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灵力五维（下）
查完灵感力后，赵九州过分亢奋的精神状态，就突然稳定住了。
因为22点的超凡灵感力，已经足够他在各种场合，都能把逼装得很圆润。
而对灵动力的测试，虽然他觉得自己可能有戏，但内心深处的理智上，又并不抱太大的期望。
基本就是抱着一种撞大运的心情去试试。
猎魔师当中，拥有灵动力的比例，已经不止万里挑一。而在全人类当中的占比，更是仅有十六万分之一。全球目前登记在册有这个本事的人，差不多也就五万左右。
每一个，都是各大盟的瑰宝。
这个瑰宝，和情报师这种消耗品还不一样，情报师要是完蛋了，人类社会还是能依靠庞大的人口基数优势，勉强补充上去的。
但是拥有灵动力的猎魔师，那真是死一个少一个。
以黑虎岭分舵这边为例，最近十年来，黑虎岭分舵的三个社区里，一共就只诞生了2个拥有灵能力的猎魔师，而整个黑山总舵，上百万的人口，十年里出生了5个。
可是这十年来战损的，具有灵动力的猎魔师，数量却达到了两位数。
出生的根本赶不上消耗的。
而且孩子长大，也要时间……
因此这个问题，几乎也是个全球性的问题。
能力越强，业务越忙，死得越早……
拥有灵动力的猎魔师，既是老天赏饭，也是死神催命。
在目前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双重压力下，这个悖论几乎无解。
而这其中，拥有灵动力的情报师，更是英年早逝率，高居榜首，遥遥领先。男性平均寿命，29.8岁，不到30，女性平均寿命，也仅有33岁而已，仅仅因为出勤率没那么高，稍微晚死几年。所以不论是白银盟还是黄金盟，全世界各大盟，对拥有灵动力的情报师，全都是不分盟籍的敬重——至少表面上，肯定是没人敢对“天然人类英雄”不礼貌的。
有什么好处，一般都可劲儿地给。
每天对这些情报师的态度，就像对一个将死英雄一样，又心疼又关照。在白银盟之外的地方，女孩子们更是对这些情报师前赴后继，纷纷以把自己的头汤献给他们为荣。
所以有灵动力的情报师，普遍也都道德品质比较渣。
时刻准备死，也时刻准备享受人生。
而赵九州，他只想享受人生，并不想死。
灵感力22点，已经远超他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期望。
所以灵动力这东西，此时此刻，他希望自己最好没有。
他才不想被特别事务部征调……
老子最大的梦想，是进入学术院的情报师研究部当研究员，和美丽的女老师们当同事，每天和可爱的女同学们快乐地嬉戏。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东西，睡柳一飞那样的姑娘……
我才不想英年早逝！
他带着22点灵感力的激动心情，满脑子发烫地跑上楼。
拿出一卡通，又走过一道门禁后，才终于走进了灵动力的检测室。
检测室里，检测员正在吃盒饭。
赵九州一走进去，对方马上放下筷子，擦嘴道：“卡。”
能来检测灵动力的，不是未来之星，就是大户人家的人。
检测员丝毫不拿赵九州当外人，服务态度一流。
赵九州把卡递过去，那边一刷，就从微机上看到了赵九州的另外四项数据，以及加急检测的要求，然后果不其然地点点头，心想这货牛逼。
22点的灵感力，再多3点，都够资格报名参加世界杯的情报师专项比赛了。
不过就是这整体数据比较奇葩，灵击力2点，灵能力2点，灵抗力1点……
真是纯靠装备活着的货。
天生的专职情报师啊……
“稍等，你先坐。”
检测员让赵九州坐下来，马上走进隔壁的房间，从里面拿出一套未拆封的测试盒。
“之前做过灵动力检测吗？”
“没有。”
“稍微会有点不适啊。”
他拆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比指甲盖略大的小盒，还有一块手表一样的东西，只是没有表带。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当着赵九州的面，拆开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颗晶莹的蓝色小丸。
“这颗是潜在灵力刺激药物，你吃下去后，身体会有点刺痛感。”检测员把药物放到赵九州手里，又将那个没有表带的手表样的东西，交给道，“你握紧它，等药效过去，上面的指针指向哪个刻度，你的灵动力就是多少点，去那个房间吧。”
检测员指了下检测室里的另一个空房间。
赵九州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犹豫着把药丸塞进嘴里，咽下去，然后看了检测器上的刻度，刻度只到60点而已，不由多问了句，“最高只能检测到60点吗？”
“对。”检测员点点头，“但是历史上最高的也就只有三十六点，六十点完全够用了。”
“也是……”
赵九州虽然没检测过，不过上蒙学的时候，这个还是通识课的知识点呢。
他抓着检测器，起身走到小房间前，开门走了进去。
检测员也没心思吃饭了，抬手看看手表。
没一会儿，小房间内，就传出一阵痛苦的嗷嗷叫的声音。
那喊声之惨烈，就跟女人生小孩儿似的。
过了足够三分钟左右，惨叫声才逐渐消失。
“没事儿吧？”检测员快步走到房间前，推开房门。
赵九州趴在地上，浑身痛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满头冷汗，但还是挣扎着，张开手，眼睛发花地看了下检测器上的数值。
好像不是零……
这结果，是该高兴，还是该蛋疼呢？
“一点。”检测员走上前，把他搀扶起来，一边接过他手里的计数器，瞬间露出笑脸，惊喜道，“噢哟！兄弟，你是大神之资啊！”
“废话……”赵九州嘴唇发青，哆嗦道：“我是要当盟主的男人……”
检测员不由哈哈大笑。
好嚣张。
可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哪个不嚣张？
赵九州被搀扶出小房间坐下来。
一时半会儿的，痛得还不能走路。
“我是要瘫痪了吗？”
“五到十分钟，就能回过来的，要镇痛药吗？我这里有。”
“要钱吗？”
“三十元一颗。”
“那不要了。”
“哎哟，你这日子过得，家教真好……”
“嗯，还凑合吧，主要就是道德品质优良，作风意志顽强，守规矩讲道理，勤俭节约、吃苦耐劳、发奋图强、积极上进，乐于助人、尊老爱幼，不吹牛逼不说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具有盟主潜力的英俊少年而已……”
“呃……好吧……”
测试员一边听赵九州恬不知耻地说鬼话，一边在微机上输入了他的测试数据。
还不忘低头吃几口饭。
这边的检测员，工作非常清闲。
黑虎岭分舵每年有钱或者有资格来做检查的年轻人，连两百个都不到。
十几分钟后，随着赵九州的数据被上传到数据库，许多后台工作人员看到这个数据，也不由得微微哇呜了一声，然后随手就毫不讲规矩地给拍照、转发、泄露出去。
此时刚到单位上班的柳子青，于是很快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一听对方报出赵九州的数据，柳子青顿时眼珠子都绿了。
“二十二点？！还有灵动力？！没搞错？！”
“不可能搞错。”
那头笑道，“你这回可算立功了啊，这小子的初测数据本来没资格做这种检测的，你这是拣选人才有功，等世界杯结束，我看柳掌门差不多能让你直接去当总舵的管事执事了。恭喜啊！”
恭喜？
柳子青挂了电话，神色有点复杂。
那现在，还要给这小子安排送命项目吗？
为了哄柳亚红开心，就把这么个人才弄死，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柳亚红无非就是现在跟他睡睡，可是这个赵九州，将来可以为他创造的价值，可是远超睡柳亚红能获得的那点快乐的……
柳子青从迟疑的那一瞬间起，心里其实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亚红……”
他犹豫几秒，终于还是给日常迟到的柳亚红打去了电话，“我跟你商量个事……”
“嗯？”
“我想养条狗。”
“好啊。”
“赵九州。”
“啊？”
“我是说赵九州。”
“什么意思？”原本还迷糊着的柳亚红，瞬间清醒过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的灵力五维结果出来了，灵感力很高，我想把他收到门下。”
“那我呢？”柳亚红急了，“我的事情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让他乖乖闭嘴的。我会找个机会，给他补个学术院进修班的名额，你们之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柳子青无比自信又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柳亚红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忙音，气得使劲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柳子青！”
嗡嗡嗡！
嗡嗡嗡！
刚被扔到床上的手机，忽然又响起来。
柳亚红还当是柳子青反悔了。
“算你识相！”她露出笑脸，赶紧拿回来接通，“知道谁对你更重要了？”
“你在说什么？”可那头传来的，却是她父亲的声音。
柳亚红脸色一变，慌忙解释：“没有，我还当是……朋友。”
“朋友？”电话那头的大人物沉默两秒，没计较，很直接道，“你晚上请个假，一飞今晚要参加孙匣铊的生日宴会，你跟一飞一起去，有不少年纪跟你差不多的男孩子……”
“我不去！”柳亚红心里惧怕父亲，但又骄横地一口拒绝。
她现在什么男人都看不上，只想跟她的青哥哥双宿双飞。
虽然也知道两个人是不可能有将来的。
但是……管他的呢！先玩够了再说，反正以后有的是老实人接盘。
电话那头，柳家的二房话事人，并没有多劝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理智到近乎冷血，淡淡地二次确认，问道：“你确定不去？”
柳亚红带着几分害怕，又满心倔强地坚持：“不去。”
“嘟嘟嘟嘟……”手机那头，瞬间没了信号。
社稷会公务堂堂主柳继心的作风比柳子青还要更加果决。
结束通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半个多余的字眼。
016 更好的人选
“赵爷爷灵感力二十二点！二十二点！看到没？看到没？！”
夜幕降临，从检测后遗症中回过魂来的赵九州，准时来到夜班处第三小组的小屋报到。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检测报告单让大家伙儿长长眼，看看什么叫经典的小人得志。
“我草，这狗东西……”
队长朱大昌忍不住哈哈笑，可也不阻止这狗东西公然装逼。
灵感力22点，这数据确实逆了苍天了。
至少他上班这几十年来，赵九州绝对是他遇见过的所有同事中，灵感力最高的。
而此前他认识的人当中，这项数值最高的，仅有7点而已。
可就算“只有”7点，当时他遇上那位情报师老兄，也已经惊为天人。因为在普通的草台班子猎魔小队里，普遍只需要3点或者4点的灵感力就足以担任情报师的作战位置。
极端情况下，2点，甚至1点都是可以的。
有总比没有强……
所以赵九州这个数据，对普通人来说，怎么形容呢……
就是纯粹的挂逼！
更不用说，他还有灵动力。
那可就真是十万里头挑一的猎魔师了。
放在全人类的比例上，百万分之一的存在啊……
这小子，这辈子注定日子不会差了。
只要能稍微收敛一点个性，分舵副舵主应该是早晚有份的。
轮也也能轮到他。
但当然前提是……
“听说有灵动力的情报师，死得都比较早啊。”韦绵子终于还是没憋住，用一种“我听说是这样”的口吻，轻飘飘地说出了这句话。
赵九州立马冷笑一声，“你刚才报军功的时候，哭得好好听。”
韦绵子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拍桌道：“赵九州你特么……”
“来啊！单挑啊！”赵九州得势不饶人，完全不带后退的。
“妈的你当我不敢？”韦绵子这时候当然也不能怂，拿起桌上一个茶杯，摆出就要往赵九州脑袋上砸的架势，“狗屁情报师！还不是一板砖就拍死！”
赵九州浑然不惧，故意把头探过去吼：“你拍！你拍！不拍你是我孙子！”
“我草拟大爷！你特么找死！”
韦绵子装作很用力地轻轻把杯子放回桌上，又改抄起一条凳子。
朱大昌一看再不拦住，这俩货真要话赶话动手了，赶紧上前，挡在中间喊道：“行了！行了！特么的吵什么呀！都不想转正了吗？”
韦绵子和赵九州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转瞬而逝的怂意。
但赵九州不愧是年轻人，反应更快，而且有着中年人级别的不要脸，抢先吼道：“草泥马！看在盟法和会法的面子上，赵爷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我才草拟大爷！老子才是不跟你一般见识！老子给朱队长面子！”韦绵子慢了半拍，但气势不输，看起来场面还是旗鼓相当，恨恨把板凳往地上一放。
朱大昌这老油条也赶紧就坡下驴，“对嘛！都特么转正了还吵个瘠薄啊！等今天下班，我带你们两个去浅深！我请客！”
总算把局面平息下去。
赵九州和韦绵子要是真打起来，输赢还真不好说。
韦绵子那句话说得很对，管你什么情报师，遇上板砖也就是一下子的事情。灵感力再强，也只是针对怪物的，而且本质上这玩意儿就和人的视力、听觉、嗅觉一样，属于感知系统。所以你一个人就算视力再好，和打架又有什么关系？
该挨揍还是要挨揍。
并且关键是，要是赵九州能打赢也就好了，但如果韦绵子真的打出火气，一砖头把赵九州开了瓢，那特么黑虎岭分舵就直接重伤一个顶级情报师！这种一件任务都还没完成，就内部战损掉一个灵感力高达22点的情报师的责任，谁特么负得起？别说他这个外门弟子小队长了，就是眼下在这里镀金的柳家兄妹，说不定都要被波及。
“浅深是什么？”
作为这场危机的发起人，赵九州在理论上避免了一场事故后，注意力立马又转移到到了更加具体的事情上。对韦绵子那脆弱的自尊心，他是没有办法时刻去维护的，更无法控制自己强烈的装逼欲望。不过对该占的便宜，赵九州倒是时时刻刻都把握得非常到位。
浅深这个名字，一听就好不正经。
面对这种不正之风，不去批判一下，那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荡涤世间黑暗的猎魔师？
“哈哈哈哈……”
小屋子里，一群大老粗果然发出猥琐和淫贱的笑声。
“队长！也带我们一起去嘛！”
“队长想念他家小红了……”
“妈的你不想混了，敢影射我们亚红副执事？”
“笑个屁！都特么闭嘴！浅深就是浅深，你去了就知道了。”朱大昌笑着打断满屋子人的各种荤话，一边跟赵九州敷衍着，再看看时间不早，就起身道，“走了，走了！去巡逻了！小赵和老韦，你们要不先去猎魔师协会把升级手续办了吧。”
赵九州和韦绵子两个人就要转正，当然不好再继续让他们守粪坑。
但是新的差事还没下来，刚好他们昨晚上值班的粪坑那边现在也被封锁了，朱大昌干脆就让他们先趁着工作时间，先去把猎魔师的晋升手续弄完。
猎魔师的晋升法则，其实是很简单的。
像赵九州这样刚蒙学结束出来的，学校就可以直接代为注册成青铜猎魔师，然后每参加一次任务，或者遇到一次像昨晚那样受到官方认可的遭遇战，只要活下来，就能拿到一颗星。
至于在过程中贡献了多少力量，那完全无所谓。
只要名单里有你的名字就行。
这样从青铜到白银，再往上是黄金、白金、钻石，每个阶段最多能集齐三颗星。数量突破了三颗星，就自动进入下一个等级。一直到进入钻石等级后，才会有“贡献度”的要求。
贡献度是通过任务的队长打分来主观赋予，也就是队长愿意给你多少分，那你就有多少贡献度。在这个阶段，只有贡献度能占到全队的10%，才有资格获得一颗星。
这样做完五次钻石任务，再通过猎魔师协会的审核后，便可最终成为王者猎魔师。
而王者猎魔师以上，就只能参加比较棘手的任务了。
死亡率也会随之提升。
目前世界上最强的王者猎魔师，正是已经被写进白银盟通识科教科书的唐威。
王者96颗星，遥遥领先第二名20多星。
而第二名的那位大佬，前年刚刚战死……
听说得死得老凄惨，江湖传闻连小弟弟都被咬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以回到赵九州目前所能看到的这个层面上，韦绵子是白银一颗星，也就证明在他20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之前一共已经遭遇了四次像昨晚那样的场面。
昨晚上就是第五次。
作为一个能活到42岁的执勤岗位上的基层临时工老男人，别的方面且不说，但论运气，韦绵子绝逼是顶级中的顶级。跟他同年参加工作，曾经遭遇过至少四次的怪物的人，乐观估计，现在至少也有九成已经挂了。韦绵子说不定就是他们那批人当中仅存的独苗。
某种意义上讲，他确实已经是个老前辈。
只是赵九州看不上而已。
在赵九州眼里，韦绵子也好，就是世界第一猎魔师唐威也罢，性质都一样。
都是打工的，谁还比谁牛逼了？
能让赵九州看得上眼的，最起码也得是分舵舵主，总舵舵主、堂主、掌门之类的人物。
而盟主马尔西，更是让赵九州充满认爹的冲动。
只是他一直一来，都没这个机会当面向马爸爸倾诉自己内心的真挚情感。
这点来说，很是遗憾。
“哼~！”
赵九州和韦绵子对视一眼，双双冷哼一声，韦绵子抢先跟上朱大昌他们走出门。赵九州非常谨慎地慢走两步，但也绝不耽搁，等他们走出十几米，立刻也追了上去。
办手续的事情，早点弄完就能早点回来。
话说办公室里的视屏，可以一次性开2个小时，他待会儿还能回来看柳一飞扭屁股。
从小楼出来，赵九州和韦绵子很默契地分开，分别向两处不同的猎魔师协会办事处走去。
这年头虽然猎魔师这份职业逐渐娱乐化，但是盟里能安排的岗位不多，所以猎魔师协会的办事处非但没有减少，还仿佛越来越多。盟里各种安排不了的关系，全都往基层猎魔师协会的办事处里塞。当然，工资肯定也低，一个月普遍到手只有七八百块，纯粹混个温饱。
不过比赵九州前几天当临时工还是要稍微好些。而且明面上的收入不高，但隐性福利不错，逢年过节发点这个世界很稀缺的水果和新鲜蔬菜，折算下来每个月实际也算不错了，不像赵九州，整天只能吃些腌制蔬菜，吃得整个人都不舒坦。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人家是坐办公室的，好歹安全啊！
哪像赵九州眼下，哪怕过两天转正通知就该下来了，可只要岗位没变动，他依然是巡街的命。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死女人……
走在街上的赵九州，冷不丁就又忍不住地满脸仇恨，咬牙切齿……
柳亚红不死，他这辈子绝对高兴不起来了。
……
“二十二点？”同一时间，夜班处的办事大楼里，磨蹭到天黑才来上班的柳亚红，终于算是明白了柳子青的想法。通过内部途径拿到赵九州的灵力检测报告后，柳亚红目瞪口呆。
别看她是社稷会柳家的重要分支成员，但无论是血缘还是职务，和灵能水平本身，都没有直接关系。她爹虽然是社稷会直属堂口的堂主，她虽然是被誉为“柳仙子”的柳一飞的亲姐姐，可是她本人的灵力五维，却和普通猎魔师没什么区别。
所谓的没区别，就是这样的：灵击力1点，灵能力3点，灵抗力1点……
就这样，没了。
因此可想而知的，当她看到赵九州这种屌丝，居然拥有22点的灵感力，外加1点更加珍贵到离谱的灵动力，内心的那种嫉妒，是如何的无法平息。
更不用说，要不是被她撕了卷子，赵九州本该是本届进学考试，黑山总舵的第一名。
而她自己本人，当年其实离分数线还差了3分。
如果不是现在盟里的考试成绩不准公布了，她爸又从中运作，她甚至连学术院都进不去。
所以她当时是因为赵九州多写了五六秒才去撕卷子的吗？
或许客观上，确实有这个原因。
但实事求是地讲，当时在考场上看到赵九州能把那么难的数学考卷填得满满当当，就冲这点，她心里就咽不下那口气。这娘们儿，是纯粹意义上的，绝对不算好人……
“二十二点的灵感力，加上他还有一点灵动力，这样的狗养在身边，那就是多一条命。”柳子青背对着柳亚红，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亚红，我们这些人的命，是很珍贵的，能多活几年，就能多为家里创造很大的价值。你没有必要去担心那点小事情，考试都已经结束了，等我安排他去了研修班，他也照样能拿到学术院的进学凭证，到时候他还能喊什么呢？”
“但万一他还是喊呢？”柳亚红站起来，走到柳子青身后，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上去，哭诉道，“青哥哥，你不是说什么都为我着想的吗？万一他真把事情再闹大了，我以后怎么办？难道我要一辈子待在这种地方，跟那些阿猫阿狗打交道？我今晚连晚宴都推了，我现在都没脸出现在一飞那群人面前……”
“你不要想那么多嘛，她是她，你是你……”听到柳一飞的名字，柳子青也是心里微微一动，他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柳亚红给睡了，其实还是因为柳亚红柳一飞姐姐的原因。
睡不到柳仙子，就睡柳仙子她姐……
作为社稷会掌门的儿子，柳子青暂时也就只能做到这点了。
“不会出事的……”他轻轻地，想掰开柳亚红的手。
柳亚红却死死缠着，坚决不松开，“怎么不会出事！他现在分数在那儿摆着，灵力五维这么高，他……他还说自己是玄术师！早晚会有人看他档案的，那有人物理化学考八九十，数学却考零分的嘛！结果还不是要查到我头上来！”
“他自己多写了五六秒嘛，你也是按规矩办事啊……”
“不是的……”柳亚红说话都带上哭声了，“当时考场里起码有十来个人没停笔，是我在针对他，我看他写了那么多，才故意把他的卷子撕了，那条狗的成绩那么好，要是被青龙堂的人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告我侵犯公民权利的，青哥哥……”
