败后，他能在院长身上知道到些什么。
“因为你的才能。”
院长自顾自地说道，“这世上有许多生来就具有特殊才能的人，比如这次被我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如果将能力开发完全的话，他在未来或许能为‘公司’带来难以想象的价值，可是，这世上也有存在另一种才能，在我看来，再强大的能力，也需要一个能帮助他们将能力开发完全的伯乐，规避弱点，只有让能力永远处于最适合自己的环境之中，才能让强大永远延续下去。
“而你的这份才能，甚至还要在杜先之上。”
所以，他才改变了意图。
“想要杀掉你易如反掌，可是未免也太过可惜了一些，你的身上还具备了某些杜先没有的潜质，如果你能在这里潜心研究，一定能创造出远远超出杜先的价值，可是，你刚才的行为让我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过于突出的才能，对于管理者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有的时候一个听话庸才，才是这里真正需要的人。”
虽然感到惋惜，但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在被纸剑刺穿身体的那一刻，院长的心中并不似他表现出的那般波澜不惊。
此刻安置于杜先身体的灵魂，是迄今他所遇到过的唯一一个让他产生了威胁感，觉得对方假以时日有可能看穿自己能力的人。
所以，这个选择并没有耗费他太长时间。
比起一个能够在远港精神病院里发光发热的人才，他首先要做的，是保留住自己的强大。
只有秘密被破解的那一天没有到来，他的统治便会永远延续下去。
“所以，安心地上路吧。”
……………………………………
下午，B区。
当“杜先”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迎接他的是手术室里冰冷的天花板。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手脚被牢牢地绑在了床脚，身体动弹不得。
他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后关于他此刻正在经历的实验犹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大脑。
几个月前，他被送来了这个名为远港精神病院地方，他的主治医师告诉他，他从出生起就具备了某种常人所不具备的才能。
不多时，那位答应了要帮助他开发出潜能的主治医师笑容可掬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今天的医生和平时不同，他穿着手术服，戴着一次性橡胶手套的手里攥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明晃晃的刀刃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真是遗憾啊。”
医生当着他的面缓缓戴上了口罩，遮住了他那难以掩饰的笑容，“看来你的‘应聘’失败了。”
医生说了一句的他难以理解的话。
“不要乱动，手术要开始了。”
医生加紧了用于捆绑患者的固定带，“只要你肯配合，我可以向你保证，虽然你逃不出这所医院，却能轻松地走上黄泉路。”
第三百四十四章：命运交响曲
展非，14岁，几个月前与一批患者一起被送入远港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同时也是那批患者中最后一名幸存者。
短暂的茫然后，被绑在手术台上的少年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今天被送来这里的原因。
之前同一批被送入手术室的患者，最终都一个接着一个地失踪了，不过院方对于他们的解释是其他已经痊愈出院了。
展非是这个惊人秘密的知情者，因为一天深夜他离开房间时，碰巧遇到了被护士从手术室运送出来的尸体，虽然尸体全身上下都被布单盖着，但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尸体露出来的右手，以及上面系着的银质手链。
虽然他不知道杜医生所说的“应聘”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景象——当手术结束后，他也会像自己那天晚上看见的尸体一样，被护士们运送出病房。
一旁的杜先并不急于开始手术，他此刻心情大好。
在零星回响起自己过去三天的所作所为之后，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他的灵魂，曾经在院长的能力之下被抽离了身体，而他并不记得自己究竟被装进了哪一个身体之中。
也就是说一旦对方应聘成功，那么他们的身份将会永远地调换，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也许就是他了。
好在他此刻所面对的，是一个愚蠢至极的人，竟然试图和院长作对。
院长掌控着远港精神病院里的一切，任何不利于他的想法，在他的能力之下，都无所遁形。
唯一让杜先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自己在见了苏晓的那天傍晚，究竟在办公室里发现了什么，直觉告诉杜先，“他”当时在办公室通过冥想的发现，正是导致接下来一系列反常行为的原因。
“算了。”
虽然无法解答的疑问一直困扰着他，但只要对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就没有再担心下去的必要了。
他为锋利的手术刀消毒，来到手术台边，说道，“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吧，灵魂必须依附于肉体而存在，一旦灵魂所依附的肉体死去了，灵魂也会随之消亡。”
说话间，杜先直视着展非脸上表情的变化。
在这场职位竞争最后，他想要将自己竞争对手临时前的惊恐和绝望永远地封存在自己的记忆里，他确信，此刻的对方已经无计可施了。
就如他在展非档案袋里的评价一般，“毫无研究价值，已办理清理手续。”
然而他预想中的惊恐与绝望却并未出现，对方在如此绝境之下，竟然平静地合上双眼，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再也和他无关。
“喂，你在做什么！？”
杜先提高了嗓门，试图打断展非的思绪。
他忽然间激动起来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记忆中在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也做出了相同的行为。
展非则无视了杜先的叫嚷，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浮现于自己眼前的淡蓝色人物面板。
『展非（初学者），已收集图鉴：0』
『理智值：7/7』
『魅力：5』
『脑力：4』
『体力：5』
人物面板，以及面板中的各项数值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被记录在备忘录里的信息。
当他陷入无助时，天花板上的文字给他带来了新的希望——当他刚被推进手术室里的时候，那一段提示并不存在，而在杜先打开了手术进行的灯光时，那一行文字便显现了出来。
在他过去的14年时间里，从未有过关于《妖怪鉴赏图鉴》的古怪记忆。
这，是之前那些死在手术台上的患者给他留下的提示么？
展非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备忘录，似乎是为了方便他注意到，一个名为《手术室逃生指南》的选项被排在了第一行最显眼的位置。
杜先也立刻注意到了展非的异常。
这个小子……在面对即将决定自己生死的手术时，竟然还有心思将注意力分散到别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展非，或者说被安放在了展非身体里的灵魂，此刻看见了他所看不见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觉察到自己灵魂遭到了替换的原因！
不能等下去了！
杜先不得不中途改变计划。
他原本向从一些不致命的部位下刀，让这场手术变成一段漫长而又煎熬的旅程，而现在，手术刀的锋刃直指展非的喉咙。
“啪——！”
几乎就在杜先动手的同一时间，原本用于捆住展非身体的固定带突然间弹了起来，在力的作用下直接抽在了杜先的脸上。
脸颊上传来了火辣辣的感觉，而原本躺在床上的展非已经借此机会敏捷地翻身下床。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展非的脸上依旧镇定自若。
他通过备忘录明白了一件事——给他留下提示的，并不是此前死在手术室里的患者，而是杜先，或者说，是几天前的自己。
而此刻所有不可思议的事件，都来源于那个能够调换灵魂的院长。
事实上在意识到院长能通过调换灵魂的能力改变认知和记忆之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又一次被调换灵魂的准备。
不过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院长不愿意让杜先死亡。
为了能让远港精神病院的工作继续进行下去，他会先将自己的灵魂抽离出杜先的身体，然后再采取别的手段杀死自己。
假如没有图鉴上的提示，恐怕在他弄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前，就成为实验台上的小白鼠被干掉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杜先原本就丑陋的脸更加扭曲，恼怒之余，他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惶恐。
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并不是展非，而是他的竞争对手。
院长之所以将他的灵魂转移到自己的身体里，说明了院长认为眼前灵魂的工作能力还要在自己之上。
必须尽快解决掉他！
他回想起的事情越多，自己的处境也就越危险。
杜先攥紧了手术刀，一步步逼近着展非，这里是远港精神病院，他的身体素质也要远远强于一个小屁孩，优势，依旧在他这一边。
“下午，已经到了。”
一句不明所以的话让杜先心中发寒。
“仔细回想一下吧，你昨天去找苏晓的时候，她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
第三百四十五章：命运的选择
在灵魂被调换后，人的意识会陷入一段短时间的茫然期，就像是突然在某处惊醒，紧接着关于自己的身份，以及正要完成的事就会涌入脑海。
展非猜测，涌入脑海的部分，和院长的意志有关。
而此时此刻，院长向杜先传达的指令，就是在实验中杀掉他。
这样一来，既为远港精神病院除掉了一个威胁，也让杜先获得了亲手解决掉“竞争对手”的机会。
而这片空白所带来的副作用，就是被调换了灵魂的人，无法一下子回想起全部的事。
