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一章：猎鸟者
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声枪响，事态朝着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方向演变而去。
傍晚20时18分，方田因腿部伤势过重，被送往第三医院接受治疗。
约莫一刻钟之后，他便对上了骨科医生不耐烦的眼神。
“脚踝处软组织挫伤，其实石膏都没必要上。”
这位老医生仔细比对了X光拍出来的片子，不得不说方田被送来的时候嚷嚷得太过逼真，加上他腿上打着的石膏，让老医生先入为主地以为这小子腿部的伤势严重。
医生甚至做好了粉碎性骨折后如何安慰方田并给予他一些人生建议的打算，结果片子一出来，嚯，软组织挫伤，用通俗一些的话来讲就是崴了脚，就算不来医院，在床上躺上个一两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见过稍微勇敢一些的病人第二天脚上支个支架就去上学上班了。
“那就好，那就好。”
方田故意摆出了长舒一口气的姿态，说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最好今天还是留在医院观察一天吧。”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医生直接被方田给气乐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现在还有病人帮医生建议自己住院的了，“我让护士过一会给你弄个支架，你回寝室休息个一两天就没事了，一个大小伙子，别这么娇气，不就是崴了脚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打球崴脚实在是太正常了……你的脚是怎么歪的？打球落地的时候踩到别人脚了？”
“没有，我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崴了的。”
方田实话实说，他虽然不善于运动，但这并不妨碍他掌握一些和运动有关的医学常识，“我之前看网上说，无接触受伤才是最严重的，很多职业运动员就是这么结束生涯的。”
“那是在球场上！”
医生不可避免地提高了语调，“你下个楼梯谁能和你接触啊！”
与此同时，方田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又低了一筹——这小伙甚至不是运动的时候受伤的，现在的大学生都贫弱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方田自然不会让医生把自己打发回学校，见智取不成，他便改变策略，采取了《将心比心，以真诚动人》的战略，“医生，我来的时候，学校里发生了枪击事件，可吓人了！我害怕回去的时候和凶手撞个正着，你就让我在医院里待一晚上吧！”
“枪击事件？”
医生一愣，“你是青空大学的学生？”
“是啊是啊，我长这么还从来没离犯罪分子这么近过。”
如今的方田累计了极其丰富的忽悠人经验，说起胡话来脸部红心不跳，伪装成被犯罪分子吓得不敢回学校的胆小学生简直易如反掌。
但实际情况是，只有留在第三医院，才能搞明白枪击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已经确认了这并不是双胞胎姐妹用来混淆他们视线的苦肉计，在他们到达之前，遭遇枪击的姐姐就已经被送进了重症手术室，现在仍没有脱离危险期。
直觉告诉他，枪击她们的人很有可能会再次出现。
“行，那我就知道了。”
老医生犹豫半晌后点了点头，“真不知道你们学校今天是中了什么邪，加上你，已经有四个被送来我们这了，而且原因一个比一个奇怪。”
数年难得一遇的枪击事件。
路过花坛被毒蜂蛰了，送来医院的时候整张脸都肿得跟皮球一样大。
不过最离奇的还要数那个本来没他什么事，但是因为和传染病患者乘了同一个电梯，现在也被隔离了的小胖子。
相较之下，方田因为下楼时一脚踩空而崴了脚已经是最正常的那一个了。
“我给你安排个房间，明天一早你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多谢医生，您不愧是医者仁心，妙手回春！”
“行了行了，赶紧去病房休息吧。”
……………………………………
21时03分。
褪去了风衣，解下绷带的林玖穿过了紧锁的门，来到了方田面前。
“手术刚刚结束，子弹被取出来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她在手术室里看完了手术的全过程，虽然只要稍微对手术的器材进行一些“污染”，就能解医生之手杀人于无形，但由于这种方法会连累到医生团队，遭到了方田的严令禁止。
所以林玖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不过这也是她头一次近距离地观摩手术，她目睹医生用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伤口，进行了消毒处理后将嵌进皮肉里的弹头缓缓取出，总觉得有些微妙。
“警察随后向医生了解了情况，他们拿走了子弹的样本，说使用这种型号子弹的，大多是用来猎鸟的土质枪械。”
这个发现和方田对于职业杀手的构想相距甚远，“子弹的威力不足，让她捡回了一条命，如果是被大口径狙击步枪打中的话，她必死无疑。”
纵然拥有相当棘手的能力，但她们毕竟是血肉之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枪打中了也会重伤甚至是死亡。
“警方已经取走证物去调查了，也许，她只是恰巧不走运，被猎鸟的枪给打中了。”
事实上在目睹了今天所发生的种种巧合后，林玖已经不会再被惊讶到了。
虽然傍晚在大学校园附近猎鸟的行为匪夷所思，但是比起正好飞跃方田头顶的猫咪，又或者是想要抡拳打人却磕断自己鼻梁的场面也没离谱到哪里去。
“看来，她们也只不过恰好是碰上厄运罢了。”
“不对，这充其量只能证明并不是‘公司’想要灭口。”
猎鸟用的土质步枪，以及威力欠佳的子弹，这看似的巧合，却让方田突然间想起了一个一直被他们忽略了的人物。
他们对于事件的了解因林玖在网络上筛选出的“绑架案”而起，在那个中午，他们亲眼目睹了绑架的小混混团伙在卧室里遭遇能力者的袭击，变得四分五裂。
随后，试图劝说双胞胎的“大哥”在轿车里“寿终正寝”，随后双胞胎姐妹便对他们展开了来自命运的考验。
……
“被‘大哥’救出来的那个小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三百十二章：『化整为零』（其三）
“你的意思，枪击她们的人是那群小混混的残党？”
林玖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那一伙小混混放在心上，在她看来，随着大哥的死亡，以及四分五裂不知去向的同伴，剩下的最后一个小弟应该早就逃之夭夭了才对。
这两次事件应该足够让他明白能力者的可怕程度了。
假如方田说的是真的，她不得不对小混混们产生看法了。
“她们虽然是能力者，但仍然是血肉之躯。”
这次的突发情况，就和高木恩克朗会被一个普通学生刺伤是一个道理，双胞胎姐妹的能力并没有对她们的身体强度进行增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恐怕也是同为人类的弊端。
如果她们和林玖一样是幽灵，那么任凭小混混怎么绞尽脑汁，恐怕都无法伤到她们——正如她此前根据图鉴的属性总结出的规律一样，『人类』无疑是个体最弱的属性，可谓是集攻击力差，防御力弱，弱点多于一身。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次枪击应该就在今晚。”
这也是方田装病来医院的原因所在，根据林玖的描述，手术完毕的姐姐已经被送进了楼上的病房。
他透过窗户仰望夜空，旋即指了指正对着第三医院的高楼，“他会出现在那个楼顶。”
上次因为洪昌建的事来第三医院的时候，警队的狙击手就把枪架在了那个地方，那里视野开阔，能将医院里的景象尽收眼底，可以称得上绝佳的狙击点。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连名字都没有被人记住的小混混，竟然会为“命运”穿针引线。
有一点林玖倒是说得没错，“公司”和他们目前都没有更多精力去追查小混混里最后的幸存者，倘若他胆子小一些，连夜离开青空市，说不定就能捡回一条命来。
可一旦他将枪口对准了双胞胎姐妹，“公司”就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
“嗯。”
林玖顺着方田手指的方向看去，她倒是也想见识一下这个出乎她意料的小混混了。
………………………………
与此同时，第三医院对面。
微胖的小混混把用于猎鸟的枪架在了天台边缘，此时此刻，他心跳的剧烈程度就和刺耳警笛声保持着同一个频率。
这枪大哥放在“安全屋”里用来防身的，大哥曾不止一次提到了老大年轻的时候，爱好就是闲暇时找他信得过的部下外出猎鸟，只可惜十几年前他还年纪尚小，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一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直到老大夫妇遇刺身亡前，他都还没遇到大哥。
不过，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拥有极高的射击天赋。
第一次开枪，就能精准地命中目标。
而此刻喧闹的警笛，就是刚才那一枪的后果。
几天前，大哥说要带着他们干一票大的，从现在第三医院附近的盛况来看，他们的确做到了——加上青空大学的警力，现在至少有几个大队的警察在找他。
只是，他们原本制定好的计划早就脱离了正轨。
原本应该带上双胞胎姐妹离开青空市的他，正打算亲手解决掉她们为大哥复仇，他几乎没有和大哥常常挂在嘴边的老大打过交道，所以也自然不会对杀掉老大的女儿产生多么强烈的心理负担。
更何况，他那天晚上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老大的女儿们早就忘记了昔日的仇怨，反而和设计还是她们父母的人同流合污。
他透过高倍镜，仔细观察着病房里的动向。
一名警察待在病房里，楼道里应该还有人在巡逻，对于经验丰富的警察来说，只要他扣动扳机，他们就能立刻锁定他的位置。
可是，以这种方式被人记住，也总好过夹着尾巴逃出青空市。
不知为何，他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自信，就好像有一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在告诉他，只要扣动扳机，就一定能给予病房里的人最后一击。
然而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阻止了他。
“你来了啊。”
微胖小弟的语气没有丝毫慌乱，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对方的到来。
单马尾，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也都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你是谁？”
扎着单马尾辫的妹妹却露出了相当困惑的表情，她本以为在这里迎接自己的会是高木恩克朗，可是把猎枪架在天台边缘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这个人留着夸张的发型，走在街上就会被人当成小混混。
“记不得我了么？”
微胖小弟露出了渗人的笑容，他调转枪口指向妹妹，“你们犯了两个错误，一是在公寓里放跑了我和大哥，二，则是在杀害我大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向我拨通了电话——他们之间那天晚上的对话我可是全部听到了！”
“公寓……？”
妹妹略加思索后，终于想起了眼前微胖的小混混，“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人提到的同党啊。”
在她们来青空大学报道的当天，的确接到了一个来自陌生的短信。
短信约她们去学校附近的一处公寓见面，还神神秘秘地说要告诉她们一个天大的秘密，然而去了之后，那个人却只说出了一切她们早就知道了的事。
“后来那个人因为情绪实在过于激动，我就让他安静下来了。”
妹妹语气和缓，面对微胖小弟凶恶的眼神她丝毫没有躲闪，可正是这平静和缓的语调，让微胖小弟产生了一丝恐惧。
她用轻巧地语气，毫不躲闪地承认了自己将人体拆得四分五裂的过程，仿佛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正常。
