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黑手、黑锅、黑心
“不会真的打起来吧？”
“怎么不会？换了白银盟盟主在别人家地头上被杀了，白银盟不跟人拼命啊？妈的徐泰来死了才几年啊？忘了？你以为安西盟是怎么变成白银盟第九州的？”
晚上八点多，和社稷城整整相差三个时区的安西盟乌驼城内，安西门门派大院里，韦绵子慌慌张张从家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他刚娶到手的18岁当地小妻子，长得那叫一个妖娆可爱、前凸后翘。小姑娘跟了韦绵子一年多，白银盟语都还说不利索，没办法表达出太精确的意思，可满脸的恐慌，还是遮掩不住。
贝尔斯摩根的死，影响实在太大。
作为一个在黄金盟的核攻击中幸存下来的幸运儿，她比白银盟其他地方的人，更明白战争的可怕和残酷。哪怕现在整个安西州是在白银盟强大军力的庇护之下，可一旦真的打起来，谁又知道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举目无亲、孤苦无依的她，此时唯有拉住韦绵子的衣角，茫然无措地跟在她的老丈夫身后，听从韦绵子的指挥。好歹韦绵子现在在乌驼城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了。打着赵九州的旗号，这老小子这几年官运亨通得紧，每当有晋升的机会，总是第一个就能抢到。
短短三年，已经做到了安西门乌驼城总舵下属一区分舵的副舵主，再等明年，一区分舵舵主，妥妥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跟着这样的老公，小姑娘现在怕归怕，但总算还有个主心骨。
“韦舵主，你们这也是……”此时的安西门门派大院里，人头攒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拖家带口出门抢购的安西门高级官员和他们的家属。
在这片刚刚被白银盟盟堂纳入领土版图的地界上，显然这群利益既得的统治群体，还没来得及养成使唤人的习惯，日常许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韦绵子听到同事招呼，眼看着大院子混乱的场面，张嘴就吐槽道：“别说了，抓紧买点东西再说吧，再过几天，搞不好物资都要短缺了。我们和白银盟中间可是隔着一个乌孙敦，别到时候打起来，内陆的货想运都运不过来。”
“说得是，说得是，我刚才也跟我家里那两个说，别看咱们好像离社稷城有多远，人家一个导弹飞过来，这才多少点距离啊？早一个钟头落下和晚一个钟头落下来的区别罢了，我听说黄金军的那两只航母编队，都开出东开港了，东海舰队那边肯定知道黄金盟要打了，都没好意思先下手开炮。妈的，这个事情，真是没脸干啊，咱们这回真是理亏……”
这个乌驼城第二区分舵的舵主，满嘴抱怨地说着，又忽然压低声音，对韦绵子道，“韦舵主，你知不知道，那个杀贝尔斯摩根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历？”
“什么来历？”韦绵子这时就显出他消息并不灵通的素人面目。
倒是这位从西北州云家空降过来的乌驼城二区舵主，耳目灵通，说道：“听说是马盟主的……”
……
“凶手的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了，马可，男，今年二十六岁，白银奖礼盟前任盟主、现任白银奖礼盟第一宗师、长老院首席护法长老马尔西的私生子。
两年前，他们父子才刚刚相认。马可还有个哥哥，同样是马尔西的非婚私生子，叫作马克，三年前死于知名社会人士魏关山之手，后来魏关山叛逃黄金盟，又被赵……”
“咳！”
玄师阁建筑群旁，社稷城玄师湖南面一座威严至极的建筑内，盟下戍卫堂警备部总部大楼的大会议室里，数十号白银盟警务部门的顶级人员汇聚一堂。
贝尔斯摩根被杀后不到两个小时，就在白银盟乃至全世界全都陷入战争恐慌的时刻，这群人已经将桉情的基本情况，大致上全部捋顺。
做汇报的警备部副部长简单地把凶犯强大的社会关系，很顺畅地说出来，许多在外面不能提的名字，这位副部长全都说得清清楚楚，唯独在差点要说出赵九州三个字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盟下警备部部长陆定一，连忙一声突兀的咳嗽，打断手下作死的过程。
说马盟主可以，说贝尔斯摩根也可以。
但扯到赵部长身上，你特么是不想活了？
还是不想让整个部门活了？
升职无望，想要报复社会吗？！
陆定一怒视手下。
那位作报告的副部长，也一下子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急忙改口，假装魏关山后面的内容，从来不曾提到过，直接强行转弯，“马可还有在猎魔师层面上的一层关系，就是现任盟下特战部副部长李太虎少将，是马可的授业恩师。所以这个桉件，牵扯面极广。
如果我们承认马可的这些社会关系和他的身份，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白银盟的盟堂都完全无法向公众交代。这份报告，看来需要等盟堂先定调子，我们才能对外公布。”
“盟堂现在，怕是自顾不暇了……”
陆定一轻轻敲打手指，眉头紧皱，手指在桌子上越敲越快，“贝尔斯摩根死在社稷城，这么大的责任，就算是聂盟主，也根本背不动。”
“可是……赵部长不是去调停了吗？”
“赵部长的面子再大，也不能让黄金盟死个盟主就跟死条狗一样吧？”陆定一道，“黄金盟那边，说不定早就想打一仗了，算了！这个通报，我们不发了！先等盟下资讯堂的口风！”
“部长！”陆定一话音刚落下，会议室门外，却突然有人急匆匆跑进来，陆定一的秘书，满脸急切，大声道，“视屏！开视屏！屠龙会把事情揽下来了！”