我特么……
柳子青闻言都愣住了，他抓着柳亚红的手，无语道：“你不无聊吗？”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啊！”柳亚红焦急地直跺脚，“青哥哥！你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我好不好？你帮我除掉他，我这辈子都不结婚，我这辈子都服侍你……”
你想得倒是美……
你的姿色能维持几年啊？
柳子青心里想着，对赵九州的天赋，也确实很是不舍。
可这时柳亚红又继续幽幽道：“青哥哥，他只是一条狗而已，你早晚还会有别的狗的，很多很多。可是我要是被逮住了，如果我们的关系也被人发现……”
柳子青握着柳亚红的手，陡然一重，眼中杀机骤起，“你威胁我？”
“我没有。”柳亚红丝毫不怕，她怎么说，也是社稷会柳家的人，她爸怎么说，也是社稷会下的公务堂堂主，“我只是说如果，你不怕吗？”
柳子青抓着柳亚红的手，慢慢又松开了。
他当然怕。
“你真是给我惹了大祸……”
柳子青满心窝火地转过身，低头看着柳亚红那张，和柳一飞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原本只是想看着这张脸发泄一下而已，可是他怎么能想到，两个人的关系，睡着睡着，越来越深，柳亚红偏偏又惹上那些完全没必要的麻烦。
但看着柳亚红满眼祈求的神情，柳子青终归是心软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从18岁到现在，都不知道日了柳亚红多少次了。
就算看在她爸，自己二叔的面子上，也没办法责怪她啊……
罢了，罢了。
赵九州不过是一条狗。
而他们柳家内部，还得团结一致。
“唉……”柳子青深深一叹，心里的火气，慢慢退去，惋惜道，“我安排一下吧。”
三言两语的工夫，赵九州的命运，就在柳子青的心里，又一步从狗窝迈向了坟场。
“青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柳亚红嘤嘤抱住柳子青，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嗯？”
办公室外，潘安达突然推门而入。
看到这一幕，赶紧又关上。
“回来！”柳子青怒喊一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潘达海只好又推门回来。
柳子青很淡定地放开柳亚红，堂兄妹俩，稍微举止亲昵一些，有什么大不了的，主要是两个人穿着衣服，抱一下又怎么了？
“什么事？”柳子青神色坦然地问潘达海。
潘达海也就干脆当什么都没看见了，正色道：“西北州边境出事了，社稷会每个分舵要抽六十个高级猎魔师去支援，月底集合。咱们夜班处被要求出两个人，你看怎么安排？你去还是我去？还是我们一起去？”
柳子青和柳亚红一对眼。
柳亚红登时激动难耐，脱口而出：“我有个更好的人选！”
017 球球你下来（上）
“阿嚏！”
刚走进白银奖礼盟猎魔师协会黑虎岭分舵17号办事处的门，赵九州就一个喷嚏，打得值班保安退后一步。他摸摸鼻子，掏出一卡通，取了个排队号。这会儿正是每天的上班高峰期，加上猎魔师等级认证本来就是日常业务，所以前头排队的人不少。
不过好在办事处这边也有公共视屏，而且此时正在播放的节目，居然不是猎魔世界杯比赛，而是柳一飞主演的青春影片。赵九州见状，自然也就不在乎人多人少了，乐得多等一会儿。
对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影像片这东西，可是不折不扣的奢侈消费品。
鉴于影院的环境特殊，整个黑虎岭分舵只有两块大荧幕，而且票价还极高——大部分都是用在室内安保上，所以赵九州这样的穷鬼，平时只有在公共视屏上才能看到影像片。
但问题平日里大家又都要忙于生计，压根儿也就抽不出多少时间来，加上各个场合都有连续开机时长的限制，所以只要稍微晚点，很容易就会错过大半部分的影片内容。
基于上述原因，白银盟的文艺制品管理堂就有规定，一部影片的时长，最多不能超过90分钟，以40分钟到60分钟为宜。而柳仙子主演的这部片子，刚好就是40分钟。
赵九州今天运气好，坐下来等排队的这会儿，片子刚好才播了5分钟出头，办事处的视屏也才打开没多久，不论硬件、软件还是收费，都刚好能满足赵九州跪求看完的心理需求。
所以为了不辜负猎魔师协会办事处的这番安排，赵九州一坐下来，眼珠子就直接钉在了柳一飞的胸……啊不，是身上。和坐在他边上的一整排中年男人一样，展现出了一个合格影迷和粉丝应有的极其高素质的一面。舌头时不时舔一下嘴唇，状态要多投入、有多投入。
……
“一飞！一飞！一飞！”
黑虎岭分舵商业区，全盟最大连锁品牌酒店万豪居内，脑残粉的欢呼声忽然响彻大堂。
在一大群人保镖的护卫下，黑山总舵公务堂堂主家的掌上明珠（家里官儿大）、白银奖礼盟新生代女影星（自己家投资和颁奖的）、经纪公司号称近三十年来全球第一美人（吹牛逼）、白银盟学术院新晋优等生（她爸柳堂主在舆论口的朋友帮忙打造的学霸人设）、白银盟最年轻钻石猎魔师称号获得者（纯属臭不要脸镀金）、江湖人称柳仙子（只有这是真的，主要看在脸和身材的份上）的柳一飞，刚从停到酒店门口的马车上下来，就受到了事先安排好的群众演员们和专业粉的热烈欢迎。
但饶是今天来到这里的人，心里都明白这阵仗是怎么一回事，可大家依然很配合地没有拆穿。作为眼下确实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柳一飞是猎魔世界杯期间，白银盟境内唯一能从世界杯比赛中抢走一点热度的人，就冲这点，大家也得给面子。
更别提，她老子，她大伯，都不是简单角色。
背景之大，大到吓人。
“一飞，你今天好美。”今晚宴会的主角，社稷城内孙家第三代第一顺位继承人孙维，亲自出门迎接这位大小姐。
柳一飞伸出戴着纯白手套的手，伸向孙家大少爷。
孙维看着柳一飞的俏脸，和她那呼之欲出的身材，心里已经用十八中姿势睡过柳一飞，脸上的表情却依然管理得十分到位，非常得体地只是牵住柳一飞的几根指头，然后往里走了几步，两个人的手就顺势分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还要麻烦你下来接我，你也太绅士了。”柳一飞眼里含着笑，“我是该现在就跟你说生日快乐，还会待会儿等人多的时候再说？”
“可以多说几次。”孙维一身笔挺的戍卫堂白银军军装，配合上他挺拔的身子，任由前后左右的人，帮他和柳一飞拍合照，状态潇洒自如地回答，“现在全世界男人，能被你夸一句的，身价都要上涨好多，我爷爷说了，今晚上我可以委屈一下，但一定要让你尽兴。”
“哈哈哈哈……孙爷爷太客气了，他人呢？今天来了吗？”
“去西北州督战了，出了点小事情。”
“小事情还要孙爷爷去督战？”
“我爷爷去了，那就是小事情了。”
“哇，真会说话……”
柳一飞恭维一句，两个人一路谈笑风生聊着，很快上到二楼。
二楼宽阔的宴会厅里，此时早已经高朋满座。
柳一飞一露面，气氛随之更加高涨。
“诸位！柳仙子来了！”孙维大声宣布。
四周的人纷纷围上来，各种面带微笑地问好。
柳一飞年纪不大，却对这样的场面早就习惯，娴熟地应付着，非常游刃有余。
“一飞小姐。”
正说话间，人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个比孙维看起来还俊俏的少年。
赫然是昨晚上才刚刚重伤，今天就已经能活蹦乱跳的徐震。
柳一飞转头望去，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目光交汇的刹那，徐震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没想到，屏幕之外，柳一飞居然也美得这么冒泡，而且发育好得不像话，同样的，柳一飞也情不自禁地俏脸一红，被徐震的小白脸造型，狠狠地拨动了一下心弦。
所谓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所谓爱情，就是彼此有默契地，互相见色起意……
“你好……”柳一飞略微不自然地撩了下头发。
孙维看着徐震，眉头微微一皱，又立马瞬间舒展开，笑道：“徐上校昨晚上可惜了啊。”
“别提了，失误了……”徐震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幸好从家里带来个会治疗术的高手，原本我还以为派不上用场的，现在看，还是得多听长辈的意见啊。”
孙维道：“都一样，吃了亏，才知道爸爸妈妈说得对。”
“都一样，都一样！大家都一样！”
现场能来的，家里最起码也是副舵主级别，一大群人纷纷深有感触。
徐震也很是自在地哈哈大笑，笑过几声，又继续看着柳一飞，满眼放电，“今天能赶上一飞小姐过来，我觉得真是运气太好了。孙哥，我今天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还有一份，是借你今天这个场合，想送给一飞小姐的一份礼物。不会唐突吧？”
“怎么会呢，我的生日只是个形式，主要还是想请大家过来，热闹热闹，联系联系大家之间的感情。一飞呀，她是我们社稷会的共同的宝贝，你给她礼物，就同等给我们社稷会送礼。”孙维满口场面话说着，但眼底里，却已经满是不爽。
社稷州、社稷会、社稷城，白银盟奖礼盟府之地，从两百年前开始，就是权贵显要扎堆的地方，而经过这数百年的光阴，这片地方到了今日，基本已经变成了孙、马、柳的三家基本盘，除了偶尔有从其他州上位的盟主和长老，很少还有势力能插手进来。
甚至到了眼下，现任盟主马尔西，干脆就直接是依靠马家的力量，一步一步上位的的。所以如此强大的力量集团，当然必须要想办法一直稳固下去。
而联姻，就是极好的办法。
孙家这些年来，第三代的最杰出代表就是孙维，还有他的两个弟弟，孙伟和孙威，也都是难得的还算靠谱的家族接班人。
柳一飞去年一夜爆红之后，马家和孙家内部自然为这桩潜在的亲事抢破头，后来在盟主马尔西的介入下，马家从孙家手里拿到一些好处后，才退出了这场竞争。
所以柳一飞今年才刚进学，往后的日子，就基本已经确定了。
不是嫁给孙维，就是要嫁给孙维两个弟弟中的一个。
柳一飞自己倒是无所谓，看得很开，反正她这种出身，自然而然就是这种命运，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她也完全没有要反抗家里的意思。她大伯说让她嫁谁，她就嫁给谁，很是配合。
而孙维，自然也对这件事心里面门儿清。
他只要打败自己的两个弟弟就足够了。
只是今天，在这个场合，他实在没想到，会出这么个意外。
眼前这个小白脸，是东南州徐家的嫡传后代，将来说不定要在东南州上位的。
所以直接翻脸，肯定不行。
孙维也只能压着火气，表面上先敷衍过去。
但徐震却完全不知道社稷州这边的情况，依然按照他在东南州的风流性子，青虫上脑地对柳一飞释放自己到目前为止，命中率百分之百的“必睡之笑”，笑得柳一飞心都酥了。
018 球球你下来（下）
“快快，拿出来！”徐震朝着自己的随从大喊着。
人堆里，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仆，双手捧着一个小盒子，走到了柳一飞跟前。
徐震从老仆手里拿过盒子，向着柳一飞走近一步，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轻声细语地说：“一飞小姐，我听说你还没幻灵兽，我这回来社稷州守了半个月，总算不负苦心，让我等到一颗稀有蛋，灵感力二十二点。今天听说一飞小姐会来，就特地给小姐送来了。”
“二十二点？”
哪怕是在场的人全都见多识广，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由得发出了惊呼。
幻灵兽作为宠物，战斗力是可以无视的。
非要说能派上用场，最主要就是个预警的作用。所以灵感力的强弱，就是判断一只幻灵兽价值的最重要指标，没有之一。因为猎魔师和幻灵兽心灵相通，而一只灵感力足够高的幻灵兽，能隔着几百米，就能感受到来自灵体生物的威胁，这对能感知到幻灵兽情绪的主人来说，几乎就是第二条生命了。
而目前的白银盟幻灵兽市面上，哪怕只是灵感力超过5点的幻灵兽，那都绝对属于军用品，一经正规渠道探明数据，马上就要趁着孵化之前，火速送都某个战士或者军官手里。所以超过20点的……按理说，只配掌门级别的人物使用。纵观整个白银盟八亿多的人口，有资格拿下这种幻灵兽的人，掰着手指数，也不超过300人。
不过这大约三百人中，九成九早就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同心幻灵兽——也就是亲自孵化的幻灵兽，根本无法再拥有第二只，所以这东西，最终只能落到白银盟最牛逼的戍卫堂高手手里。
加之灵感力20点以上的幻灵兽蛋本身就是超级稀罕的存在，上一次出现差不多数据幻灵兽蛋的公开归属记录，那还是在十二年前，当时被唐威拿下。
是一只灵感力18点，外加12点灵能力的幻灵兽蛋，孵出来的幻灵兽，自带输出技能，也因此成就了唐威旷世绝伦的六个猎魔师技能。
而眼下徐震送给柳一飞的这只，虽然只有灵感力，可这数据，也足够令人震撼了。
“哇……”全场四周，不论男女，全都用炽热而羡慕的眼神，看着徐震和柳一飞这漂漂亮亮的一对，孙维像是瞬间被驱赶到了灯光之外。
“一飞？”徐震干脆连“小姐”都不喊了，直接把盒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个……太贵重了。”柳一飞难得矫情了一下。
徐震来了句，“不会的，再贵重的东西，都没有你在我心里的重量那么重，能遇上你，是这颗蛋的幸运。收下吧，你不收下它，这个蛋里的小东西，将来要恨我的……”
柳一飞心里当然一百个乐意，可还是先看了眼孙维，征求意见。
孙维自然不反对，柳一飞是社稷州的人，这只蛋归了柳一飞，早晚也就是他的东西，满脸微笑，装得十分大度地点点头。
柳一飞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一位今天来镇场子的柳家长辈。
见那位长辈点头了，她才接过拿住徐震递给她的盒子，露出笑道：“太破费了，很贵吧？”
徐震的贴身保镖很是时候地僭越了一句，“这颗蛋两千万，情报费一百万。”
“哇！”全场上下，又是一片哗然。
两千万白银币，就买颗蛋？
这败家子……
大家又是惊诧，又是惊叹于东南州的雄厚财力。
徐震颇为享受这种欢呼，他微笑着催促：“一飞，孵化它看看吧，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啊……好。”
“我帮你。”柳一飞身边，孙维马上帮她拿住盒子。
柳一飞揭开盒盖，从盒子里，轻手轻脚地拿出那枚理论剩余孵化时间，只剩不到一天半的幻灵兽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微吸一口气，朝着蛋里，输入了自己的灵力。
“哇呜！”黑虎岭分舵猎魔师协会17号办事处内，赵九州好像突然被一股电流刺激到，不由自主，发出一声略显浮夸的尖叫。眼前的视屏里，影片正放到柳一飞在水边嬉戏，傲人的身材，正随着她的奔跑，微微起伏地一晃一晃。
听到赵九州的喊声，四周的观众们，立马全都向他投去鄙视的眼神。
老哥们裤子都搭帐篷了，还特么各个假装君子地纷纷斥责赵九州。
“年轻人，思想不要这么下流啊！”
“多想点对盟里和门派有意的事情。”
“要用艺术的眼光去看待这些画面，你这么龌龊怎么行？”
“真恶心，恶心啊，亵渎柳仙子，这么仙的仙女，你怎么有脸去想哪些脏事的？”
真真声讨中，赵九州惭愧得无从反驳。
因为他真的说不出口，自己不想睡柳一飞。
我跟这群老头子不一样！我是将来要当盟主的人！
当盟主！就要实事求是！
当盟主！怎么能自欺欺人？
“对！没错！我就是想睡她！怎么了？！”赵九州直接摊牌了。
“哇……！”
万豪居的酒店里，众人再次发出惊叫。
柳一飞刚输入完灵力不到几秒，她手中的幻灵兽蛋，就爆发出一股极强的灵力。
冒着蓝光的幻灵兽蛋，外壳咔咔地龟裂开来。
“给我！”徐震急忙从柳一飞手里抢过那颗看起来简直想要爆炸的幻灵兽蛋。
一旁的老仆又赶紧从徐震手里抢过。
刚抢到手，蛋壳里面，就伸出一条细长的尾巴。
尾巴带着软绵绵的尖钩，在空气中甩了甩。
随即，整颗蛋瞬间炸开。
一双强而有力的翅膀，砰的一下，猛然舒展开来。
挥舞两下，飞上半空。
柳一飞、孙维、徐震，满屋子的人，望向天花板。
与此同时，三四几个身穿金白两色作战服的王者猎魔师，瞬间出现在现场诸多少爷和小姐们之前。人们看着天花板上跟无头苍蝇一样在飞，似乎是要逃出这片地方的幻灵兽，眼神逐渐又从惊恐，变得好奇和温柔起来。
那东西看起来，简直都不像是什么“兽”，除了有一对翅膀和一条长长的尾巴，它既没有四肢，甚至也没有脑袋。可是毛绒绒的，小模样却异常可爱。
“唧唧！”
“唧唧！”
它明显有点慌张地叫唤着，也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柳一飞盯着天花板上的那团球，和全场一样惊奇，浑然忘了那是她自己的同心幻灵兽。直到孙维轻轻拉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赶紧唤道：“诶~！那个！球球！球球！你给我下来！”
天花板上的圆球听到柳一飞的呼喊，扑棱着翅膀转回“头”，没有尾巴的那头朝着柳一飞看了几秒，忽然发出一声显得极其高兴的叫声，“啾！”
随即猛然一个俯冲，直冲柳一飞而去。
“小心！”
现场几十个猎魔师立刻发动，各种结界、阵术、灵能道具，五彩斑斓扔向圆球。
那圆球却以极快的速度，灵活无比地躲开所有攻击，反应之灵动，完全不像是它那圆滚滚的身材可以干出来的，电光石火的刹那，就冲破防线，一头钻进了柳一飞的怀里。
“灵动力！”现场瞬间有人惊呼出来。
圆球却啥也不管，扑进柳一飞的怀里后，就是一个劲儿地拱，一边发出某种让现场男人们非常有共鸣，却又无比吃味的连声欢叫，“啾啾！啾啾啾啾！”
“哈哈！好可爱啊……”柳一飞摸着毛绒绒的幼崽，被拱得咯咯直笑。
而另一头的猎魔师协会办事处里，赵九州看到视屏里的柳一飞脱下外套，忽然没来由地，跟精分似的发出无法抑制的极其淫荡的笑声：“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你冷静啊。”
“怎么说你两句就这样了，不关我的事啊……”
“我……我等下再来好了。”
排在赵九州跟前的大叔们纷纷撤退。
办事处窗口的人连叫几个人不在，很快就喊到了赵九州：“请十六号申请人到二号窗口。”
“哈哈……哈哈哈！”赵九州一边笑，一边走到窗口前。
窗口一个小年轻瞥他一眼，无法理解地问道：“你什么毛病啊？”
“不知道啊。”赵九州手舞足蹈，高兴得停不下来，“就是觉得……好激动！就是心里那种……”
“我知道，我知道。”
对方还以为赵九州是精神病发作，这种事也挺常见的，急忙打住，“把卡给我吧……”
019 七彩祥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九州越笑越离谱，窗口内的工作人员拿过他的卡，急急忙忙操作了两下，就给他办完了猎魔师晋升手续。然后很粗暴地把卡窗口内扔了出来，顺便退出一张纸质凭证，巴不得赵九州这个疯子抓紧滚蛋。
赵九州边跟发疯似的大笑，拿过凭证看了眼。
凭证上盖着青铜级一星的印戳。
合着之前一直是青铜级零颗星……
“这样就好了？哈哈哈……”赵九州直接把凭证揉成团，扔进边上的纸篓，纸篓里已经有不少同样的纸团。显然这凭证确实毫无卵用。
而同时他自己也逐渐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笑得跟大脑不受控制似的，但幸好还能勉强憋住，他尽可能地让情绪平缓下来，疑惑地问道，“你这也太快了吧？”
“本来就是这么快！”办事窗口里面的人大喊，又焦急又没好气地说，“你弄完了，下一个！”
“等一下！”赵九州这下不高兴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都不看一下我的灵能数据？”
你特么能是什么人啊？我看你就是个神经病！
办事员越来越急，“你有病吗？个人灵能数据是保密的，本来就看不到！”
“哦……对。”赵九州一下子反应过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灵能数据好像只有专门的灵能档案上会写，除非自己告诉别人，不然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也就是最近这些年猎魔师职业开始泛娱乐化了，每个人的灵能数据才好像变得很稀松平常就能查到。但如果你真的有那个狗胆，到处打听马尔西盟主的灵能数据，那真的会有相关堂口的人过来请喝茶的。毕竟这数据，直接关乎性命的啊！
就算是唐威这么出名的世界第一高手，现在大家最多也就是知道他的灵击力数据——还不见得就是真的，至于其他四项，世界上除了保管他档案的部门，谁能说得清？恐怕除了马尔西这位盟主，寻常的盟下长老或许都无法调阅唐威的灵能数据资料。
而像赵九州这样的普通人，显然是太平环境中过得太久、太轻松，所以才把灵能数据的重要性给淡忘了。只有在面对猎魔师协会办事处的窗口时，人们才会重新记起这个数据原本的厉害：我如果能知道你的灵力五维分别是多少，那就有办法设计出弄死你的办法。
——在许多年之前，这才普遍存在的社会情况。
哪像现在，那些参加世界杯的猎魔师们，恨不能全世界都记住他们的数据。
真心是整个阶层集体没落了……
连王者猎魔师都对自己的身份，失去起码的敬畏心了。
要知道以前就算是组队去刷怪，每个队内成员都是有保留地只上报自己的“主属性”数据，一个个对自己的灵力五维讳莫如深，神秘得不得了。
比方赵九州这样的，一般就只会说，我的灵感力在五点以上，哪怕再狂一点，顶多也就说自己灵感力十点以上，足以胜任情报师的工作。队长也就不会再问别的。
毕竟命是自己的，因为吹牛逼而死的话，那也是自己负责。