她的模样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这是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光，然而他所看见的却似乎并不是一个正值青春岁月的女孩，而是一个恶魔。
没错，一个披着人皮，但实际上和他们属于不同物种的恶魔。
“我姑且再问你最后一件事。”
他的手指一刻不敢离开扳机，“那些人，你把他们带去什么地方了？”
直到那天晚上单独去见老大女儿之前，大哥都坚信着那些人还活着。
“他们当然还在那里。”
依旧是理所应当的语调，“只是换了一种形态，以不会再给别人带来困扰的方式留在那间屋子里。”
第三百十三章：『化整为零』（其四）
只要将碍事的玩具拆散后重新组合，它们就会露出讨喜的姿态。
研究人员们一直都是这么教导她的，妹妹对于他们的教导深以为然。
正因如此，研究部门认为她的能力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加美好——她一直相信，任何丑陋的人经过适当的重塑，都会露出他们美好的一面。
然而眼前的男人，却让她对于自己过去坚信不已的事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也许，并不是所有玩具都有被重塑的价值。
那些实在没有价值的玩具，就只有在被拆散后遗弃这最后一种结局了
“你不要过来！”
见单马尾少女迎面走向自己，微胖小弟终于回过神来，他抬起枪口厉声警告对方。
“不过去的话，该如何帮你重塑呢？”
妹妹困惑地问道。
她的能力，只有在抓住了玩具的情况下才能发动，而她现在和微胖小弟仍然保持着十米以上的距离。
回应她的却是一声枪响。
在不到十米的距离之下遭遇枪击，直接让妹妹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又一次打中了。
微胖小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他很清楚被对方触碰到的下场，可是这也同时意味着，对方的能力绝对不像看起来的那样般无敌。
无论是公寓里身体零件对他和大哥的追击，又或者是她刚才走向自己的举动，都证明了一件事。
她的能力，必须通过接触才能发动，大哥当初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想用车后座的安全带困住对方，只是大哥没有预料到当晚和他单独见面的并不是妹妹，而是姐姐。
不过大哥的死亡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他通过当夜的通话制定了好了枪击计划——遭到枪击的必须是姐姐，而只要和妹妹时刻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她的能力就失效了。
而失去了能力的妹妹，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罢了。
“刚才那一枪我故意没有瞄准你的心脏。”
看着妹妹跌坐在地上，微胖小弟终于长舒一口气，“把他们都变回来，说不定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这当然是谎言。
为了保险起见，他会确保自己的同伴们在变回来的第一时间杀掉对方，然后主动去警局投案自首。
这是他为自己和自己仍然有可能还活着的同伴们想出的“完美结局”。
微胖小弟催促道，“把你的手放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现在我们立刻返回那间公寓！”
“果然，这世上应该也有无论如何重塑，都无法展现出美好一面的人。”
无论她如何打量对方，都想不到该如何将他重塑成讨喜的模样，或者说，从他枪击了姐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想通过重塑来改变对方的人生了。
“我已经说了，把你的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微胖小弟提高了声音。
“是这样么？”
妹妹当着微胖小弟的面，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虽然她完全遵循了小弟的吩咐，但是小弟却惊骇欲绝地瞪大了双眼——被子弹击中的地方没有血迹，她的肩膀处也没有留下任何中弹的迹象，而她本应遭到枪击的左肩不知何时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以诡异的姿态漂浮在了空中。
这般景象，和他们当时在公寓时遭遇“人体零件”追杀之时一模一样！
“砰砰砰——！”
又是连续三声枪响。
他此刻已经无暇顾及“完美结局”了，这三枪都是冲着对方的要害打去的。
在这十米的距离之下，三枚子弹如数命中了。
可是被子弹命中的少女却丝毫没有停下了的迹象，每一枚子弹都加速了她身体的分裂，所有子弹都在即将穿透她身体的瞬间，从缝隙穿了过去。
“太近了。”
那诡异漂浮在夜空中的头颅开口说话了，这绝对是微胖小弟至今见到过的最为惊悚的一幕。
“真是讨厌的玩具。”
开口的瞬间，那些分裂开的身体部件从四面八方飞向了微胖小弟，在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的情况之下，微胖小弟牙关紧咬，顿时冲着后方退去。
天台边缘，再迈出一步就是深渊。
在站上天台的瞬间，他忽然间转过身来。
对他来说，此刻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他万万没想到子弹竟然失效了，而一旦被那无处不在的零件触碰到，他的下场就会和公寓同伴一样。
可是对方分裂自身的行为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她的身体，也无法承受住子弹的冲击！
那么，摔伤又如何呢？
已经没有更多时间让他细细思考了，他迎向身体部件的举动让妹妹微微一怔，在双方即将接触之际，他忽然拼劲全力抓向了追击而来的心脏。
一旦被触碰到，他的身体就会四分五裂，但是四分五裂是有过程的！
只要他在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之前，能够握住那个心脏，然后带着它和自己一起从高楼上坠落……！
被他抛下的猎枪早已在坠落过程中被黑暗所吞没，微胖小弟踮起了脚尖，那疾驰而来的心脏离他已是触手可及。
“你必须死在这里！”
微胖小弟面目狰狞，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紧接着，他的牙齿便真的在极度用力的情况下脱离了口腔，那决绝的眼神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触碰到了心脏的右手从指尖开始，一段段地分裂，直至延伸到了整条胳膊。
犹如绽放烟花般从楼顶上散落而下的身体部件也随着晚风一并被黑暗吞没了。
明明还没有被触碰到，为什么……
“是头发哦。”
急速下坠的过程中，有人接住了他的头颅。
“头发才是人体之中最不易被察觉的部分，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的语气依旧平和，微胖小弟的垂死挣扎未能给她带来一丝的情绪波动，因为结局从她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书写好了，“不过有一点你是正确的，如果散落的零件一不小心从这栋楼上掉下去了的话，你就会死。”
话音未落，微胖小弟的无法动弹头颅突然间瞪了双眼。
血液从他的眼眶、鼻孔、耳朵处喷涌而出，他张开嘴，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讨厌的玩具就要丢掉，我已经不想帮你重塑了。”
第三百十四章：『化整为零』（完）
单马尾少女站在头颅面前，注视着他不停变换着的表情。
在失去了身体其他部件的情况下，他连抹去脸上的血迹都做不到了，若是此刻有任何人来到这个地方，都会被不停在阳台边缘喷血的头颅给吓到。
而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生命流逝的过程。
少女若有所思。
天台边缘的头颅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他的眼神里却并没有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想法，他咧开嘴，让他本就因疼痛而扭曲的五官变得更加狰狞。
“真遗憾，看来是‘坏结局’啊。”
既然有“完美结局”的存在，就必然有与之对应的“坏结局”，作为游戏爱好者的他在拿起猎枪离开安全屋的那一刻，就意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
只不过和游戏不同的是，现实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而且就算再给他一次读档的机会，也未必能找到通往“完美结局”的道路，正如对方所说，头发是人体最不易察觉的部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又如何能看清一缕头发离开了她的本体？
不愧是被“公司”看重，不惜通过雇凶杀人的方式也要得到她们的能力者，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份能力实在只能用无敌来形容。
好在，作为普通的人他，已经不需要再绞尽脑汁地思考对付怪物的策略了。
“收拾怪物，果然还是只能交给另一个怪物啊……”
他维持着狰狞的笑容，死死地盯着单马尾少女，似乎是想要将他所看见的最后一幕永远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相片而起。
相片上的预言是绝对的，而他也正是相信着大哥，相信着这一点，才选择了这个地方。
而当照片中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满脸缠着白色绷带的恐怖人影降临之时，他吊着的最后一口气才终于松动了。
大哥说过，这份相片里封印着一个怪物，只不过他们搞错了对象。
……
“我想起来了。”
白色绷带之下，传出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在目睹了单马尾少女的所作所为之后，困扰林玖几天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上次见到对方姐姐的时候，她就隐约有些熟悉的感觉，而现在，她总算找到了这份熟悉感的源头。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是老样子。”
永远长不大，就如温室花朵一般被园丁们精心呵护着，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她们性格的缺陷被无限放大。
不过，这或许也正是“公司”的目的。
毕竟“公司”想尽办法收养她们，可不是为了培养出两个知书达理的现代好青年，磨炼能力的方式，就是一次又一次地使用他们。
她一定是拆解过不知多少“玩具”，才能将能力熟练到这种程度。
“我们是在哪里见过么？”
单马尾少女微笑着转头问道。
“十几年前，你和你的姐姐来过我家做客。”
绷带之下那一双猩红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我珍藏的玩具被你们拆得到处都是。”
所以说，熊孩子就是熊孩子，即便过去了十几年她们的本质也没有发生太大改观。
那是林玖少有被同龄人气哭的时刻。
“林玖姐姐？”单马尾少女显然也认出了林玖，说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情况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
一直和“公司”作对，并让“公司”如临大敌的，竟然是林玖姐姐？
说起来，她们中午在餐厅附近似乎也的确见到过林玖。
“你变成现在这样，难怪爸爸都不管你了。”
“我变成什么样不需要你来评价。”
林玖双目一凝，冷声说道。
与这个惊人发现如影随形的是强烈的不安，那不安并非来源于眼前的单马尾少女，而是那些早就变得紊乱无序的记忆。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某个细节——这两个熊孩子，当初就是父亲带回来的。
“哎呀，姐姐这是到了叛逆期么？”
单马尾少女嘀咕了一声，“不过我会把你一起带回去的。”
如此黑暗的环境，加上狭小的空间，即便对方拥有着名为『气象台』的可怕能力，她也能在气象变化之前提前触碰到对方。
“那是不可能的。”
感受到对方表情的变化，林玖开口说道。