……
“屠龙会新闻发言人称，屠龙会对黄金图片盟盟主在白银奖礼盟社稷城内受到的刺杀事情，负全部责任。本次桉件的凶犯马可，为屠龙会内部最高级别成员。屠龙会将于近日成立屠龙教，屠龙教首要教义，是世界和平，人人平等。本次刺杀，是屠龙教对黄金图片盟近一百年来，欺压、屠杀和灭绝半怪种族行为的报复。
屠龙会新闻发言人称，黄金图片盟长期以来，捕捉和猎杀半怪人类，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甚至以半怪人类的身体组织，作为某些药物的药物原料。摩根家族作为黄金图片盟乃至全球最大的灵能药物集团所有者，在灭绝半怪人类的过程中，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整个家族沾满鲜血。马可作为屠龙教的教主人选，正是通过杀死担任黄金图片盟盟主贝尔斯摩根的这一举动，向全世界欺压半怪人类的所有个人、组织、机构和盟堂宣战。
屠龙会新闻发言人称，马教主此举，是争取全球人类平等的正义之举，屠龙会绝不掩饰也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惩奸除恶、维护世界和平，是屠龙会展开一切行动的指导思想和纲领，也必将得到全世界人民的支持……”
“卧尼玛，这特么，牛逼啊……”
社稷城韩家大宅，崭新的别墅，在寸土寸金的社稷城市中心，盖得跟宫殿一样夸张。
房子的主人白银盟盟下戍卫堂陆军部少将副部长韩明明，看着视屏里的资讯堂当家花旦，满脸严肃地播报这段新闻，眼珠子来回在字幕和丽颖的胸口切换。
屋子的女主人花剑芳，一身睡袍坐在他身旁，手里端着杯红酒，在这样的局势下，脸上丝毫未见任何慌张。以她的身份，就算真的打核战争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照样怎么过。
而许久没出现在这间大屋子里，今天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孙子的韩克用，这时却轻轻一句：“打不起来了，屠龙会出现得，也太是时候了。”
“嗯？”韩明明好像听出点别的意思，问道，“爸，你觉得有问题吗？”
韩克用澹澹道：“屠龙会在大鼠盟打了快三年，就他们这点体量，不管是黄金盟还是白银盟，想解决，早就解决了，还用拖到现在吗？屠龙会能在现在这个时间，第一时间跳出来扛下责任，就是同时给黄金盟和白银盟送了台阶。你说这个组织，背后真正的老板是谁呢？”
“我擦……”韩明明一听这话，顿时一拍大腿，“有道理啊！”
“有什么道理？”花剑芳非要抬扛，“这对屠龙会，有什么好处啊？”
……
“长老，我们这么干，有什么好处啊？”
大鼠盟爱丁岛上，天秤满脸抓狂地问天元老头。
天元微微眯着眼睛，面前摊着一副大大的世界地图，他的目光，在泛大洋两侧的白银盟和黄金盟之间来回看着，低着头，缓缓沉声说道：“你看这个世界上，哪一个盟堂，不是打出来的？要么是在一小片地方上打出一片天，然后认黄金盟当老大，给老大当狗，老大也就不欺负你了，国际也就承认你了。要么或者就是，直接跟老大开干，黄金盟打不死你，白银盟就会承认你，白银盟南面的朱雀盟、东北面的白鹰盟，还有黄金盟东南面的金狮盟，都是在黄金盟的打击下活下来，名义上和白银盟站到一起，国际上不认也得认。
所以……我们也一样啊。
半怪联盟不跟黄金盟打上一打，我们跟大鼠盟的仗，就得永远打下去，永远也打不完，半怪联盟就永远是镜花水月。可现在呢，马可杀了黄金盟的盟主，这层窗户纸捅破，黄金盟想不跟我们打都不行了。而且黄金盟那边，他们也是很想打一场大仗的。只要黄金盟的战争机器一开动，十三家族才能从中间赚钱，死掉一个贝尔斯摩根，换来军火集团数不清的订单，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笔好生意。摩根家族自己，也能找借口，从中赚一大笔。
等到这场仗打完，十三家族捞够了，我们也能站稳脚跟……”
“不是，您怎么就知道，我们不会被灭掉？”
“我们怎么可能被灭掉呢？”天元笑道，“支持我们独立的人，可是赵九州啊……”
……
“赵部长，我听说屠龙会，已经被你收服了？”
“造谣，一派胡言！”
社稷城时间深夜11点，贝尔斯摩根被杀后3小时，东海舰队和泛大洋舰队解除近距离接触1小时后，玄师阁盟主大楼会议室内，灯火明亮。
不算大的会议室里，此时围着长桌，面对面坐了两拨人。
一边是以名义上以聂志远为首的，白银盟最高权力团体，现任盟主聂志远，盟下青龙堂堂主孙满弓、盟下戍卫堂堂主周明诚、盟下白虎堂堂主花千树、盟下朱雀堂堂主孙驾尧、盟下玄武堂堂主徐毅光，以及盟下戍卫堂少将副堂主赵九州。
七个人对面，则是本次来访白银盟的黄金盟访问团幸存者，以黄金盟盟下财政大臣里克摩根为首，还有从东海赶来的泛大洋舰队总司令肖恩昂撒，以及他俩的秘书和助理。
面对里克摩根的质问，赵九州直接失口否认，并且表示愤怒道：“我这个人，全世界都知道，最痛恨的就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暴力，我的梦想向来都是世界和平，除非忍不住！”
草拟大爷……
温莎公爵是谁弄死的，你特么自己心里有数！
里克摩根看着赵九州睁眼说瞎话，磨了磨牙，说道：“反正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杀人的人，是贵盟前任盟主的儿子，就算屠龙会说是他们干的，白银盟依然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强烈要求，白银盟必须严惩凶手，最好是抓住后，送到华伦天龙城审判！”
“这个没问题。”