而且成员的实力究竟如何，还有更客观的猎魔师等级作为参考依据。所以也正因如此，王者猎魔师就只会和王者猎魔师合作，谁也不想被菜逼拖后腿。
可近些年来……
“那不要紧！数据根本体现不了猎魔师的真实实力！”
赵九州不管办事人员已经叫下面的号，依然霸占着座位不肯站起来，拍桌大喊，“我要进行玄术师鉴定！我是玄术师！！”
这话一出口，窗口内的办事人员顿时脸色又一变，并且百分百确认——
没错！这个小孩子绝对是得了精神病！
“鉴定不了啊！”他慌张大喊着，只想赶紧把赵九州赶走，“我们这里没这个条件啊！”
“不需要条件啊！”赵九州也跟着嗷嗷喊，“你看看我的战斗记录嘛！是不是写着呢！我昨天晚上赤手空拳，徒手干掉了两只三级怪物！”
话音落下，办事大厅里还没走的人，立马齐刷刷看过来。
这牛逼吹得就过分啊！
“大哥，别闹了，你这里的战斗记录明明写着，你杀了两只屎莱姆，用的是‘以哨刷怪’的技能，你理智点啊，玄术是骗人的，世界上根本没有玄术师啊！”办事窗口的工作人员，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别再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幻想是没有出路的！”
“我草！他们胡说！”赵九州怒了，“老子明明是赤手空拳！”
“你自己看嘛！”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把微机的屏幕转过来，怒吼道，“你就是运气好，干掉了两只三级屎莱姆，爆出两颗三级晶核而已！屎莱姆！屎莱姆！你用的是自己的觉醒技能！”
赵九州定睛一瞧，上面还真就清清楚楚写着，两只三级屎莱姆，压根儿没有提什么夜枭，也没提他的徒手绝技，顿时怒不可遏，“我草！这不可能！我要证明给你看！”
“你不要乱来啊！”办事窗口的人尖叫起来。站在边上看了好久热闹的办事处保安，终于也行动了，掏出手枪就对准赵九州，大喊道：“不许动！”
“我动你妈！老子就是想掏出来给你们看看，又打不到人的！”赵九州用非常含混的表达，形容着自己的“玄术”，随即猛一发力，“看招！”
全场所有人，被他这一吼，吼得不约而同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可下一秒，赵九州身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赵九州：“……”
全场人：“……”
现场一度寂静无声，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赵九州。
妈的，好尴尬……
“咦？我的无敌光速拳呢？”
赵九州自说自话地命名着，想要打破这个被动的气氛。
可拳头上，分明一点亮光都没有。
“大哥，要不你试试……”办事窗口的工作人员弱弱提醒，“拿个哨出来当武器？”
“什么哨？”赵九州不满地眼珠子一瞪。
办事员结巴道：“就是，就是你昨晚上用的那个哨啊……”
赵九州没好气道：“被领导拿走了！”
“所以嘛！你都没有哨，怎么以哨杀怪？”
“我草！老子没有那个鬼技能！老子是玄术师！我是徒手！徒手刷怪！”赵九州感觉今天要是不把这个逼装出来，这脸就要不回来了，“啊——看招！看招！！看招！！！”
……
“它要炸了！”
万豪居的宴会厅中，被柳一飞抱在怀里的那只球，身体内突然一闪一闪，发出剧烈的亮光。
“灵动力！真的是灵动力！”
四周的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呼。
“biu！Biu！”那只球像个调皮的小孩子一样，玩耍似的叫了两声，原本收拢的翅膀，冷不丁又一张，甩着细长的尾巴，从柳一飞怀里飞出来。
随即肚子一鼓，这时才让人看到，它身体前端长着一个极小的孔，应该就是它的嘴巴。一团猛烈的白光，就那么从它的口中喷出，犹如一道笔直的激光长剑，从人群头上激射出去！
轰！
白光射到墙上，赫然炸出一个不小的洞来。
“哇！”四周所有的宾客，纷纷发出惊呼。
人群中有人惊声高喊：“双重伤害！”
灵能和物理的双重伤害！
“少爷……”徐震的老仆，简直要疯了，这只幻灵兽，何止是价值两千万？
市场价格两个亿都不止！
甚至有价无市，根本不可能买到！
这个世界上已知的同时拥有灵能和物理伤害的猎魔师输出技能，就只有灵动力高手能打出来，全世界不到五万个人。而其中九成，所能造成的物理伤害也极其有限，差不多就是刮痧的水平。真正能以猎魔师的自身能力，对普通生物造成实际杀伤的猎魔师，全世界绝不会超过五千人！而这只幻灵兽此时所表现出的实力，那根本就是世上最一流的王者猎魔师了！
直观来讲，像徐震这种能参加世界杯比赛的顶尖猎魔师，抛开人类能使用灵能武器不谈，自身的本体战斗力，都绝对没这只球厉害！
徐震和老仆对视一眼，主仆二人，同时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后悔。
为了睡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毕竟他真的只是想睡一睡而已，完全没打算和柳家联姻的意思……
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
送都送出去了啊！
柳一飞往这颗蛋里输入她的能力的那一秒，这颗蛋，就已经跟她的生命绑定。
同心幻灵兽，是不灭的。
除非主人挂了……
“biu！”
“biu！”
“biu！”
圆滚滚的毛球，在众人头上玩得飞起。
在阵阵爆炸中，酒店的天花板上，数数掉落下大量的粉灰。
孙维忙朝柳一飞大喊：“一飞！阻止她啊！”
“啊？”柳一飞望向孙维，满眼无助，“我叫不住它！它不听我的啊！”
“幻灵兽和主人心灵相通，但性格是独立的。”徐震无奈地接受了事实，在一群家仆的保护下，内心万分遗憾，脸上还得装作无所谓，“估计又是哈士奇性格，幻灵兽都这样。”
孙维微微点头，露出苦笑。
哈士奇没什么……
一直能随时能开枪的哈士奇，而且主人还是柳一飞，这可就让人头大了。
总不能为了阻止这团球……
弄死柳一飞吧？
……
“阿达！”
“我不信！”
“再来！”
“看招！”
“看招！”
“看招！”
猎魔师协会黑虎岭分舵17号办事大厅被，赵九州任由全场的人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但就是死活发不出昨晚的大招来。
原本召之即来的白光，仿佛是突然消失了，就是打死都不出现。
他咬牙切齿地跟个小丑似的比划了半天，终于在看到窗口里面那个学徒工充满同情的目光的瞬间，心理防线被打破，勉强先退一步，“我今天状态不好，这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问题……”
办事人员换上了哄精神病人的口吻，“要不你去别的地方试试？”
赵九州被办人员这口气惹毛了，“你就是不信我能徒手刷怪是不是？”
“大哥，是这样的，如果你的意思是，你没有使用灵能武器，然后光用技能就把怪杀了，那唐威也能徒手刷怪，李太虎也能徒手刷怪，魏关山也能徒手刷怪，所以我不是怀疑你啊……”办事人员面对精神病客户，仓皇地解释着，“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对这个概念，可能理解得还不到位。徒手刷怪，和使用技能刷怪，那完全是两码事，对不对？”
“对啊，可是我没有……”
“你听我说完。”办事员打断道，“徒手，那是既不使用技能，也不使用灵能武器都不用，就把怪给弄死了。不使用武器，但是使用了技能了，那也不能叫徒手刷怪，对不对？”
“对啊，但是我真没有……”
“不要紧。”办事员继续打断，“那玄术师是什么？玄术师，就是能使用玄术，击杀咒灵体的猎魔师，对不对？”
“对啊。”赵九州点点头，“但是我……”
“那就对了啊！”办事人员大喊，“那我请问你，你杀过咒灵体吗？”
“老子没有！”连续被打断的赵九州怒了，跟着咆哮起来，“可是老子昨晚真的是徒手！我发誓我没有用技能！我也没有使用武器！老子什么都没用！就一拳把怪物打死了！”
“大哥，真的，你能不能别再这么杠了，你肯定是用技能了。你昨晚上的战斗记录都写得明明白白的，你的技能是以哨杀怪，而且你不光用了技能，还用了武器，就是你的值班警戒哨……”办事人员满脸心塞和无力，“要不这样，如果你非要说你是玄术师，那你去搞一只咒灵体过来杀给我看，我保证帮你认证了好不好？”
“我草！你当我是傻逼？”赵九州激动怒吼，“这个世界上哪儿来的咒灵体？！”
“对啊！”办事员更激动，“你也知道这世上没咒灵体了，那还哪儿来的玄术师？！”
“我……”
赵九州被绕进去了。
这一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心血来潮想认证玄术师，只是为了装逼，而不是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玄术师。可是此时此刻，四周那么人看着，他赵九州不要面子的吗？
“不是……”赵九州只能硬着头皮硬上了，“马尔西也是玄术师！你怎么不说！”
四周的人听到盟主的名讳，立马全都露出拘谨的神色。
“大哥，我求你了……”办事员真的流泪了，“咱们别在说这些蠢话了好嘛，马盟主自己现在都不好意思再提这三个字了，玄术师就是装逼用的标签啊！”
“那别人呢？”
赵九州继续不服，“除了马尔西，玄术师不是还有很多吗？他们是怎么认证的？”
办事员只能道：“别人都是偷偷邮寄申请表格过来隔空认证的，哪有你这样工作时间跑来弄的啊？这东西要单位领导开证明信，再交钱才能办的。”
“还得交钱？为什么要交钱？”赵九州眉头一皱。
“我怎么知道啊，规矩又不是我定的，我只是个打工的啊……”
办事员抓狂了，“大哥，我求你别闹了，玄术师认证费要十五万呢。你就算真的是玄术师，也没必要拿钱打水漂是吧。那就是一群有钱人才玩的东西，他们自娱自乐的啊……”
“我靠！”赵九州被这个内幕惊到了。
四周其他前来办事的猎魔师们闻言，也纷纷发出惊讶的议论。
“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嘛，玄术师早就被证伪了，干嘛还要继续提供认证。”
“就是为了赚钱！”
“废话，不赚钱人家开这个门市部干嘛？”
“猎魔师协会越来越不行了。”
“没办法，没收入嘛，我都好几年没交会费了。”
“交个屁，猎魔师协会收钱一秒钟，你真要出了事情，等他磨蹭着把治疗费掏出来，你特么人都早就进棺材了，还不如直接去买份商业保险……”
怎么会这样……
在众人的嘀嘀咕咕中，赵九州心里对玄术师的最后一点憧憬，也算是彻底被毁了。
这个世界好黑暗啊。
到处都是谎言，连教科书都要骗我。
说好的“玄术立盟”呢？
结果居然只是为了赚认证费？！
赵九州花了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并不牢固的价值观，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
他茫然地和窗口内的办事员对视着。
突然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起。
“喂，谁啊？”赵九州有点丢脸丢到麻木地接起来。
手机那头，潘安达手里拿着两个小红本，嘴里叼根烟，吹着夜风淡淡然道：“赵九州啊，你的转正手续通过了，你现在人在哪儿？我给你把证件送过去。”
“我转正了？”正社死得连坟头上的字都刻好的赵九州，眼里陡然又闪耀出明亮的光芒，“我转正了？我特么转正了！”他看着窗口内的办事人员，连连拍打柜台的桌面。
办事员看着赵九州癫狂的表情，心想这货算是疯透了，挤出一个笑脸，“那恭喜你啊……”
“不客气！”赵九州大喊一声，不等拿枪的保安对他下手，转身一溜烟就跑出了办事打听，眨眼就跑得连人影都不见，强硬结束了这场闹剧。
办事大厅里的所有人看着赵九州远去的方向，齐刷刷地不住摇头。
“可怜啊，这么年轻就疯了……”
“唉，这世道……”
“小老百姓太苦了……”
“这闹的，柳一飞的片子都被他给搅和了……”
办事处的视屏上，柳一飞的片子已经播到结尾。被导演拍得又纯又欲的柳仙子，仰望着天空，念着台词：“我知道我的如意郎君，有朝一日一定会骑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商业区万豪居内，那只球终于消停，落回到地上。
然后开始打嗝。
每打一个嗝，就吐出一个泡泡。
红色的火，蓝色的冰，紫色的电……
看得四周的宾客们，满脸都是震惊到麻木的表情。
全属性、高灵感力、双重伤害攻击型幻灵兽……
就这么个玩意儿，拿去让马尔西用，马尔西都会觉得过分贵重……
020 别无选择
“西北州乌孙敦禁行区周边，近日出现可传变事件。目前通往该地区的道路已全面封锁，白银奖礼盟盟下戍卫堂直属特战一师，正全面接管该地区事务。
白银奖礼盟盟下传变事件防控堂新闻发言人在召开全球记者招待会时强调，本次事件在白银盟境内发生，为我盟盟内事务，其他各盟既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指责我盟安全管理疏漏，该事件的具体发生原因，尚在调查当中。
国际上个别有影响力的大盟，不如将注意力放在其自身盟内的尖锐社会矛盾问题上。本次发生在乌孙敦禁行区周边的可传变事件，不排除人为干扰原因。对个别国际大盟，严重违背科研伦理，暗中在我盟乌孙敦禁行区周边开展严重违反国际盟约的科研实验，并导致严重后果的违法行为，我盟将永远保留追究其责任的权利……”
赵九州一路从猎魔师协会的办事大厅跑回来夜班处第三组的小楼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小屋里面居然有人提前打开了视屏，并且没看柳一飞扭屁股，而是在看无聊的新闻！
我靠，是哪个王八蛋在祸害老子宝贵的精神食粮？
赵九州立刻感觉人生中有限的娱乐资源，遭到了傻逼不可原谅的浪费，然后满心不爽地大步走进值班小屋，就一眼看到了昨晚上那个自称玄术师的家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新闻画面，好像西北那么老远的事情，跟他有什么直接关系似的。
呵！装逼！
“诶！”赵九州拽拽地喊了声，口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潘安达转过头来，原本神色凝重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来了？这个证，你收好。”
他很干脆地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封面一毛一样的小红本，翻开来看了下名字，挑出赵九州的那本递给他，“刚刚半个小时前送到我们办公室的，原本应该让你们自己过来拿，我刚好找你有点事，就顺便给你送过来了，那本是昨晚上跟你一起执勤的那个人的。”
随手把韦绵子的证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哦？”赵九州忙接过自己的证件。
翻开一看，证件上的内容平平无奇。除了姓名、性别、出生年月外，最关键的“职级”一栏上，写着“白银奖礼盟黑山总舵黑虎岭分舵城防部夜班处见习学徒”。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就这样？”赵九州感觉有点仪式感不足，又拿过韦绵子那本，韦绵子的证件上，比他的少了“见习”两个字，赵九州不禁问道，“为什么我这个上面有还有个见习？”
“工龄不一样。”潘安达关掉视屏，淡淡解释，“他有二十多年的工龄了，没有转正试用期。你不一样，你是进学落榜，蒙学刚出来就马上参加工作，才上了几天的班，工龄连一个月都不到。所以按照规矩，还得有半年到一年的实习期。不过你不用担心，见习学徒的编制也是正式编制，你已经是自己人了。”
“哦，原来还有实习期的，这我倒是第一天知道……”赵九州听潘安达解释完，也就不由得放心了，但嘴里还习惯性地嘀嘀咕咕，“奶奶的，我还以为你们故意搞我……”
“搞不了的。”潘安达笑道，“昨晚上你拿到的那两颗三级晶核，加起来市场价能值两百多万了，这是非常大的功劳，要是放在我身上，我都能升副执事了。”
“那你现在还不是？”
“我不是，我还只是内门弟子。”
“副执事其实也是内门弟子吧？”赵九州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小红本收好，随手把韦绵子的那本随手扔在桌上，又打开视屏，很习惯性地念道，“柳一飞，扭……算了。”
边上有人，无法投入。赵九州又果断关掉视屏，脸上也完全看不出来，刚才为了从办事大厅跑路而装出的那种狂喜——就算有真心的成分，跑了这么久，情绪也已经消化得差多了。
“对，副执事是非正式职衔，其实还是内门弟子，不过晋升执事顺位比较高。”潘安达对赵九州表现得相当耐心，跟他仔细地解释着。
但赵九州作为一个常年做梦当盟主的货，对这些常识早就烂熟于胸，也不过就是没话找话，跟潘安达闲扯两句，根本不用着潘安达跟他解释这么浅显的问题。
白银奖礼盟的职衔体系复杂而有序，官衔、军衔、职务，看似错综复杂，但通常干上一两个月，大家就基本都能明白这套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比方眼前的潘安达，他的职务是黑虎岭分舵城防部夜班处的管事弟子，那就是还没正式进入白银盟的官员体系，弟子就是弟子，根本不是官儿。
只有像柳子青那样，挂着夜班处的执事职务，职衔一体，全权负责整个处的日常事务——也就是白银盟体系中最小的一级单位，完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又或者能对单位中“人、事、财、物”中的任意一项有直接拍板权的，那才是白银盟体制所认可的“官身”。
反过来讲，像朱大昌那样的外门弟子，职务上是个队长，但其实队里弟兄们的事情，他说了全都不算。他没有招收和开除队员的权力，发多少钱也轮不到他管，至于该去哪里执勤，执勤路线怎么安排，装备武器该怎么发，那就更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最多也就是他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安排不同的人，去不同的地方站着。
谁去守粪坑，谁在办公室值班，还有写写报告什么的。
但即便就这点权力了，事情本身也还要受一些潜规则的限制，朱大昌也不能胡来。
因为如果他敢派正式工去守粪坑，后果肯定会比较严重。人家正式工如果当场跟丫翻脸了，事情闹大了，那绝对是两败俱伤。一个不服从领命，另一个管理无方，所以朱大昌该哄着队员的时候，也照样得认怂，不然连这个不算官的队长都没得当。
而不像柳子青，如果遇上类似的底下人造反的事情，他完全能当场开除对方。
所以昨晚上，赵九州对他出言不逊的时候，他是真能让赵九州滚蛋的。
只不过柳子青完全不屑于那么做而已。
区区一个临时工，也配让柳子青生气？
赵九州这才命大地捡回一个饭碗。
不然要是遇上柳亚红那样的领导，基本上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说回潘安达，他现在手里的这点小权力，实际上仅仅只是来自于柳子青的授予，而并非因为他本身的位置。柳子青什么时候想收回，那潘安达就什么时候失去权力。
因此在赵九州眼里，他自己和潘安达，完全就是一个坑里的小人物。谁也没必要跟谁装逼，更不需要装孙子。反正都只是体制内正式打工仔，最多也就欺负欺负临时工。
“你说……你找我什么事？”
眼见柳一飞的屁股看不成了，赵九州也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干活的，而不是真的来混吃等死的。
潘安达笑了笑，“西北乌孙敦禁行区出事了，全国招人。我们这边，推荐你过去支援。”
赵九州听完这句话，忽然间就变得无比的安静。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去打仗？”赵九州一万个不信地看着潘安达。
潘安达一点头，“嗯。”
赵九州的眼中，逐渐有点惊恐的神色了，“你是认真的？”
潘安达依然点头，“嗯。”
“等下，你等一下！”赵九州看着潘安达毫不作假的样子，顿时就真的惊慌了，“你们……你们是故意的！你们是不是想弄死我，好继承我家的社稷城户口？”
“？？？”潘安达愣了两秒，居然特么地笑了，“你别这么紧张啊……”
“放屁！老子凭什么不紧张！我凭什么第一天转正，就要去前线送命？”赵九州失控地大喊大叫，“我的梦想是坐在办公室里，平静祥和地过完我悠闲舒适的一生！为什么我们队里这么多人你不要，偏偏只要我一个？别说我刚转正好欺负啊！韦绵子不也刚转正吗？”
“我特么转正得罪你了吗？”韦绵子和朱大昌几个人，正好在外面巡完一圈走回来。
一听赵九州又在大吼大叫，韦绵子立马冲进来就要和他口头单挑。
“和他没关系！”潘安达直接阻止两个人无聊的骂战，大声对赵九州道，“我们不是在你们三队选择了你，而是在夜班处十六个小组的所有两百四十个人当中，只选择了你一个！”
“我草！”赵九州顿时更加火大了，“太过分了啊！想弄死我都不掩饰了吗？”
“谁要弄死你？”朱大昌还没搞清楚状况。
赵九州指着潘安达就骂：“就是这狗日的！居然让我上前线！”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顿时一片哗然。
可还来不及问到底是什么状况，另一边的韦绵子突然发现了赵九州扔在桌上的那本他的转正证件，陡然又一嗓子嗷嗷大叫起来，“我转正了！我转正了！我特么……呜呜呜呜……”
朱大昌看看潘安达，看看赵九州，又看看韦绵子。
好乱……
……
“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屋子里终于消停下来。大部分人都出门巡逻去了，只剩下身为队长的朱大昌，在留在屋里了解情况，听潘安达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哦……所以是缺高级猎魔师？”朱大昌微微点着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赵九州。