她差点忘了，虽然她和这对双胞胎姐妹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但她们在这些年似乎已经被培养成了怪物，用可爱的表情，以及平静的语气做出没有人性的行为，这本身就和鬼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还记得照片上的预言么？在那之前，你会先从这里摔下去。”
“不对，预言不是这么说的，是你搞错了。”
单马尾少女摇了摇头，“我只是险些摔下去，可是即便在那种状态下，想要爬上来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只要再次将自身进行分裂，然后控制所有的零件回到天台上，甚至不需要费力，就能改变命运的走向。
“姐姐说过，命运只能却确保那一刻的到来，至于那一刻到来后会发生些什么，都是未知。”
“不，是已知的。”
“林玖姐姐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单马尾少女说道，“如果再不使用你的能力，我的头发就要触碰到你了哦。”
单马尾少女看向天空，映入眼帘的夜空依旧平静，这本应是一个静谧的夜晚，没有台风，亦没有暴雨。
就在她迟疑之际，却突然间有一股巨力将她拽向了天台边缘，她半截身体几乎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就已经处于了悬空的境地。
这一幕就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她本能地拽住了天台边缘，眼神中满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而林玖就如照片的预言一般来到她的面前，她弯下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难道不好奇，在照片的景象发生后会发生什么吗？”
她将手伸向风衣内测的口袋，取出了手机：
被点亮的屏幕上，弹出了这样一条新闻推送。
与此同时，青空市所有人的手机都在这一刻响起了提示音。
“我的能力，已经发动了。”
第三百十五章：『寿终正寝』（其三）
林玖站在天台边缘，眼神复杂地俯视着挣扎不已的单马尾少女。
在看见推送新闻的第一时间，她的瞳孔猛然一缩，身体在一瞬间分裂开来。
于是林玖看见诡异而又猎奇的一幕——那分裂开的身体部件，正竭尽全力地试图将人体那些最重要的部分搬回天台。
对于一个可以浮空的能力者而言，这本应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在手机新闻推送出现的那一刻，却仿佛整个世界都和单马尾少女站在了对立面，乌鸦尖锐的嘶鸣打破了夜空的寂静，一群不知从何而来鸦群从远处飞掠而过。
它们追着那些散落开的身体部件，即便乌鸦身体顷刻间便被拆成了碎片，它们也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源源不断地凑了上来。
在天台边缘的林玖不需要做任何事，单马尾少女便在乌鸦的嘶鸣之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部件一个个坠入楼下。
乌鸦，该死的乌鸦！
她睁大了涣散的双眼，双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头颅，努力地想要将头颅搬回到天台之上，然而乌鸦对于她不停啄食让她终究无法抵抗住疼痛的洗礼，就在她几乎快要回到天台之时，那双手脱力地松开了。
她想起研究部门曾告诉过她，尽管分裂的能力赋予了躲开绝对大多数致命伤的可能，但她的本体却仍然和普通人无异。
被乌鸦啄食会感受到剧痛，以及……
从高楼坠落时，也会和普通人一样死亡。
林玖与单马尾少女四目相对，当对上了对方求助性的视线之时，她本能地向前伸手一捞。
只是她伸手的速度终究未能快过引力的作用，在所有的零件都被下方的黑暗吞噬之前，她捞到了什么。
那是一只来自女孩子的右手，那只右手此刻正本能地握住了她。
然后，鸦群散去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寂静。
晚风拂晓，林玖渐渐回神。
那只紧握着她的右手，已经不知何时松开了。
……
方田坐在病房里的窗边，抬头注视着被远处被黑暗所笼罩的高楼。
就在刚才，林玖的能力已经发动了。
如果单看『布告』这一项单一的能力，它的发动条件过于苛刻，不但需要事先的准备，还必须保证在需要能力发动的时候，有足够多的人看见并相信这条新闻，以苏晓现在的状态，还远远做不到最大程度地发挥『布告』的效果。
而林玖的能力则完美地弥补了『布告』的弱点。
就在刚才，整个城市有手机的人都接受到了那条新闻推送。
『她掉下去了』。
良久之后，方田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这样一条信息。
命运，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方田关闭屏幕，打开窗户，让晚风吹进了屋子。
前一秒强运加身，后一面便坠入了厄运的深渊，这恐怕便是人生的大起大落。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敲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起初非常急促，紧接着那敲门声变得缓慢了下来，透过门框上的不透明玻璃，他注意到那个试图敲门而入的人似乎被耗尽了全部力气，疲惫地将身体倚靠在了不透明玻璃上。
方田立刻拄着拐杖来到门口。
随着开门便重重摔倒在地的护士印证了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护士穿着依旧穿着白大褂，脖颈上戴着一条时尚的水晶项链，刚才他便是被这个护士送来病房的。
然而倒在地上的护士却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干枯得犹如骷髅一般的手臂向前屈伸着，她张了张嘴，似乎竭力想要说些什么。
“快逃。”
方田只能从护士的嘴型辨认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是“姐姐”的能力，当初她便是用这样的方式杀死了那群小混混的大哥。
可是……
她现在不是应该刚做完手术重伤躺在病床上才对么？
以方田对于能力的了解，其强度往往和一个人的精神状态直接挂钩，执念越强烈，能力的效果也就越明显，而这份精神力又和身体的状态直接挂钩。
一个重伤濒死之人是如何能够将能力影响到整层楼的？
方田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医生、护士和家属。
紧接着，右手的脱力感让他一个趔趄，险些支撑不住拐杖的重量，借助病房门口白炽灯，他清楚地看见自己手背上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着。
在他开门的瞬间，那无形的病毒便前仆后继地钻进了病房。
现在关门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倒在地上地护士还横在门框之间，从上次林玖带回来的消息来看，从老化开始到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全程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他想办法将护士移开并关门的过程中，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可是当方田看见走廊里东倒西歪的老人时，心里也同时浮现出了一个疑问——如果不是护士敲门提醒他逃跑，他恐怕还要过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注意到病房里的异象。
为什么他在开门之前，对方的能力没有影响到他？
方田没有关门，他卯足了力气，退回了窗边。
一分钟之前，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当时，他正透过窗户，盯着对面楼顶的动向。
在林玖能力发动后的几十秒之后，他接到了林玖的短信，称“妹妹”已从楼上摔了下去，紧接着，他由于某种没来由的烦闷，打开窗户透气……
透气！
方田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当时为了分析“姐姐”的能力，他曾让林玖重复了好几次她所看见的每一个细节，然而由于林玖并非第一时间就在现场，所以他们并没能想明白“姐姐”能力是如何生效的，现在回想起来，林玖当时不止一次提到了在她赶到时，轿车的门窗都是紧闭着的。
方田将病房里所有的窗户都敞开，虽然被老化的部分无法复原，但是老化的速度却明显地慢了下来。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为他争取来了思考时间。
“林玖，快去回来。”
“我已经回来了。”
从窗外传来的声音吓了方田一条。
事实上在确认“妹妹”坠楼的第一时间，她便赶了回来，因为，刚才的那条新闻推送是无差别发送的。
除了不明所以的市民之外，“公司”以及她的姐姐很有可能也看见了那条新闻。
“想要阻止能力，就只能找到她的本体……”
“本体，已经找到了，她就在病房里，哪都没去。”
林玖说道，“死亡时间，就在两分钟前。”
第三百十六章：『寿终正寝』（其四）
方田没有想到林玖竟会以这种方式带来问题的答案。
人的精神，的确需要附着于肉体而存在，但也存在着一种极为特殊的情况——在精神即将脱离肉体的那一刻，执念会让精神力到达最顶峰的状态，而这，也正是傅征的手稿中对于厉鬼的描述。
他认为厉鬼在本质上，就是强烈精神的造物，这种执念甚至能让灵魂脱离肉体而存在下去。
傅征的理论也从一定程度上解答了“姐姐”的能力会突然间强大到足以覆盖整个医院。
两分钟之前，就是新闻推送不久之后。
而林玖给出的死亡原因，是“姐姐”拿起了床头柜上削水果的瓷刀，奋力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病房里除了她的尸体之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化身为厉鬼的瞬间，也正是她精神力最为强烈之时。
“走，不要留在这里了。”
林玖催促道。
她在来的过程中，也看见了各个楼层的病状况，在短短两分钟时间里，第三医院仿佛就已经成为了滋生老化病毒的温床，通风只不过是从一定程度上延缓了老化的速度，老化仍然在不停进行着。
林玖立刻做出了准确地判断，“她的能力影响范围是有限的，只要离开了医院，她的能力就失效了。”
她可以帮方田从窗户逃出医院，不过那些仍然留在医院，已经遭受老化影响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她就无法保证了。
“白东和周乾还在楼上。”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境地。
“他们所处的楼层，以你这一层，是能力最为强烈的区域。”
林玖不得不告诉方田这个坏消息，“和你不同的是，他们在能力发动时并没有在窗口通风。”
她赶到时，白东和周乾都躺在床上，早已和其他人一样失去了行动能力。
很显然，白东、周乾、方田都是被对方重点照顾的对象，不幸中的万幸是方田在能力发动时碰巧在窗口透风，才让他没有被立刻剥夺行动能力。
“快让他来见我！”
刹那间，病房里传来了愤怒的尖啸，“方田，你知道在什么地方找到高木恩克朗，我要和他做个了断！”
那声音无处不在，充斥着医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
与此同时，急促的警报声在“公司”不停回响着。
他们本以为失去双胞胎姐妹就是最糟糕的结果，却没想到现在的情况又一次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在失去了双胞胎姐妹之后，他们还不得不面对“姐姐”能力所引发的暴动——足以覆盖整栋医院的能力范围，无论这件事的结局如何，都会在未来几天引发轰动，最差的情况，连带着“公司”一起暴露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接应小组的任务失败了。
虽然他们设法支开了病房里陪同的警察，成功见到了“姐姐”，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在看见那条新闻后情绪失控，在接应小组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拿起床头柜上的瓷刀捅向了自己的心口。
接应小组几乎立刻失去了联络，他们可以想象到强烈的能力波动已经让他们在顷刻间被夺走了生命力。
“没想到她们竟然会自暴自弃到这种地步！”
负责人的脸色难看至极，双胞胎姐妹的能力本就是他们这些年十分看重的对象，研究部门将“姐姐”的能力命名为『寿终正寝』，它所能做到的可不是改变自身的年纪那么简单，如果将其作为攻击手段，就能在短短数秒时间内将一个年轻力壮的活人变成一具枯骨。