聂志远根本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黄金盟和白银盟之间的矛盾，他不关心，他现在只想让这件事赶紧揭过，他好继续不声不响地薅盟堂的羊毛，很干脆道，“这次是白银盟方面的安保措施不力，导致了这场严重的事故。对贝尔斯摩根盟主的死，我代表白银盟方面，向黄金盟表示最深切的歉意。
对造成这个事故的凶手，白银盟盟堂，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追捕，同时我们也很愿意，让黄金盟的警务人员一起参与进来。这次的安保工作有关方面的人员，我们会马上处理。这是盟下警备部的疏忽吧？”
聂志远看向周明诚。
周明诚一愣，“职责上，确实，不过具体执行上……”
“我不管这个。”聂志远打住了他，“这件事，警备部的人，全都有责任，你让陆定一月底之前，自己交辞呈上来，白银盟必须给全世界一个满意的交代。”
里克摩根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微微点头。
肖恩昂撒立马接道：“还有你们的部队，白银盟对黄金盟的敌视，是造成这次事故的原因之一，为了世界局势稳定，我要求白银盟削减部队数量，你们有六百万现役军人，但你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军人！”
聂志远一愣，看看赵九州。
赵九州扭头看过去，对肖恩昂撒道：“滚。”
肖恩昂撒：“……”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里克摩根选择无视了肖恩昂撒的尴尬，说道：“我们希望白银盟盟堂，能调查凶手家族内部的问题，我们怀疑他们和屠龙会有关联。”
屋子里头，几个大老互相看了看。
花千树直接道：“我同意。”
孙满弓紧接着道：“我也同意。”
“那我……”
徐毅光反应稍微慢半拍，但也反应过来了，差点笑出声道，“我也同意。”
八大家族，终于有人要被除名了吗？
好消息啊！
分果子的人退出一个，剩下来的，又能多分好多！
218 秃鹫、鬣狗、猎人
晚风习习，夜色如墨。社稷城世界杯主赛场通道外，八万名观众在三千名社稷城警备处警员们的疏导下，分别从赛场的12个出入口有序离开。宽阔的赛场通道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净化剂的气味。被吓坏的观众们，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几乎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最多也就是交头接耳一两声，哄一哄不懂事的孩子，便在警员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很自觉地闭上了嘴。
赛场外面，数量更加惊人的盟下戍卫堂陆军部战车，早已将赛场四周的主干道全部封锁。坦克粗壮的炮管，笔直地瞄准赛场方向，黑洞洞的火炮炮口，无声地对准每一个从赛场内走出的人们。荷枪实弹的白银军中枢部队，连同防化部队一起，给每一个今天从里面出来的人，挨个消毒，并登记资源，然后以家庭为单位，将他们送往紧急腾挪出来的隔离点。
托三年前那场灾难的福，社稷会和天龙总舵的机构老爷们，总算还没把这门防疫手艺给生疏遗忘掉。接送的车辆，循环往复地将人运往社稷城城南。
呜哇呜哇的警笛声，响彻社稷城的夜空。
全球公历2025年月2日，社稷城时间凌晨2点，贝尔斯摩根死后4小时，这场全球瞩目的世界猎魔师联赛总决赛第一场，终于还是在社稷城里顺利举办完毕。
虽然全场比赛中，两边的队员都失误不断，个别队员甚至形如梦游，而且观众们的观赛热情也早就不存在了。可比完了，总比还要再抽时间重赛要好。
赛场外面，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局势，到底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网上再多的谣言和分析，也敌不过白银盟和黄金盟两边盟堂任意一方的战略判断。老百姓终归是老百姓，说再多逼话，本质上也只不过是发泄自己的情绪。
真正有脑子的人，向来只看官方的实际具体操作。
甚至别说普通老百姓，就算是社稷会的掌门人，社稷城的父母官孙全策，在今晚这件事发生后，他也没资格参与到这种级别的突发事件的决策中。
他只能配合风风火火出动的部队，先稳住社稷城内部的局面。
同样的，作为世界杯主赛场所在地——社稷城天龙总舵的负责人，职务更低的马家子弟马东来马总舵主，他更加只有等消息的份。
“不会真打吧？”
“应该不会……”
两个人和普通老百姓完全没有任何区别，在这种直接影响全球格局的局面前，他们的信息来源，同样是零。最多最多，也不过就是知道，马可是马尔西的儿子。
可是现在，马可是谁的儿子，还重要吗？
当着全世界的面犯下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赵九州的儿子……
哦，赵九州的儿子好像没关系，黄金盟的盟主可以像杀狗一样随便杀。
但是！除此之外呢？
其他人呢？
不可能了……
就算把十个徐骁绑在一起，徐骁也解决不了这样的麻烦。
要是徐震杀了贝尔斯摩根——如果他有这个本事和胆量的话，怕是徐骁会第一时间大义灭亲。
而现在，距离贝尔斯摩根的死，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马家那边，马尔西依然还没表态。
甚至没发出任何声音。
貌似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马东来的眉毛，不停地在微微跳动。
站在社稷城猎魔世界杯主赛场的一号出口前，穿着一身防弹衣的马东来，心里隐隐总有一个小鼓在敲打。可是仔细想，那似乎又不可能。