赵九州双手捧着脸，想死地问道：“到底是那个王八蛋，泄露了老子的灵能数据……”
“你自己啊。”韦绵子满脸幸灾乐祸，“你特么测完后，不是自己第一个跳出来喊的？”
“唉，能力越大……”朱大昌还想安慰赵九州几句，拍着他的肩膀。
“死得就越快！”赵九州烦躁地拨开朱大昌的手，“又不是你去死！”
“不见得会死的。”
潘安达道，“活下来就是战场上的军功，等这次任务结束，回来至少也是外门弟子。”
赵九州猛抬起头，怒喊：“我本来就能混到外门弟子！”
潘安达道：“这可不一样，你要是按年资来混，起码得混上十年才有可能晋升。可你要是去边境积累军功呢，直接就能跳过年资的限制，而且以后升内门弟子，你也会被优先考虑。”
“对啊。”朱大昌也在一旁帮腔道，“我们这些人，娘胎里出来本事不行的，想去还没机会呢。老韦，你说是不是？”
韦绵子心里倒真有点羡慕赵九州，沉沉应了声：“嗯。”
赵九州却依然愁眉苦脸。
他们说一千道一万，所有的好处，都是建立在能活下来的基础上的。
可是他是情报师啊，战场上，送命率最高的，恰恰就是情报师！
“我想想……”赵九州又抱住了脑袋。
朱大昌看不下去了，“你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啊，人一辈子，总特么要死的！”
“别这样。”潘安达制止住朱大昌，又望向赵九州，“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说的。”
“困难啊……”赵九州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呓语似的，缓缓自言自语起来，“我爸三年前死的，他也是个情报师，我特么当时就想啊，这死得也太容易了。前两天还在跟我说出差，去去就回，然后没过两天，我就去认尸体了。
他给了留了很多钱，十万块，说给我留着娶老婆用，我特么今年刚蒙学结束，被个傻逼害了，学术院也没进，本来我还想，进了学术院，马上就找个女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了再说，把她的肚子弄大，我这小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结婚的钱我也准备好了，养小孩的钱也可以慢慢挣，我特么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老天爷就是不给我机会。我还跟你们说，就昨晚上，我们小区那边的人，终于特么的拖拖拉拉，把我的落榜礼物发下来了，你们猜是什么？操，是个幻灵兽蛋，老子想都不想，就拿去卖了。
卖了二十万……”
三个人听赵九州说着自己的违法事实，无言以对地看来看去。
韦绵子忍不住道：“卖掉幻灵兽蛋，也太可惜了吧？”
“有什么可惜的？你懂什么？”赵九州道，“我要是有本事，早晚能攒出钱来，再去专卖店买个好的，要是没本事，就算被我赌到稀有蛋，我就能变成人上人？做梦嘛！还不如先拿去卖掉，落袋为安。再说稀有蛋的概率那么低，我大概率最多也就孵一只哈士奇出来，有什么用？多了那二十万，我以后的日子能轻松多少？
现在好了，老子卡里头还有三十几万，今年才十七岁，然后你过来就跟我说，你们打算派我上战场？我特么人生才刚刚开始，都还来不及花钱享受……”
“小赵，别说了！”朱大昌突然拍案而起，“我们现在就去浅深！帮你把这笔钱花光这件事，本队长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也算我一个！”韦绵子同样大义凛然，“我们去把店包下来！我要打十个！”
潘安达冷冷一瞥，扫过去，“你们闭嘴，他不会死的。”
赵九州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
潘安达想了想，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去，那也可以。”
“真的？”赵九州瞬间眼里冒光，各种负面情绪全消，“哎呀我操！早说嘛！我特么差点被你吓死了！”
潘安达却又淡淡接着说：“但是你在实习期期间，公然违抗命令，你的转正编制，那也就取消了。还有，你刚才说你私下卖了幻灵兽蛋，应该是卖给黑店了吧？你这是犯罪，我会报告给青龙堂的。”
“你特么……”赵九州抓狂地跳起来。
潘安达坐着没动，抬头看着赵九州，“可如果你参加任务回来没死，回来后还可以报考学术院的军事科研修班，出来也一样是学术院凭证，将来有可能升执事。”
话音落下，赵九州内心的愤怒，刹那间戛然而止。
他盯着潘安达，久久没有吭声，大脑飞速转动着，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去打仗，九死一生，但是如果能活着回来，坏处完全没有，好处极大。可如果当了逃兵，直接毁一生不说，而且离开体制的庇护，往后的日子也就没法过了，好处没有，坏处极大。
好像……已经没选择的余地了。
“你说真的？还能会学术院？还有这种好事？”赵九州狐疑地看着潘安达。
潘安达很认真道：“这次的任务不简单，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我卖蛋的事情……”
“谁在乎呢？”潘安达笑了笑，“你知道买家是谁吗？”
赵九州摇摇头。
潘安达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没有证据，青龙堂怎么抓你？”
赵九州刚刚才被玄术师的认证费教育过一次，再听到这种话，就觉得很特么合理了。
他不由微微点头，又说：“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潘安达问：“什么？”
赵九州稍微正经起来，“有一说一，虽然这两天我一直在吹牛逼，假装自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其实想必你们也能看得出来，我本质上只是个菜鸡。我特么什么作战经验都没有，现在你们直接把我扔到战场上去，那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的作战天分了？”
“这是小事。”潘安达一笑，“我们黑虎岭分舵这边的支援集合时间是在月底，月底之前，我至少能带着你做三次实战猎魔训练，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对了，你也要去。”
潘安达望向韦绵子。
韦绵子猝不及防，狠狠一哆嗦，“我干嘛要去？！”
“转正之后，每个人必须至少做一次实战任务。”朱大昌对韦绵子解释道，“放心，这种任务一般很安全的，我们这边十几年都没死过人了。”
韦绵子听得嘴角抽抽。
这骄傲的语气，算几个意思啊？
太久没死人了，想找个人献祭怎么的？
021 同行者
“这几天先好好休息，浅深先不要去了。那种地方是任务结束后放松用的，开战前去那里，会直接影响你的注意力和体力，灵力水平也会有波动。”
“嗯。”
“你待会儿回去尽可能早点睡，因为我们的任务时间通常都是中午十二点开始，一天当中太阳最大的时候，任务呢，我这两天就会给你接下来，你先把这个作息调整好。”
“哦。”
“一个优秀的猎魔师，也应该学会在黑夜的时间睡觉，其实最正确的休息时间，应该是从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七点左右，不过咱们现在确实没这个条件，那最起码，趁夜睡两三个小时也是必要的，接下来我会把你的工作时间，安排到下午一点到晚上十二点，你每天晚上先试试看，能不能四点左右就睡下。
其实四点以后环境就没那么危险了，九成左右的怪物袭击事件，都是发生在晚上十一点半到三点半这段时间。内城的人大部分是三点半之后就睡的，不会熬夜到早上八九点，那样其实对身体很不好。我们现在的预期寿命只有四五十岁，跟我们的睡眠作息实际也有很大关系，如果不是长期这样昼夜颠倒，大家起码能多活十岁，能拿到退休金的人能多很多……”
“这样啊……”
潘安达带着赵九州，提前下了班。
两个人找了个小餐馆坐下来，赵九州一边听潘安达哔哔哔哔，一边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大口吃着新鲜的面包和牛肉，桌上还有两盘西瓜和甜瓜，都是赵九州平时吃不起的玩意儿。
潘安达就看着他吃，自己却动也不动。
赵九州乐得这傻逼不动，桌上的东西都是他的，简直高兴得要死。
“你很饿吗？”说了一会儿，潘安达见赵九州对食物的兴趣要比对知识的兴趣更大，也淡定地转移了话题，“你是昨晚上，才刚刚觉醒的玄术吧？”
“不知道。”赵九州头也不抬，生怕潘安达开动，赶紧先把西瓜拉到跟前，大口抢着吃。
潘安达淡淡道：“刚觉醒的时候，身体对能量的需求特别大，一不小心就会出现透支的情况，以后慢慢就好了。你这两天还是要注意调整，不然上战场的时候，万一放不出技能就完蛋了。”
“嗯？”赵九州一听这话，就想起刚才在猎魔师协会办事处里的尴尬场面，连忙抽空地问一句，“会透支吗？突然间放不出技能？”
“对啊。”潘安达微笑道，“你透支了？”
“没有！”赵九州立马矢口否认。
那么丢脸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潘安达笑了笑：“透支也很正常，而且你目前这个状态挺好的，很能吃，说明身体的机能非常活跃，你今年才十七岁，身体还没完全发育好。接下来不但还会继续长高，灵力应该还能有小幅度的提升。对了，你觉醒技能了没？”
“应该还没吧。”赵九州三两口吃完一整盘的西瓜，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潘安达又把那盘子甜瓜，推到他跟前。
赵九州摆摆手，“先缓缓。”
潘安达继续道：“玄术是比较难控制的，还是常规技能更好用，定量定性，心意合一，怎么也不会使用失误。你最好能觉醒个比较好用的技能出来，瞬移就挺好，你晚上睡觉前，可以多想想。有一定概率，能增加你觉醒这个技能的可能性。”
“哦……好。”赵九州点点头，又好奇地问，“情报师觉醒瞬移比较能苟命是吗？”
“对。”潘安达道，“但其实不是情报师也一样，对所有猎魔师来说，位移技能都是最关键的。现在不比以前了，输出方面，我们有枪、有屠魔刀，有手雷，甚至飞机、坦克、导弹。要不是我们还需要依靠怪物来提供能源，这个世界，其实早就可以太平了。
九成九以上的怪物，根本不是人类的对手。
就算是那些六七级的幻灵体也一样，什么龙不龙的，一枚白银弹就能弄死，可就是舍不得嘛，龙的全身都是宝，养在那儿，龙屎龙尿都能拿来当高级幻灵制品的原料，那么大的一条产业链，那么多人靠着产业吃饭，我们现在其实是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嗯……对。”赵九州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附和，又卖弄道，“龙灵脂、凤遗浆、麒麟丸……”
“你也知道这些？”潘安达一笑，“有学过吗？”
“听人说过。”总共就从黑店高个嘴里听过这三个名词的赵九州，装得好像有家传似的，又马上转移话题，“对了，你的玄术师资格，认证过吗？”
“没有。”潘安达摇摇头，“没必要。”
赵九州问道：“没必要浪费那个钱？”
“和钱没太大关系。”潘安达道，“你自己是不是玄术师，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玄术师生来就是有使命的，不是说别人不承认你，你就消亡了。哪天要是出现咒灵体了，就算全世界都不承认我们，我们也还是要去面对，要去战斗，客观存在的东西，怎么也否认不掉的。”
“有道理……”赵九州点着头，“马尔西自己也是玄术师呢。”
“呵呵。”潘安达笑了笑，“白银奖礼盟，天下九州，这么大的地方，要维持共识是很难的，马盟主也有他的难处，他也不能逆着时代的潮流走。玄术师是真是假，无非只是个名分的问题，这个名分暂时不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稳住局面才最重要的。”
“那咱们以前还玄术立盟呢。”赵九州道，“换了我，我特么肯定就死不松口。”
“各有各的道理吧。”潘安达显然不想就这个问题，和赵九州有什么争执，不动声色地跳过道，“反正现在盟主是马尔西，那马盟主说什么，我就听他的咯，总归是靠他吃饭，是不是？”
“嗯，也对。”赵九州点点头，“谁给我发工资，谁就是我亲爹。”
“这么想就很对了。”潘安达道，“全世界几十亿人，白银盟人口八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利益很难分配的。我们这些猎魔师，说到底，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白银盟门徒，天下那么大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去管，还是自己先吃饱饭最重要，你还要吗？”
“嗝~~~”赵九州打了个饱嗝，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再来一份，让我打包回去吧。”
“好。”潘安达朝远处喊了声，“服务员！加菜！”
服务员马上走上来，潘安达三两句话，让她叫后厨再做一份，“西瓜别切，给我拿一整个。”
“好。”服务员笑容嫣然地记下来，转身离去。
赵九州被潘安达的友善打动了，不禁稍微放下点警惕，说道：“哥们儿，你人不错啊。”
潘安达笑了笑，“我也是有所图谋嘛。”
“图什么？”
“图你。”
“我草……”赵九州脸色骤变。
潘安达忙解释：“放心，不是图你的肉体，只是图你的能力。玄术师的数量是很少的，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爷爷之外，就只见到你一个。将来呢，要是真遇上咒灵体，我们两个人组队去对付，总比我一个人去单挑更有把握一点，我就当花钱买个平安。”
赵九州道：“可我要是拒绝呢？”
“你拒绝不了的。”潘安达摇摇头，“咒灵体一旦现世，造成的破坏力必然极大，没有任何人能够独善其身，你更不可能。到时候，形势会逼迫你出头，你想躲，别人都不会给你机会。你想一下，你这几天是不是到处吹牛逼，说自己是玄术师？”
“呃……”赵九州好像有点后悔了。
潘安达笑道：“等到所有人发现常规武器、灵能武器还有猎魔师技能都对怪物无效了，那个时候为了活命，肯定会有人想起你这几天说过的话。至少，柳子青肯定是不会忘记的。”
赵九州就无语了，“妈的，他们到底是承认玄术师，还是不承认啊？”
“你说呢？”潘安达道，“有用的时候，就一定会承认。白银盟每年至少还发一次玄符，要是真的完全不承认，干嘛还要花钱、花力气去做这些事？”
“可是教科书上，这些内容都已经删了。”
“书是人写的，今天能删掉，明天就能写回去，有关系吗？”
“嗯……”赵九州有点听明白了，“好贱啊……”
“社会嘛，就是这样。”潘安达道，“日子过得差不多了，就容易折腾，势头起来了，就没办法回头，大家都自己骗自己，直到哪天骗不下去了，又得回过头来实事求是。”
赵九州听得若有所思。
潘安达突然又问：“对了，你知道灵能力怎么使用吗？”
赵九州摇摇头。
“你还是真是菜鸡中菜鸡……”潘安达哑然失笑。
赵九州问道：“你能教我吗？”
“我可以教，不过训练时间会很长，现在是没这个工夫了，你自己在实战中慢慢摸索吧。”潘安达道，“自己悟出来的更好，我自己也只是半桶水。”
“先生……”这时餐厅的服务员走过来，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
潘安达接过袋子，交给赵九州，自己起身去买单。
然后等他付完钱回来，餐厅里哪儿还有赵九州的身影。
狗东西早自己一个人跑了。
礼貌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022 心里明白
“我靠，李太虎刚才那招太牛逼了！”
“搞笑死，灵力五维全都是问号，解说都不会说了。”
“李太虎太特么操蛋了，职业士兵去打猎魔世界杯的比赛，跟炸鱼有什么区别？”
“年轻嘛，就喜欢炫耀。”
晚上九点多，赵九州拎着潘安达送的礼物回到小区时，街上到处都是讨论世界杯的声音。世界杯的小组赛差不多快要打完，目前气氛正在最热烈的时候。
听到李太虎的名字，哪怕是平时完全不看比赛的赵九州，也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小子太红了。
要说白银盟的名人有哪些，除了大家都要喊爸爸的马尔西，还有被写进教科书的老牌社会名流唐威，剩下的，也就是李太虎这个18岁就名震江湖的青年大佬。
以及今年刚刚走红的……
“柳一飞今天孵出同心幻灵兽了，我草！居然是稀有蛋！”
“废话啊，她们那种人，肯定是直接拿已经测试数据的幻灵兽蛋来用的，你以为你啊，还要靠摸鱼？市面上稍微数据好一点的蛋，一出来就被人收走的。”
“今年落榜礼物里，听说有几个好蛋。”
“一整年也才出几个？那些小孩拿到稀有蛋没意义的，没那个本事，上了战场人家说你有稀有蛋，让你去当情报师，你去不去？去就是死，不去那就回来混日子，以后也别想去了，那捡到一颗稀有蛋，和普通人不也一样，还要被人笑话一辈子。”
“就是，那些花钱去买稀有蛋的更傻逼，好的蛋还能轮到你？”
“柳一飞其实拿那种极品蛋也是浪费，她又不可能去打仗。”
“她不收，总有男人送的嘛。”
“妈的，那么好的蛋，能操她几次？”
“不可能，你知道她爸是谁吗？”
“谁？”
“柳继心啊！柳继心你不知道？堂主级的啊！”
“我擦，这么有背景？”
“不然你以为她凭什么红得这么快，世界上胸大的漂亮女人多了去了……”
赵九州竖着耳朵，听四面八方的人聊着他最喜欢的八卦，满脑子刚才从潘安达那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也逐渐从脑海中淡去。潘安达说的那些事情，要么离他太远，和他完全没关系，要么又太过于关乎他的小命，让他忍不住内心烦躁。
所以还是柳一飞最好啊……
一听到柳一飞的名字，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
“唧唧！唧唧唧唧！”
社稷城内城的柳家大宅内，今天总算能提前下班的柳一飞，此时正拉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着“球球”的尾巴。在她头顶上，毛绒绒的幻灵兽，轻轻扇动着翅膀，嘴里发出莫名奇妙的声音。它从刚才在孙维的生日宴上开始，就一直不太安分。回到家后，也完全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总是冲着外面跑，好像是要飞去哪里似的。
柳一飞没办法，就只能找来一根遛狗绳，系在它的尾巴上。
小东西还挺郁闷，不停地一直在叫。
“怎么会这样？有意思……”柳继心仰头看着那团子，奇怪地问柳一飞，“你确定它是你孵出来的？这也太不听话啊，按道理，同心幻灵兽，应对对主人挺温顺的。”
“还算温顺吧……”柳一飞轻轻拉了下绳子。
团子转过身子，就从天花板上飞了下来，又落进柳一飞的怀里，嘤嘤叫着蹭来蹭去。
柳继心总觉得这玩意儿蹭得有点不怀好意，又问：“你确定你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嗯，能的……”柳一飞点点头，很确定道，“它好像，有点迷茫。”
“迷茫？”
“是的，迷茫。”
……
“诶？今天什么情况？不能再看了吗？”
回到家的赵九州，赫然发现自己今天的40分钟视屏时间居然被扣光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扣的。
兴冲冲地没能看到柳一飞扭屁股，心情瞬间变得无比失落。
“搞什么啊，妈的不会规矩又改了吧？”
他嘀咕着，但确实没想错。
白银盟的视屏时间规则又改了。
从今年这个月开始，如果一个人在外面看了视频，只要虹膜信息被记录下来，他的私人视屏时间就会被相应扣除。像今天他在猎魔师协会看了半部柳一飞主演的影片，个人时间就被扣掉了20多分钟，加上他出门前在家里看的，今天的私人时间，就已经花光了。
除非他现在再出门，去别的公共场所蹭一蹭。
但赵九州懒得要死，都已经回到家了，鬼才乐意再出门。
在外面看，和在自己家里看，那根据根本是两码事。
“那现在干嘛呢？研究一下灵动力？”
赵九州嘀咕着，伸出手，手里的白光又出现了。
“奶奶的，还真是透支了，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
“嗷呜，嗷呜，嗷呜……”
柳一飞的怀里，球球的肚子又一鼓一鼓的，肚子里白色的灵能光芒微微闪动。
“它好像是在练习？”
“练习什么？”
“释放某种技能……”
柳一飞有点纠结地说，“我能感知到它的情绪，但是完全控制不住它的行为。”
“老爷。”这时一个年轻人，走进客厅，小声报告，“徐少帅说，那个卖蛋的人找不到了。”
“肯定找不到了。”柳继心摇了摇头，“拿了两千万，估计第一时间就跑黄金盟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
年轻人看了眼柳一飞，“小姐带着这么个不受控制的同心幻灵兽，太危险了。”
“危险倒是不至于。”柳一飞摸着趴在她怀里咕咕叫的球球，很确定道，“我能感知得出来，球球很喜欢我，就是有点不听使唤。”
“太巧了，你爷爷刚去西北坐镇，不然可以找他问问……”柳继心沉声道，“这样的幻灵兽，真是几百年一见，说不定又是什么新品种。”
这团毛球，又是灵感力爆表，又是灵动力加深，属性还是全属性。
就算真有危险，柳继心也舍得不弄死它。
再者说，要弄死它，那也得先弄死柳一飞。
怎么可能呢……
“再观察几天吧。”医生出身的柳继心，又说出了常说的那句话。
柳一飞轻轻地抚摸着在她怀里嘤嘤叫的球球，低头亲了一口，“球球，你要听话哦……”