虽然记忆和认知是相通的，但那部分记忆，只有在“宿主”仔细回想时才会出现，如果“宿主”本身没有产生这样的念头，那些记忆就会变得像是在地下室的物件一般，永远不见天日。
很显然，此刻的杜先就丝毫没有回想起自己前一天对于手术室改造的细节。
他当初改造手术室，可不是为了长期留在远港精神病院继续杜先的研究，而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提前做好准备。
被改造的，并不只有这一间手术室。
此时此刻无论杜先要在远港精神病院里的任何一间手术室里完成手术，备忘录都给出了相应的逃脱指南。
毫不夸张得说，他现在对于各个手术室的构造，了解还要在杜先之上。
“……你！”
当尘封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被调换出来的那一刻，杜先的双眼血丝密布。
“小蛙说，明天的这个时候，你会死。”
这，便是苏晓的预言。
被预言型能力者揭露的未来，就一定会发生。
苏晓曾经预见了自己逃离远港精神病院的未来，那个未来就一定会出现，即便是拥有了无敌能力的院长也无法改变那一刻的到来。
因此，院长只能采取折中的手段，将苏晓的灵魂切割成了两份。
“他本应给你更多的时间，让你回想起一切之后再来完成这个手术。”
展非没有退后半步，“他之所以无法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就连他都无法确定一件事。”
当灵魂被调换之后，被预言到的未来究竟是依附于灵魂，还是肉体。
也许院长认为，只要杜先能在下午到来前在手术室里杀掉自己，那份厄运将会完全被他所承担。
但不论如何，现在的情形都指向了一点，“我两个人之中，必定会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至于究竟是他还是杜先，就让命运给出答案吧。
展非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冲着杜先奔跑而去，事实上连他也无法确认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不要过来！”
面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展非，杜先的虚张声势顿时土崩瓦解，明明理智告诉他，这场遭遇战的优势在他，他无论在力量、智慧或是经验层面，都要远远超出这个曾经被评定为没有研究价值的垃圾。
可是……
为什么身体却擅自作出了与理智截然不同的反应？
他这是在恐惧？
“别开玩笑了，你只是区区一个……！”
杜先的嘶吼戛然而止。
有那么一刻，他的眼睛里似乎出现了幻觉，他分明看到了冲向自己不是展非，而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风衣里，脸上缠满了白色绷带，眼睛里闪烁着红光的恶鬼。
那恶鬼仿佛唤醒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C区里任何一个骇人的恶鬼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院长……
这个灵魂，你究竟是从什么怪物身上揪出来的！？
即便恶鬼一闪即逝，杜先却被吓破了胆，他张开了嘴，想要呼喊警卫的救援，却在发出声音之前一脚踩空，失去重心地他猛然向后倒去。
杜先惊恐地想要转头，然而这个动作却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步，还未完成转动的头颅，让他的太阳穴正好和手术仪器的棱角触及到了一起。
鲜血飞溅。
随之而来的，还有从隔壁观察室里传出的一声尖叫。
杜先的身体软到在地上，就像是一具不再被人操纵的傀儡。
展非停下了脚步，看着杜先的眼睛里逐渐失去了光亮。
没有人能想到，远港精神病院的主治医师，手里不知染上了多少条人命，甚至让那些雇佣兵都感到胆寒的杜先，最终因失足摔倒而死。
看来在灵魂和肉体之中，命运最终选择了后者。
即便在知晓了预言内容的情况下，命运的轨迹依旧令人捉摸不清，图鉴的备忘录上留下了自己前一天对于命运的解答，他本以为自己的死因是在和院长的对抗中落败，却没想到对方的能力，反而救了自己。
尖叫声过后不到十秒，走廊里便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不要动，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破门而入的警卫们扯着嗓门喊道，当他们看见了手术室里的一幕时，只觉得毛骨悚然——杜先的血溅得展非一身都是，而那个令他们谈虎色变的恶魔，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迹象。
手术仪器那尖锐的棱角已经杵进了杜先的脑袋里，看上去似乎与他的头颅融为了一体，血液顺着仪器一直流淌到了地上，整间手术室里都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不要轻举妄动！”
单凭眼前的景象，他们很难判断手术室里刚才究竟发生过什么。
难道是这个少年在手术过程中突然觉醒了某种可怕的能力，完成了反杀？
展非没有逃跑，他淡定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攻击的想法。
一天的时间，终究还是太过短暂了。
他只能完成对各个手术室的改造，而不能挖出一条用于逃出远港精神病院的密道，他查阅备忘录中关于远港精神病院B区的地图，警卫室就在A区通往B区之间的路上，在接到了警报后，警卫们赶来只需要不到十秒时间。
所以逃跑是没用的。
现在冲出手术室，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半路被警卫们突突死。
展非人物面板中的体力只有5，并且也正如杜先所记录的那样，在几个月的研究时间里，未能展示出任何能力。
在他的灵魂被调换进这里之前，杜先就已经决定要“处理”掉展非了。
“他是自己脚踩空了摔死的，和我无关，那边的护士姐姐应该可以替我作证。”
第三百四十六章：来自一周目的攻略
将展非带去警卫室之后，警卫们面面相觑。
以往杜先是远港精神病院里发号施令的人，可是现在杜先已经死了，他们压人的这段时间，护士们将杜先的尸体运出了手术室
杜先之于远港精神病院，就如大脑一般。
此刻失去了“大脑”的他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就连警卫内部也无法统一如何处置展非。
有人认为展非间接导致了杜先的死亡，应当处死；但也有人提出每一个能力者都是医院的财产，除了已经死去的杜先以及院长之外，没有人拥有处置他们的权力。
一旦他们的擅自行动引起了院长的不快，那么倒霉的将会是他们自己。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院长不见了。
前往院长办公室的小队无功而返，事实上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院长。
所以一番讨论未果后，所有人都只能继续在警卫室里僵着。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也没人有心思打牌了，五大三粗的警卫们坐在原地干瞪眼，然而这死一般沉寂，却让同样待在警卫的展非获得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额外信息。
院长在这个关键时刻失踪，实在是过于诡异了一些，要知道在一天之前，他还在院长办公室里见到过对方。
既然院长也一度无法预言的指向性，那么在杜先对他完成手术的期间，他一定会亲自在附近进行观察。
难道是……
能力的副作用？
他已经读完了自己原先在杜先的身体时记录在图鉴备忘录里的内容，虽然在被调换灵魂后，记忆和认知都会被全部替换，但备忘录却能让一些关键性的东西留存下来，而杜先的身份还代表着多年研究能力者的结果。
至少在杜先看来，能力必须依附于精神力存在，任何强大的能力想要发动时都需要满足其发动条件，院长的能力也不例外。
被警卫押送到警卫室，也是自己原本在杜先身体里计划的一部分。
当身份被调换后，他便失去了在远港精神病院自由行动，以及号令警卫的权限，因此只能借助“囚犯”的身份，来到这关键的地方。
备忘录上提到过，10月21日晚上A区的监控录像中包含着一个相当重要的信息。
可是当时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是过于短暂，让他无法将心中所有对于院长能力的猜测都付诸于行动。
更何况，以杜先的身份去做那些事，只会立刻引起院长的警觉。
“喂，我说你们还记得前天晚上的事么？”
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有一个警卫开口问道，“前天晚上杜主任一脸阴沉地来过这里，还亲自查看了监控录像，我听护士们说，自那天晚上之后，杜主任就变得有些奇怪。”
处于无头苍蝇阶段的警卫们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以显示出他们至少在杜主任死后努力工作过。
“我记得，他调的是21号的录像。”
有人立刻调出了21号晚上A区的录像，他们将任何一句话都当成了线索，“你说会不会那天晚上杜主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远港精神病院，是一个专门研究开发能力者的机构。
换句话说，看似不可思议的意外死亡，也有可能是能力者作祟的结果。
据他们所知，C区和杜先有恩怨的幽灵可不在少数，这也是每次杜先去C区时即便武装到了牙齿队伍也会出现伤亡的主要原因。
被关押在那里的幽灵，其中有不少都是原B区的患者，在实验或手术的过程中死亡后，才被转移到了地下三层。
展非不动声色，偷瞄着监控录像上的画面。
画面大约是傍晚，有两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哥哥姐姐进了医院，并向前台值班的护士打听了些什么。
“他们在打听苏晓的事。”
“苏晓，那个B区的患者？”
“这是那个男生私下里打听的。”
“他们还打听了什么？”
有人提出了疑义，“我看他们向护士问了不少问题。”
“还向护士打听了……没打听什么啊，我当时就在护士旁边，应该只是闲聊吧。”
不对，他们绝对还打听了别的事。
展非对此十分肯定。
他立刻打开了备忘录中关于10月22号晚上的内容，备忘录上提到了监控录像中出现了一对大学生，还标注出了他们都是青空大学的新生，可是对于“苏晓”以外的问题，也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
也就是说，即便自己当时以杜先的身份来到这里调查时，也没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而刚才的警卫又提到了在那对大学生来医院打听消息时，他就在现场。
很明显，录像和他所说的话出现了矛盾。
可是，他并没有说谎，也没有任何说谎的理由，警卫之所以说，是因为他，或者说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打心底里这么认为的。