换而言之，此刻任何想要进入医院救人的人，都会和里面的人一个下场。
事实上不止是人，动物、鸟类、昆虫，任何存在生命概念的生物，都无法逃脱能力的影响，就连台风外骨骼作战装甲也不例外。
即便他们在实验中切断了通风系统，创造了一个不受外界气流影响的空间，她的能力也依旧能穿透外骨骼装甲，直接抽干驾驶者的生命力。
更何况这还是他们所掌握的已有资料，谁也不知道随着意念的增强，『寿终正寝』还会不会进化出一些别的附加效果来。
“她没有自暴自弃。”
研究部门的组长盯着屏幕中的影响，接应小组已然全军覆没，留给他们的，只剩下空无一人的病房，“相反，这是她冷静判断后的结果。”
作为看着姐妹两长大的长辈，他知道“姐姐”这么做的原因，“她正是因为知道人在濒临死亡时会爆发出强烈的执念，才会这么做的。”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死亡以及愤怒让她的能力突破原有的桎梏，就连研究部门也无法估计蜕变后的『寿终正寝』究竟成长到了怎样的地步。
“这，就是活着的人的优势。”
几年前，在确定了精神和意志力会影响到能力的强度之后，他们便提出了一个新的设想——从理论上来说，那些经历过黑墙试炼还能留下一条命的人，都具备了让能力二次进化的可能性。
直到几年之后，他们的构想才第一次得到了验证。
组长心中忽然间涌现出了一阵极为复杂的情感，虽然现在的情况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但他竟然觉得有些欣慰。
这一对由他们看着长大的双胞胎姐妹，终于真正引导他们的项目进入了全新的领域。
“现在，恐怕就连幽灵也无法突破她的能力了。”
组长低声说道，“她知道，这是她想要杀掉高木恩克朗的唯一可能。”
既然连台风作战装甲都无法抵挡“姐姐”的能力，那么他们已经没有解决暴动的办法了，在老板下达新指令，派来他的其他子嗣之前，他们就只需要在屏幕前静静欣赏即可。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面对进化了的『寿终正寝』，高木恩克朗会现身么？
据他们掌握的可靠情报，疑似和高木关系匪浅的方田和他的好友们此刻就在那栋医院之中。
组长的眼神一刻不离屏幕，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细节。
高木，
你究竟会为了你的朋友们做到何种程度呢？
第三百十七章：『寿终正寝』（其五）
“别再犹豫了！”
林玖催促道，她注意到方田的皮肤起了褶皱，模样距离她赶到时又苍老了十几岁。
如果将对方的能力视作病毒，那么老化的病毒此刻依旧扎根于方田的血液里，并且不停地将他的生命力抽离出去。
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进一步加剧病毒的蔓延。
看着正以肉眼可见速度老化下去的方田，她忽然间回想起了郝学姐之前对方田的忠告。
高木恩克朗之所以如同梦魇一般让“公司”提心吊胆更多的源于他们自身的想象，那个形象，是他们多年以来猜忌和恐惧的具象。
在种种巧合之下，才让高木恩克朗成为了无敌一般的存在。
前几次他们之所以能赢得轻巧，都是占尽了情报优势，那击败了“毁灭战士”的落雷实际上是虎鲸宝宝提前数日准备下的产物。
以虎鲸宝宝的成长度，根本不足以随心所欲地呼唤起狂风暴雨，面对突发的遭遇战，它所能做到的，也就是和上次在凶宅地下室遭遇“作家”时一般，引发覆盖一间屋子的气象变化罢了。
苏晓的能力也不例外。
尽管她能在一瞬间将新闻推送至每个人的手机，但『布告』能力发动的前提，是需要取得别人信任才行。
那么，该如何让大多数人相信医院里是闹了鬼，并且这个鬼还因为意外而消亡了？
“姐姐”捅向自己心口的那一刀，似乎也彻底切断了『布告』的后路。
时间飞逝，可是她却想不到任何能让对方能力无效化的可能性。
林玖不得不再次提醒方田，“没有人能一直赢下去。”
“她的能力似乎进化了啊。”
方田任由林玖拖拽着自己，强行将他带离了医院。
他所指的进化，并不仅仅只是局限于覆盖面积、生效速度这些意料之中的情况，在他看来，能够影响到幽灵才是真正质变的效果。
进化后的能力，让她创造出了一片只有她才能安然无恙的领域，任何想要沾染这片领域的意识体，都会受到能力的影响而失去行动能力。
“看来，只能赌一把了。”方田说道，“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为什么透风能延缓能力生效，但是从这一点上来说，虎鲸宝宝的能力不是正好克制她么？”
“没用的！”
方田的执着让林玖有些恼火。
因为“公司”根本不了解『气象台』的发动方式，才会对此如临大敌，可如果加上“提前三天进行准备”，以及“遭遇战时只能覆盖一个房间”，那么它的威慑力就会立刻减弱许多，而更重要的是，“公司”就能利用能力发动的苛刻条件，布置下针对性的陷阱。
“林玖，你刚才说的没错，没有人能一直赢下去。”
方田拄着拐杖从地上直起了身子，“但是，这一次我不会输。”
……
一刻钟后。
第三医院外已是灯火通明，警方、救援小组，以及大半夜被吵闹声惊醒跑来看热闹的人群将医院围堵得水泄不通。
救援团队每个人脸上都如临大敌——就在刚才，被派进医院进行救援的小队已经失去了联络，尽管他们已经采取了最高级别的隔离措施，但却依旧无法阻挡泄露的病毒。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烈性传染病毒，任何进入第三医院的人，都会在短短十几秒时间内迅速老化。
传播途径未知，也让他们几乎无法想到任何应对的策略。
“公司”的情报部门人员就混迹在人群之中，饶是他们也对今夜闹出来的动静而心惊不已。
侥幸的是人们将老化视为了某种变异形病毒，暂时还没有和“能力者”联系在一起，但如果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被有心人注意到也是迟早之事。
破天荒的，他们身为敌人竟然期待着高木恩克朗的出现。
如果说有谁能击败进化后的“姐姐”，那恐怕便只有那个脸上缠满了白色绷带的怪人了。
“看来你还有一丝良知尚存，竟然还吊着他们一口气。”
在林玖的护送下，方田绕开了围堵医院的人群，从上空重新回到了病房。
气流为他创造出了一片“洁净”的区域，他注意到被老化的人们似乎并没有像之前的大哥一样快速死去，他们倒在地上，时不时动弹一下，大概是试图用这种细微的动作表达自己还活着。
这样一来，前来救援的人员或许就能关注到他们。
“你总算来了，高木恩克朗！”
黑暗深处，咬牙切齿的声音无处不在，“不过你猜错了，这些人最终都会死去，只是在他们临死之前，还需要见证一件事——他们，以及医院外的所有人，都将见证高木恩克朗败北的瞬间！”
“原来如此，那是我会错意了。”
方田点头道。
听声辨位的方式宣告失败，对方能力进化后的另一个变化似乎是能让自己和“病毒”融为一体，在将“病毒”全部驱散之前，想要找到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姐姐”没有再回答他。
取而代之的，是走廊深处黑暗中传来的脚步声，脚步的声音很轻，移动速度也十分缓慢，方田没有行动，借助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等待着脚步声主人的到来。
片刻后，两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映入他的眼帘，他们的眼皮已经耷拉下去了，本应动弹不得的他们，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动着，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朋友们。”
似乎是为了防止方田认不出两人，她“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老化的不只是他们的相貌，还有他们器官、骨头以及内脏，老成这个样子，还能活着本身已经算是一种奇迹了吧……可是在这种状态下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呢？”
浑浑噩噩的白东和周乾似乎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们犹如着了魔一般，颤颤巍巍地走向方田。
“研究部门认为，『气象台』是克制我的能力，气流能够阻挡我能力的延伸。”
她停顿半晌，才说道，“可是，如果有人能帮忙从外面把‘病毒’带进去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第三百十八章：『寿终正寝』（完）
研究人员还告诉过她，单论破坏力而言，『气象台』极有可能是他们目前收录的能力中最强的一个，所以在临行前他们特别叮嘱过她，如非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和高木恩克朗正面交锋。
可是换而言之，由于其破坏力过于惊人，就算单单是“挡开”的动作，都会直接将白东和周乾掀飞出去。
而在现在的状态之下，这么做无疑会将他们摔得粉身碎骨。
事实上甚至不需要对方动手，只要她撤去了操纵两人的力道，两人就会重重地向前倒去。
所以，这是一道选择题。
要么利用能力将两人掀飞出去，以确保自己的安全，要么就只能延缓气流，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病原体”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
见两人已经突破了气流的防线，那无处不在的声音便煽风点火起来，“把他们掀飞出去吧，只要掀飞了他们至少能确保自己的安全……放心吧，这里除了你和我之外，没有其他人会记住你的选择。”
气流的强度却不增反减，两人每向前迈出一步，便会进一步压缩方田身边的“洁净”区域。
“快呀，把他们掀飞出去！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反倒是黑暗中的声音焦急地催促着他，“这不是很奇怪吗？”
对于以狡诈残忍著称的高木恩克朗来说，他会轻而易举地舍弃那些威胁到自己的因素，就像是传言中在军训基地时让方田帮他挡了一刀的时候。
而更奇怪的是，方田在不久前已经被救出去了。
白东和周乾是方田的朋友，却和高木恩克朗扯不上什么关系，高木更不可能为了两个关系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让自己身陷险境。
除非……
“你果然还是回来了啊，方田。”
那急躁的语气渐渐回归平稳，阻挡在她和正确答案之间的最后一团迷雾散开了，“测试的结果没有出错，你就是高木恩克朗。”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在方田撤离之后的一刻钟之后，高木会回到这里。
“但是，高木恩克朗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
而这，就是隐藏在迷雾背后的正确答案。
事实上早在研究部门第一次见识到『气象台』威力之时，高木就已经给了他们提示——除了台风和降下的落雷之外，在那一战之中，他还使用过『气象台』台以外的能力，也即完全化解了台风作战机甲，顷刻间将所有的热武器消泯于无的能力！
一些研究人员认为那是『气象台』所带来的附加效果，但真正的原因是当时出现在沙滩的并不只有高木恩克朗本人。
“所以你们才能同时出现在医务室，才能在你伸出医院时，另一人去天台和我的妹妹碰面。”那声音参杂着拔云见日的狂喜，困扰她许久的谜题，终于随着高木的正式出现而全部解开了，“虽然不知道另一个‘高木’是什么人，但现在站在这里的，绝对是你，方田！”
就在她自言自语之际，白东和周乾已经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距离方田只有不到一步之遥。
在无形力量的操控之下，他们目光浑浊，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触碰到了方田的肩膀。
“你以为我觉察不到么？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你那个能力似乎是转移物体的同伴，正在偷偷将人转移出这里。”
只要理解了高木恩克朗不止一人，对于“公司”而言无敌的形象就被彻底化解了。
“死心吧，无论你把他们转移到什么地方，接受怎样的治疗，被夺走的岁月都已经回不来了，更何况你也看不见那一幕了！”
抵在白东和周乾抵在方田肩上的手散发出一个令人反胃的气息。
“该把你的岁月推进多长时间呢？”
十年？
五十年？
一百年？
考虑到研究部门一些人认为高木恩克朗是幽灵，二百年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没错，虽然失去了肉体的灵魂看似摆脱了岁月的桎梏，但他们存在的时间依旧是有时限的。
“我明白了。”