“唧唧，唧唧！”
……
“妈的，心情怎么突然又变好了，我特么是不是有病了？”晚上四点不到，赵九州没来由地就困意来袭，早早地躺了下去，临睡的时候，内心莫名生出一股安全感。
好像是被什么大肉弹抱在了怀里。
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安然熟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不到就醒了。
起床后神清气爽，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然后慢悠悠去洗漱完，刚没吃几口昨晚上打包回来的饭菜，就接到了潘安达的电话，“任务已经接下来了，你过来集合吧。”
“我草！要不要这么着急？”赵九州感觉潘安达是急着要把他弄死。
潘安达也很无奈，说道：“是柳执事亲自给你接的，作战任务很急，他也没办法。”
我草，那就是柳子青想弄死我？
或者是那个死女人？
赵九州日常阴谋论，然而确实想得八九不离十。
柳亚红现在恨不能赵九州赶紧暴毙掉，不然要是被查出她故意刁难赵九州，导致这么个优秀生被挡在学术院的大门之外，青龙堂绝逼不会对她客气。
别说什么进学考试是国之重器，铃声响后多写五六秒的行为性质有多严重。
这话她对赵九州说是没问题。
可如果落到青龙堂那边，青龙堂却不会鸟她。
多写五六秒，需要撕掉考生的试卷吗？
多写五六秒，有必要把这门成绩记作零分吗？
如果赵九州光只是成绩被搞了，那也就算了。
可问题他的灵能数据还那么变态。
这么一弄，柳亚红可就真的有“故意陷害重要人才”的嫌疑了。
她虽说是柳继心的女儿，但柳继心在整个白银盟系统内，也算不上多么厉害的人物，全盟下面包括社稷会在内，一共三十六个门派，每个门派下面，大大小小至少三五十个堂口，再加上个别级别和堂口平级的总舵，更不用说堂口以上，还有那么多的掌门，和掌门平级的长老和护法，这么算下来，柳继心上面，能压住他的人，少说也还有几百上千个。
所以如果盟下青龙堂执意要法办柳亚红，柳继心是根本保不住她的。
更不用说，在柳继心心里，柳亚红早就是可有可无了。
柳家二房的第三代当中，已经有了柳一飞撑场面，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就不可能再得到资源倾斜，家族更不会为了她而牺牲整体的利益。反过来讲，真要出了事，柳继心主动大义灭亲弄死她来维护家庭利益，那才是常规操作。
而且她确实完蛋了也不可惜。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对家族的意义，都是可有可无的。
或许她现在最大的用处，就是陪还没结婚的柳子青睡觉。
这件事，家里或许早就有人知道了。
可只是没人说而已。
柳子青是柳家嫡传长孙，是社稷州柳家的未来。
睡个堂妹算什么？
说难听点，只要能兜住后果，甚至杀了都行。
所以对柳亚红来说，赵九州必须死。
哪怕这个最坏的结果，只有一点点被发现的可能。
但站在柳亚红的角度上，她根本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即便这件事，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妈的，就是非盼着我死咯？”赵九州也很烦躁，嘴上说着自以为是抱怨，实则却已经无限接近真相的话，他飞快地吃完早上，立刻就出了门。
中午时分，外面天空上的淡红色，已经基本褪去了。
不过街面上还是冷冷清清。
二十多分钟后，赵九州来到夜班处第三组的小屋。
走进屋子，屋子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
桌上摆着一件件战术背心和武器，全都是军管的灵能制品。
“自己选吧。”潘安达已经把作战服穿上了，很直截了当地对赵九州说道。
赵九州走到桌子前，但没着急挑选武器和防具，而是先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
包括他在内，一共7个人。
但除了潘安达和韦绵子，其他四个人他完全不认识。
韦绵子安静地坐在角落，表情非常凝重，眼周围有明显的黑眼圈，看起来是没睡好。
“唉……”赵九州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还是很能理解韦绵子的。
特么的躲了一辈子的怪物，今天却要主动找上门去。
而且连一点心理建设的时间都不给，这特么谁顶得住？
“为什么非要面对面过去镇压呢，直接用导弹不好吗？”赵九州嘀嘀咕咕，随手先拿起一件战术背心穿好，又拿了把灵能匕首，一把手枪，还有两盒子弹，一件一件地套好。
这些简单的操作，是大家在读蒙学期间，每年都要象征性地练上几次的——不管有没有猎魔师资质，普通人也得学会怎么开枪，所以赵九州倒是不陌生。
只不过上学的时候，摸到的都是道具，或者常规武器。
而今天拿到的灵能武器，确实手感略有点不一样。
第一次拿到真东西的赵九州，轻轻握住匕首的刀把，匕首就立马发出了亮光。
这就是猎魔师存在的意义吗？
能使用普通人无法使用的灵能武器。
“苍鹰式制式手枪，灵击力扩大两倍，二级火系子弹，灵击力十点，灵能和物理双重伤害，你的初始灵击力是两点，加上子弹是十二点，再通过枪械加成，灵力输出就是二十四点。”潘安达走到赵九州身边，给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算法，“会算的吧？”
“嗯。”赵九州点点头，“侮辱智商的题目，蒙学二年级就会算了……”
“那就好。”潘安达笑了笑，“还有这件背心，灵抗力八点，可以抵御撕裂和冰火电系伤害，差不多就覆盖八成左右的攻击了。不过还是要小心再小心，三级怪物的灵击力普遍都在十五点以上，被抓到的话……”
赵九州道：“死？”
潘安达耸了下肩。
有些事，显然不适合在开战前说出来。
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023 寒酸
赵九州对武器没有太多挑挑拣拣的余地，又拿了两颗手雷，四根照明棒，再拿了两张已经被淘汰很多年的玄符当安慰品，武器装备也就拿得差不多了。然后等他去更衣室换了身也不知是骗鬼还是骗自己的迷彩作战服回来，桌上的武器和装备便已被装备部门的人收拾一空。
潘安达作为这次行动的队长，开始登记每个人拿走的东西。
在白银盟，灵能制品不论规格，全都属于公有管制用品，除了近几年来少数拿到私人持有资格的特种保镖，以及从事相关工作的专业战斗人员外，像赵九州这种基层执勤人员，每次要使用这些物品，都必须经过好几道手续才能把装备领出来。
所以人们也经常会嘲笑白银盟王者猎魔师以下的猎魔师，最大的死因是盟内制度——大半夜遇上怪物的话，原本是可以有一战之力的，但奈何手里没家伙，再牛逼也只能变成怪物点心。而相比之下，王者猎魔师的待遇就稍好一些，可以长期持有武器，直到去世。
对此白银盟有关部门的解释是：枪械本身过于危险，不论是不是灵能武器，让数量占到将近总人口10%的“平凡”猎魔师拿着这些东西，容易造成更大的社会问题。
如果出现较危机情况，各社区自有专门的保卫队来解决，保卫队解决不了的，盟下有戍卫堂白银军，总舵之下有戍卫部，分舵之下有城防部，城防部下还有包括夜班处在内的各处室，根本轮不到王者猎魔师之下的零散猎魔师来处理。
而哪怕是王者级猎魔师，在持有枪械的过程中，也是需要每个月都接受一次心理和精神评估，来保证其不会干出什么危害他人的事情。
说到底，盟法和各门派法律禁止王者级以下猎魔师拿枪拿棒，不仅不存在约束和限制猎魔师战斗力的情况，反倒是在消除社会安全隐患，保证盟内民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这个解释，当然非常有道理。
然而，它并不能让老百姓闭嘴。
白银盟内每年还是有不少的底层猎魔师——主要是白金级和钻石级的这些，在攒够一笔钱后都会以此为理由，认为白银奖礼盟的盟法限制他们的自由和战斗水平，于是毅然退出白银盟，傻不拉唧地跑去黄金盟或者其他小盟，大部分从此销声匿迹，可能不出两个月就死外面了。
而没死的那些，再想回来，那基本不可能。毕竟白银盟的福利那么好，出去一个，盟内财政就能少养一个人，还顺便剔除掉一个傻逼，双喜临门的事情，怎么可能随便你翻悔？
想走就走，想回就回，你当是公共厕所？
像这样的智力悲剧，这些年其实已经曝光了不少。
赵九州每次看到都会想，这下应该不会有傻逼再逼逼赖赖了吧？然而比较出乎他意料的是，每年上赶着出门赴死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所以他现在对人类的智商到底是不是真的比动物高这件事，确实有点由衷的怀疑。动物尚且知道趋利避害，你们这些读过九年蒙学的，居然不懂？
但赵九州其实还是有点误解了这些人。因为赵九州不知道的是，每一个从白银盟里跑出去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受过外面各种宣传的蒙蔽的。是真的信了黄金盟和它小弟们的鬼话，以为跑出去就能过得更好，所以才会放弃盟内大好的生活环境，非要跑出去寻找“自由的未来”。
可不管怎么样，就算赵九州知道了这些内幕，他肯定还是会觉得这是智力问题。
毕竟，别人骗你，你就信吗？
那人家哪天跟你说吃屎最补充营养，你是吃还是不吃呢？
所以归根到底，这就是个判断力的问题。
智力不行，判断错误的，怨谁？
赵九州一边想着那些就因为不肯盟内正规程序而主动出门送命的傻逼，一边飞快地把自己领取的物品填写进表格里，心里还嘀嘀咕咕，真有本事升级到王者猎魔师，不就什么矛盾都解决了，没那个本事还要出去浪，做人真特么就怕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有些事情，你逼逼没问题，但不能真的去做的！
就像他，每天好像搞得自己很厉害一样，但今天要上战场了，他心里还是很有逼数，老子就是个青铜猎魔师，要不是组队出去干活，我特么才不会冒这个风险呢！
“灵抗背心1件，灵能匕首，苍鹰式手枪双倍杀伤1把，双重伤害+10火系灵能子弹60发，手雷2枚，照明棒4根，通用玄符2张……”
赵九州默念着，飞快把自己的物品单填好，签上字，交给潘安达。
潘安达接过来，逐张检查过后，又签上他自己的名字，转身交给队里的后勤员朱大昌——任务比较简单的话，很多时候后勤员并不需要亲自上战场，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后勤任务都没有，纯粹就只当个打杂的文员，就当混个经验。
签完这张单子后，潘安达又拿出一张单独的，但是更重要的任务单据。
把每个人的任务位置填上去。
“这次是处室委派任务，也就是我们夜班处财政支持的任务。任务实际等级，确认为一级，也就是最低级，但我们按照惯例，名义上提一级，是按二级来报的。每个战队位置，劳务补贴五百元，我本人担任队长，兼任战术师和主攻手。我分一千五，没问题吧？”
潘安达很简洁地解释着，又询问在场其他人的意见，“有人觉得自己可以担任队长，或者兼任战术师的吗？现在可以马上提出来。”
赵九州和其他几个人互相看看，没人吭声。
韦绵子低着头，甚至连话都没说。
“好，那我就……”潘安达就要低头把字签下去。
“等一下。”赵九州突然打断，“我可以吗？”
潘安达盯着赵九州看了看，反问道：“队长和战术师，是要一直留在现场的，你是情报师，做完你自己的工作就能撤出来，你确定要一直跟我们待在一起吗？”
“啊？对哦……”赵九州想趁机捞一笔钱的想法，直接被摁了回去。
但潘安达想了想，还是在战术师的位置上，写下了赵九州的名字。
草台班子，一级任务，要鸡毛的战术……
莽过去，一路推到底就好了。
“那继续，副攻手，韦绵子，灵力主维是灵抗力，三点，负责火力掩护……”
“嗯……”韦绵子蔫蔫地点了下头。
再往后就是，就是二号副攻手、三号副攻手、后勤员，还有一个替补手。
草台程度之高，就连赵九州这个不折不扣的菜鸟，都完全看出来了。封印师、结界师、阵术师和传送师，四个高级职业，你愣是一个没有啊！
“是不是送得有点草率？”赵九州出门前不忘说点晦气话。
除了潘安达和甚至不用去现场的朱大昌外，其余几人，全都对赵九州怒目而视。
赵九州当然是不怕的，现在这支队伍里头，很明显出了潘安达，他就是最大的大牌。
甚至潘安达还不见得有他大牌。
老子22点的灵感力呢！赵九州心里拽拽地想着，一边往外走，一边又撩拨韦绵子，“韦哥，今天这么萎靡，难道昨天去浅深消费了？”
“别问了。”朱大昌忙把赵九州拉开，“你个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
“咦~”赵九州还不服，“我是关心他好吧，他这个状态看起来好像被掏空一样……”
“滚！”韦绵子今天的脾气格外暴躁，确实很生气地骂了句。
昨晚上，他确实找职业女性去了。
因为心里头，是真的在害怕。
这种主动去挑战怪物的任务，是他这辈子都一直在尽全力躲避的。
可现在为了这个编制，却不得不去面对。
潘安达显然也看出韦绵子内心的不安，尽可能地安抚道：“老韦，不用这么紧张的，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现场那边已经有资深的情报师事先去实地排查过，怪物数量不超过五只，而且全部是一级怪，我们一只只处理过去就好了。”
“对，其实没那么危险的。”捞到个酱油位置的朱大昌，也跟着解释道，“幻灵体其实就跟一般畜生没什么区别，你就想象我们是去草原大陆打猎，这么多人，这么多枪，打五只狮子、猎豹什么的，绰绰有余了。”
“怪物不吃狮子、猎豹吗？”赵九州突然问了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
“不吃。”潘安达言简意赅，“怪物只对人类感兴趣。”
“哦……”赵九州点点头，“那之前那个情报师，为什么不顺手把怪物干掉？”
朱大昌笑道：“他把怪物干掉了，我们吃什么？”
赵九州顿时露出“我靠好有道理”的表情。
潘安达却解释道：“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情报师本来就不负责铲除怪物，而且一对一的话，万一出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了。最好的情报师，就是把现场情况和细节搞明白后直接离开，怪物再弱，也不短兵相接。最顶尖的情报师，能提供给队伍的帮助，不是输入，而是一份能把现场所有关键细节，全部写得清清楚楚的文字报告。”
赵九州不由愣了下，“那我现在在队伍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基本没有意义。”潘安达很直接道，“你今天主要是去刷个经验，熟悉一下战场的感觉，顺便再次确认一下里面的状况就好了。因为怪物是移动的，昨天的情况，不一定是今天的情况。万一要是发现了幽灵体，你才有进入战场的必要，所以还是跟队。”
“那他不用？”赵九州指了下朱大昌。
朱大昌呵呵笑道：“对，我不用，我把你们的任务单据拿给柳执事，就可以收钱下班了。”
“我靠。”赵九州不由羡慕地骂道。
一行七人，走到路口就分开了，朱大昌直接前往柳子青的办公室。
赵九州则跟着潘安达，上了一辆越野车。六个人刚好把车子的位置占满，车子的内壁上贴了不少陈年玄符，一看就知道，这车子年头也不短了。
“很远吗？”赵九州坐到副驾驶座。
潘安达发动车子，抬手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下午两点能到，时间有点赶，我们争取在太阳落山前结束战斗。”
说话间，车子的引擎发动，开上了大马路。
数公里外的地方，一间黑到毫无亮光的废旧工厂内，一个黑衣人，从一个阵法中走出。
他拿出一个画着封印的小瓶子，微微颤抖着，远远地，重重扔向远处。
只听砰的一声轻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动静，一道黑影，迅速幻化出来。
扔瓶子的人半秒都不敢耽搁，赶紧退回身后的阵法内。
那团黑影，发出阴森诡异的低吼声，带着风声，从地面上飞速接近阵法。可就在它即将冲到阵法前的刹那，眼前的人类，在千钧一发之际，骤然连人带阵，消失不见。
“吼~~~！”可怕的怪物，在漆黑中，发出不甘的吼声。
工厂外，黑衣人突然出现在阳光之下。
原来是个穿着夜战服的士兵。
在他身旁，还有一个他的同伴，同样穿着白银军的军服。
“搞定了？”
“嗯……”
扔玻璃瓶的人点点头，可仍然心有余悸，“什么演习啊，居然要放怨灵进去，也太狠了……”
“不关我们的事，执行命令就好了。”
在室外提供阵术支持的传送师，对这种事应该也是见多了，毫不在意。
两个人说着话，转身匆匆离去。
前脚刚走，不远处的角落里，就又冒出一个人影。
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少爷，事情办好了，就等人来了。”
“好，你盯着点。”手机那头，柳子青轻轻一句，就挂断了通话。
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太把赵九州的死活放在心上。
一只自带结界技能的怨灵，比凶兽还凶。
要弄死一个赵九州，那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怨灵是怎么来了——这玩意儿，谁家手里还没个几只呢……
杀人越货的必备之物而已。
等弄死赵九州，再派人回收就好了。
那些花大价钱养着的王者猎魔师，不就是干这种事的？
他低着头，划着手机屏幕。
柳一飞的那只同心幻灵兽，这两天在朋友圈里刷屏了。
那个东南州的小白脸，为了泡妞，是真肯下血本啊。
灵感力22点，带灵动力，全属性，双重伤害……
这玩意儿到底能值多少钱？
柳子青盯着屏幕，忽然，外面房门被人敲响。
“请进。”他礼貌却又显得疏远地喊了声。
朱大昌推门进来，把潘安达他们的任务单据，送到了柳子青跟前。
“放着吧。”柳子青淡淡一句，就把朱大昌打发走。
等到办公室的房门关上，他才拿出赵九州的那张装备清单看了眼，略显怅然地叹出口气。
“唉……”
就这点东西吗……
这个小孩子，死得有点寒酸呢。
才17岁就没了，怪可怜的……
024 入局
“路挺远啊。”
“今天天气真好。”
“哇，这个肉松面包好好吃。”
坐了六个人的车内，赵九州跟个傻逼一样不停地在说话。
“呕~~~！”突然间他身后响起一声干呕，韦绵子着急忙慌把头探出车窗，只一张嘴，呕吐物立马跟喷射一样沿路划出一道直线，吐出足足十几米远。
“哇，你好恶心！”赵九州三两口把面包塞进嘴里，又仰头敦敦敦喝几口水，然后把喝剩的半瓶递给韦绵子，“喏，漱漱口！”
韦绵子喘着粗气，一把夺过矿泉水瓶，漱了几口，再把剩下的一点喝光，随手把瓶子丢到了车窗外面。胃里终于好受了许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你们两个真的是……”潘安达好特么无语。
一个精神病一样的话唠，一个还没下车就一副紧张得要死要活的样子。
上了战场，这两种类型的新兵，都能对己方士气造成极大打击。
这回居然同时让他给遇上了。
头大啊……
潘安达心里叹着气，眼皮也不由自主地开始乱跳。
“赵九州，你是不是有点兴奋过度了？”他随口问了句。
赵九州如实道：“你还真别说，我从昨天傍晚的时候开始，就莫名其妙情绪非常控制不住，心里总是有一种很奇怪的兴奋和激动，好像占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你说会不会是我昨天早上做了个噩梦，刺激到大脑的哪个部位了？”
“肯定不是。”
韦绵子稍微回过点魂来，立马就开怼赵九州，“你特么就是纯粹的脑子有病。”
而全车的人居然也跟着纷纷点头。
“对，多少是有点不正常。”
“精神有点不对劲。”
“待会儿做完任务回来，去精神病院检查一下吧，猎魔师患精神病的情况还是挺常见的。”
“滚。”见自己被全车围攻，赵九州果断就不吭声了。
反正肯定吵不赢。
“唉……”社稷城内城的柳家大院里，因为球球的原因，暂时被迫取消了所有行程的柳一飞，抱着球球，闷闷不乐——这只团子一样的幻灵兽，终于得到正式的命名了。
她感到球球似乎也突然变得有点不开心，轻轻抚摸着它，轻声细语道：“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啊，现在全世界都哄着你呢，我才应该不开心呢，家都出不去了。”
“嘤嘤嘤……”球球往她怀里拱了拱，似乎特别喜欢她的胸。
要不是幻灵兽这东西根本没性别，加上和主人心意相通，柳一飞简直都想给这货改名叫“色色”。幻灵兽她见多了，哪儿有这么爱在女主人怀里撒娇的？
根本就像是在故意吃她的豆腐！
“呵呵呵……”十几公里外的车内，赵九州冷不丁又淫笑了几声。
潘安达斜乜他一眼，不想搭理了。
玄术师群体里出这么一位人才，他真是无话可说……
天边的太阳，越来越滚烫。
车子里的几个人，在车子开过半小时后，全都闭上眼，开始养神。
赵九州也暂时安静，不再逼逼。
越野车就这么寂静地在宽阔无人的马路上飞驰，路上偶尔能看见大型的运输车或者工程车路过，还有执勤的警车和军车，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围墙。
那是社稷城高达66米的外城城墙，巍峨参天。
越野车缓缓放慢车速，潘安达在门禁前出示证件后才被放行，从几十米长的城门洞中驶出。
驶出社稷城的范围，眼前的景象，一下子豁然开朗。
前方是看不到边际的农田，更远的地方，似乎是有江河流过，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赵九州生平第一次出城，不由好奇地差点要从车窗里钻出去。
潘安达一把将他拽回来，说道：“撞死活该啊，城外的车子，车速很快的。”
赵九州却叹道：“我草，社稷州好大啊。”
“是啊，白银盟第一大州嘛，你以为只有一座城市吗？”潘安达笑了笑，“社稷州全州十五座城市，还有零散的三百多个零散的小镇和村庄，没这么大的地方，拿什么养活两亿人？”