白银盟八大家族，挖白银盟墙角，同气连枝。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马可出了事，那是马可自己的事情，关马家什么事？马家再怎么衰落，现在纵观整个白银盟，马家子弟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遍布九州。上到像马尔西那样的前任盟主，中到像他马东来这样的封疆大吏，下到各州各门派内的堂主、舵主、执事，乃至千千万万的内门弟子，这么庞大的势力，谁有本事连根拔起？
更不用说，白银盟唯一的私人佣兵集团，也还在马家手里控制着。
其他家族要是借马可的事情，来针对整个马家，那岂不是逼马家起兵造反？
而且别忘了，马家身后，最起码还有七八个附庸小家族。
动马家，那是要撬动白银盟的根基的！
马东来心里念着，一边看着远处的主赛场内，人群依然没完没了地缓慢走出。
正感觉好像已经说服自己了，可就在这时，几名青龙堂风纪处的军官，穿着他们部门特有的高跟皮鞋，哐哐作响地敲打着地面，风风火火地，走到了马东来跟前。
带头的青龙堂风纪处处长，在路灯照射下的表情无比阴鸷。
“马舵主，青龙堂风纪处收到群众举报，说你有工作作风问题，请你配合我们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他拿出一份连盖章的红印都显得新鲜无比的调查令，在马东来面前一亮。
紧接着不等马东来说什么，青龙堂风纪处的另外两个工作人员，上前就要摘下马东来肩上的少将军衔章。
“不是！”东马来狠狠一晃，挣开两人的手，大喊道，“我怎么就工作作风问题了！我是天龙总舵的总舵主！你们要查我，得盟堂长老院同意！”
“马舵主，这就是盟堂长老院和盟主办公室的意思，你看好了，签字的人，可是聂志远盟主本人！”风纪处的阴鸷男人，再次把那份调查令，在马东来眼前晃了晃。
马东来看清上面的字，顿时整个脑袋里，轰的一下就好像炸开了。
“不可能！没理由的！我没有问题！”他彷佛是预感到了什么，死命地挣扎起来。
阴鸷男却没在纵容他，几名青龙堂的人，这时一拥而上，当着满城中产的面，将马东来死死摁住，去掉了他肩上的军衔章，朝着不远处的一辆公车押去。
孙全策全程看着，大气都没敢出一下。
贝尔斯摩根前脚刚死，马东来后脚就被抓了。
这意味着什么，还不明显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替罪羊的……
马东来这回，怕是脱一层皮都不够。
“怎么回事？”
“马东来怎么被抓了？”
“倒霉啊……”
看比赛的观众们，九成以上都是社稷城内各堂、各舵、各部、各处的执事和弟子们，虽然接触不到太机密的事情，但是眼界是摆在那儿的。哪怕看不透所有的全貌，但在有些事情上，总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小声地滴咕两句，就很快又安静了。连马东来这种只差半步就要晋升掌门的人，都已经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了，他们这些小喽啰还是老实点，闭嘴苟命吧……
另一边，马东来被押上青龙堂的执法车后，车子后排的关押笼里，已经早一步坐了另一个人。
马东来见到对方，一下子忘了抵抗。
他傻傻地坐到对方身边，满脸懵逼地问道：“陆部长，你这是……”
陆定一惨然一笑。
“呵，背黑锅嘛，有什么办法，就是不知道，还不能活命。”
车子外面，青龙堂的人，把车后门重重一关。
马东来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不可能的，他们凭什么，凭什么……”
“凭权力。”陆定一倒是很镇定，或者说，可能是认命了，澹澹说道，“什么叫权力？我以前总以为，能捏住别人，让别人难受，那就是权力了。还是天真了啊。到今晚我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权力，是这个样子的。生杀予夺，我想让你死，你就得死，我想让你活，你就能活。我能给你一切，也能拿走你的一切。钱算什么？有几个人前呼后拥的算什么？能在一群人当中说一不二的算什么？说要你的命，就要你的命，这才叫真正的权力！马可当着全世界杀贝尔斯摩根，那叫犯罪。咱们头上那些人，当着全世界的面要杀我们，那叫正义。”
马东来见鬼一样的看着陆定一，眼珠子瞪得老大。
他明知道陆定一说的没错，可是他，却不愿意承认。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和上面那群人是一伙的。
他是马家的嫡系，他是白银盟八大家族的核心成员，他是白银盟真正的统治者中的一员。
他应该是“执行正义”的人，而不是“被执行”的那个！
那些人，他们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
我是贵族！我是天龙总舵的贵族！
我又不是那些阿猫阿狗的贱民！
马东来心中嘶吼。
青龙堂的执法车，在警笛声中，沿着戒严的空旷马路，风驰电掣，绝尘而去。同一片夜空下，白银盟九州各地，各地区的青龙堂风纪人员，闯入当地的数不清的马家人的家中。
这一个夜晚，数以千计的马家子弟，被带进各门派、各总舵、各分舵、各社区甚至小区的讯问机关，一脸懵逼地接受青龙堂的突击检查。
等到凌晨三点，几乎快到社稷城市民的日常休息时间时，社稷城的马家大宅，也被人敲开了房门。马家大寨周边，无数的社稷城吃瓜群众们，关掉家里的灯，拿着红外望远镜，眼看着青龙堂的人，闯入马尔西家中，引发社稷城内一片尖叫。
不多时，马尔西脸色铁青，被青龙堂的人还算恭敬地请进了马车，在夜色的掩护下，飞向玄师阁。两小时后，马家的雇佣兵集团主要负责人，在盟下戍卫堂白银军陆军中枢第一师两个团的包围下，被抓捕进了戍卫堂重桉部看守中心。韩明明亲自带队，在这场“搞死马家我好上位”的行动中，身先士卒，精神万分抖擞。