他们的认知，10月21日当晚，就已经被改变了。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那两个大学生在调查未果后，就欣然离去并再也没有回来过的原因。
警卫们面面相觑，展非却看得无比认真。
备忘录上提到过，改变认知是院长能力的效果，也就是说能力发动时，院长本人当时很可能就在A区。
自己还在备忘录里写下过警卫室设置的监控录像是定制的，就算有幽灵想要溜出医院，也会被录像拍摄下到。
那么……
在10月21日当晚，出现在监控录像的人之中，究竟谁才是院长？
还未等展非想明白这个问题，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见那个娇小的身影慢慢悠悠地当着警卫们的面走到了窗前，然后躬下身子，满满一屋子的人里面竟然没有任何注意到她的到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应该叫苏晓？
在他来到远港精神病院的几个月时间里，见过对面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和他这种废柴不同，这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女孩子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能力者。
『内急，去厕所』
紧接着，一张写着字的硬卡纸出现在了玻璃前。
“叔叔，我想小便。”
展非不疑有他，立刻举手汇报到，看起来和一个安分地向老师报告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警卫们队长沉思片刻，向其中一个人使了个眼色，“你跟着他，给你们5分钟时间。”
第三百四十七章：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杜先死了。
并且他的死亡给远港精神病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苏晓捧着青蛙玩偶，听见了来自墙壁另一端的敲击声，小蛙告诉了她杜先死亡的预言，却没有提到这场“游戏”在杜先死亡后会随着继续进行下去。
被安放进杜先身体的灵魂还活着，只是除了她和展非之外，整个精神病院里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院长本人了。
可是处于某种原因，距离杜先的死亡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之久，院长却并没有现身来主持大局。
而在时隔数年后，小蛙和之前离她而去的傀儡一样，找到了一条能够逃离精神病院的道路。
不过这一次，她决定把这个机会留给墙壁另一边的人。
展非听见了脚下瓷砖的响动，那块松动了的瓷砖被人在另一端揭开了，紧接着另一个硬卡纸从瓷砖空缺的缝隙中被递了过来。
比起前一张硬卡纸上的短短五个字，这张硬卡纸上的内容只能用眼花缭乱来形容。
它就像是一份极为详细的远港精神病院逃脱指南，上面不但详细记录了逃出医院的路线和方式，还严格标注出了每一个事项所对应的时间。
这是一条用预言铺成的道路，想要逃离这所“监狱”，就要分秒不差地按照硬卡纸上的指示来行事。
根据备忘录上的提示，展非顿时明白了几年前，苏晓或许便是通过这条预言之路逃离了医院。
他此刻的灵魂已经从杜先的身体里被抽离了出来，因此无从知晓昨天在从苏晓那里听到了自己会死的预言之后，他们之间又说了些什么
但考虑到后续的内容没有被记录进备忘录，这条逃生之路很可能是苏晓根据当下混乱的局势所做的临时决定。
预言中的内容绝对会实现，只要严格遵循了硬卡纸上的每一项内容，就能逃离这里。
对此，展非无比确信。
然而仅仅不到半分钟，他就将硬卡纸退了回去，将声音压低到厕所外警卫听不到的程度，小声问道，“几年前，在你逃出远港精神病院的那一刻，有没有见到过院长？”
“嗯。”
苏晓低头看着被退回来的硬卡纸，眼神中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放弃逃离医院的大好机会。
距离上一次能够看见逃离之路已经过去了整整数年时间，一旦错过了机会，对方便会在精神病院里被关押长达数年时间，更何况以他的所作所为，迟早会被院长杀害。
“我还有一件事要确认一下。”
苏晓给出了他预想之中的答案，这个答案让展非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离那个院长想要竭力隐藏的秘密已经越来越近了，“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去陈健的病房一次。”
“有。”
苏晓点头，“可是小蛙告诉我，如果你去了陈健的病房，就没法再逃出这里了。”
“这可是数年才有一次的机会，不要把这种机会浪费在别人身上。”
墙壁另一端来自展非的身影让苏晓怔了怔。
不等她开口，展非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不过等你逃出医院后，我希望你能帮我传达一个消息。”
……………………………………
五分钟后，展非准时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在时限结束前，苏晓为他绘制出了新的预言，这是一条能够通往陈健房间的道路。
然而和逃离远港精神病院的道路不同，在预言尽头等待着他的是地狱。
预言绘制的道路只能保证他成功抵达陈健所在的房间，而在他私自前往陈健房间后会发生些什么，不需要借助预言的能力，他也一清二楚。
可是吧……
即便在知道了预言绝对会实现的情况下，展非回想着硬卡纸上的文字，依旧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走廊上的电子钟指向了傍晚18时31分，按照预言中的内容，他现在要以一记下段踢的方式踢在负责押送他警卫的小腿上。
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也许能成功命中，但最大的问题是负责押送他的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壮汉，身高近两米，浑身饱满的肌肉犹如小山一般，而他只是一个体力只有5的14岁少年，他的一记下段踢对两米多高的壮汉来说恐怕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除了近半米的身高差之外，警卫还随身携带了枪械。
但凡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差距如此悬殊之下，做出这等自杀般的行为。
好在，展非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不只是因为他被送到了远港精神病院这种到处都是非常人的机构，还因为他刚才没有多想便放弃了逃离这里的机会。
换个角度思考，院长可要比区区一个警卫可怕多了。
“看招，下段踢！”
展非一咬牙，卯足了力气踢在了警卫的后脚跟上。
？
近两米高的警卫纹丝不动，他侧过的脸上满是惊讶，展非似乎能看见他头顶上冒出来的硕大的问号。
事实证明，当你不自量力到一定地步之后，就连对手也很难搞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小子，刚才踢了我一脚对吧？”
“……这是误会。”
此刻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给展非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按照预言的内容，他不是应该正好幸运到踢到了警卫的麻筋上，然后趁着对方短时间内无法动弹的时候转头开溜吗？
“别撒谎了，你刚才说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警卫提高了嗓门——在踢他之前，这个小鬼可是亲口喊出了“看招，下段踢”这句话，否则，以刚才那一记下段踢的力道，他很有可能意识不到这是来自于对方的攻击。
毕竟那力道实在是太轻了，就像是被人从身后踩到了鞋子一般。
“你小子，虽然在院长回来前我们不能杀了你，但是痛扁你一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警卫一伸手，便如拎小鸡一般将展非拎到了半空。
这种力道，体力评定至少也要在10以上了！
“跟我过来，我今天就要让你明白不听话孩子的下场！”
警卫阴沉地一笑，将展非拎向了与警卫室截然相反的方向。
警卫离开后，苏晓才默默地从隔壁的厕所中走了出来，她目送着两人消失在台阶尽头——预言中的命运绝对会实现，至于通过怎样的方式实现就另当别论。
第三百四十八章：出路
被警卫带去的房间就位于陈健的对面，在展非的印象中，这间屋子本属于一位和他同一批来到远港精神病院的患者。
四十岁出头的大叔，在被精神病院“邀请”之前是一个无业游民，每天以拾荒或是随便做些杂活维持生计。
尽管大叔的工作和身份看上去似乎并不体面，但作为同行患者中最年长的一个，来到远港精神病院之后他经常主动照顾其他人，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几个，14岁的展非就经常得到他的照顾。
依照远港精神病院的规定，每个房间的格局都是按照居住者的意愿修建的，不过大叔并没有提出多么奢侈的装修要求，房间采取了极简的风格，除了简单的家具已经一些实用的小电器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拾荒大叔是倒数第三个参加实验的，也和其他人一样，自从被送入实验室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认识住在这里的患者？”
警卫觉察到了展非神情的异样，旋即阴恻恻地一笑，“不过也没关系，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见面了，在那之前，就让我来教你一些好孩子应该遵循的准则吧。”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展非平复了因意料之外的变故而变得有些慌乱的心情，截止目前，一切都还在按照苏晓预言的轨迹发展着，唯一的不同在于他不是逃到了这个房间，而是被警卫像是拎小鸡一样拎过来的。
所以他现在的首要目标，就是支开警卫，又或者设法把他打晕。
否则以对方恶劣的性格，肯定不会由着他前往陈健的房间。
而在苏晓的预言中，能够摆脱警卫的东西，就藏在他身后的柜子里。
展非的眼睛暗自瞄向柜子。
柜子里藏着的是一把枪，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能一击撂倒警卫的武器。
没时间思考了，不论柜子里藏着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有所行动——在远港精神病院里最可怕的并不是眼前的警卫，而是随时都有可能现身的院长。
一旦院长出现了，他才是真的死定了。