在她眼前的高木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他只是开口说道，“你和你的妹妹的确是不同的，你的妹妹是‘公司’教导出来的没有人心的怪物，而你，则是在充分理解到他们所作所为而主动配合的卑鄙小人，这才是用于区分你们的正确方式。”
至于单马尾和双马尾，不过是她们用于迷惑他人的手段罢了。
利用白东和周乾作为诱饵，这种战术恐怕并不是“公司”授意的，而她似乎的确拥有着某种惊人的直觉。
“太迟了。”
黑暗中的声音离他越来越，其中还夹杂着难以掩饰的胜利者的喜悦。
再强大的能力，也会随着使用者的衰弱而走向消亡。
这便是生命体……不，应该说是意识体无法逃脱的宿命！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么？气流已经停止了！”
“轰——！”
一道惊雷撕裂了夜空。
刹那间的光亮让黑暗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医院外围观者的骚乱即便在这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在看见青空市上空逐渐聚集而成的巨大风眼，警方和营救小组不得不当机立断地在现场展开了疏散撤离工作。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接到过任何有关台风的消息，然而这一次笼罩在青空市上空的台风规模无疑要比他们此前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台风都要强烈得多！
“正因如此，我非常相信你。”
绷带之下的眼睛闪烁着红光，“相信你一定能想出办法将能力作用到我的身上。”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将你的岁月推进到两百年后了！”
可是为什么苍老了两百岁的『气象台』反而看起来更加强大了，医院外暴风雨的规格甚至让她一阵心悸。
不，不对！
随着台风与暴雨的形成，她终于注意到不同寻常的地方。
苍老的不是方田，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注意到此时此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藏在方田的身体里！
“因为两百年后，正是它最鼎盛的时期。”
话音未落，风暴骤至。
那无可抵挡的力量顷刻间便将医院中的一切吹散，然而此刻仿佛位于风暴中心的方田却纹丝不动，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风暴的影响。
不仅如此，连路都走不动了的白东和周乾两人，竟然也奇迹般地立在原地。
此刻充斥医院每一个角落的气流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下一刻，散播于医院各处的“病毒”便在气流的追踪下被驱赶了出去，飓风像是长出了手脚一般轻柔地将门窗打开，然后将所有的不洁之雾扔出了窗外。
不多时，越来越多的不洁之雾在窗外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方田来到床边，与那人影轮廓对视着。
“对了，有一件事也许‘公司’的人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与此同时，雷鸣点亮了整个城市。
“卑鄙小人遇到暴风雨时，就容易被雷劈。”
第三百十九章：翌日
“昨夜第三医院爆发了一场烈性病毒，被传染者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老化，但是目前病毒已经得到了控制，有专家称只要时刻保持通风，就能消灭这种病毒……”
第二天一早，新闻频道就对昨夜发生的事进行了大规模的报道。
青空市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想到在他们睡觉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但第三医院爆发了来源不明的老化传染病，青空市还遇到了一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台风。
然而比起那波澜壮阔的黑夜，更让市民们惊讶的是，这场号称规模最大的台风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甚至也没有造成多么重大的经济损失。
不少人当即检查了自家阳台的物件，才惊讶地发现阳台边缘的花盆等物品全部维持在原位。
基于种种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气象局将这场台风命名为“绅士”，虽然它声势浩大，但却如同一个真正的绅士一般懂得轻拿轻放，并且营救人员惊讶地发现突如其来的台风吹散第三医院爆发的烈性传染病，就像是……
这场台风是专门为了驱散病毒而来的。
令人痛心的是，虽然传染病本身没有造成人员死亡，被感染的人在休息一夜后都恢复了原样，但由于传染病的到来毫无征兆，蔓延速度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导致了一些处于手术过程中的病人以及重症病室的几名病人不幸死亡。
清晨，“公司”。
职员们看着新闻上的报道，心情复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是高木恩克朗收拾了双胞胎姐妹们造成的烂摊子，把事情闹大了对“公司”也没有半点好处可言，不仅会暴露他们这些年来的研究，还会被驱鬼人、妖怪、幽灵等多方注意到，成为全民公敌。
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似乎暂时让一切又回归了迷雾。
在另一方面，高木的胜利又一次给研究部门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力，在『寿终正寝』进化后，他们已经将此定性为了以他们目前的力量无法镇压的强大的能力，在老板派人之前，他们已经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
但是，这在他们看来近乎于无敌的能力，却又一次败在了高木手下。
更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是，『气象台』似乎也同时进化了。
作为知情者，他们自然知道此刻被新闻大肆报道的“规模最大的台风”是由高木的能力引发的。
不过这一次，除了无与伦比的破坏力之外，他还展现出了对于能力无与伦比的操控力，后者，才是真正让他们细思恐极的地方。
覆盖了整个城市的大规模台风，竟然没有造成任何额外的伤害，高木对于能力的掌控已经精细到了连几公里之外放在窗台边缘的花盆都不会吹下去的地步。
所以，研究人员们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并不是『气象台』进化了，而是『气象台』本就是进化后的能力！
………………………………
与此同时，青空市别墅区。
宽屏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教父》已经接近了尾声，西装革履的男人倚坐在沙发上，随着那经典背景音乐的响起，他有些感怀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原本拼接整齐的积木玩具不知何时已经散落了一地。
失去了能力作用之后，每一个部件都逐渐恢复了它们原本的模样，那些散落的部件用极为缓慢的速度寻找起本应属于自己的位置，约莫十几分钟过后，所有的部件才重新组装完成。
出现在茶几旁地毯上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女性。
女性穿着橙白相间的女佣制服，她嘴巴微微张开，无神的双眼注视着洁白天花板，早已失去了呼吸。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没有多看女佣一言，他沉默不语。
生离死别。
由盛极一时走向衰落，他每一次欣赏《教父》时，都仿佛真的在影片构筑的世界里渡过了自己的一生。
“老板。”
在身后等待多时的老管家一直耐心地等待影片播放结束，才开口说道，“很细遗憾，由于一些意外，我们无法将您的女儿们带回来了。”
这一番话，似乎也呼应了影片中那略显悲凉的背景音乐。
老板没有说话，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起身，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没关系……你难得来一趟，就陪我再去筛选几个吧。”
…………………………………
清晨10时，第三医院。
“什么，你说我们昨天都变成老头了！？”
白东看完了电视上的新闻报道，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现在正在和周乾、方田拨打语音电话，原因是他现在还是被隔离的对象，一时半会还没发回到学校，“那岂不是变相地让我们孤独终老了？”
“比起这个，你昨天难道一点知觉都没有吗？”
周乾急切地问道。
“没啊，我记得我吃了饭就躺在床上玩手机来着，再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早上了。”
“可是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说出来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周乾信誓旦旦地说道，“其实，我梦见了那场传染病的内幕！”
“内幕？”
“那场传染病其实是一个怪物带来的，最后是因为那个怪物被人打败了，我们才获救的！”
“真的假的，你倒说说是谁把它打倒的？”
“记不清了，好像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壮汉？”
“我看你是睡糊涂了，你这多半是做梦梦到了完全不相干的漫画情节。”
白东率先对周乾提出了质疑，“传染病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就比如我，我就坐了个电梯，现在就被隔离了，难道我也被怪物袭击了？”
“白东说的有道理，你别胡思乱想了。”
方田适时附和了一句，“专家不是都说了吗，只要时刻保持通风，就不会被传染病感染，这明显和很多传染病的预防方式一样，你身为青空大学的高材生，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败坏我们学校的名声。”
“好吧。”
周乾扛不住了两人的声讨，选择了妥协，“估计是我之前看过什么漫画给记差了吧，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学校？”
“今天下午吧。”
“我还得隔离四天，真是倒霉催的。”
白东说道，“你们几个可不许背着我在这四天偷偷找女朋友啊！”
第三百二十章：寻找医生
『恭喜玩家解锁失落的图鉴』
『姐姐（幽灵），能够加速或减缓岁月流逝的厉鬼』
『危险等级：未知』
『弱点：气流』
『提示：检测到该幽灵已死亡，图鉴已录入完整数据，鉴赏家获得技能：寿终正寝，该技能可以通过图鉴将其传授给其他鬼怪了，请注意，一经传授技能将会损毁，请慎重选择』
挂断语音电话，方田琢磨起了图鉴的提示。
又一次，他如同最终反派一般在战斗后获得了对方的能力。
但可能是由于和“妹妹”了断的时候他本人并不在现场，他只收集到了来自“姐姐”的图鉴。
图鉴将她的能力称之为『寿终正寝』，可昨夜发生的事却恰恰相反，这恐怕也是命运充满恶趣味的讽刺。
这个能力虽然强大，但却和林玖、山神、虎鲸宝宝以及学姐都属于不同类型的能力，对着小队成员的图鉴一一比对之后，他最终决定学习松鼠姑娘的精神，暂时把这一项能力囤积起来。
“关于那对双胞胎姐妹。”
林玖见方田脱离了愣神的状态，主动挑起了话题。
双胞胎姐妹的到来，让她不得不思考一个过去被她忽略的事，“其实……我之前见过她们，大概在我7岁的时候。”
7岁，她还处于刚上小学的年纪。
她记得忽然有一天，父亲将她们从外面带了回来，称他的一位友人遭遇意外不幸离世，临死前郑重地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他来照看。
现在看来，父亲提到的那一位不幸离世的“友人”指的就是那些小混混们曾经的老大，也即死于被仇家追杀的隐退头目。
而真正让林玖在意的，是单马尾少女之前在天台上对她说的话。
她将某人称之为爸爸，而又用理所应当的口吻说“难怪爸爸不管她了”，事实上在她的记忆里，从小到大真正管过她的，除了家里的阿姨之外，就只有一年也难见上几次面的父亲了。
“我记得你从猫语网咖回来之后问过我为什么我的卡一直没有被吊销。”
当时，她觉得也许是父亲的资产太多，以至于根本没必要把卡里的钱取出来，可是这却无法解答方田的下一个问题——在得知了卡里的钱减少之后，为什么父亲从未来找过她。