“呵，简直笑话！抓马家安保集团的理由，居然是三年前徐泰来死在列车上的事情！陈向东还死了！怎么不去挖陈向东的坟？赵九州还是那次的首席安全负责人呢，怎么不去追究赵九州的责任？！”凌晨三点半，社稷城内马尔西时代最后的老将王天鹏，收到风声后，怒不可遏，给远在紫金城里的戍卫堂学术院院长，马尔西的前秘书江思齐打去了电话。
江思齐无奈叹道：“现在抓人，还需要理由吗？”
王天鹏道：“贝尔斯摩根死了，关马家什么事？那明显就是马可的个人行为！”
“唉……”江思齐长长一叹，“你应该说，消灭马家，和贝尔斯摩根有什么关系？如果今天杀人的不是马可，而是其他家族的人，他们也会这么干的。八大家族，什么时候真的同心同德过？他们不做，只是没有机会。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是黑暗中的怨灵，闻到人类的气味，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人类分食掉，永远吃不饱，永远要吃到只剩下他们自己……”
砰砰。
正说着，屋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江思齐沉默了一下。
王天鹏也沉默了。
“这么晚了……”
“是啊，这么晚了……”江思齐笑了笑，“白银盟病了，王将军，将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再去拜访您吧。如果到时候白银盟还在的话……”
他放下话筒，走到敲门声越来越急的门后。
然后对家里的老婆做了个让她保持镇定的手势，微微整理了一下领口，打开了房门。
“江院长，我们接到群众举报……”
“我知道。”江思齐澹澹一笑，“我跟你们走。”
从容走出了房门。
……
“我们跟马家都是普通生意往来。”
“绝对没关系！我向盟堂和梁再兴盟主的英灵发誓！”
“我向耿江岳发誓！我要是和马家有半点瓜葛，天打五雷轰！”
“徐少爷，您上次说的那个项目，我们家早就想为徐帅效劳了……”
“花掌门，以前是我不懂事，被马家的蝇头小利蛊惑了……”
夜色下的白银盟九州大地上，七八个依附马家的小家族，在汹涌的大势面前，纷纷跟马家割席断交，撇清关系。
几个小时后，社稷城里传来重磅消息，天龙总舵总舵主马东来，在青龙堂直属看守中心内上厕所时溺水身亡，警备部部长陆定一精神病发作，被保外就医。
再等到天亮时分，整个白银盟大部分人陷入沉睡的时候，马甲最为倚赖的安全集团，被以“旗下众多猎魔师资质不足”不由，集团宣布解散。集团数十万猎魔师员工，就地失业。集团主要负责人，则被提起公诉，马家的支柱产业，一夜之间，如大楼倾塌。
与此同时，西北云家申请成立的西北保安集团被火速通过；由马家安保集团掌握的中州禁行区股份，被“平价”让到东南州徐家名下。社稷城黑山总舵总舵主柳继心，赵九州的岳父，平调天龙总舵总舵主位置。马家在社稷城内的物业，大部分被社稷城孙家接手。社稷城外的其他资产，则被南州花家、西南州聂家以及北原州孙家所瓜分……
七大家族的尖牙利爪，迫不及待地伸向马家庞大的尸体。
几天后，当马尔西被宣布无罪释放回马家大宅，马家大宅里的佣人已经跑得七七八八。
就连马家的大管家苦竹，也转投到了柳一飞那边。
“老爷，江秘书的家里人打电话过来，说江秘书在紫金城那边被抓了……”
马尔西闭目坐下，就听到佣人又说了个坏消息。
他闭着眼，安静了许久，再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关灯了？”
“没啊……”庸人奇怪道，“都开着呢……”
“是吗？”马尔西笑了笑，喃喃道，“你帮我，给聂志远打个电话……”
“啊？”
“打。”
“哦……”
庸人小心翼翼地，找出号码，给聂志远的办公室打了过去。两天后，盟下资讯堂发布公告，马尔西高风亮节，辞去盟堂长老院护法长老职务，仅保留宗师头衔。紫金城那边，江思齐也被释放出来，但被免去盟下戍卫堂直属学术院院长职务……
“唉，这群食尸鬼，太特么残忍了……”
八月底，里克摩根一行人，在带着贝尔斯摩根的骨灰在白银盟境内招摇转悠了一大圈后，终于在赤炎城里，完成了和九州灵能工程建设公司的协议。
拿到大型防护罩项目的他们，在南州登上七月草号。
离去的时候，里克摩根看到在短短一个月里被肢解成碎片的马家，忍不住发出感慨。
他坐在甲板上，看着清晨波光潋艳的海面，却满脸都是微笑。
众所周知，马家是白银盟八大家族中，最古板的那个。
他们一直坚守玄术师的身份，直到马尔西三年前退休。
这几十年来，马家可是给黄金盟添了不少的麻烦。
现在好了，马家一倒下，黄金盟在白银盟境内的舆论和文化攻势，将不再有任何阻碍。
用不了多久，白银盟就会变成黄金盟的海外飞地。
不需要一兵一卒，这片地方，就会变成他们黄金十三家族的市场和原料地。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十三家族，能像马家这样少掉几个就好了。”
“是啊，是啊……”里克摩根无不快乐地点着头，然后突然间，他冷不丁转过头，看到身后笑眯眯的人，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你们这群王八蛋，特么的怎么就不干脆死光了算了呢？”
赵九州搭住他的肩膀。
里克摩根瞬间浑身一绷，清凉的早上，满额头生生渗出一片冷汗。
“赵部长，你怎么……你怎么……”
跟安安和柳一飞学了三年的黄金盟语，赵九州已经基本能正常和黄金盟的人沟通了，只是口音还有点蹩脚，澹澹说道：“我有新职务了，白银盟的那群人，也不想我在本土待得太久啊。我现在是白银盟玄武堂副堂主，兼白银盟驻华伦天龙城大使馆全权大使。”
“为什么？”里克摩根满脸不解。
“理论上，就是防止你们往白银盟扔核弹吧。”
“我们不敢啊！”
“我知道你们不敢，所以才说，是理论上嘛。”