“不要轻举妄动！”
见展非向身后的柜子退去，警卫条件反射地将枪口对准了展非，虽然对方已经被杜主任标注为了“没有研究价值的垃圾”，但是这个垃圾却是杜主任临死前，唯一一个和他身处同一个房间的人。
而且说来也有些奇怪，这个小孩子看起来冷静得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若是正常孩子看见手术室里的景象，恐怕早就被吓破胆了。
“我让你把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不要轻举妄动的是你！”
展非满怀信念地打开了身后的抽屉，然而这充满了信念的一声呐喊很快就失去了底气，在看见柜子里藏着的物体后，他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些许的尴尬，“我之所以急着打开这个柜子，是因为想要把里面藏着的钱给你啊！”
什么鬼！？
这一刻，展非和警卫心中竟同一时间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虚，展非一把拿出了柜子里藏着的钱袋，将其放在了桌子上——他的猜想又一次落空了，柜子里藏着的并不是武器，他猜测命运应该也并不是指望他一个14岁的贫弱少年将钱袋当作流星锤把警卫给锤晕。
而警卫，也被展非脸上的变化给弄懵了。
刚才这个小鬼奋力打开柜子时决绝的眼神，看起来分明就是想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武器，他甚至都做好了开枪打断展非手臂的准备。
不过在看见钱袋后，警卫也没客气，他迅速上前将钱袋打开，检查了藏在里面的钱币。
“小鬼，你是在耍我么？”
在看清钱袋里的钱币之后，警卫才明白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此，从不安到惊喜，然后又是现在的失望，“这些硬币和小额纸币加起来只有两百块，你难道想用这点破钱来收买我么？”
对于财富，自然多少都不会让人嫌多。
他们之所以选择远港精神病院的工作，除了因为院长和杜主任的恐怖之外，也因为这里高额的待遇。
只要在这里夹着尾巴做人，待遇丝毫不比他们在战火纷飞的地区卖命来得少，据说这主要是因为和远港精神病院保持长期的合作的是一位财神爷，为了得到这里的能力者，用挥金如土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这不到两百块钱的“意外横财”甚至还不够他打上半个晚上牌呢。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你免于毒打了？”
“这，就是我的能力，他们将我的能力称之为『寻宝者』。”
尽管心里很是慌乱，但展非却还是在一瞬间想到了说辞，“顾名思义，我的能力能把那些被人藏起来的钱币找出来，只要我所处的房间里藏了钱或者宝贝，我就能立刻找到他们的位置。”
闻言，警卫果然如展非预料中一般陷入了犹豫。
二百块钱对他来说还不够撒牙缝的，可是这个名为『寻宝者』的能力能带来的财富却是难以想象的。
“我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说你的能力是垃圾了。”
一番思索后，警卫挤出了一丝笑容。
对于不差钱的财神爷来说，『寻宝者』所能收集到的财富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可是对于他这样的“个体户”来说就另当别论了。
由于他们工作的性质，几乎常年都要待在医院，所以有不少同事在赢了钱之后，都是直接将钱币收起来藏在某处，如果能好好地利用展非的话，下一次“寻宝”的金额，可就不是这区区不到两百块了。
“小鬼，你还对谁提起过这个能力？”
“只有杜医生和护士知道，但是杜医生因为意外死了。”
“很好，我可以不打你，但你接下来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的能力。”
警卫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院长回来之后，很可能会直接把这个对医院没什么价值的能力能力者给“处理”了，而到了那时，被“寻宝”出来的钱，就会随着展非的死亡成为永远的秘密。
他的同事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藏起来的钱究竟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这个可怜的小鬼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警卫几乎难以掩饰脸上的笑容。
展非接下来的话，却打断了警卫的思索，“我的能力探知到了对面的房间里藏着一笔巨大的财富。”
“……对面的房间？”
“只要你能让我进去，我就能把藏在那里的财富取出来交给你。”
第三百四十九章：见你想见之人
在职责和贪婪之间，警卫不出所料地选择了后者。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这些人之所以集结于此，本身就是为了丰厚的待遇。
听到了对面的房间藏着巨大的财富，警卫便走不动路了。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对面房间里住着的孩子，叫做陈健，和被定义为“垃圾”的展非不同，陈健可是让院长和杜主任相当看重的能力者。
远港精神病院里的警卫平日大多也都是欺软怕硬的角色，在被主任和院长看重的能力者面前，他们可不敢造次。
“如果把对面的小鬼给惹毛了，说不定连我都要受到牵连。”
“我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
展非循循善诱，他利用的就是警卫不甘心让财富在自己眼前溜走的心情，“所以一会你在外面望风，我一个人进去想办法把宝贝取出来，如果期间发生了意外，你就假装闻声赶到把我押走，这样一来他不但不会记恨你，反而会认为你是一个恪守职位的警卫。”
“咦，没想到你这小鬼脑子还挺好用的。”
警卫眼前一亮，欣然说道，“那还愣着做什么，我在外面帮你望风，你想办法把房间里的宝贝取出来交给我。”
一时间，展非也无法确定这究竟是得益于命运的帮助还是警卫本身就是一个缺心眼的人。
仔细想想吧，这世上哪有人甘愿自己冒风险，也要将宝藏偷出来无偿交给另一个人的好事？
尤其是“另一个人”刚才还扬言要痛扁他一顿。
可是，这警卫却忽略这些反常的部分，一门心思地扑在了藏在陈健房间里的宝藏上。
如果警卫也有人物面板的话，展非严重怀疑这个人的智力很可能没有超过3。
怕不是把肌肉都练进脑子里了。
得益于智力不足3的警卫帮助，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陈健的房间。
“你是谁？”
房间的陈健是“清醒”的，因此在见到展非进门后，略显紧张地询问起了对方的身份。
大型电视屏幕上的游戏正处于暂停的状态，整间屋子的格局和一个普通游戏宅的风格没什么区别。
“我是谁并不重要。”
关门上门的同时，展非便直奔主题。
院长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他也无从判断门口那个傻大个会不会在突然间想通了之后破门而入，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备忘录上提到了陈健是几天前亲自由院长带回远港精神病院的潜力股，也就是说，他在几天前也亲眼见到过院长。
备注和直觉告诉展非，也许陈健就是破解院长秘密的关键。
“你还记得几天前，自己是怎么被带来这里的么？”
“几天前？”
陈健微微一愣，说道，“当然记得，是一个很好的大叔把我带来这里的，他说只要我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就能消除我能力所带来的副作用。”
展非的问题唤醒了陈健的记忆。
虽然离开学校的当天，他的一部分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但他能确定时不时陷入无法控制的失神状态，就是困扰他多年的问题。
为此，他不停寻找和自己相似的人，甚至还不惜用光了自己的零花钱，搭车去青空大学找一个同为能力者的大哥哥寻求解决途径。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见到过那个很好的大叔了么？”
提出的这个问题的同时，展非觉得这么问似乎有些难以界定，于是便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一路上有谁向他主动搭过话么？”
按照陈健的描述，他在跟随院长离开学校后，还一起乘坐飞机前往了零余市，期间两人共处了近数个小时时间。
“……好像还真没有。”
陈健愣了愣，就连登机他们走的也是绿色通道，漂亮的空姐直接将他们带了进去，跳过了办理手续等冗长而又繁琐的步骤。
“可是你刚才提到了，他在接你的时候给你钱买了烧烤。”
这也是陈健将院长描述为“很好的大叔”的原因——在他因为把零花钱都用在路费的时候，出钱请他吃了一顿烧烤。
问题就出在这里。
当他的灵魂还处于杜先身体里之时，推断出了院长的本体极有可能是幽灵的结论，而陈健此前所有的话都印证了其幽灵的身份，唯独在请他吃烧烤这件事上——一个幽灵，是如何把钱给一个活人的？
备忘录恰好就有关于许多关于幽灵的研究报告，虽然一些幽灵能够通过名为“冥想训练”的方式进行实体化，从而影响到现实世界的物体，但在实体化之后，他也会立刻被周围的普通人看见。
以院长小心谨慎的程度，他会在人多眼杂的学校门口为了请陈健吃一顿烧烤就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么？
通常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校门口等关键场合都设有摄像头，而陈健的失踪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关注，届时只要对校门口的监控录像进行调查，就能发现陈健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除非……
院长有把握在将钱交给陈健的同时，还不暴露自己的行踪。
而这个发现也和他在一天前拼死在院长办公室里写进备忘录里的“谜题”产生了呼应。
无论是自己还是原本的杜先，都认为院长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幽灵。
可是在院长办公室里的时候，“杜先”所见到的院长分明是有实体的，而《傅征手稿》里所记录能够驱鬼的纸剑在对付院长时也未能取得半点效果。
加上医院警卫和护士古怪的言论——他们不少人已经在远港精神病院里工作了数个年头，为什么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脸院长的面都没见过？
以医院监控的密度，只要院长平时在医院里行走过，势必会被监控录像拍摄进去。
刹那间，一个想法涌入了展非的大脑。
也许是因为院长他，只会让他想见到的人看见到自己的存在。
“这，就是你放弃了逃离医院的机会也要来到这里的原因么？”