“现在我知道了，这是因为他一直都在为‘公司’工作。”
或许在三年前，父亲就得知了她“活”下来的消息，毕竟对于公司的职员来说，幽灵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卡里的钱，则就和往常一样，是父亲留给她的生活费。
父亲曾经说过，虽然无法时常陪伴在她的身边，但却能为她提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生活。
仔细想来，那对双胞胎姐妹不也一直都是处于这样的生活之中么？
由于不需要为生计担忧，所以可以无视现有的规则，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加上跟在她们身后为她们收拾烂摊子的“公司”职员，才将她们一步步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如果她在三年前没有经历猫语网咖的事件，也很难想象今天的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更让林玖细思极恐的是……
她会不会也和这一对双胞胎姐妹一样，是由某个遭遇意外的“友人”托付给父亲照看的？
“方田，我想找到答案。”
林玖鼓起勇气，说道，“你会帮我么？”
如果是她的一个人的话，恐怕很难下定决心，和“公司”牵连越深，遇到的危险也就越多。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面对昨天的情况，她一定会选择撤退。
“当然。”
方田点头，“我到时候想办法帮你潜入进‘公司’的机房，直接翻他们的资料库。”
事实上就算林玖不这么说，他迟早有一天和“公司”之间也会做一个了断。
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还需要不断扩大队伍才行。
“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冯警官说，杰哥最近好像一直都留在第三医院帮忙，机会难得，我们一会去拜访他一下吧。”
他前段时间向幽灵学社的学长学姐们打听过关于杰哥的事，才知道杰哥早在几年前就毕业了，只是毕业后就一直留在C栋的地下三层，负责调查被第四科送来的尸体。
之前他就说过，一个完善的团队都会有一名称职的医生，很显然从医学院毕业的杰哥就是最适合小队的医生。
随着通过“黑墙”试炼的敌人越来越多，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名医生才行。
“我是没什么意见，可是你每次决定去见杰哥的时候，不是都会担惊受怕很长一段时间么？”
“那还不是因为……”
“因为？”
“算了，有些知识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具备的。”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方田决定跳过这个具有恐怖色彩的话题，他给冯警官发了条短信询问冯杰的去向，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和杰哥失之交臂。
不过从回信的内容上来看，杰哥似乎对地下室的环境情有独钟，来了第三医院之后，他也一直都待在医院的地下一层工作。
电梯上的标识上说，第三医院地下一层，也是停尸间所处的位置。
由于发生了昨夜的事件，今天的停尸间医生护士来来往往，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以及重症病室里病情恶化而死亡的患者此刻都被送来了这里。
除了人和尸体之外，走廊上还徘徊着一些无法接受自己就这么死了的幽灵。
“明明说过是小手术，明明说过没什么危险的……”
幽灵们不停念叨着，让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压抑。
念叨着的幽灵们身上大多都被剖开了，但因为传染病的突然降临，导致手术被迫中途停止。
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之下，方田和林玖也不好意思招摇地四处打听杰哥的下落，他们只能在停止间外不停穿梭着。
由于方田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不出意外地被拦在了停尸间外，因此他和林玖不得不分头行动，林玖进去找人，他留在外面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玖，你们……”
然而他一转头，看见的却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高中生，那高中生的左手还停留在他肩膀上，用他那阴郁的眼神注视着方田。
“你，是能力者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强大的时间系能力
敌人？
虽然拍方田肩膀的少年看起来只有高中生的年纪，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放下戒备，双胞胎姐妹的到来让方田意识到了“公司”暗中培养了相当一批年纪不大的小孩子。
于是方田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反问道，“能力者？什么意思？”
“你看得见他们，没错吧？我指的是那些死者的幽灵。”
少年难掩语气中的激动，“我刚才都看见了，你刚才来的一路上刻意避开了那些幽灵！”
由于普通人无法看见幽灵的存在，所以他们会毫不在意地直接从幽灵的身体里横穿过去，方田虽然一路上并没有与任何幽灵搭话，但他却总能在撞到幽灵之前让开身为，一次可能是巧合，可是一路上都没有撞到一个幽灵就只能说明他一定也看得见幽灵的存在。
“你是活人？”
“当然！”
见方田变相承认了自己的推理，少年眼前一喜，兴高采烈的模样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同伴，“果然，我就知道这世上一定会有和我一样的人！你好，我叫陈健，是青空市立远高中的学生！”
“你刚才提到了能力者，那你的能力是什么？”
方田仍不敢掉以轻心。
这世上的能力千奇百怪，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回应了对方一句话就触发了对方的能力，在昨晚双胞胎姐妹已经推测出了他就是高木，难保这些消息没有被“公司”的耳目听见。
“我的能力？我的能力可不一般。”
陈健没有回避方田的提问，此刻他就和炫耀自己珍藏多年的玩具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说出来你可不要太惊讶了，我小时候生了一场重病，在那之后就意外获得了时间系的能力！”
时间系！
方田心里一紧。
要知道在绝大多数作品里，时间系的能力无疑都是Boss级别的能力，无论是“时间停止”还是“时间删除”在突发的遭遇战中都是无敌的存在，他竟然在来找杰哥的路上，有了这么一个意外收获？
方田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时间停止，还是时间删除？”
“呃，这个嘛……”
面对方田直击灵魂的提问，少年的方才的气势顿时散了大半，他吞吞吐吐了好一阵儿，才说道，“姑且算是时间删除吧。”
“什么叫姑且，时间删除可是相当强大的能力啊。”
这从当年人们针对“时间停止和时间删除到底哪个强”互喷个几百楼就可见一斑。
“但是吧，这个能力它、它有一些弊端。”
“弊端？”
“被删除的时间，不是我能控制的，而且被删除的时间好像有些过长的……周末我在家里休息的时候，经常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天就已经过去了。”
作业一个字没动，甚至也记不清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就像是发了整整一天呆。
关键是他试图将自己是时间系能力者的问题告诉自己的老妈，以解释自己为什么在房间里待了一天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却遭到了老妈的拖鞋毒打伺候。
“你这是哪门子的时间删除，这种事我也可以做到啊！”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方田所有的幻想都破灭，想当年他打开了一款叫做《文明》的游戏时，也是一不小心将把自己的时间给删除了。
“我说的是真的！”
少年连忙说道，“这真的是能力不受控制的结果，自从获得了这个能力之后，我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好好学习，所以我才将它命名为『浪费时间』。”
信誓旦旦的少年顿时让方田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继“长出一个尾巴”、“特别能吃辣”等屁用没有的能力之后，又出现了还会对自己产生副作用的能力。
听他的意思，这个少年……
简直就是一个反向的绯红之王！
到头来只有他自己的时间被莫名其妙地删除了。
“『浪费时间』还带来了一些其他变化，从那之后，我就能看见幽灵的存在。”
正因如此，他才联想到了寻找同伴的方式——那些和他一样能注意到幽灵存在的人，就有很高概率是能力者。
少年被打开了话匣子。
毕竟他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同道中人。
“我早上听说了昨天在第三医院里发生的事，所以一早就翘了课偷偷溜了过来，新闻上说的突然出现的老化病毒，和台风其实是两个能力者之间发生了战斗，对吧？所以我想到如果有其他能力者来这里调查的话，我说不定就能遇上他们！”
没想到这个倒霉少年虽然获得了有副作用的能力，但脑子还是挺好使的。
通过观察路人对待幽灵的态度来判断他们的身份，这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对了，哥，你就是来负责暗中调查的能力者吧，你能力是什么？”
“我的能力啊……”
剥夺死者的能力，将其保存下来，转交给其他人。
其名为『白蛇』。
咳。
方田不得不打断了自己的念想，这种标准的反派能力，对于一个热血少年来说实在是过于沉重了，所以他改口道，“其实，我的能力也和时间有关。”
“你也是时间系能力者？！”
少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其名为『加速的番茄炒蛋』，顾名思义，只有有了足够的材料，我就能在一瞬间完成番茄炒蛋的烹饪。”
少年：……
方田：……
“哥，谢谢你，现在我的心里平衡多了。”
少年由衷地说道。
看来，这世上和他一样得到了屁用没有能力的人还有许多。
“不用谢，没有强力能力不也活着？”
方田不动声色，深藏功与名，“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别的能力者？”
“用理想主义的话来说，我想变强。”
少年露出了无比坚毅的表情。
“那用正常一些的话来说呢？”
“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考不上大学了！”
坚毅瞬间转化成了惊恐，少年心有余悸，“我上周统计了一下被删除的时间，一周足足有46个小时消失了，考不上大学的话，我妈非劈了我不可！”
第三百二十二章：最适合你的能力
方田觉得吧，如果这世上的能力也有面板存在的话，那么这位倒霉催的少年能力的成长性恐怕是A。
用他的话来讲，刚获得能力的时候一周最多只会消失一个小时，然而随着他成长，被删除的时间越来越多，以他现在高二的年纪每周就会缺少46个小时，等到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高三，消失的时间恐怕就得奔着60个小时而去了。
所以陈健很绝望。
一周比别人少了60个小时，还考个什么大学？
更关键的是，这个能力倒霉就倒霉在只有他自己的时间被删除了，在其他人看来，他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把一天的时间给浪费掉了。
因为能力的事，他没少挨过母亲的毒打。
但是非常遗憾，方田对此爱莫能助。
就和他的『加速的番茄炒蛋』一样，这世界的确也存在一些本身没什么用，开发前景还相当低下的能力。
他只能表示同情之余，提醒少年不要随意和其他能力者打招呼，这世上的能力者并不是都和他一样友善，一旦遇到了“公司”的人，就算是一些没什么作用的能力，恐怕也会被他们带回实验室进行非人道的研究。
临别前，方田根据自己的经验，推荐给了少年几本高考题册。
……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待少年离开后，在远处观察了他们一阵的林玖才走了过来。