“我知道的好吧……”赵九州不满道，“我通识课学得可以的。”
“好吧。”
潘安达果断不再继续，把窗户放下来一些，让外面略热的风吹进来，吹散一车人的困意。
赵九州看着四周的农田，思绪也慢慢飘到他的蒙学课本上去。
社稷州十五城，十六总舵，社稷城内有天龙和黑山两个总舵，社稷城外的其他十四城，一座城就是一个总舵。总舵主其实也就是城主，级别上和社稷会下的堂口平级。
昨天好像听人说起，柳一飞她爸就是社稷会下面一个堂的堂主。那是不是也就相当于，柳一飞她爸能在一整座城里说一不二？我草，那柳一飞不就约等于古时候的公主了？
那时候人类以城为国，一座城池，就是一个国家，现在社稷州的范围，就是一个完整的国家联盟，九州其实就是九个互相竞争的超大型军政主体。
白银盟首任盟主梁再兴，到底是凭什么手腕，居然把这九个州捏合到了一起？
人类历史发展到现在，除了白银盟，也就只有黄金盟做到这一点了。
可问题黄金盟的领土孤悬海外，又是近三百年才成立的，人家本来就更加容易站稳啊。
但白银盟却是在强敌环伺的环境中诞生的。
看看白银盟周边，全都是势力范围还不如社稷州大的小盟。
南方的朱雀盟，甚至只有三分之一个东南州的大小。
按历史规律，小而零碎才是世界各盟发展的主流吧？
也难怪人家觉得白银盟是个另类。
确实，光就面积来看，就足够另类的……
赵九州心里念叨着，越野车不知不觉，就驶入了一片“二级禁行区”。
禁行区当然不是真的完全进行，只不过不允许平民百姓乱跑而已。
大部分禁行区周边，其实不但有人，而且人还不少。
通常都是军营所在地。
士兵们经常要做的工作，就是进去“采矿”。
没错，禁行区，其实就是“怪物矿区”。
潘安达放慢车速，一路出示证件，一路畅通无阻。
在进入禁行区后，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车子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车门一开，满车做得屁股麻烦的六个人，马上从车上走下来。
潘安达抬手一看表，时间是下午1点54分，比预计的还提前了6分钟。
“休息一下。”他掏出一包烟，拿出根塞进嘴里，淡淡对几个人说道，“大家该上厕所的上厕所，我们两点开工。”把烟点燃，指了指前方三四十米处，一幢大到没谱的工厂大楼。
赵九州抬眼看去，不由摇头惊叹：“我靠，我们是给怪物人造了一个藏身窝点吗？”
“对，可以这么理解。”潘安达点点头，嘴里吐出一道笔直的青烟，“像这样的楼，在这个禁行区里大约有五千多栋，部队每季度进去大规模扫荡一次，扫荡完一个月内，可以允许小股队伍进去，说练兵也好，做任务也好，不过其实就是给我们留口汤喝。”
赵九州微微点头，“人性化刷怪。”
潘安达笑了笑：“也是要冒风险的。”
韦绵子听了这话，脸色发黑，转身就朝不远处的公共厕所走去。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跟上。
只有赵九州，格外没有素质，随便走出几米，背对着潘安达，掏出来就放，一边问道：“这样的禁行区，算大还是算小啊？”
“算中型吧。”潘安达道，“这个禁行区已经是社稷会戍卫堂直接把手了，小一点的，只有这个十分之一大小，再大点的，有这个矿几百倍大。”
“几百倍？！”赵九州一哆嗦，把东西收回去，系好裤腰带。
潘安达淡淡道：“对啊，西北乌孙敦禁行区，粗算有这个矿几十万倍的面积了，西北州的大军和安西盟的安西军，就隔着乌孙敦禁行区当边界，每年两边一边对骂，说对方入侵自己的领土，但其实自己根本也不敢怎么深入。我们这边还好点，西北白银军的战斗力不弱，还有李太虎带的特战营镇守，杀进去难，要挡住从里面跑出来的怪物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安西盟这两年就惨了，怪物潮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着爆发。他们的军队战斗力不行，一会儿丢座城，一会儿被死个总舵主、堂主什么的，现在全盟就剩五座还是六座城市，经济也快崩溃了。再过段时间，搞不好要灭盟了。”
“这么悲剧？”赵九州道，“会不会是黄金盟故意在搞事情啊？等安西盟死得差不多了，黄金盟就能借口战略支援，大张旗鼓派军队过去了。反正对他们来说，乌孙敦禁行区就是怪物矿嘛，特么的他们最喜欢抢矿了，是不是？”
潘安达转头看看赵九州，露出一个笑脸，“你这个说法，倒是和现在盟内主流分析差不多了，这几天黄金盟正恶人先告状，说乌孙敦禁行区的怪物超爆发，是我们白银盟搞的呢。不过前几天刚被我们发现，有黄金盟的人在乌孙敦靠近安西盟边缘的地区搞怪物生物体实验，现在看来，确实黄金盟搞事情的可能性很大。安西盟那群人也是够蠢，居然同意黄金盟在他们盟境边缘搞这种事，这下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灭盟了我看也活该。”
赵九州想了想，却道：“灭盟应该不至于，黄金盟更有可能扶持安西盟，披着安西盟的皮搞事情。我看安西盟至少应该能保下两三座城市，这样黄金盟在那边挖矿，才有人给他们提供后勤保障，也省得黄金盟他们自己再出额外的力气去搞建设。”
“哦？”潘安达不由得对赵九州刮目相看了，“你这些东西，哪里学的？”
“这还用学？”
赵九州好笑道，“菜市场里卖菜的，哪家不是这么勾心斗角？客人就这么多，摊位就这么大，想多赚点钱，不是搞同行、就是骗客人，跟黄金盟这几百年干的事情有什么区别啊？
然后你欺负人又不能明着欺负，不然容易把自己招牌砸了，找个傻逼替你出头才是最佳方案。这样就算被人看出来，只要你够横的，别人也就不敢多说你什么，只会笑话傻逼是傻逼。
社会嘛，我看差不多全都是这个屌样。所以我特么最恶心的就是那些搞时政分析的，自己的日子都不知道过没过明白，就在那儿大呼小叫，关心全人类命运……”
这边两个人扯着淡，远处韦绵子几个人，也从厕所里出来了。
潘安达一根烟抽完，扔到地上踩灭，然后也不等韦绵子他们走到跟前，立刻就转头朝工厂方向走去，背对着赵九州大喊道：“情报师先跟我进去，其他人，留在这里待命！”
“我们不用进去吗？”韦绵子快步匆匆，走到潘安达刚才扔烟头的地方，眼看着赵九州和潘安达走进工厂的大门了，不由奇怪地问道。
“情报师先去确认情报。”身边的人回答道，“一般都是情报师先一个人进去的。”
“哦……”韦绵子想起来了。
确实是这样。
然后几个老油条互相对视，就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很好，不用我们打头阵。
阵亡概率下降一半都不止……
“大佬，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远处工厂大门外，赵九州跟在潘安达身后，缩手缩脚走进工厂的大门。
潘安达拿出手电筒，朝里面打开灯光，淡淡回答道：“一般不会。”
然而话刚出口，他就立马感觉到了不对。只见原本至少能照到四五十米外的灯光，居然只射出不到十米，就无法射向更远的地方，光线被黑暗无声地吞没。
“回去！”
经验丰富的潘安达，立马拉住赵九州，转头就走。
“怎么了？”
赵九州刚要问，就隐约听到黑暗的深处，传来一阵仿佛猛兽般的低吼。
而与此同时，工厂不远处的某个角落，一个黑衣人这时正在悄悄地给柳子青打电话。
“柳少，目标进去了，不过潘达海也一起进去了。”
“潘安达也进去了？那个白痴想干嘛？”柳子青心里顿时一阵急躁。
潘安达可不是赵九州那种泥腿子。
他要是在自己这边出点事，那后果可就不妙了。
“快让他出来！”柳子青不耐烦地着急喊道。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等下！等我一下！”
赵九州和潘安达正要往外走，一个身穿金白相间作战服，分明已经是王者猎魔师的哥们儿，举着直播设备，就兴冲冲跑进来，跟两个人撞了个满怀。一边大喊：“各位老铁，王者带你逛坟地！今天一起带两名自愿报名的水友，我们一起来参观这间……”
“吼~~~！”工厂内部，怪物的吼声催发着一道冲击波，从三个人身边呼啸而过。
不等这个直播说完，一股黑色的气流，就将三人身后近在咫尺的出口封住。
“哇！坟地哥今天爆种了！居然上高科技！”
“你终于还是不想活了吗？”
“还拉上两个水友当垫背了！”
“用户@#￥@#￥@支持‘王者带你逛坟地’88个导弹！”
坟地哥的直播手机上，满屏观众激动地嗷嗷直叫。
工厂外面，刚往嘴里塞了根烟的韦绵子，近距离被从工厂内的罡风吹过，眼看着一道黑幕，将工厂出口封住，他不由得嘴巴一张，烟从嘴里掉了下来。
几个同伴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好像是，被人……被怪物，被怪物埋伏了……”
“……”
025 直播好欢乐（一）
“呃，感谢这位观众爷爷的导弹，那啥……今天小坟地带各位观众爷爷们参观的，是传说中出现过咒灵体的黑水总舵七号禁行区四号工厂，现在我们来参访一下……”王者坟地哥面对两双怒视他的眼睛，依然强装镇定，把镜头对向赵九州和潘安达。
然而潘安达并不给面子，吐出烟头一踩，很简单地淡淡一声，“滚。”
“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礼貌？”坟地哥不高兴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堂堂王者猎魔师，带你们两个出来装逼……啊，不是，我是说……”
“死开。”赵九州更加不客气，直接拨开他，走到出口前，刚要伸手触摸那层黑幕，却被潘安达立刻制止住，“别碰！”潘安达拿出灵能匕首，刀尖轻轻往黑幕上一碰。
刀尖接触黑幕的瞬间，黑幕猛然像是猎手遇上猎物般，冷不丁猛力吸住匕首，黑色的死气，迅速沿着刀身将灵能匕首包绕住，并发出咝咝的灼烧声。
“操！”潘安达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立刻催动灵能，使劲将匕首从黑色的气死中狠拽出来，被拽出的匕首，原本刀面上所呈现的淡蓝色光泽，居然眨眼的工夫，就被腐蚀掉色，变成了一团乌黑，潘安达不由深深皱眉，“遭了，怨灵结界。”
“哇，这演得好，居然还有剧情？”
“制片人！上鸡腿！”
粉丝百万的坟地哥的直播间里，十几万这会儿刚起床的有闲观众们，看得乐不可支，弹幕连连刷屏，丝毫没意识到现场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依然是坟地哥在给观众送福利。
“坟地哥今天是要假装被困住吗？”
“这个结界的特效至少值两块钱！”
然而坟地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和观众们互动，而是终于瞧出情况不对劲，脸色微变，问两人道：“你们是来做正经任务的？”
潘安达转头看看坟地哥，面无表情。
赵九州却脑回路清奇地反问道：“莫非有什么不正经的任务可以推荐一下？”
“哈哈哈哈哈……”
坟地哥的观众们顿时笑趴了。
同一时间，柳一飞家的大宅里，因为幻灵兽的原因被禁足在家柳仙子，也正刚刚起床没一会儿，此时正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视屏翻牌，正好就翻到了坟地哥的直播间。
“唧唧！唧唧唧唧！”
尾巴上绑了根绳子，被困在柳一飞家里的球球，这时看到屏幕里的赵九州，立马唧唧叫着，冲着屏幕直冲过去，一脑袋撞在上面，毛绒绒的一团，却被坚定的屏幕弹了回来，一坨团子落在地上。但它却不放弃，扑棱着翅膀又立马飞起来，哐哐又往屏幕上，连撞了好几下。
柳一飞明显能感觉出它心里的焦躁，却实在闹不清为什么，只能把它揪回来，抱进怀里，装生气地呵斥道：“你个傻帽，干嘛呢？撞坏了要花钱买的，真当咱们家好有钱啊？”
“唧唧！唧唧唧唧！”球球依然叫个不停，但被柳一飞摸着摸着，脑袋靠在她的怀里，渐渐的，就又不抵抗了，转而发出很享受的叫声，“啾啾，啾啾……”
“这小色鬼，你真是在占我便宜吗？”柳一飞哭笑不得。
“呵呵呵！”工厂的结界前，赵九州忽然发出两声诡异的笑声。
“那个群演笑场了！”
直播间里眼尖的观众老爷们，立马纷纷叫嚷起来。
坟地哥则万分警惕地赶紧退后一步，警觉地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把手枪，同时把直播设备往身后一插，单手打开保险，双手持枪对准赵九州，高喊：“怪物！你叫什么名字？！”
赵九州回过神来，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对方，“你犯病了？”
坟地哥依然紧张大吼：“别跟我来这套！说！你叫什么名字！”
赵九州转头看看潘安达，抬手指了指坟地哥，“他怎么了？”
“他以为你被怪物控制了。”潘安达解释道，“你刚才确实笑得有点……变态。”
“是吗？可我也没办法啊，我这两天就是老控制不住自己，莫名其妙就心里感觉……很爽。”赵九州尽可能地描述着，“就是那种，好像我躺在柳一飞的怀里滚来滚去的感觉你知道吧……”
这下直把潘安达都听得无语至极，坟地哥也一脸“卧尼玛想得倒是挺美”的鄙视神情。
屏幕前的柳一飞就更加措手不及，眉毛一挑，那双妩媚的眸子里立马浮现出不快的神色。
恶心心！下流！
“哈哈哈哈哈……”
“这群演无敌了，是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吧？”
“真特么敢说啊。”
“有一说一，其实我也幻想过这种场景……”
坟地哥直播间里的观众越来越嗨。
然而就在这时，工厂的深处，那低低的吼声，又再次响了起来。犹如实质的死亡气息，隔着屏幕，从白银奖礼盟九州之地千千万万个屏幕中，穿透出来，直扑观众的面前。
工厂里头，赵九州三个人对视一眼，彻底不敢再有半点说笑的心思了。
“戒备！”潘安达急切地一声命令。
赵九州立马掏出枪，对准前方未知的黑暗。
“长官！”与此同时，禁行区内的军营办公室里，一名通讯兵急急忙忙跑进营房，对一名正坐在桌前打着瞌睡的中校大喊，“有人员被困在四号工厂里了！”
“嗯？”中校转过头。
韦绵子几个人就跟在那名士兵身后，着急忙慌冲进来，满脸惊慌地大喊大叫。
“有怪物！”
“我们两个人被困在里面了！”
“结界！怪物结界！”
“什么玩意儿？”中校还有点没睡醒。
就听那名通讯兵慌张报告：“四号工厂出现四级怨灵体结界！有三个人被困在里面了！”
中校瞬间清醒，蹭一下就跳了起来，“我靠！叫人集合！”
半分钟后，一阵悠长的警报声，响彻黑水总舵第七禁行区整个营部。
黑水总舵戍卫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消息又直接报告给了更上级的社稷会戍卫堂。
猎魔世界杯期间，在距离社稷城只有几十公里的城外，闹出这种大事故……
开什么玩笑，还想不想升官儿了？！
026 直播好欢乐（二）
呼~~！
猛烈的阴风，从脚面上吹过，吹得脚踝都隐隐发冷。
四周本就昏暗的光线，骤然间又弱下去几分，潘安达手里手电筒的照明范围直接缩减到三米之内，几乎就谈不上什么能见度了！
坟地哥的直播设备镜头下，场景的气氛一下子就到位了。
无数观看直播的观众，这下总算看出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特效。
弹幕纷纷改口。
“我草！你不要过来啊！”
“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在叫？”
“居然还花钱雇了幻灵体？坟地哥今天下血本啊！”
“小姐！”柳一飞家中，三个着装和坟地哥一模一样的王者猎魔师，飞快冲进房内，一看柳一飞还端坐着在喝茶，怀里抱着团子，悠哉悠哉，这仨保镖总算松一口气。
带头的一个女猎魔师发现问题来自视屏，立马快步走上去，要把视屏关掉。
可柳一飞却淡淡一句，“不用，开着。”
“啊？不安全吧……”女猎魔师不解道，“小姐，听声音，这怪物可能会精神攻击的。”
“不用怕，贴几张玄符就行了。”柳一飞很平静地看着视屏中的赵九州，嘴角微微扬起，“我想看看这个人，待会儿怎么被怪物弄死。”
女猎魔师看了眼屏幕中的三个人，还当柳一飞是在说“王者带你逛坟地”这个主播，点点头道：“好，这个人整天败坏我们猎魔师的体面，早就该死了。”
一边说着，从怀里拿出几张玄符，注入灵力一甩。几道玄符立刻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速度激射出去，牢牢贴在了视屏的右上方。
另外两个保镖也同样照做，在房间的几个角落里做了布置。
显然，三个人都是玄术师。
虽然遭到了社会唾弃，但真正有本事的玄术师，却绝不会没饭吃，相反因为数量减少，待遇反倒会有所提升。所以普通老百姓无脑反对玄术，那压根儿都不叫事儿。
毕竟，普通老百姓，原本也就雇不起玄术师……
“不要慌！我吴鹤鸣从来不会让我的观众爷爷失望！”满世界十几万人的目光聚焦下，柳一飞贴身女保镖话音刚落，坟地哥突然大吼一声，紧接着飞快说道，“各位观众爷爷，大家现在也看到了，我们被意外困在了这个工厂里面。工厂现在的出口已经被怪物的结界给封死，我现在马上要和这两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组成一支临时猎魔小队，我来组成头部……”
“闭嘴！”潘安达打断了坟地哥的喋喋不休，直接抢过了坟地哥的话语权，“赵九州，按我昨天教过你的，开工！”
“好。”赵九州关键时刻还是很能靠得住的，微微把眼睛一闭，很快又猛地睁开，带着自身属性的白色灵感力，肉眼可见地向前方无限延伸出去。
灵感力代替了五官的感知，每渗透到一处，就能清晰地“看见”工厂内的各个细节，破碎的地板砖，带着斑斑锈迹的报废机械，散落在地上的各种障碍物，已经不再有蜘蛛生活的蜘蛛网。甚至在某个角落，赵九州还“看”到了一直躲藏在箱子后面的怪物。
看形态，应该是一种名叫哥布林的常见一级幻灵体。
一枪打中脑袋就能死掉……
“哇，好强的灵感力。”
“真的假的？这又是哪位高手啊？”
“该不会是世界杯替补选手过来炸鱼塘的吧？”
刚刚才被怪物的吼声吓了一跳的观众们，此时以为有高手坐镇，又不由得叽叽喳喳咋呼起来。
“还不错嘛。”柳一飞身旁，她的贴身女保镖不由得夸了句。
柳一飞眉毛微微一挑，却没有多说什么。
男人，只要有本事，如果想在姑娘怀里滚一滚，姑娘其实心底里还是愿意的。
主要就看这本事有多大，大到能让姑娘心甘情愿而已。柳一飞对高手见怪不怪，不过灵感力强到像赵九州这样，能让“感知”实体化的，确实不多见。
就冲这点，柳一飞心里对赵九州刚才对她的不敬用语，就能稍微原谅几分。
但是距离完全原谅，那还是差得比较远的……
“哎呀，可以啊！”
万豪居的豪华套间里头，徐震此时也刚好在一个朋友的提醒下打开了坟地哥的直播间。在他身旁坐着个中年人，是名满天下，号称世界第一念动力大师的魏关山，魏关山笑着夸道：“小徐，他比你厉害啊！你前天要是有这个感知力，怎么可能被淘汰？”
“唉，别说了，大意了……”徐震满脸无奈和苦笑，又扭头问身边的老仆，“文叔，你去查一下这个人的资料，问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们回东南州，我给他弄个好职务。”
“好。”文叔笑了笑。
少爷就是这么纯良，看见什么人才，就会忍不住想带回家。他也不管编制这个东西，不是随随便便说给就能给的，反正把大饼画漂亮了再说。这几年被他骗回去的男男女女，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各个都是高素质人才。为东南州的发展，做出了着实不小的贡献。
“诶诶！干嘛呢！干嘛呢！？”
工厂里头，坟地哥突然着急大喊，硬是打断了赵九州的探查，“你什么位置啊，什么灵能数据啊，你就拿自己当情报师用了？你问过本队长了吗？”
赵九州和潘安达扭头看看这货，没搭理。
潘安达直接无视掉这位王者，问赵九州道：“看到什么了？”
“那边，八点钟方向。”赵九州往远处一指，“大概九十米的地方，有一只哥布林。”
“好！”
潘安达立马从身上掏出几个零部件，飞快地组装成一把狙击枪，激光瞄向前方。
赵九州看着那红点，认真地指挥道：“左边，再往左边一点，再走五度，开枪！”
砰！
潘安达立刻按下扳机，在赵九州的“视线”中，子弹穿透木箱，直中躲在木箱后的哥布林脑袋。那只哥布林瞬间脑浆爆裂，身子往后一倒，被卡在箱子和墙壁之间，再也一动不动。
“打中了。”赵九州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操，原来这么简单！”
“我靠！真的假的？”
“这个逼装得可以啊！”
“这把枪好帅！”
坟地哥的观众爷爷们又开始各种惊叹，浑然忘了赵九州三个人还身处危险之中。
但这下坟地哥脸上就挂不住了。
什么危险不危险的，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事，要比饭碗被人抢了更危险？！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两个外行！”坟地哥跳着脚，相当激动地要把主播的主动权找回来，“现在这是什么环境？你们这么不听指挥，要死人的知道吗？！”
“你特么到底谁啊？”从来不看直播的赵九州，愣是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位号称粉丝百万不过也确实还算小红的主播，脸上写满不屑，一张嘴就差点把对方问吐血，“你哪个单位的？”
“我……”进学失败后，就一心“自主创业”的坟地哥，当场被戳中死穴。
而在镜头后面，十几万观众更是集体笑趴。
“哈哈哈哈……哪个单位的！我草！这特么问得绝了啊！”
“555，我坟地哥没有社保好多年……”
“为什么坟地哥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因为他没有单位。”
“你什么你？你说啊！”赵九州腰杆挺直，昂首挺胸，在坟地哥面前充满体制内正式工（虽然转正才一天）的光荣，“你到底哪个单位的？”
坟地哥终于急了，嘶声大吼：“老子没有单位！没有！你满意了吧？！”
“哇……情绪失控了。”