来自门口的阴沉声音打断了展非的思绪。
与备忘录中描述得如出一辙的人影凭空出现在了陈健的房间之中。
“如果你只是想要见到我，那么我便满足你的愿望吧……值得一提的是，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院长说道，“勇气可嘉，你是唯一一个以不同身份见到我还活着的人，而你的结局就和上一次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
第三百五十章：答案
院长又一次出现了。
正如院长所说，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会面，之前当他以杜先身份去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后者便在屋子里早早等着他的到来。
如果不是图鉴和备忘录的存在，此刻的展非应该无从得知上一次见面时的景象。
随着灵魂被抽离出杜先的身体，他在备忘录里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新的谜题——在前去院长办公室之前，他已经做出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准备，包括那“意料与认知之外的攻击”都是按照档案袋的里的推测事先准备好的。
然而突袭不但没能伤到院长，反而让他完成了进化。
按照备忘录上的描述，受到攻击后的院长身体膨胀了一圈，肌肉撑开了身上的白大褂，看起来宛如怪物一般。
在那种状态下，他丝毫不怀疑“进化”的院长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可是院长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又一次将他的灵魂进行了调换，放进了这个名为展非少年的身体之中。
对此，他最初的想法是院长十分看重杜先，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挽留住杜先的性命让他继续完成远港精神病院的诸多研究项目。
可是在逐渐接近对方能力的秘密之后，展非产生了新的想法。
他并没有因为院长的突然到来感到恐惧，这反而意味着他已经离秘密越来越近了。
“我很好奇，在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院长开口询问道。
展非的所作所为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对于灵魂调换的适应力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虽然院长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是他知道如果相同的事在发生几次，恐怕灵魂被调换后的空白期，对展非来说也将不复存在。
对方在被剥夺了身份和能力之后，竟然还能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压力。
“情况已经和上次不同了。”
按照备忘录上所描述的内容，上一次见到院长时，是他以杜先的身份前往独自前往院长办公室，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知道当时办公室里发生的对话。
可这次不同，在陈健的房间外，还有一个贪财的警卫正在帮他望风。
面对不请自来的院长，那个做贼心虚的警卫究竟会做些什么？
恐怕会想方设法地抓走自己，在院长面前表现一番，以掩盖自己试图利用患者能力获取钱财的小心思。
然而在院长进屋数分钟之后，警卫都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是丝毫没有发现院长的到来。
不仅如此，陈健虽然并没有开口询问，但目光自始至终也没有在院长身上多做停留，他的反应，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展非和院长之间的对话。
这两者加在一起之后，关于院长能力的其中一个秘密便已经呼之欲出了——高中校门口发生的情况恐怕也是如此，除了陈健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院长的存在，这和幽灵与否的身份无关，就算当时有的别的幽灵或是驱鬼人路过校门口，也绝对发现不了出现在陈健身边的人影。
而这，也是他在备忘录再三提醒自己要去监控室里找到10月21日晚上录像的原因所在，因为在那个录像里，就隐藏着院长能力发动方式的秘密。
在那段监控录像中，并没有发生过战斗，也没有爆发任何肢体的冲突，双方的交谈的气氛甚至能用和谐来形容，在这样的状态之下，院长的能力却发动了，甚至在那一男一女离开之时，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招了。
“当有人四处打听你的存在之时，你就能觉察到这一点，并且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就是警卫当夜记忆之中的空白。
除了苏晓的过去之外，两人打听了不少关于院长身份的事，可是在院长能力的影响之下，这一段谈话从所有人的记忆中被抹除了，所以才会出现警卫的说辞和监控录像对不上号的情况。
不过仅这一点细微的反差，如果不是刻意调查，便会被直接忽略。
“那又如何？”
院长的表情阴冷了下来，即便在被“杜先”利用咒文符号制作的纸剑刺穿身体之时，他的表情都没有如此凝重过。
尽管对方的确摸索到了关于他能力的其中一个小秘密，但是这却并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他相信，只要给予对方足够的时间，或许他真的假以时日能破解所有的谜题，可是这一次，他不会再留给对方任何机会。
“又是咒文符号？”
看着展非从裤子口袋里取出的硬卡纸，院长不由嗤笑，“看来你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啊，之前你也采取过相同的方法。”
被展非寄予厚望的秘密武器终于让他放下心来，“需要我提醒你，你上一次这么做的结局么？”
“当你在被纸剑贯穿之后，仅仅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伤口就恢复了，并且紧接着，你完成进化。”
展非的回答却让院长一滞。
紧接着，他注意到了硬卡纸上沾染的血迹。
这张写满了咒文符号的硬卡纸，分明就是此前“杜先”带进院长办公室里的那一张。
这在此前还从未发生过。
他不但能迅速察觉到自己的身份遭到了调换，还能记起身份被调换前的细节！
“你当时告诉我，你已经将『死亡』的概念移除了，无论怎样意料或是认知之外的暗杀，都无法杀死一个不具有『死亡』概念的人。”
在咒文符号的操纵之下，桌上的游戏攻略手册正在无形的力量的操纵之下开始迅速翻页，紧接着，那力量将攻略的纸张改造成了剑刃的形态。
“其实，你早就把你能力中最大的秘密告诉我了。”
此时此刻，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是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幻影，而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只能同时被一个人看见的生物或者鬼魂。
下一刻，那一排排剑刃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它们的目标却并非站在门口的院长，而是展非自己，“我之所以伤不到你，而你却能调换我灵魂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已经附身在我的身上了！”
只有被附身者才能看见院长的存在，并且院长的能力也会在这段时间附身于被附身者之上。
所以无论被附身者如何攻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幻影，都不会对其造成任何伤害，因为从一开始，幻影就是不存在的。
以被附身者为原点，他所接触到的所有人，认知都会在院长的意志之下发生偏转。
而杜先在临死给出了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灵魂需要依附于肉体而存在，当肉体死亡时，灵魂也会随之消失。
下一刻，剑刃贯穿了展非的身体。
鲜血飞溅。
第三百五十一章：10月24（完）
好险！
远港精神病院，突然出现在院长办公室里的人影剧烈地喘息着，他的双手本能地伸向自己身体，当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并没有随着展非一起被剑刃贯穿之时，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明明身为幽灵的他，早就失去了那些作为正常人的生理反应，然而在看见那些剑刃即将刺穿展非身体之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战栗。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从“黑墙”另一端得到这一份近乎于无敌的馈赠之后，究竟有多久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觉了。
正如他此前所言，倘若无法破解能力的秘密，他的强大便会永远延续下去。
此前所有试图追查他存在的人，无论是驱鬼人、厉鬼还是妖怪，最终无一例外地都会在追击那个永远不可能被杀死的幻影的过程中被他抽离出灵魂。
想要利用抽离灵魂所产生的空白期杀死一个人实在是太过简单了，那些人往往都是在还没有搞明白的情况以及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就随着他们的新身体被一并消灭了，而他之所以默许杜先在远港精神病院里肆无忌惮地展现他的恶趣味，也是想借助他的手除掉那些来追查他的杂碎。
在此之前，无论追查者的名号多么响亮，都没能给他带来真正意义的紧张感。
因为在他们决定追查自己的那一刻起，他的能力就已经发动了。
而关于他能力的秘密，就连“公司”的研究部门都毫不知情。
足足数分钟后，院长的心情才终于得以平复。
他承认，展非方才的那一番话让他变得慌乱，可是从结局来看，对方终究是棋差一着，在被万剑穿心之前，他立刻解除了能力，灵魂得以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展非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换句话说，贯彻了展非信念的一击，不但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反而害死了自己。
“就稍微夸奖一下你吧……”
良久之后，院长才自言自语道。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对方。