“没什么，遇到了一个倒霉的小孩子，稍微安慰了他几句。”
“哦，你说那个叫陈健的啊。”
依旧是一身白大褂的冯杰碰巧听见了两人的谈话，便主动融入了进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前几天他还问我能不能帮他改善能力的副作用来着。”
大多数人来医院都是为了看病，但陈健不同，他每次都是直奔停尸间而来，有时候在停尸间门口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冯杰倒是很佩服陈健的定力，就是不知道这定力究竟来源于他的意志力，还是只是他的能力发动了。
“我有段时间没回学校，没想到外面的变化已经这么大了。”
冯杰若有所指。
一个月前的方田，还是被一个在C栋地下三层被畸变体追杀的普通人，而一个月之后，这位学弟已经成长到了能解决掉昨夜那个厉鬼的地步。
以当时“传染病”的严重程度，连他都只能躲在太平间里才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没有和病人们一样失去意识，所以那个“病原体”满医院寻找方田的嚷嚷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从结果来看，对方还是败在了方田手上。
“我以前听说过‘黑墙’的试炼，但是没想到获得了馈赠的鬼竟然会变得如此强大。”
寻常的鬼或是畸变体，只要利用好了知识和武器，就连普通人都有可能消灭他们，可通过了“黑墙”试炼的鬼则已经到达另一个层面，似乎只要破解不了他们能力的秘密，面对他们时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林玖同学刚才已经代替你表明了来意，听你的意思，你们是在寻找一名医生？”
“对，我一直觉得冯杰学长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的邀请我心领了，可是我觉得你可能没明白医生和法医之间的差别，我在大学的时候，学的其实是法医专业。”
就算他没有在毕业前遭遇意外，现在的工作也和治病救人扯不上半点关系，“简单地来说，我们只会对尸体进行手术，并通过伤口来分析死因，治病救人并不是我所擅长的，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反倒希望你们永远不要成为我这里的‘病人’。”
“道理我都明白。”
方田自然不可能区分不了医生和法医之间的差别，但是他们现在所面对并不是常识性的问题，他相信世界最著名的医生，也无法治疗幽灵和妖怪的伤势问题。
因为治疗的首要前提是能看见他们，并且知道伤口出在了什么位置。
“这是一门新兴学科，而杰哥你不但能看见他们，同时还具备了相当丰富的医学知识。”
在这世上，医生和幽灵恐怕是契合度最差的两个身份。
医生不但需要极其丰富的医学知识，并且在进行手术的时候，需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和专注，而这些，恰恰都是幽灵最薄弱的环节。
在人死亡后，生前的记忆就会变得模糊不清，同时性格还会变得焦躁易怒。
他之所以觉得杰哥是合适的人选，绝不只是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之前在军训基地的时候，他可是在现场亲眼见证了冯杰对于音乐室幽灵进行的手术，单单那份沉着冷静，就是绝大多数幽灵所不具备的。
“见到你之后，我的另一个猜测也得到了印证……昨天医院里的闹事者，能力名为『寿终正寝』，她能通过某种方式，加速或者倒退一个人的岁数，医生和病人们正是因为受到了这种能力的影响，才会迅速老化。”
事实上在通过死亡让能力得以进化之后，普通人在『寿终正寝』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倘若不是对方试图让医院里的人作为人质牵制住他的行动，她完全能做到在极短的时间让医院里的所有人都像那些小混混的大哥一样衰老而死。
“这还是真是强大的能力啊。”
冯杰感叹了一句，“这么强大的能力者，应该还有不少吧。”
至少昨天就出现了另一个能击败『寿终正寝』的能力者，“你的这一番话倒是为我打开了思路，也许之前的『棋盘案』和『壁画案』恐怕也是能力者所为。”
他仍然牵挂着那两桩未解的悬案。
此前，冯杰便得出了凶手既像人又像鬼的结论，现在看来，真正的凶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那些介于人和鬼之间的，得到了“黑墙”馈赠的能力者。
“关于『寿终正寝』的事，我还有没有说完。”
方田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一个人物面板。
面板中赫然显示出了冯杰的名字。
而此时的技能列表，也如他所料变换成了“可学习”的状态。
“杰哥，『寿终正寝』可能是最适合你的能力。”
第三百二十三章：提议
在此之前，方田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同类型能力”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从双胞胎姐妹的只言片语中，他对“黑墙”的试炼产生了更为深入的理解，她们认为能力的强度以作用方式和使用者的精神强度有关，而所谓的精神强度，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情绪的强烈程度。
憎恨、愤怒，都是最容易产生的强烈情绪，正因如此，信徒们才利用这些人类最基本的负面情绪，创造出了“黑墙”试炼，让参与试炼的对象，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负面情绪到达最鼎盛的状态，而在昨天，双胞胎姐妹中的姐姐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促进了『寿终正寝』的成长和进化。
不过在在这种基础理论之上，方田由产生了一些其他的设想。
比如说，情绪的强烈程度，影响到的是能力发动时的强度，而一个人在面临死亡时的所思所想，才是决定能力类型的根本因素。
而图鉴，则赋予了他跳过试炼的可能。
当这些能力被转移到别人身上时，则会根据他们的思想以及经历，发生相应的改变。
松鼠姑娘的心灵手巧类似于种族天赋，她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非常擅长制作一些手工制品，所以『诅咒』根据她擅长的事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去新闻部报道，则是苏晓在过去长达一个多月时间里的课余活动，因此能力在她的身上便从小说转变成了新闻稿。
而『寿终正寝』作用在杰哥身上时，则是……
“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冯杰并没有急于接受这份强大的能力，而是沉声问道，“我听说过‘黑墙’试炼，根据他们的说法，在人濒死时，意识会出现在一个奇怪的空间，它并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因此他们才将那里称之为‘黑墙’的另一边。”
在他的理解中，“黑墙”就是阻隔在现实和虚幻世界的边界，想要跨过这套边界，就需要付出让意识脱离肉体的代价，而付出了这种代价的人，在医学上就会被界定为脑死亡。
“为什么你能跳过这个步骤，把别人的能力转交到其他人手中？”
“因为，这就是我得到的礼物。”
方田说道，“虽然这种能力本身在战斗中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被我击败的人，他们的能力就会暂时留存在我这里。”
“这可是相当不得了的能力啊……”
在冯杰看来，如果抛开能力的使用者，而是单纯地给予每一个能力做出评定，那么这种能力的危害程度恐怕要凌驾于其他所有能力之上。
其他的能力能够保证使用者自身的强大，然而方田的能力，却能制造出一个由能力者构成的组织。
而方田他，现在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他之所以对自己的能力了解得如此清楚，就意味着他之前已经这么做了。
一旦将这种能力用于邪恶的道路……
“我知道，这听起来就是反派的能力。”
方田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了，他现在已经能做到平和对待了。
话题说到这里，也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冯杰和其他人不同，图鉴的上一任持有者便将他定义为生性多疑的幽灵，并且还留下了绝对不要去和冯杰打交道的备注。
“可是，这也就是馈赠的奇妙之处，能力的效果，从某种程度上就是一个人意识的体现，至于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又想要用这份能力做些什么，就只能由学长你自己判断了。”
………………………………
片刻后，第三医院外。
“不要灰心，我请你吃好吃的。”
林玖开口安慰方田。
“我哪里灰心了，而且我们还远远谈不上失败。”
谈话的结果在方田的意料之中，之前松鼠姑娘是无处可去，自己又想要离开军训基地荒凉的后山，苏晓则是从一开始就加入了他们的队友，而冯杰和他们不同，他很早之前就待在青空大学，这些年对于鬼怪的了解恐怕比他只多不少。
更何况，他也还有自己手头上的事要处理，面对突然登门要求组队的要求，任谁都会感到唐突吧。
“你想啊，我们为什么要壮大队伍？”
“因为……需要一个医生？”
林玖复述了方田的言论。
“没错，但是我们之所以需要医生，是因为在面对‘公司’的袭击时难免会出现伤亡，如果有医生存在的话，将会成为一个重要的保障。”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个地方。
和“公司”对着干这件事，本身就需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他们的小队目前看起来只是有几个在校学生和孤魂野鬼组建而成的，和掌控了财力、人力、物力、科技的“公司”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事实上如果有人突然想要拉着他联合对抗一个不得了的组织，他也得仔细考虑才行。
这个小队成立的初衷可不是为了隔三差五地举办派对一起哈皮，站在“公司”的对立面，需要的是相当强大的意志力。
“向冯杰学长传达了联合的意图，我们今天的目标就达成了。”
“只是这样？”
“除了邀请之外，我不是还稍微向他透露了一些关于‘黑墙’试炼和能力者的事么？”
所有关于能力的话题都是方田事先思考过的，“冯杰学长最近一直都待在第三医院，我听说其中一个原因是季文来的家属已经决定要将所有遗物火化了，其中也包括了那副‘油画’，他们可能是想趁着‘油画’被火化前再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这也是第四科工作困难之处，如果考虑到能力者的存在，案件将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除了凶手的动机和身份之外，他们还需要去思考杀害季文来的凶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能力者。
“他们调查得越深入，就越有可能查到‘公司’头上，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想起我今天的提议。”
“原来如此，你还真是……老奸巨猾！”
林玖憋了好一会，才想到了一个夸人聪明的成语来。
“老奸巨猾并不是用来夸人的褒义词。”
“那你老、老当益壮，这个总是夸人的了吧！”
“已经和你原本的意思完全不相干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萌芽阶段
随着双胞胎姐妹的死亡，她们能力所产生的影响也逐渐回归了原样，但是，一些副作用却被留了下来。
在医院一战中，方田让虎鲸宝宝附身在自己身上，利用了对方加速岁月的能力，让它到达了最鼎盛的状态，虽然虎鲸宝宝当晚就恢复了原样，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似乎因此发生了微妙的转变——第二天后，虎鲸宝宝只要见到了方田，就会一边“嘤嘤”地叫个不停，一边亲昵地朝着他身上拱。
这就是郝学姐曾经警告过他的坏习惯。
“方田。”
寝室里，林玖双手抵在虎鲸宝宝的额头上，眯着眼盯着它摆动个不停的鳍，其实有一个问题她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在意了，“这个虎鲸宝宝到底是男孩子的还是女孩子的？”
她查阅了网上关于虎鲸的百科，百科上说虎鲸中的女孩子背鳍是弯的，很好辨认，但是虎鲸宝宝毕竟是妖怪，身体构造和一般的虎鲸相距甚远，它根本没有百科上提到的用于辨认性别的背鳍。