“他急了！他急了！”
“坟地哥不要慌！我们单位还招临时工！你是王者猎魔师，你一定行的！”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纷纷不讲道德地往坟地哥伤口上撒盐。
工厂里藏着一只四级怨灵体的气氛，一下子就被冲淡得跟白开水一样。
而社稷会戍卫堂总部那边，刚打开视屏转到坟地哥直播间的大佬见状，也同样是满头雾水。
什么情况？
四级怨灵体现身，要封城的节奏，现场局面居然这么欢乐。
世界杯主力选手扎堆在工厂里玩耍怎么的？
那也不至于这么轻松愉快吧！
那可是特么的四级怨灵体！
凶兽中的凶兽！
“受困人员资料！”社稷会戍卫堂堂主莫怀仁，火急火燎地向边上一伸手。
赵九州三个人的个人战力资料，立马就被递了上来。
潘安达：灵击力4，灵抗力5，灵能力6，灵感力3，灵动力2。
赵九州：灵击力2，灵抗力1，灵能力2，灵感力22，灵动力1。
吴鹤鸣：灵击力4，灵抗力3，灵能力4，灵感力13，灵动力无。
老莫一眼扫过去，注意力瞬间被赵九州的夸张数据吸引住，“二十二点的灵动力，还带灵动力，人才啊……”
“堂主，七号禁行区的营部，已经全体准备就绪。”边上的参谋官道，“等待堂主命令！”
莫怀仁二话不说：“马上救人！还有……这个直播信号，千万不要断了！”
“是！”
027 直播好欢乐（三）
“垃圾，连个工作单位都没有。”
工厂的气氛依然阴森，充满危险和死亡的气息，然而赵九州这货只要小命还没丢掉，就时刻保持着他跟平常人很不一样的精神状态。
面对身穿王者猎魔师作战服的吴鹤鸣，他此时居然只有满心的体制内优越感，冷笑评价道，“那不就是社会闲散啊？你退休金有着落了吗？”
“卧尼玛……！”坟地哥简直要疯。
自打前年晋升王者猎魔师之后，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不客气过。
老子再怎么的弱鸡，那也是堂堂王者两颗星！
“我跟你说！单位这个东西，我……我根本不需要！我……”
坟地哥气得语无伦次。
赵九州却仍保持着残忍，“行了，不用说了，我都懂的。越解释越显得你心虚，没单位就是没单位，只要不偷不抢不骗，我们是不会歧视你的。”
坟地哥跳脚怒吼，“我特么堂堂一个王者，我用得着偷抢拐骗！？”
赵九州：“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
“王者猎魔师之耻！”
“坟地哥，我早就跟你说了，先去找个临时工干干！守粪坑也行嘛！”
直播间里的十几万年轻人，当场就笑得不行了。
那快乐的情绪从直播设备里反馈到工厂现场，甚至将工厂内的黑暗，都驱散了几分。赵九州很敏锐地察觉到，潘安达手里的手电筒，好像照射范围，突然间变大不少。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效果究竟来自哪里，于是也就憋在肚子里没说。
反正是好事，好事的话，就无所谓原因了。
“哈哈！”柳家大宅的后厢房，柳一飞的贴身女保镖白及，此时也不禁赵九州和吴鹤鸣的对话，逗得笑出声来。但只是笑了一声，就赶紧忍住，她是专业人员，不能笑。然后又低头看看坐在沙发上的柳一飞，见柳一飞也嘴角微微扬起，才又重新露出笑脸。
“唧唧！唧唧唧！”
柳一飞怀里的球球看着屏幕上的赵九州，又微微扑棱着翅膀，显出几分急躁。然而被柳一飞摸了两把，很快就又安静回去，唧唧叫着，缩回她的怀里。
管那个男人去死呢……
还是先享受这里的温暖再说……
“你着什么急啊，感觉耻辱就改正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工作？我们那边刚有两个守粪坑的岗位空出来。”赵九州顺应民意，立马就把自己之前的工作机会，无私地拿出来帮助王者。
“你麻辣隔壁！”坟地哥被赵九州逼疯了，“老子不需要！”
“我草！不需要就不需要，干嘛骂人啊？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
“卧尼玛……”
坟地哥差点一口气顶在喉咙底下没上来。
好在就在他要撞墙之际，潘安达突然插嘴：“你是专业主播吗？”
“怎么了？”坟地哥恨屋及乌地脖子一硬，没好气道，“主播吃你家大米了吗？”
“不是。”潘安达摇摇头，面向直播设备，又问，“我能直接说话吗？”
坟地哥眉头微皱，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可以啊……”
“那就好。”
潘安达说着，立马抽出一根照明棒掰开来扔向身前，照明棒的亮光，照亮了工厂的一小片区域，将工厂空旷的场景，更加直观地展现在观众面前，神色严肃，对着镜头沉声道，“各位看直播的观众，我们被困住了，我目前判断工厂内存在有一只四级怨灵体，危险程度极高。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黑水总舵第七号禁行区的第四号工厂，我们需要专业救援，请大家立刻帮我们报警。因为我们的民用手机，应该已经失去信号了。”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准镜头。
镜头前的人们，果然看到潘安达的手机信号已经清空。
赵九州这时也急忙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瞧，和潘安达的一样，没有信号，惊声：“我靠！这什么怪物？还能屏蔽手机信号？”
“怨灵体和一些高级幻灵体，都有屏蔽电子信号的能力。”
潘安达把手机塞回兜里，又指了下坟地哥的直播设备，“只有这种特种装备，可以在有限的环境里，继续输出信号。不过我猜要是我们继续往里走，信号可能就不够用了。”
“对。”坟地哥也跟着专业起来，“这间工厂的面积很大，常规情况下最多也就勉强能在工厂中心位置收到信号，但如果这里真的有怨灵体，我估计往里走不到一半，信号可能就没了。”
赵九州接上一句：“那你这个装备不太行啊。”
“滚！”坟地哥瞬间破功，脖子上青筋怒绽，“老子这台机器花了四万块买的！”
“呵，才四万？”赵九州又欠抽地笑了，“我要是干这行，我就买四十万的。”
“吹你妈的牛逼！你特么有四十万吗？”坟地哥直翻白眼。
赵九州却不紧不慢，拿着手机，调出没网也能用的电子钱包，“看，三十五万。”
直播室镜头下，赵九州的个人账户余额显示得清清楚楚。
前天刚做完违法交易的这货，还沾沾自喜地侃侃而谈：“虽然距离四十万还稍微差了点，但是我今年才十七岁，我还有工作单位和稳定的收入，我很快就能攒够四十万。
那么请问你呢，请问你每年收入多少啊？今年几岁啊？有存款吗？从社会闲散人员的廉租房里搬出去了吗？买房了吗？有女朋友吗？攒够老婆本了吗？啊？”
赵九州口口声声、拳拳到肉地连续击打在坟地哥的灵魂深处，坟地哥瞠目结舌、浑身颤抖，被赵九州连绵不绝、势如江海的过年十八掌打得说不出半个字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种生死一线的环境下，自己居然还能受到来自这种层面的暴击。
这个小孩，他是脑子有病吗？
王者猎魔师的那点光环，被赵九州短短几句话就拆得干干净净。坟地哥呆呆地看着赵九州，内心想和赵九州单挑的冲动，已经几乎无法控制。
可正在看直播的人们，却全部憋不住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
徐震和魏关山在万豪居的大套间里，笑得毫无高手形象可言。
社稷会戍卫堂总部内，原本严肃得不行的莫怀仁，也忍俊不禁，嘴角不住地抽动。
“坟地哥已经原地阵亡。”
“我草，我快不行了……青铜小哥虐杀王者！”
“坟地哥，要不你干脆自我了断吧……”
“吼~！”阵阵狂笑声中，工厂深处，一团黑雾，似乎是被来自外界的快乐所激怒，开始狂乱地扭动。很快的，它的身形越滚越大，并发出痛苦的呻吟。
呻吟声越来越响，又变成充满怨毒的低吼。
终于，那低低的吼声，越传越远，越来越清晰。陡然间，一声充满无尽杀戮气息的音波，掀起几位猛烈的气流，汹涌翻滚着，涌向工厂的四面八方！
黑色的死气，在音浪中，滚滚冲出工厂的深处。
带着狂风，猛烈地钻出工厂的门洞，扑向站在工厂入口前的三人。
呼~~！
黑雾如江涛翻滚，还没近身，赵九州就敏锐了感觉到了不对。
“有东西来了！”他大喊一声。
潘安达动作极快，刺啦一声从背包里拽出一条巨大的黄色绸布，一把拉过赵九州，坟地哥也经验十足地二话不说就凑过去，三个躲在黄色绸布下，麻利地卷成一团。
浩荡的黑色死气，从黄稠表面冲刷而过。雾气中仿佛有一只只的小手伸出，摸着黄稠的表面抓过，却又一一被黄稠所散发的光芒所弹开。而被弹开的小手，却并没有那么简单就算了，而是顺着坟地哥暴露在外的直播设备，直接冲入了镜头！
王者带你逛坟地的直播间里，原本还哈哈直笑的十几万观众，猝不及防间，就被一股蕴含着死亡和绝望的精神力，直接糊了一脸。
柳一飞的家里，几道灵符骤然亮起，将从视屏里透出的死气挡回去，球球瞬间张开翅膀，发出短促的叫喊，白及三人，换忙挡在柳一飞跟前。
柳一飞甚至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有满脸的惊诧。
万豪居的套房中，文叔和魏关山同时炸毛似的全身泛起白光，将黑色的气息挡住，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社稷会戍卫堂总部，莫怀仁黑着脸，一巴掌把从屏幕中溢出的黑气拍飞。
但更多的普通人，就没有这份能力了。
那仿若实质的杀气，悍然冲破物理的界限，透过屏幕，让十几万的观众，瞬间仿佛血液凝固，被人掐住了喉咙。他们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十几万人，目瞪口呆地张着嘴，眼里噙满恐惧的泪水，呆坐着连动都无法动一下，只有极少数人，踉跄着，慌忙朝房间外跑去，或者关掉开关，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是真的，是真的怨灵体，不是开玩笑的……
柳一飞深深地吸了口气，把球球抱在怀里，身体微微颤动。
她的体验，比其他人要更加直观。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间工厂里头，倏然间接近结冰的气温。
还有那冷风。
那从身边吹过的，笼罩全身的死亡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柳一飞不是花瓶，就算“史上最年轻钻石猎魔师”的称号纯属镀金，可她也依然是17岁就混上钻石猎魔师的柳仙子，是社稷会掌门柳云飞的侄女，是堂堂社稷会公务堂堂主柳继心的女儿，她的祖父柳相龙中将，眼下正在西北督军……危险的场面，她是见过的。
可像今天这样的恐慌，她却从来不曾有过。
她抱紧了怀里的同心幻灵兽。
球球也在发抖，瑟瑟发抖，好像也能感受到现场的氛围。
这只幻灵兽，居然这么强？
隔着屏幕也能感知到几十公里外的气息？
可是，这根本没道理，也根本不可能啊……
难道不应该是因为主人这么害怕，幻灵兽才会怕成这样的吗？
柳一飞想不通，此时也无法去细究。
“关了吧……”白及忍不住想关视屏。
“不！”柳一飞却鬼使神差，再次拒绝了，心有余悸，但坚持道，“再看看，再看看……”
028 直播好欢乐（四）
“呜~~！呜~~！呜~！”
社稷城内城，白银奖礼盟的正中心天龙总舵飞龙分舵滨江CBD区，城东最高地标龙华大厦的17楼万维视频娱乐科技公司总部，也就是坟地哥所属的直播平台的技术区，突如其来的警报声，让楼里头正在悠闲和下午茶的孙家直系高管们，一下子全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负责人孙家第三代老二孙威，飞速赶到安全部，安全部的负责人早几分钟前就已经接到莫怀仁那边的电话，不用领导开口问，马上就着急汇报道：“有个主播被困在一间工厂里了，工厂里疑似有一只四级怨灵体，目前看具备强大的精神攻击能力，可以穿透物理限制，攻击观众。戍卫堂让我们维持信号，孙总，您看……”
“听戍卫堂的！”孙威直接想都不想，“信号不能断！”
“可是……这样违规啊！”安全部的人着急了。
猎魔师直播，在白银盟内属于较高风险娱乐活动，节目内容必须经过严格审批才能通过，像今天这样的事情，那绝对是超出审批范围的播出事故了！
“出了事，有戍卫堂负责！”孙威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
原本这样的节目，是绝对不允许播出的，可社稷会戍卫堂明显是要救人，而直播平台这边又追求流量，虽然两边的目的完全不一样，但需要采取的办法却如出一辙。
那么万一真要被追究，平台也可以把责任全部推给戍卫堂。
这样的机会，不狠狠抓住利用起来，那才叫违背商业规则呢！
“给我把这个主播的房间，拉到推荐页上去！”
孙威一声令下，安全部的人只能放开管理。
短短不到半分钟工夫，刚刚才因为观众大量离线而显得冷清的坟地哥直播间里，转瞬间就又挤满了比刚才更多的观众。然后在孙威的指挥下，平台还假惺惺地发出紧急通知，声称本视频危险性极大，只允许猎魔师观看。
这么一来，一大群和普通人压根儿也没什么区别的青铜猎魔师，也纷纷好奇地大举涌入。大部分人刚转到平台上，立刻就被扑面而来的死气吓得吱哇乱叫。但这么劲爆的直播内容，依然通过成千上万张嘴，口口相传出去。
不一会儿，大半个白银盟的猎魔师，就全都上号了……
看着坟地哥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分分钟攀升了一千多万，并且还在飞速奔着两千万去，孙威少爷，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一波，换算成广告费，都能值几亿白银币了……
呼~~~
黑色的死气，在赵九州三个人的耳边持续呼啸着。
赵九州、潘安达和坟地哥三个人，姿势亲密地挤在一起，在黑暗中互相闻着对方的呼吸，坟地哥喘得颇为紧张，胸膛一起一伏，紧张得手脚发凉。赵九州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外面，而是撇过头去吐槽，“妈的，直播的，你特么有口臭！”
坟地哥立马反驳：“去你妈的，你比老子好多少？”
赵九州大喊：“本大爷每天坚持早晚刷牙，按时排便，为了长寿，还坚持不吃垃圾食品，不熬夜、不赖床，我特么身体这么健康，你这种屌毛怎么跟我比？老潘，我有口臭吗？”
潘安达无语道：“你们现在居然还有心情讨论口臭……”
“不然呢？人都还没死，不说这些说什么，难道这种情况下来讨论国际乌孙敦国地区际战略局势吗？”赵九州叭叭说着，拥挤的黄稠内，突然响起长长的“卟”的一声。
坟地哥和潘安达顿时脸色一变。
“草！你特么放屁！”坟地哥恶心大吼。
赵九州面不改色，“对！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就是老子放的！”
说话间，黄稠外的声音，终于好像停了下来。
潘安达也脸色不太好看地，明显憋着气，小声道：“要不先松开吧？”
“松开！马上松开！老子宁可死在外面！”坟地哥痛苦地大叫。
赵九州这时也道：“我感知不到危险了，可以解除了。”
潘安达明显也憋不住了，听赵九州这么说，食指指尖一亮，裹在三人身上本就已经支撑不了几秒的黄稠，瞬间化作粉末。
“呕~”坟地哥刚一解脱出来，立马扭过头去，发出痛苦的干呕。
潘安达则是先皱了皱眉头，有点肉疼这块价值不菲的保命道具被这么轻易地消耗掉，一边环顾四周，见危险好像是过去了，才对赵九州道：“你下次放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
赵九州正色反问道：“这种事，难道我说了就能避免吗？”
潘安达不想在这种环境下，继续争论这个话题，他拿出手电动打开，光线比刚才更弱了，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明显不足三米。
“难搞了……”他内心越发不安地嘀咕着。
赵九州忽然道：“有东西过来了。”
说话间，立马拿出身上的两根照明棒扯开来，扔向远处。
照明棒的光亮，同样无法照亮太多地方。但是就在两根照明棒被扔出去的过程中，三人明显看到黑暗中有两个高大见状的身影，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血尸！”直播间里，一个经历过类似阵仗的白金猎魔师惊慌大喊。
血尸是所有幻灵体生物中，战斗力比较强的。
奔跑速度极快，而且力量奇大无比。
与此同时，刚刚从那场意外中撑下来的观众们，这时只要胆子够大的，也都已经缓过神来，直播间里的弹幕，开始恢复刚才的盛况。
“卧尼玛！吓死爹爹了！”
“是真的！居然是真的！不是高科技特效！”
“靠靠靠！4D效果拉满！我先去换条裤子，回来给主播赏个鸡腿！”
“主播挂了吗？呼叫坟地哥！呼叫坟地哥！”
“谁来告诉我！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怪物？它会不会从屏幕里爬出来啊？”
网络上，上千万的猎魔师，毫无体面地各种乱叫。
而赵九州这边，三个人却是浑身一紧，根本来不及做太多反应的当口，前方一片漆黑中，只听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血尸已经加速奔跑而至。
“草！”这一刻的赵九州，反应速度简直超凡。
二话不说，掏出手枪就射。
带着火星的灵能子弹，穿过黑暗，一击即中，穿透一只血尸的胸腔。“嗷~！”怪物的哀嚎声，响彻工厂的同时，那只血尸，直接被子弹近距离的巨大冲击力打飞出去，但赵九州动作不停，立马又转向另一只近在眼前，已经能被潘安达的手电筒照到的怪物。
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点，随着赵九州略显惊慌却无比坚定的扣动扳机的动作，火力凶猛地倾泄在第二只血尸身上。赵九州一梭子打出十几枪，彻底把第二只血尸的身体打成马蜂窝。
随即继续转头，看到几秒钟前被击飞出去的前一只血尸，还努力地在地上爬，立马半秒都不犹豫，对准那货就是一通超饱和输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连续十几发，赵九州一口气，直接把弹匣里的三十发子弹全部打空。
眼看着两只血尸都死透了，这才终于稍微冷静下来，然后深深地长吸一口气，转过头来，才发现潘安达和坟地哥，都正用一种“我草牛逼”的眼神看着他。
“你特么……到底灵感力多少啊？开枪不用瞄的吗？”
坟地哥多少有点羡慕，“我也是情报师……”
“我特么当然……呕……”
闻着空气中那带着血腥的气味，赵九州胃里一抽，来不及把逼装出来，忍不住转头就吐。
不管嘴上说得再怎么厉害，终归是第一次……
“反正很高。”潘安达替赵九州解释了一句，拿出一颗小药丸递给他。
赵九州随手拿过来，扔进嘴里。
清凉的药味，从口腔里蔓延开去，快速传进胃里，让他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
“第一次出任务？”坟地哥问赵九州。
“嗯……”赵九州直起腰来，说道，“是不是很羡慕我的天分？”
坟地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妈的，老子关心你个神经病干嘛？
但镜头前，无数的猎魔师，却由衷地点头了。
“第一次出任务就这么猛？”
“这人绝对是一流资质啊！”
“哦豁？”
屏幕前的徐震，看着赵九州还略显稚嫩的面孔，越发地感兴趣了。
甚至就连另一边的柳一飞，也不由得对赵九州大为改观。
姑且不提他那贱皮子外加精神病的状态，只从他的能力来看，这人确实不简单。
“潜力还很大啊……”白及替柳一飞说出了心里话。
柳一飞不作声地轻轻点了下头。
“妈的，真恶心。”工厂的出口处，缓过来的赵九州，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血尸尸体，明明是已经死了，但尸体的肌肉居然还能蠕动，“我们现在怎么搞？”
潘安达左右看了看，沉声道：“没办法了，后面路口被封，只能找别的路了。”
坟地哥马上问道：“这里还有别的出口吗？”
“有，天台上还有个出口。”潘安达道，“不过就怕半路遇上那只怨灵体。”
坟地哥看赵九州一眼，沉声道：“我有个想法。”
“放。”赵九州拿出一瓶水，开始漱口。
坟地哥已经懒得和赵九州计较了，飞快说道：“我们两个情报师走一路的话，输出不会高出多少，而且还浪费感知范围。我们其实可以分开走，如果这样基本上应该可以感知到整座工厂里的怪物动向，这样最坏的情况下，应该也能有一路可以逃出去。”
“不对，这绝对不是最坏的情况。”
漱完口的赵九州，立马习惯性抬杠，“最坏的情况是，我们分开走了，某个人先被怨灵体弄死，然后另外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天台出口，却发现天台出口也被怪物结界挡住。然后我回过头来，就发现怪物已经站在身后，牙缝里还有碎肉，你猜它牙缝里的肉是谁的？”
“你滚。”坟地哥没好气地骂道。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却都很认可赵九州这无比冷血的分析。
完全是不给自己留半点侥幸了。
“那你说怎么办？”坟地哥反过来又问赵九州。
赵九州却转头问潘安达：“老潘，你能记住工厂的地形吗？”
潘安达摇摇头，“只能记个大概。”
“大概……也凑合吧。”赵九州面对生死，终于还是慢慢严肃起来，“我的办法很简单，我们三个人走一起，但是我们不寻求逃生，只寻求和怪物兜圈子。
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盟里不可能对我们见死不救，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救援队现在肯定已经朝这里赶来。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营区和工厂之间的车程不到二十分钟，开快一点的话，五六分钟够了。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是……”