对方拥有的，不止是与生俱来的直觉和头脑，同时还拥有着为了击败敌人而随时将性命置身于度外的信念。
他能感受到，在即将被纸剑贯穿之前，展非从没有过半点犹豫。
没有对于生的卷帘，亦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在衡量了诸多之后，他选择了一种近乎于绝对理性的方式。
院长猜测这或许和他当时只抽离出了一半灵魂有关，被安放进杜先和展非身体里的，是他最为理性的一面，也即属于高木恩克朗的那个部分。
不过也是他第一次在附身的过程中强行解除能力，以至于他无法断定那一半灵魂会不会随着展非的死亡而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此刻，他需要的是一个肯定的回答，只要知晓了他能力秘密的人还活着一天，他就无法彻底安心下来。
还是让“公司”出手吧。
不止是被他抽离出的一半灵魂，就连此刻还在充当随队记者，对于远港精神病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人也不能放过。
迄今为止，他们已经向“公司”输送了不少拥有极强暗杀能力的人才，他们都在为“公司”的暗杀部门而工作着。
就算那名为『气象台』的能力还在那具身体之中，在被“公司”彻底摸清了底细的情况下横死街头也是迟早之事。
想到这里，院长甚至顾不上此刻还在陈健房间里的展非，他连忙来到电脑桌前，将自己的意见发送给了“公司”，完成这一切之后，他才如释重负地合上了眼睛，经历了生死一瞬之后，他需要稍稍休息片刻。
“找到你了，院长。”
遗憾的是，院长的心情并没有得以平静太长时间，随着门外的声音响起，屋内地人影不可避免地瞪大了双眼，表情几近扭曲。
几乎与此同时，那个身披黑色风衣，脸上缠满了白色绷带的人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那是和“公司”描述中一样令人恐惧的形象。
为什么……
为什么高木恩克朗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明明已经破解了方田和高木恩克朗之间的秘密，被抽离了一半灵魂方田，此时的方田应该和一个普通的大一新生一样，正开开心心地参加高校联赛才对！
更让院长惊恐的是，他的能力竟然破天荒地失效了，他丝毫没有感知有人在暗中调查自己！
“我来解答你的疑惑吧。”
绷带之下那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桌前的人影，“刚才那句话是我随便喊的，在你‘回来’之前，我可是在这附近嚷嚷了好一阵了，而你刚才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
大约二十分钟前，还在高校联赛会场的方田接到了一条来神秘的短信，短信的内容是让他立刻前往远港精神病院的地下二层。
而这条短信的最神秘之处，莫过于它的署名是和自己同在现场的苏晓。
当他赶到远港精神病院时，找到了“苏晓”留给他的攻略图，依照这份攻略图上的指示，他避开了所有警卫和监控，抵达了位于地下二层和三层之间的院长办公室。
攻略图留下的最后一条信息，就是让他每隔一段时间，在院长办公室附近说出，“找到你了，院长”这句话。
在看见了人影之时，所有让方田感到莫名其妙的提示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并且似乎在此期间，有什么东西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他下意识地开启了图鉴，备忘录里的信息让他在明白了一切的同时，也不由为止震惊。
在他全身心地投身高校联赛的这几天，在远港精神病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以及，接下来，是关于你能力的第三个秘密。”
这第三个秘密，是一个名为展非的少年在备忘录里留下的信息，“每当你的能力发动过一次之后，就会出现一段时间里无法再附身在第二个人身上，这就是在杜先死后，你没法在第一时间向警卫下达命令的原因。”
虽然展非和杜先对方田来说，都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名字，但当他依照备忘录里的提示说出这段话时却没有任何障碍，“而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
“你……！”
院长没能从眼前的人身上觉察到任何对于他探知欲，而他能力的空档也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附身到方田身上。
“你能力的秘密已经被破解了，接下来，你能破解关于我能力的秘密么？”
话音未落，院长瞳孔一缩。
此时此刻，他分明看见了从电脑屏幕里浮现出来的人影。
那人影手持一把利刃，在他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这猝不及防的刀刃便直指他的喉咙。
第三百五十二章：逃出疯人院
随着林玖手起刀落，院长室里的人影在不甘的咆哮声中化为了虚无。
方田不敢怠慢，他调出图鉴，直到新的数据被录入了图鉴的数据库，他才确信院长是真的死了。
『恭喜玩家解锁失落的图鉴』
『院长（幽灵），远港精神病院院长，能够抽离灵魂的厉鬼』
『危险等级：未知』
『弱点：气流』
『提示：检测到该幽灵已死亡，图鉴已录入完整数据，鉴赏家获得技能：灵魂狂想曲，该技能可以通过图鉴将其传授给其他鬼怪了，请注意，一经传授技能将会损毁，请慎重选择』
不过远港精神病院的警报声却并没有留给他研究技能的时间。
林玖面露疑惑，他们在院长室的行动没有第三个人看见，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远港精神病院的警卫发现才对。
事实上刚才那一击除了击败敌人之外，还包含了一些她的私人恩怨——今天，她总算搞明白了方田这几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10月21日晚上调查离开医院后，方田就一直有些怪怪的，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一行人来到零余市的初衷，反而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高校联赛的庆典之中，陈健和那个将陈建带走的人影的事被他完全抛在了脑后。
直到刚才，她才明白了这是被抽取了一半灵魂的后遗症。
失去了一半灵魂的方田就变成了一个一心享受大学生活的快乐青年，和之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林玖的评价是之前几天的方田傻不愣登的。
所以刚才那一击她也是含怒出手，一下子便了结了院长的性命。
好在随着院长的死亡，方田看起来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怎么回事？”
她开口问道。
除了方田彻底恢复正常之外，院长的死亡还带来了一些其他的变化——死气沉沉的远港精神病院突然间充满了怨气，似乎有什么满怀怨气的东西从这楼下上来了。
“恐怕是因为院长的能力失效了。”
备忘录在提到了不止一次关于C区的事，即便对于远港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来说，那里也相当于禁地一般的存在，居住在那里的幽灵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实验过程中死亡，并对杜先饱含怨气的病人。
杜先的实验虽然惨无人道，但却能最快地激发出人的所有潜力，求生的意志以及死亡的怨恨，让厉鬼得到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此前C区之所以没有暴乱的主要原因，很可能便是受到了院长能力的影响，让厉鬼们能够暂时地安定下来，而随着院长的死亡，他们心中的怨气占据了上风，这院长室外大作的警报声，恐怕也是警卫们在觉察到C区的动荡后拉响的。
“准备撤退。”
方田思索片刻后，做出了决定。
除了了结和院长之间的恩怨外，他还肩负着把陈健和展非从医院里救出去的任务，尤其是展非，为了让院长解除能力，那些纸剑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创伤，如果无法在短时间内获得救助，他极有可能流血而死。
而在C区暴乱的情况下，护士们不可能还有心思帮展非进行治疗。
现在并不是和C区厉鬼们打交道的好时机。
“动作要快，他们马上就要关闭A区和B区之间的通道了。”
由于警卫们并不知道院长已经死亡，所以他们产生的第一个念头是封锁远港精神病院的出路，先将暴乱的厉鬼困在机构里。
这一次，没有了苏晓留下的提示，他们只能凭感觉硬闯出远港精神病院了。
在警报声大作之下，方田背着已经陷入昏迷了的展非，催促着陈健，三人颇有些逃离疯人院的感觉。
……
片刻后，零余市仁立医院。
看着展非得到了医院的接手，方田松了口气。
医生说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所致，好在方田送来的及时，经过了一番抢救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但在另一方面，医生们也提出了质疑。
因为展非身上的伤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同寻常，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利物直接贯穿的，他们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14岁的小孩子会遭遇这种事。
并且这些贯穿伤看起来还不是匕首之类的物体造成的，那些被小混混捅了送来的伤者可从来没有伤到这种地步的。
面对医生们的质疑，方田也只能含糊其辞。
他总不能说这些伤是为了击败邪恶的院长留下的证明吧？
如果不这么做，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远港精神病院里。
一般人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说法，甚至还会产生应该把他送去远港精神病院的念头，恢复了清醒的陈健则被冯警官找的人带走了，他们已经订好了返回青空市的机票。
坐在抢救室的门外，方田终于享受到了几天以来难得的平静时光，尽管，医务人员们依旧将他当作潜在的犯罪嫌疑人来看待，并再三叮嘱他不许离开医院。
方田估计他们在抢救展非的同时，已经暗中联络警方了。
通过这段难得宁静的时间，他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从21日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他的灵魂辗转被安放进了杜先和展非的身体，除了备忘录上所提到的关键信息之外，他已经回想不起其他细节了。
杜先死了，而当那个名为展非的少年苏醒时，他的脑海里应该会凭空多出一段自己推翻院长统治的记忆。