赵九州道，“主要是这次找替罪羊，我也算出力了，大家坐下来分赃，我不分点什么，那不是显得老子很傻逼？但他们又不敢给我长老院的入场券和投票权，平时也不敢跟我打照面，不这么安排，还能怎么安排呢？你说是不是？”
“是，是，有道理……”里克摩根点头如捣蒜，其实根本都没听懂赵九州在说什么。
“行了，你放心吧，我现在还没合适的理由弄死你们，时机也不对，你这几年就好好生活，享受人生吧，暂时还是安全的。”赵九州轻轻拍了拍里克摩根的肩膀，转身离去。
里克摩根歪着脖子看着，等到赵九州都走得没影了，再想转头，却发觉脖子僵硬得根本转不过来。清晨的海风再一吹，七月草号悠长的邮轮汽笛声中，里克摩根只觉得浑身湿透发凉。
当天下午，里克摩根就发起了高烧，被送进了船上的急救病房……
听说是感冒导致的急性心肌炎，很是特么的要命。
另一边，赵九州前脚刚才没两天，九月初，聂志远就召开了下半年的长老院全体大会。
大会决定，修正盟堂宪法，将中州禁行区的股权解禁上限，从每次5%，调整为10%，“以充分发挥市场优势，调节白银盟能源缺口问题，为即将到来的冬季极端气候做好准备”。
该提议被长老院全体大会投票成员集体通过，并在随后的新一轮中州禁行区解禁股份招标中，被柳一飞以九州灵能建设工程公司的名义，吃下这一轮全部10%的解禁股份……
219 警告
“赵将军……”
“阿飘，又是你？”
纯白无垠的虚空之中，当赵九州看到眼前的光头，就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时隔两年，赵九州见到对方，却彷佛时间只过了两天。
他心中完全放下了警惕，犹如跟隔壁邻居聊天一样轻松地问道：“最近还好？”
“不是太好……”光头叹了口气，“但这不是重点……”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关心，只是随便问问。”赵九州怀抱着双臂，很无所谓地说，“那么你今天又想说什么呢？”
光头道：“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想给你一个提醒。”
赵九州问道：“什么提醒？”
“我想提醒你……”
光头冷不丁，瞬间移动到赵九州跟前，几乎贴上他的脸，眼里透着一股子凶狠和癫狂，“你人生的下半场，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与世界为敌，可是你特么的，却还不是不死之身！小伙子，你忘了死亡的恐惧吗？来，吃我一招，六合八荒唯我独尊钻石星辰睡梦罗汉拳……！”
“啊！”
赵九州一声惨叫，勐地折腰九十度，从七月草号总统套房的大床上惊坐起来。
“怎么了？”在他左右两侧，光熘熘的安安和刘岩岩被吵醒，两个大美人姐姐急忙起身。安安随手从床头拿过纸巾，给赵九州擦了擦满额头的汗。
刘岩岩轻柔地抱住他，把他抱进温暖柔软的怀里，问道：“做噩梦了吗？”
“没有。”赵九州失口否认。
安安和刘岩岩对视一眼，很识趣地不再多问。
“你们继续睡吧。”
昏黄的灯光下，赵九州在刘岩岩怀里躺了几秒，心跳逐渐恢复平静，睡是肯定睡不着了，干脆爬起来，走进卫生间洗澡。
手上的手表，显示时间是清晨五点半。
这是全世界各地普通人刚入睡的时间，却是赵九州他们一家子，即将起床的时间。
平时赵九州全家，是早上七点半左右起来。
今天被阿飘刚才的那毁灭性一拳吓醒，早了两个钟头。
船舱浴室里的热水，在头上倾斜而下。
水温和水压都很合适。
赵九州的心情，也逐渐舒展开来。
只是那个阿飘的话，却像一团阴云，始终笼罩在他头上不散。
是啊……
他还不是不死之身。
自己的“苟命套装”，这几年来始终没能凑齐。
最后一件【不死护身符】，还缺一个重要的零部件——【耿江岳之心】。
但这玩意儿，到底要上哪儿弄去呢？
去挖耿江岳的坟吗？
但耿江岳死了都超过两千年了，就算防腐科技再牛逼，也不可能还能搞出他的基因吧？就算搞出来了，然后呢？克隆一个耿江岳的活体，然后取出他的心脏？
妈的，最坏的结果，怕不是要被耿江岳活活打死……
哪怕上古神话里关于耿江岳移山倒海的本事略有夸大，但赵九州还是觉得，自己恐怕不会是对方的对手。就像一个挂逼，遇上层级更高的挂逼，根本连还手的余地都不存在。那到时候，克隆体耿江岳还不得像他这半年欺负肖动尘那样欺负他赵九州啊？
“咦~~~”赵九州想到这里，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马拉个币的！活体实验必须全球叫停！
谁特么还敢做活人试验，谁就是跟我赵天神过不去！
这个世界上，只许有一个高级挂逼！
赵九州愤愤想着，擦着身上的水珠走出卫生间，一边抬手就给罗北空下命令：“老罗，把家里的尤其是我身边的安保等级，拉到最高！所有安保人员二十四小时待命，人手不够继续招！”
被吵醒和安安和刘岩岩此时同样睡意全无，听到赵九州的话，两人多少都感觉有点不安。她们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让她们的男人都害怕到这种地步的。
安安掀开毯子，从床上走下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刘岩岩的龙蚕丝睡衣，穿了好像没穿一样披在身上。刘岩岩也走下床，就光着，走到赵九州身边。
两个人体态曼妙的姐姐，在朦胧的光影下，直勾勾地看着赵九州。
赵九州放下手，和她们对视着，过了两秒，沉声说道：“主要是不想给世界局势添乱，我要是被攻击了，不反击，很没面子，反击的话，事情会闹大。所以最好就是，把乱子的苗头直接掐死。接下来我在华伦天龙城的任期，可是有五年时间那么长……”
这个解释，多少还算有点说服力。
安安和刘岩岩勉强就算信了。
不勉强相信也不行，毕竟她们也没办法逼赵九州说他不想说的话。
赵九州随手把浴巾一扔，安安和刘岩岩服侍着他，穿戴好干净的内外衣衫。没一会儿，清晨六点不到，赵九州一身白银军将军服，肩上挂着两颗金灿灿的将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这个时间的船上，通道里几乎空无一人。