赵九州抬手看了眼时间，“两点零九分，我们被困在这里已经超过九分钟，营区那边的救援部队应该已经集结完毕出发，我乐观预计最慢十分钟内能到工厂门口，也就是我们现在这道结界的外面。不过如果我们站在这里不动，那只怨灵体要是摸过来，我们就铁定完蛋了。
所以我们最好是再往里面走一下，但又不要走得太远，在我们和怪物之间，留出足够的既能跑路又能避免短兵相接的移动空间。或者如果你们不信邪的话，也可以赌一把，赌救援部队会在怪物找到我们之前，从外面轰开它的结界……”
“哇，这个思路很清晰啊……”工厂里只有赵九州说话的声音，字字句句落在观众们的耳朵里，不管听没听懂，都有不少人发出赞叹的声音。
而在黑水总舵第七禁行区外，此时十几辆军用卡车正飞速奔驰在驰援的路上。
已经坐上越野车，带着韦绵子几个人朝工厂方向全速赶来的军营中校，此时手里也正拿着个平板微机，密切地关注着工厂内的情况，听到赵九州的话，不由得连连夸赞：“这小子不错啊，脑子很灵光嘛！”受困群众的思路和救援队高度一致，这救援压力直接减半都不止。
“组个临时小队吧，我来组成头部。”
工厂这边，赵九州完全没拿自己当菜鸡，说完思路后也不等潘安达他们有什么意见，马上就抢走坟地哥刚才的台词，并且直接一票通过，“我的灵能主属性是灵感力，灵击力火系属性，两点，现在身上还有三十发子弹，一把苍鹰式制式手枪，一把灵能匕首，两枚手雷。”
说完，直勾勾地盯着坟地哥。
坟地哥有点懵逼。
草泥马！你一个青铜来组成头部，本王者组成什么？
胯部吗？
他愤怒地看向潘安达，问道：“你是他单位领导吧？你不管管他？”
“我们凭能力上位的。”潘安达倒是不在乎，直接道，“我是主攻手位置，擅长远距离进攻，狙击枪还有四发电火双系，双重伤害穿甲弹。手雷两枚，苍鹰式制式手枪一把，三十发子弹。抗毒剂一支。灵能力六点，三个觉醒技能，闪现，单体火球术，寒冰盾。没了。”
说完，同样直勾勾地看向坟地哥。
坟地哥无奈了，这种情况下，只能默认了赵九州的队长身份，硬着头皮道：“我也是情报师，灵感力十五点……”
“嘁……”赵九州心里发出不屑的嘘声，嘴角得意地微微扬起。
但好在坟地哥没看到，只管自己继续往下说：“两个觉醒技能，闪现和一击免伤，都是自保技能。武器就只有一把灵能匕首。好了。”
讲完后，三个人互相看了看。
安静了几秒后，赵九州首先带头摧毁己方士气，“我草，来旅游的吗？就这点东西？”
坟地哥马上道：“你特么还有脸说我？”
“别吵了。”潘安达道，“谁也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东西，我们之前的情报显示，这里只有六只一级幻灵体，本来就是来刷经验的……”
他一边说着，径直打着手电，朝前走去。
赵九州和坟地哥也连忙跟上。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压低嗓子继续逼逼。
“你刚才是不是没说你的技能？”
“八方崩裂拳。”
“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得那么详细，你只要知道，看过我拳法的怪物，都已经不在了……”
“你不是第一次出任务吗？”
“我前几天还在基层工作的时候，徒手弄死过两只三级怪物。”
“基层工作？”
“嗯，你感兴趣吗？要不要我推荐你过去？”
“什么工作？”
“守粪坑。”
“滚！”
029 死局（一）
“这座工厂的外观是不规则形状，但是大致上，可以看作是一个长两百米乘宽一百二十米左右的长方形。灵感力的感知距离，正常情况下是每点十米，以我们刚才所站的位置，赵九州按理说应该可以一眼就看遍整座工厂的全貌，但是……”
“我只能看到一半左右。”
“对。”潘安达点点头，“可见这只怨灵体的结界，绝不是普通的怪物结界。”
赵九州接道：“所以这只怪物，也肯定不是普通的怪物……”
坟地哥道：“早知道老子今天就在家里摸鱼了……”
“社会闲散人员，工资都没有，还有脸摸鱼？”
“你特么能闭嘴吗？”
几分钟后，由于一直没能等来救援队，三个人也确实不敢在原地待得太久，被迫无奈，终于只能硬着头皮，反向深入工厂内部。一路上，潘安达和赵九州一直不停地在分析着情况。而坟地哥和直播间里的观众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也不由得全都越来越卧槽。
听潘安达这意思，赵九州的灵感力，感情是在20点以上？
坟地哥虽然心里头烦死赵九州，但还是对他的能力感到相当意外和惊讶。而这时多数屏幕前消息灵通的人士，也都已经查到赵九州并不难获得的个人资料。
徐震从文叔手里接过刚复印出来的报告，一眼扫过去，眼里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二十二点灵感力，还有一点灵动力？人才啊！关叔，要不您……”
“我不行。”魏关山听出徐震话里的意思，立马连连摆手，“这怪物我也吃不消。”
“只救他一个人出来呢？”
“那也做不到。”魏关山很直接地拒绝，又解释说，“我的念动力主要是对幻灵体起效，怨灵体太邪门儿了，不是单纯的物理手段能解决的。”
“那我再给您配两个玄术师？”
魏关山不由笑着问：“这个人，值得你花这么大的代价吗？”
徐震笑着回答：“不是你说他比我厉害的吗？”
“只是某个方面而已。”魏关山微笑着改口道，“而且，我确实没办法……”
“这样啊……”
徐震叹口气看出魏关山是真的不想卖他面子了，看着屏幕上信号越来越差、时不时开始卡一下的画面，轻声惋惜了一句，“唉，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魏关山淡淡地附和。
但语气中，却并没有任何可惜的意思。
别说赵九州这样的灵能数据，就是比赵九州强很多的猎魔师，这世上不也是隔三差五就要死一个？他只不过是收了钱，来给徐震治疗脚伤的，顺便留在这里看个热闹而已。
而眼前屏幕中的三个年轻人，在他眼里，却只是连过客都算不上的人罢了，他才不会为了三个不认识的人，为了讨好东南州的这位继承人，拿着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除非……钱给够。
“这把真是死在预算上，我们如果死了，那特么纯粹就是穷死的。”
工厂漆黑的走道上，赵九州和坟地哥交替使用灵感力来感知四周，三人靠着潘安达那支手电筒的微光，一路无惊无险地上到了工厂的三楼。
赵九州和潘安达聊着聊着，又不由责怪起出门装备不够理想，抱怨道：“妈的要是给我配个灵能增幅器，我是不是站在工厂门口一百米开外，就能把事情给办了？”
“我们是二级任务，没资格申领灵能增幅器。”
潘安达还是那么一板一眼，很正经地给赵九州解释缘由，“现在夜班处新换的灵能增幅器，型号最便宜的也要二十万一台。我们这次出来是的目的是练兵，行动总预算才五万，灵能增幅器的增幅剂，半小时就要烧掉三万块，用不起的。”
“妈的，用不起就别练兵啊！”赵九州愤愤不服，“老子的命重要还是单位的钱重要？”
直播间屏幕里，立马一串弹幕呼啦啦刷过去。
“钱重要。”
“单位找你去上班，是要你给单位赚钱的，而不是让单位倒贴你。”
“这个青铜小哥，思想觉悟不太行啊。”
观众们十分钟没被怪物吓到，俨然已经完全找回了欢乐的状态。
柳一飞甚至嗑起了瓜子……
“赵九州，我们练兵，不就是为了你吗……”潘安达好无语，“要不是你菜，上面又点名要让你去支援西北，我们今天根本就不需要出来……”
“菜鸡！听到没！都是为了你啊！”坟地哥好像突然找到可以奚落赵九州一下的切入点。
赵九州却来一句：“没单位的，你也不要忘了，要不是因为今天我们来这里，你现在就只能一个人面对这个场面。刚才那波死气喷过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没命了。”
“有道理。”
“青铜小哥的这个脑子真是牛逼啊。”
“他这个年纪，该不会是学术院的预备军吧？”
“上面点名要求去支援西北，八成是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各种叭叭叭。
可这一行行字幕落在个别人眼里，却显得无比的刺眼。
柳子青的办公室里，他和柳亚红两个人，此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难以形容。
杀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可现在，他们为赵九州挑选的这个坟地不但有人知道了，还特么干脆就全程直播出去了！甚至在赵九州身边，还有个专业吃直播饭的货，不知是被迫还是故意地在给这个过程搞气氛。甚至的甚至，孙家的直播平台还把这个节目放上了推荐页……
眼看着直播间观众越来越多，柳子青再怎么经过家族的专门训练，此时也决然绷不住了，“特么的！怎么办的事！”柳子青脸色阴沉，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办事的人，“连清场都不会吗？”
柳亚红就站在一旁，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眼里已经满是因为害怕而浮现的泪光。
柳子青看也不看她。
要不是为了给柳亚红擦屁股，这件事根本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眼下柳亚红的职务会不会被剥夺，他们两个的奸情会不会被发现，乃至赵九州在镜头前死在怪物手里后又会怎么样，这些都已经不是重点了。
现在的重点是，他让人拿出来的这只怪物，到底还能不能收回？
封印一只四级怨灵体，到底许多付出多大的代价，柳子青心里还是有数的。要不是因为他柳家第三代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他根本就不可能把这玩意儿从家族的公库中拿出来……
砰砰。
柳子青正盯着屏幕满心光火，办公室外，忽然有人敲了敲房门，然后直接推开了房门。
“谁？！”柳子青心里有鬼，顿时一声怒喝，猛抬起头。
可当他看清站在门外的人，脸色一下就又舒缓了下去。
“祁师傅……”
“嗯。”办公室外，柳家供奉祁豪，淡淡应了声，轻声细语道，“跟我出来一下。”一边又望向正手足无措的柳亚红，眼中闪过失望的同时，也喊了声，“你也出来。”
“哦……”
往日里肯定不会乐意被一个“下人”这么使唤的柳亚红，这时也不敢再多逼逼了。
两个人跟着祁豪走出门，一路上和遇见的夜班处职工们打着招呼，很快走出夜班处大楼，又怪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一辆社稷会的马车，正安静地停在那儿。
“上去吧。”祁豪没说什么。
柳子青和柳亚红走到马车前，马车的侧门一开，车里头坐着的，正是权柄无双，权倾朝野的柳家现任家主，柳子青的父亲，社稷会掌门柳云飞。
“上来。”柳云飞淡淡一句。
柳子青马上踏上踏板，战战兢兢地钻进车厢。
柳亚红也想跟上去，却被柳云飞阻止，“你等一下。”
“哦……”柳亚红弱弱鸡鸡地又退了回去。
祁豪走上前，帮忙把车门关上。
车厢内，柳云飞看着儿子，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问道：“看到了？”
柳子青当然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轻轻点头，“嗯。”
“我本来不想来的，一点都不想。”柳云飞缓缓道，“可是你这件事，做得实在太离谱，太让我感到震惊。你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情呢？”
“我……”
“我知道，是亚红。”柳云飞马上给儿子找到了借口，“所以这就是跟蠢人在一起的后果，而且你还碰了她……”
柳子青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惶恐。
“你怕什么？”柳云飞眼中一抹狠辣，一闪而逝，“碰了就碰了，那又怎么样？她自己都不在乎，你二叔和二婶也在装死，我们大家都不说，你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就是把一飞给弄了，那也是你的本事，你有什么好怕的？可你知道，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吗？”
柳子青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跟自己说出这些话的父亲，脑子都是木的。
“唉……”柳云飞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现在的问题是，你有这个本事吗？”
柳子青顿时感觉，胸口被人狠狠地凿了一拳。
柳云飞这毫不掩饰的鄙视，简直是他这辈子以来，受到过的最不可接受的一次侮辱。
可偏偏，他无从反抗。
“我对你，我们整个柳家对你，都是寄予厚望的。你从学术院毕业才两年，就已经做到了执事，这两年来，你也没有出过任何大的差池。
虽然不老练，有幼稚的地方，可是每天都在进步，我是看在眼里的。我原本以为，你会这么一直稳稳地，走好我给你安排的每一步，除了你和亚红的事情，稍微有点超出我的计划，但这只是小事一桩，我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一次……”
柳云飞盯着柳子青，“你告诉我，你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我……”柳子青一时半会儿的，居然也有点说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的，只能简略地解释，“亚红想让我帮忙除掉那个人，担心那个人会给她找麻烦……”
“哦……”柳云飞道，“所以你就马上选择了最极端的办法？”
柳子青小声道：“您教我的，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有些事？……”柳云飞有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下去，“那么个小人物，什么时候在你眼里，也可以纳入‘有些事’的范围了？子青，你这两年的长进，看来是比我以为的，要差得多了……”
柳子青满脸纠结地低着头。
柳云飞问道：“不管你到底想给亚红擦什么样的屁股，你想过吗，亚红就算死了，对我们家，对你自己，又能有多大点影响呢？
这本来可以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你却拿着家族给你的权力，拿着我给你的权力，拿着白银盟和社稷会给你的权力，把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想让一个小人物闭嘴，需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吗？你问过那个小人物，他想要什么吗？
他想要什么，你满足他不就好了，哪怕只是个空头支票呢？哪怕只是先稳住他呢？哪怕等时机，用更自然的办法要他的命呢？”
“我想过的！”柳子青插嘴道，“我已经安排他去西北了，我还让潘安达暗示他，我可以让他去学术院的研究班……”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柳云飞反问道，“那你现在做的事情，不是在脱裤子放屁吗？”
“我，我是为了保险起见……”柳子青强行解释。
柳云飞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柳子青说了几个字，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柳云飞这才说道：“保险起见是没错，可是代价呢？你知道那只怪物，到底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吗？你知不知道，要是亚红现在死掉就能把这只怪物换回来，你二叔和二婶，保证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会亲手宰了亚红？”
“那只怪物……”柳子青从来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些事情，满脸震惊，“那现在……”
“现在就不用你担心了。”柳云飞摇摇头，“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顺便，也帮你把麻烦解决掉。但是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一飞不是亚红，你二叔家里，也是有人的。哪天你不行了，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行就是不行，换一飞上，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只是个女人！”柳子青不由自主地怒吼。
柳云飞却冷冷一笑，“女人怎么了？权力是不认男女的，只认本事。行了，你下去吧。叫亚红上来。”
柳子青脑子里还嗡嗡的，心里满是即将被柳一飞取代的震惊。
可还是站起来，手脚冰冷地打开门，下了马车。
柳云飞扭头看了眼正慌张无措站在车外的柳亚红一眼。
柳亚红和面色发白的柳子青交错而过，甚至不敢多问一句，微微颤抖着走进车内。
祁豪把车门一关。
柳云飞根本不让柳亚红坐下，开口就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伯伯，我……”
柳亚红绞着手指头，磕磕巴巴，先是语无伦次了一阵，然后终于说到担心赵九州出头，反过来会对她不利的想法，“我怕会被青龙堂追究，以后没机会再上去……”
柳云飞听着听着，居然忍不住笑了。
“青龙堂？哈！呵呵呵……”他不由得摇着头，“继心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活宝？他们两口子，该不会是把你的脑子生丢了，都留给一飞了吧？”
柳亚红被柳云飞当面这么羞辱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唉，你呀……”毕竟是亲侄女，外加半个不能认的儿媳妇，柳云飞还是稍微收敛了一点，“仗势欺人的心呢，你是有的，可这个本事和胆子啊……
青龙堂会为了这点事情，来找你麻烦？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青龙堂又是什么？
要是有朝一日，那个小孩子真能到可以让青龙堂为他出头的地步，你觉得到时候他还会把你放在眼里吗？”
柳亚红这辈子，活的就是个面子，可柳云飞偏偏不给她面子。
她听得满心怒火，拳头不由握得紧紧的。
柳云飞瞥了眼她下意识的小动作，可还是很平静，“以你的能耐，这辈子，混个分舵的副舵主都够呛。你要真有机会上到那一步，你自己心里也会清楚。有些事情，你做不来，就是做不到，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和你有多大的野心，一点关系都没有。柳家再大，社稷会也不是我们一家说了算，放在白银盟，就更没我们说话的份。
家里能对你的帮助，是有限的，很多事情，还是要靠你的本事。你爸，最多也就只能安排你过了进学这关，把你弄进学术院。我呢，最多也就只能保你走到现在这一步。但你要是自己搞砸了，这事儿你就得认。不管青龙堂会不会找你麻烦，你这辈子，也就最多比现在好一点。”
“我知道，你们都向着一飞。”柳亚红突然反抗了。
“你说什么？”柳云飞眉头微微一皱。
“你们就是喜欢一飞！”柳亚红猛地嗓门一抬，失控地大吼起来，“你们不就是看她比我漂亮！你们……”
啪！
柳云飞猛地一记耳光，甩在了柳亚红的脸上。
柳亚红愣住了，瞪大眼睛，眼里喷火地看着柳云飞，“你打我？”
“你应该庆幸，换了你爸来，他今天能打死你。”柳云飞一抬手，打开了车门，“你下去吧，本来还想跟你说点别的，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哼！走就走！”柳亚红跳下车，飞快往回跑去。
柳云飞和站在车外的柳子青对视一眼，见柳子青完全没有要去追柳亚红的意思，柳云飞对他这个反应还算满意，轻声道：“回去上班吧，祁师傅，我们走了。”
“是。”祁师傅马上走进车内。
马车的车门一关，车夫挥动马鞭，拉车两匹马，快速地沿着小路跑了几步，背部就伸出一双翅膀，拉着车子，慢慢飞上天空。然后车身和马双双变淡，直至隐身在了天空之中。只留下车厢上还闪动着四个红点，提醒来往的空中交通工具，请勿靠近。
柳子青看着父亲的马车远去，这才扭过头，脸色稍霁地往回走。
天上马车里，柳云飞则缓缓对祁豪说道：“家里的子女，确实得多一些，不然没得选，一家几代的基业，眨眼就没了。”
祁豪没有表态，一声不响。
柳云飞这才又问：“人都安排好了？”
祁豪点点头：“万无一失，除非……”
“什么？”
“除非他们失手把怪物打死了。”
“呵，呵呵呵……”柳云飞想憋住，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老祁，你真幽默。”
祁豪也嘴角微微上扬。
那只怪物，怎么可能被杀死呢……
不过那几个人，肯定是死定了。
……
“小徐，我失陪一下，有点小业务要处理。”
万豪居的豪华包厢里，借口上厕所回复了一条短信的魏关山，和徐震匆匆道别。
……
同一时间，黑水总舵第七禁行区四号工厂外，营部的人终于到位。
两门火炮，对准工厂外的结界。
城内戍卫堂总部指挥室里的莫怀仁，看着从现场发回来的画面，果断下令。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