林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如果虎鲸宝宝是个姑娘的话，那她岂不是不但两次附身在方田身上，而且还经常扑进方田的怀里蹭个不停？
后面的行为，就连她都一次没有尝试过！
身为女孩子的矜持让林玖拉不下脸来这么做，可是这个虎鲸宝宝却仗着自己年纪轻，就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行为！
在潜意识里，她似乎已经认定了虎鲸宝宝是个姑娘。
“我还真没问过。”
方田觉得林玖这个问题问在了点子上，尽管他后来时常在也不夜港和水神见面，向对方汇报虎鲸宝宝的成长情况，不过却从来没询问过对方虎鲸宝宝的性别，他觉得这个问题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虎鲸的鸣叫声在他听起来都差不多，很难从声音来判定虎鲸宝宝的性别。
“说，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林玖皱起眉头，和虎鲸宝宝四目相对。
“嘤？”
这就是语言不通的不便之处。
“方田，你不是说想要成立一个妖怪幼崽培育机构么？作为机构的大股东和董事会成员，我发现了机构目前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
林玖拿出了身为大股东的威严，“有营养的优质食物和固定的活动只是成长中的一部分，可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更重要的品德教育！”
她觉得现在有必要将品德教育提上对于虎鲸宝宝的培养日程了，首先需要强调的就是男女有别的重要性，不要随随便便就扑进异性怀里扑腾个不停，这成什么体统？
“它的妈妈可以放心地把它托付给了我们，我们可不能让她失望。”林玖深吸一口气，说道，“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把它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面对突然干劲十足的林玖，方田既奇怪又欣慰。
妖怪幼崽培育机构并不是用来说服学姐加入他们的幌子，事实上这是他的长期目标，其中包含了他对于未来的人生规划。
就像是著名的海洋学者的承太郎先生在埃及之行后投身了海洋学科的怀抱，在和“公司”的战斗结束后，方田也打算投身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领域。
而林玖，则是企业未来的老板娘，她能提起对教育事业的兴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方田说道，“那么以后妖怪幼崽的品德教育问题就交给你了。”
只能说，现在的企业仍处于萌芽阶段，被寄养在这里的妖怪幼崽满打满算就只有两个，并且现在还有一个由于体型过于庞大，目前仍然暂居于不夜港外的畸变体森林。
“对了，山神那边应该也忙得差不多了，近期就可以把蟒蛇接过来住了。”
山神和松鼠姑娘近期之所以没怎么露面的主要原因，在于他们一直在忙着建立建造妖怪幼崽培育企业的新园区，园区的大小甚至要比青空大学校园更加广阔，将从校园一直延伸到海滩。
当然，整个园区都是由“里世界”构成的，错综复杂的地下广场和地铁线路正好成为了可以直接使用的现成品，山神和松鼠姑娘已经完成了植树造林的工作，考虑到目前只有机构只接纳了两只妖怪幼崽，因此暂时只划分出了森林和海洋区域。
至于将巨蟒从畸变体森林带出来的方法，他也已经想好了。
只要让巨蟒附在了自己身上，他就能将不夜港的幽灵带回这边的世界，这种方法他已经经过了多次练习，早就将熟练度给点满了。
时机，就是今天深夜。
方田嘱托林玖先带着虎鲸宝宝去参观它的新家，在临行前给郝学姐发了一条短信约定在“地下世界”见面，虽然他直接往床上一躺，直奔畸变体森林而去。
对于不夜港的居民们来说，畸变体森林是一个危险重重的禁地，可在和巨蟒搞好了关系之后，那里安全得就像是方田家的后花园。
据他观察，巨蟒有着相当惊人的感知力，每次他去禁林时，巨蟒都会提前等在禁林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
“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有没有什么行李要带的？”
一人一蛇立于畸变体森林的入口处。
曾几何时，他只要在远处朝着森林里往上一眼，就会感到手脚冰凉、头皮发麻。
可现在，头皮发麻的角色成为了畸变体。
实际上畸变体虽然不具备太过复杂的思考能力，但在本能的驱使之下，也会主动避开一些实力相差过于悬殊的敌人。
不夸张地将，这头巨蟒就是吃畸变体长大的。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巨蟒已经能快速领悟方田的意思，它深深地朝着森林深处眺望了一眼，虽然这森林一直以来都是恐怖的象征，死在里面的探秘者不计其数，但是这毕竟是它成长的故乡。
如今就要离开故乡前往别处居住，就算是妖怪也难免有些感伤。
它注视着向反方向缓慢移动，似乎正竭力逃离它视线范围的畸变体——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它也对这些树状的畸变体产生了感情。
不过这一次，它放缓了步调，用轻柔的动作一点点靠近了其中一个畸变体。
正当方田以为巨蟒要展现出柔情的一面，用脑袋蹭一蹭对方以示告别之际，它却突然间张开了嘴，一口咬了下去。
没错，巨蟒此刻心中充满了感伤。
因为，一旦离开了这里，以后可能就在也吃不到它们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生态圈
凌晨一点。
当青空大学的学生们大多陷入沉睡，幽灵学社的学生离开他们宿舍之时，妖怪幼崽培育机构的元老们在新建成的机构园区碰面了。
就连身为老板的方田，也被眼前广阔的森林给惊到了。
除了一望无际的树海之外，他还清楚地听见了鸟类野兽的鸣叫，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无疑是一片真正意义上的森林。
不多时，森林深处传来了一阵轻响，轻响惊起了在树杈上小憩的鸟类，当它们掠过天空，消失在云端深处时，方田才注意到这些鸟类也都是呈半透明状的。
“这些野兽的幽灵都是松鼠姑娘邀请来此居住的。”
作为设计师的山神主动向参观的众人介绍起了自己的杰作。
没错，灵魂并不是人类独有的，一切生灵都拥有各自的灵魂，松鼠姑娘曾经居住的山林中，就不乏一些留存下来的野兽灵魂。
山神继续说道，“我的目标是建造出适合妖怪幼崽们居住的园区，可是，什么才是真正的适合居住？”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相当深远的问题。
当他完成了森林和海洋区域的划分后，却总觉得这样的园区似乎少了些什么，直到多次和松鼠姑娘探讨交谈后，他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空无一物的森林和海洋充其量只是一块靓丽的人造背景板，而真正能赋予它们灵魂的，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圈。”
山林间有飞鸟走兽，海洋里有数不清的鱼类以及浮游生物，这才是这个世界真实样貌。
因此为了完善自己的作品，山神和松鼠姑娘分头行动，将活力注入到了这块缺乏生机的背景板之中。
而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师之作。
作为青空大学的首席工程师，山神一直都用严格的标准要求着自己。
此刻的他依旧寄居在扎古的手办里，矮小的身躯却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辉。
你永远可以相信扎古。
方田脑海中突然间蹦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事实上园区的完成度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之前想象力的极限，也不过就是山神所说的“靓丽的人造背景板”。
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诚不欺他。
“看来我之前是低估你们了。”
郝学姐眺望着山林深处的景色，终于对山神的作品给予了评价。
事实上当她听说了方田的“妖怪幼崽培育机构”的计划时，并没有对此抱有多么强烈的期待，可是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景致，甚至让她回响起了妖怪们流传图册上绘制出的昔日的世界。
在妖怪们最为昌盛的时期，世界还没有被高楼大厦所占据，放眼所及之处，皆是山川河流。
她万万没想到，方田此前提到的“三地鼠”团队，竟然拥有着如此强大的能量。
“别急着感叹。”
山神语气沉着，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夸奖就变得飘飘然，“这里的建设还远远没有完成，时间有限，我们目前也只划分出了森林和海洋的区域，可是据松鼠姑娘说，这世界上还许多生活在极端环境下的妖怪，因此在未来，冰原或是沙漠地带也必须纳入建造项目之中。”
可毕竟他和松鼠姑娘都没有在冰原和沙漠居住过，想要完成生态圈，恐怕到时候还得进行实地考察才行。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学姐，我今天约你过来，也不止是让你参观山神他们的建造成果这么见到。”
说到此处，方田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下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你有没有看出我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你……”
郝雪仔细观察了方田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你肚子疼？”
“不对！”
方田一个趔趄，“你难道没有看出此刻我体内蕴藏着的源源不断的力量么？”
“完全没有。”
郝雪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
“看来学姐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现在的我已经是替身使者了——让你见识一下吧，这就是我的替身，『白蛇』！”
紧接着，郝雪的瞳孔一缩。
在那一道巨影从方田的身体分裂出来的瞬间，就笔直地向她的怀抱扑了过来。
这一刻，她终于回想起了数十米长巨蟒在冲着自己撒娇时的景象。
“我说过，我会想办法把它带回来的。”
看着缠着郝雪撒娇个不停的巨蟒，方田说道。
让蟒蛇住进它的新家，正好作为今天参观的圆满落幕。
“但是我有言在先。”
方田叫住了兴高采烈的巨蟒，虽然它体型庞大，但如果以妖怪的年龄来衡量，它现在还只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宝宝，心性也和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而宝宝的特性之一，就是喜欢闹腾。
“这个地方可是山神呕心沥血之作，你在这里就没必要挖洞躲进土地里，别像在畸变体森林的时候一样搞破坏。”
“嘶——！”
巨蟒停止了撒娇，冲着方田做出了保证。
不过吧，以它庞大的体型，方田很难相信它保证的力度。
随着巨蟒的保证，几条来自图鉴的提示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已完成好人好事：为巨蟒提供新的住处，巨蟒对它的新家十分满意，对你好感度提升了25点，当你在森林区域遭遇战斗时，将会获得巨蟒帮助』
『已完成好人好事：帮助学姐和巨蟒团聚，郝雪和巨蟒对你的好感度永久提升25点，当你在青空大学校园内遭遇战斗时，将会获得学姐的帮助』
『检测到学姐对你的好感度超过40，已解锁郝雪的能力图鉴』
『郝雪（影烛），出没于夜间，以影子为食的妖怪』
『好感度：55』
『危险等级：未知』
『喜好：食物、妖怪幼崽』
『讨厌的事：被卷入无关的争斗』
『能力名：凋零之影，对于影烛而言，生物的影子总是处于无防备的状态，当被攻击者的影子受伤时，本体也会受到同等程度的伤害，影子被吞食的部分，则会成为能量被影烛所吸收』
图鉴解锁后，原本的技能技能名变成了详细的能力介绍。
虽然方田此前就已经对学姐的能力有了一定的猜测，但在看见了能力的详细介绍后，心中却仍不可避免的有些不是滋味。
嗯。
这是一个关于你朋友们的能力是掌控大数据、改变命运、操纵空间、制作各种实用道具、控制天气、食影，而你的能力是快速制作番茄炒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