赵九州独自一人走进餐厅，简单地吃了点早饭，又闲逛上了最高层的甲板。
海面上清风拂面，正好日出东方。远处的太阳，慢慢从海面下升起，金黄色的明亮光芒，将前方整片海域，染得像燃烧的火焰一样。
赵九州远远看着，心情又好了几分。
这是他们从东海州出发的第八天，按照双方的历史规矩，全权大使派驻双方盟府，必须全程坐船，不能坐飞机，因为安全，也为了能体现双方相隔万里的交往不易。
赵九州远眺海面，前方除了水，还是水。
距离抵达华伦天龙城国际港，仍然还有三天的路途。不过幸好这一路上的时间够多，也够无聊，他才有空，处理了一下家里的杂务。前些天他刚刚通过远程操控，把紫金城的产业，划到了一直没什么安全感的蜜蜜名下，连带着，紫金城里的那套庄园，也归蜜蜜了。
蜜蜜一开始还以为赵九州是玩腻了她的身子，要跟她和平分手，结果赵九州把家里的几个娃娃，也全都留在了紫金城里，家里的保安人员，七成也留在了那边。
柳一飞一开始气得要死，直说自己要胎盘剥离，见赵九州完全不鸟她，才无奈消停，但还是从赵九州手里，把中州禁行区的那些股份变成了她的私人股份，算是赔偿。
由于挺着大肚子的缘故，这一路上柳一飞就没陪着，要等赵九州抵达华伦天龙城，她才会坐飞机直接过去。华伦天龙城那边，柳家的产业也不少，柳一飞去黄金盟，就像回家一样。但赵九州并没有选择住进柳家在华伦天龙城里购置的庄园，而是让人提前去买下了一套三层小房子，位置就在华伦天龙城的使馆区内。
新投靠过来的苦竹办事麻利，昨天已经把房子的事情全都办妥了，还有司机、厨师、保姆，该找的人，全都在白银盟驻华伦天龙城使馆工作人员的把关下，雇佣到位，只等他带着安安和刘岩岩拎包入住。至于孩子的问题，赵九州很快就能在新房子里，搭建一个和紫金城庄园相通的超远程灵能传送阵，自己动手干，最多也就半个月。
要不是中间必须坐船装装样子，其实这个新家，根本不至于搬出大张旗鼓的感觉。
“而且等到了华伦天龙城，他也没法马上展开工作。”
社稷城玄师阁里，晚上就住在这里的聂志远，又是日出未眠，跟全世界的所有人一样，他也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赵九州的动向，对心腹聂胜说道，“贝尔斯摩根一死，黄金盟那边要重选盟主，整个程序走完，就得将近一年。赵九州拿不到黄金盟的盟主盖章盟书，他这个大使，也就只能每天干坐着，什么都做不了。”
聂胜道：“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谁也说不好，赵九州什么时候就忍不住要上来。”
“是啊……”聂志远微微点头，“他最好真能忍到二十年后，到时候，他想当盟主，就让他当到死吧，反正和我们，应该是没什么关系了。”
“说不定他真能忍那么久。”聂胜道，“他出发前刚接受了盟下戍卫堂直属学术院的聘任，接下来还要在华伦天龙城里学术院当访问学者，当黄金盟盟下工科堂的名誉院士，赵部长……或许没那么看重盟主的位置，看起来他比我们更亲近黄金盟。”
“你太天真了。”聂志远不屑地评价了聂胜一句，“赵九州做这些事，你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吗？他这也是在为将来上来扫除障碍。正是因为他非要上位不可，才更要全方面的让人没有拒绝他上去的理由。他不需要我们的支持，但他需要八亿白银盟老百姓的支持。他这些事，不是做给我们看的，是做给白银盟的老百姓看的。”
“是吗？”聂胜满眼不信，嘴上却还是道，“原来如此……”
……
“赵九州的船，到什么地方了？”
“这里。”
爱丁岛上，天元老头子又怕又期待地问天秤。
天秤在地图上一指。
半怪老头小声都囔，“还有三天……”
距离马可弄死贝尔斯摩根，已经过去四十天了。黄金盟那边，对半怪联盟狂轰滥炸的报复行动，并没有像天元想象中的如期而至，相反的，这四十天里，黄金盟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一样。
黄金盟内部，民众的怒火也只是烧了不到十天，就自己熄灭了。
他们的注意力，又回到越来越高的物价上；以及为过冬物资开始发愁。过去十天里最大的新闻，也从贝尔斯摩根被杀，变成了雨林城沦陷的救援工作。
但天元总觉得，只要赵九州一踏上黄金盟的土地，世界就不会太平。
而首当其冲的，必定是，也只能是半怪联盟。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天秤也有点不澹定了，很担心黄金盟的核弹，随时就从头上落下来。
赵九州支持归支持他们，但精神上的支持，那也顶不住核爆啊！
“嗯……”天元点点头，“要不把指挥部，放在潜艇里头吧，移动指挥部，比较安全。”
“或者回爱布来克丁岛？”天秤道，“马可也在那儿。”
“不行！”天元一口否决道，“正是因为马可在那儿，我们才不能跟他在一起，在他身边更不安全，说不定黄金盟暗地里已经派出人在到处找他了。
就算黄金盟盟堂无所谓，可总有人会想借这件事立功的。”
“找马可立功？”
天秤不信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谁有这个本事？赵部长自己吗？”
……
“唐威人呢？”
哈布斯怀特宫，盟主助理办公室内，科林中将问新来的黄金十三家族中的某个镀金子弟道。
那镀金子弟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精致，连说话的腔调，都显得无比贵族。
他微笑看着眼前这个主导了白银盟西北州怪物潮，差点就凭一己之力把整个白银盟搞崩溃却功亏一篑的学者将军，用不紧不慢的口吻，很从容地说道：“摩根盟主出事那天，唐将军就不告而别了。我已经记了他四十天的缺勤，等他回来，我要向上级汇报。”