方田利用记录在备忘录上的全部信息，笼统地推断出了他的另一半灵魂在这几天之中的“奇妙冒险”，并不得不感叹那名为『灵魂交响曲』真是近乎于无敌的能力。
如果不是院长希望用他的灵魂替代杜先，从而留给了他反应时间的话，恐怕在他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已经不明不白地被人干掉了——院长此前的全部对手，都是这么被干掉的。
“看来这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难以想象的能力者啊。”
方田缓缓从座椅上起身。
对于“公司”来说，院长似乎也并没有白死。
再过不久之后，针对他的暗杀行动恐怕就要接踵而至了。
不过，在那之前……
方田低头注视着出现在自己掌心的黑色光球，急救室外的长廊中，除了他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
他耐心地等待着黯淡的光辉缓缓被自己的掌心所吸收，随后起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第三百五十三章：虚无
不多时，接到了医院报警的零余市警方赶到了仁立医院。
根据他们接到的报案，大约半个小时之前，有一个青年人将一个浑身是伤的孩子送来了医院，伤口看起来不同寻常，不似一般利器所为，他们不禁怀疑将孩子送来的青年和这伤势有关。
接到报案后，零余市警方立刻引起了高度重视，立刻设立了案件调查小组，赶到了仁立医院。
保安的医生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见到警方的第一时间，她便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刚才没有告诉那个青年医院已经联系警方的事，这也他们考虑到万一对方的就是凶手，得知了警方正在赶来的消息后，他可能会做出意料之外的危险行为。
“你们跟我来。”
医生说道，“把男孩送来这里的是一个、一个……咦？”
不止是警察，就连她自己也陷入了短暂的疑惑之中。
把男孩送来这里的，究竟是一个什么人来着？
一个青年？
中年人？
男性还是女性？
她为突然间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诸多疑问而感到震惊，要知道距离展非被送来仁立医院仅仅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她的记忆里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衰退到连半个小时之前的事都记不清的地步吧？
“查监控。”
经验丰富的警察开口说道。
人的记忆有可能出现偏差，可监控却不会，它会将一切都原原本地记录下来，并且会成为最为有利的证据。
然而当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监控室，调出了半个小时前的监控录像时，却得出了一个惊人而又诡异的结论。
那个浑身是伤的男孩，是自己来到仁立医院的？
可是医生却又十分确信男孩被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了昏迷，那么问题来了，一个昏迷的人，是如何在失去了意识的情况还能把自己送来医院的？
梦游吗？
“只能等他醒来了。”
查看了录像的警察只能这么说道。
………………………………
与此同时，零余市某处，“公司”暗杀部门。
在不久之前，他们接到了一条由老板直接亲自下达的命令，命令的内容很简单，无论他们动用怎样的手段，都要确保让某个人没法活着离开零余市。
能够进入暗杀部门的，无一例外的都是在远港精神病院开发出了全部潜能的“顶尖人才”，只要妥善地利用好这份能力，就能在绝对不可能被警方侦破的情况之下，无声无息地解决掉目标。
事实上，就连那些被他们盯上的目标，也大多都是在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的情况下突然迎来了死亡。
并且，这次的任务和以往不同，是由老板亲自向他们下达的命令。
“小心点，这次的目标恐怕不是‘公司’的商业竞争对手。”
暗杀部门的主管提醒道。
以往被他们盯上的目标，大多都是“公司”的竞争对手，又或者是拒绝了“公司”合作方案的商人，这些人虽然拥有万贯家财，但却对他们这边的事一无所知。
就算是高价聘请来的保安，也阻止不了常识以外的暗杀。
“他很可能和我们一样，甚至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危险，否则老板也不会亲自下达这个命令。”
主管不得不板起脸来打破了部门里有说有笑的气氛，“稍有不留神，可是会被对方干掉的。”
也许是之前过于简单的暗杀行动，让部门里的成员们产生了骄傲自满的情绪，以至于认为就连那些平时只能在电视、杂质或是报纸上看见的大人物们也不过如此。
可事实是，零余市的暗杀部门成立至今，还从来没有暗杀过像样的能力者。
“主管，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就算对方是能力者，也没法逃脱我们的追杀，别忘了我们的能力可都是从无数人中被挑选出来的，那个叫做、叫做……咦？”
暗杀成员的言语戛然而止，部门内的气氛也陷入了一片沉默。
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那个名字，并且还有人戏称自己目标的名字一听就不像是大人物。
可是此时此刻，偌大的部门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回忆起那个名字来。
不仅如此，当他们试图回忆目标的特征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老板他……
下令要杀死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性别、身份、年龄全部不详，也没有任何能够帮助他们确认目标身份的线索。
所有关于那个目标的一切，就像是处于一片迷雾之中。
部门里的调笑声止息了，所有人面面相觑。
就算是再适合暗杀的能力，再优秀的暗杀者，在无法确认目标是谁的情况下，也无法完成暗杀的工作。
有人重新翻出了老板亲自向他们下达的指令，可这份命令看起来却也是含糊其辞，根本没法通过上面的描述来确定他们需要暗杀的目标究竟是谁。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老板对我们的考验么？”
考验他们能否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没有被提到过任何特征信息的人，并将其成功暗杀。
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人能暗杀一个根本无法确定的目标！
“这不是考验。”
短暂的疑惑后，主管便得出了结论。
他们，只不过是“公司”在各个城市设立的暗杀部门的其中之一，以老板的身份，可不会有闲情逸致地特地对他们进行一次“业绩考核”。
更何况如果老板没有提到过对方的名字，刚才在部门中也不会发生现在的谈话。
突然出现在认知里的异常，以及命令中被抹去的部分，让她明白了一件事，“目标的能力，已经发动了。”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她此前的担心，能够让老板亲自下达命令的目标，可不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姓名、身份、特征，关于他的一切，都会被抹去。”
暗杀部门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主管身上，强烈的不安在部门间悄然蔓延着。
因为主管提到的这几点，让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
作为远港精神病院曾经的患者，他们一想到那个人的存在便会觉得不寒而栗。
主管无视了成员们躲闪的眼神，继续说道，“目标所拥有的，恐怕是和院长同类型的能力。”
第三百五十四章：勇者与魔王城
回到电竞酒店时，今天的高校联赛已经告一段落了，方田趁着苏晓和邬墨学姐还在现场进行采访时，将远港精神病院的情况告知了冯警官，随后，他便如释重负地往酒店里的大床上一躺。
在医院的这几天，迫于院长带来的压力，他根本没能好好休息过。
本来今天他已经做好了不能好好休息的准备——如果不是意外发现了图鉴提示院长的能力非常适合自己，他现在就是人在警局，想办法向警方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把一身是伤的展非送去医院。
这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在这个强力能力者到处都是的世界，他的能力终于不局限于高速制作番茄炒蛋了。
『查无此人』。
这是图鉴为变化后的能力取的名字。
顾名思义，这项能力足以让他的痕迹从某个事件中完全消失，这也是方田此刻能放心地躺在床上休息的原因之一，他已经抹除了自己在双胞胎姐妹事件以及远港精神病院事件中的痕迹，无论是零余市警方还是“公司”的暗杀部门，都无法从任何发现他的存在。
方田处于杜先身份时写进备忘录里的信息印证了自己此前的许多猜想，能力的强弱是人精神和意志力的体现，而能力的具体方式，则和能力者的心境息息相关，当他希望让“公司”永远都无法查到自己存在之时，『灵魂交响曲』也随之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在他看来，变化后的能力是一个防御性增强，而进攻性削弱的能力。
院长的能力虽然能调换灵魂，并且改变人的认知，但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有一个媒介的前提之下，首先他需要能感应到调查自己之人的存在，接着附身到对方的身上进行后续的操作。
在附身期间，院长的灵魂也会随着被附身者一起受到伤害，并且在能力发动结束后，该能力也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冷却状态。
方田推测，如果调查他的人离他太远，『灵魂交响曲』恐怕就很难作用到对方身上，他在青空市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院长能力的影响，直到21号晚上去了远港精神病院一趟之后，才被院长把灵魂替换到了杜先身体里。
而『查无此人』则没有距离和媒介的限制，只要他愿意，就随时都可以抹除自己在任何一个事件中的痕迹。
也即，射程范围和精密操作性提高了。
而且方田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他觉得这项能力还有无穷的开发潜力，抹除自己的痕迹只是最基础的用法罢了。
“方田。”
林玖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十分自然地和方田躺在了一张床上，两人面对这面，视线只有不到半米之隔。
熟悉的方田总算回来了，她很担心此前那种傻不愣登的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
“嗯？”
“事情结束了，是时候去旅游了。”
“旅游？”
“我也是第一次离开青空市。”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贞子小姐的恋爱物语》里提到过，情侣之间的双人游是推荐关系的重要途径，而他们在来到零余市之后，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居然是远港精神病院。
这无异于对于机会的浪费。
“你想去什么地方？”
“没想好。”
方田还真把林玖给问住了，她只想着和方田一起出远门，但具体要做些什么还没有决定好。
她也并不是那种静得下心来参观名胜古迹的人。
“要不，去情侣酒店？”
林玖回想着《贞子小姐的恋爱物语》以及其他小说里的情节，提议道，相比于摩天轮、旋转木马等常见套路，她觉得果然还是直捣黄龙的风格更适合自己。
你这进展的速度快过头了吧！
饶是方田也被林玖给惊到了。
林玖，总是能随口提出了一些连他都觉得震惊而又害羞的提议，这不禁让他怀疑林玖平时到底都在看些什么小说。
“听着，林玖。如果游戏来比喻这件事，情侣酒店就相当于魔王城堡里最后的房间，而作为勇者，没有去居民家里翻箱倒柜，没有经历过四大天王的洗礼，这场冒险注定是不完整的，这世上，怎么能有一出新手村就和魔王决一死战的勇者呢？
“有的。”
林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最近读到过一本小说，魔王一开始就通过预言知道勇者的存在，没有给他任何成长的机会，在勇者里开新手村的第一时间就被魔王亲自抓去城堡里调教了。”
她觉得这个魔王的新派做法非常正确，和那些不停派手下给勇者送经验的笨蛋魔王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更重要的是，魔王她并没有直接杀掉勇者，而是采取了糖衣炮弹和投其所好的方式腐蚀勇者的心智，从根本上动摇勇者的信念。
勇者，是类似于命定之人一般的存在，就算杀掉了一个，还会有新的勇者出现，所最科学的方法就是把勇者豢养起来，从此魔王就再也不用担心会从哪里冒出来一些身怀绝技的来挑战自己的统治了。
“小说里还提到了通常勇者的年纪大多都青春年少，正是他们最热血的时候，因此对于漂亮的大姐姐都没有什么抵抗力，所以在被魔王抓走之后，通常都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一下之后，就屈从于自己的命运了。”
你这算哪门子的勇者？
不对，你到底都看了些什么小说？
方田觉得，这恐怕就是“大数据”能力的弊端，以林玖的能力，她连被删除了的信息都能还原出来，搜索到那些被“隔离”的，不利于青少年发展的内容也易如反掌。
他敢肯定，林玖刚才提到的情节肯定不是出自什么正经小说。
“意志力不坚定的人，根本配不上勇者的称号！”
方田义正言辞，他可是“勇者派”坚定的支持者。
他正试图用大义凛然的唾弃来掩盖自己逐渐蠢蠢欲动的内心。
人类的想象力是没有极限的，林玖通过她只言片语，就开启了方田的想象。
“小说里，魔王的手段，我已经全都学会了。”
林玖腹黑地笑了起来，她实在是太了解方田了。
每当方田用这种语气说话时，恰恰就是他精神力最为不坚定的时候，“勇士其实也试着反抗了，但面对投其所好的魔王，也是没有办法的。”
她将脑袋缓缓向前，压低了声音，让方田能感受到耳朵传来的一股热流，“比如说，你最喜欢的白……”
“那就没有办法了。”
方田双目一凝，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走，我们现在就动身前往魔王城吧，我要让你明白一名意志坚定的勇者是怎么做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甜心』（其一）
方田一直认为，对于青少年来说，前往魔王城，是一项过于大胆的决定，所以这两辈子的年纪加在了一起，他才第一次鼓起了勇气，开启了前往魔王城，会一会大魔王的冒险之旅。
计划本该如此。
然而当他和林玖抵达了零余市评分最高的魔王城时，魔王城附近的景象却让方田意识到了自己也许根本不够大胆。
“怎么都是熟面孔？”
在街的另一边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方田有了一个惊讶的发现。
来自各个高校联赛代表队的“勇者”们，此刻齐聚一堂，他带着方田从来没见过的女伴，大摇大摆向魔王城展开了探索之旅。
甚至他还在“勇者”的队伍中，发现了某位青空大学的正选。
这位正选看起来从容不迫，进入魔王城时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显然不是冒险一周目玩家了。
“你看，我都说了，情侣酒店是很受欢迎的。”
掌握了核心科技的林玖耸了耸肩，她早就通过自己的能力知道了这些关于选手们的花边新闻。
这就是明星效应。
还是那句话，能够成为正选代表学校出征的，只要长得不是太过磕碜，能代表学校出征的学生在学校里大多都是明星一般的存在，所以一些刚从高中毕业不久，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头脑一热就接受了来自这些明星选手们的“组队”邀请。
“不对，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方田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自己来魔王城冒险的正当性，“首先，我们是真的情侣。”
而且他也不是高校联赛的明星选手，只不过是区区一介随队记者罢了。
事实上，他上辈子也没能真正享受到明星选手的福利。
倒不是说他上辈子长得磕碜，其实在他第一次率队打进决赛时，也有不少同校的女生加他的微信好友，说想跟他一起打排位赛，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他对待别人的态度大概和承太郎先生有的一拼。
吵死了，别影响我上分！
他身为立志成为职业选手的人，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鱼塘里呢？
于是久而久之，直到毕业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女生主动加他的微信了。
“原来这才是明星选手真正的生活啊。”
看见魔王城前的一幕，方田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你看那边那个‘勇者’，和他组队的明显就不是在校学生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街对面和一位成熟女性有说有笑走进魔王城的是青空大学这一届的头号对手，对方还肩负着队长一职。
至于走在他身边的人……
电竞杂志记者？
职业战队考察官？
还是别的什么人？
“你很羡慕他们？”
林玖趁着方田刷新认知时，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当然不。”以方田高达10点的智力，怎么可能在这种阴沟里翻船，“完全没必要羡慕，如果用游戏来打比方，和他们组队的是‘牧师’、‘剑士’、‘弓箭手’，而和我组队的，则是‘魔王’。”
？
林玖用疑惑的眼神审视着方田，怎么从远港精神病院回来之后，方田的比喻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了。
片刻后，魔王城，三楼某房间。
房间内的灯光暧昧幽暗，一进门便能嗅到某种奇异的熏香。
进门的青年迫不及待地脱去了上衣，猴急的模样让跟在他身后的成熟女性一声轻笑，她只是用食指在青年的胸膛前轻轻一点，后者便顺势躺在了房间最显眼的大床上。
事实上就连青年也说不清自己心中难以抑制的情绪究竟来源于何处，他甚至在今天前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位女性，更无从得知她的真实身份，虽然身为校队队长，现在，或者即将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唯独这次，和他相约至此的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欣然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那种来源于内心最深处的炽热，并不是人的意志所能抗衡的。
眼前女性带给他的吸引力就是如此强烈。
“别那么着急。”
女性轻声说道，烈焰红唇让是青年有些恍惚，“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你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在他进行思考之前，身体就已经率先代替他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女性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这几天高校联赛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一些离奇的事？比如说有人突然性格大变，又或者是明明和有过交谈的人，等你回到住处时却再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没有，大家都很正常，不过我只知道我们代表队的事。”
青年摇了摇头，喘息声变得更加粗重。
“这样啊。”
女性看起来略显失望，不过她也从没想过如此简单就能打听到对方的身份。
和院长同类型的能力，这意味着就算单单调查这个人的身份就难于登天。
不过，他们已经制定好了相应的作战计划。
“其实，我是你的粉丝，从你第一次代表学校打比赛的时候就在关注你了。”
她完美地演绎出了崇拜者的口吻，目光中似有水波流转，这一颦一笑对于部门的成员来说，却都只不过是基本功罢了。
想要接近暗杀那些大人物，伪装是必不可少的，“可是你今年就要毕业了，我还有一个作为粉丝的小小心愿。”
“……你有什么心愿，我都会满足你。”
青年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艰难，他的心跳从未像现在这般剧烈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
“我希望看见你夺冠。”
在过去两年，由他率领的队伍最终都折戟在决赛之中，而击败他们的，是所向披靡的青空大学代表队。
“我会的。”
青年咬牙说道，不过相比于此前的肯定，他这一次有些迟疑——他们已经被青空大学连续击败了两次，不少成员都对青空大学产生了心理阴影，这在旗鼓相当的对局中是致命的。
“不必担心。”
女性笑容更甚，她的手掌轻轻地抵在了青年的心口处，“我会给你打败足以他们的力量，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一件事……无论你使用任何手段，你都要打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