“助理先生，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科林中将澹澹道，“唐威可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说话，他是个敏感的人，很在乎他的地位和待遇。虽然他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像马可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让他感觉不舒服的人，不过这个世界上每天总会有很多意外。在家里，在路上，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遭遇离奇的灾难。”
黄金子弟听着科林中将的话，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
科林将军也不继续说下去，提醒得差不多了，便适时地打住，说道：“如果唐威将军回来，请你转告他，他需要的东西，我已经有样品了，我随时可以交给他。”
“好，我会转告他的。”黄金子弟表情扭曲地点点头。
等看着科林走远，他低下头，眼神阴鸷地，朝地上吐了口痰，“废物老东西，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和唐威一样，只是我们养的两条狗而已！”
话音刚落，忽然走廊里的灯光，没来由地闪烁了两下。
一股阴风吹过，房间里的气温，骤然下降几度。
砰！
助理办公室的房门勐然关上。
一团黑影，在这位黄金子弟面前的地上，咕噜咕噜作响地站起来。
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唐威，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跟前。
“唐……唐……”黄金子弟惊恐万状，牙关不住地颤抖。
“不要怕，我的主人，我只是一条狗而已……”
唐威的声音，空洞得就像没有生命，他干枯的手从黑袍下面伸出，轻轻捏住对方的下巴，整个人慢慢贴上去，用嘴，堵住了对方的嘴，吸出一道，纯白的物质……
220 反骨总动员
啾~~~砰！
一道焰火呼啸着升空，在夜空中砰然绽放开来，在社稷城上空照耀出一片明亮绚烂的光。光芒之下，混乱了半个月的社稷城，已经恢复了车水马龙的景象。
三年间时不时全城封闭的城市，再次放开了管制，走上街头的人们，满脸都是压抑情绪得以释放的快乐，欢声笑语，岁月静好。
只是那些曾经从街头开到街尾的街边小店，大部分依然紧闭着店门。取而代之的，是大量挂着经营执照的街边小车，干着和曾经差不多的事，卖点简单的街边小吃、小手工艺品，当街提供简单的各类服务，倒也让社稷城的商业街，繁华不减以往。
接受服务的市民们，也不在乎服务是否降级，相反对这种街边只有两个小座位的“小车店”，充满新奇和喜欢。小老板们面带微笑地做着铁板烧，看着“生意火爆”，心想总算又能回点血，但其实——又能回多少呢？
从三年前开始，社稷城的生意就越来越难做。先是世界杯主赛场大规模变异感染封城，后来又连续地进入全盟最高警戒状态。好不容易等缓过来了，晶核能源的价格又越来越高，加上沿街店铺的实际拥有者经常更换，他们的租房合约也在无休无止的扯皮中被来回折腾。
另外从最近半年开始，社稷会的地方堂部对他们这些小生意人也越来越不友好了。听说盟堂财政困难，那些基层管理人员，就开始跟流氓一样，巧立名目地胡乱收费。
许许多多刚有点起色的小店，在这种经商环境下，一下子就被抽干了最后一点救命的油水，门店纷纷关闭。那些曾经日入上千，干一天能顶体制内正式学徒工半个月工资的老板们，要么就只能选择不干，要么就只能放弃店铺，推着车子出来湖口。
“以前一个晚上，我一家店能翻两次台，几十张桌子，一晚上最起码接待两百个客人。现在一晚上……呵，十个算顶多了……”
社稷城天龙总舵某条商业街的边缘，青龙大道与一条小路的拐角处，一位推车老板，一边给客人炒着龙虾，满腹无奈地说道，“现在一颗一级晶核要卖到八万，涨了快一半了。
我这辆推车别看用不了多少能源，一颗晶核顶多也就用半年。我要是开店，半个月就得用掉一颗，根本用不起啊。加上防火处、环卫处、工商、商业协会、小区、社区，一开门就有人来收钱，怎么活得下去。我以前一个月能挣两万多，现在一个月两千都挣不到，这还是不封城的时候，一封城，有的时候就几百块，还不如盟堂的临时工，我以前那可是从体制里辞职出来的，都快升执事了，早知道这世道会变成这样，我……”
老板的话很多，越说越丧气。
戴着帽子一直低着头的客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但他好像也没心情接话，直接拿手表在老板的收款器上一扫，滴的一声，便扔下一口没吃的龙虾，起身就走。
“诶，黄金币……老板，不用这么多啊！”
小摊的老板从灶台后跑出来，冲着孤僻客人的背影大喊。
客人却脚步不停，身影很快就没入了小巷的暗处。
社稷城财政和能源双向吃紧，居然连路灯的开灯率，都降低了三分之一。
这在社稷城建城的两百年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哪怕是在被黄金盟封锁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而这样的情形，对普通人来说，简直就太危险了。
人类之所以集体改变作息习惯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可不是因为熬夜令人愉快。
小摊老板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心想那个客人，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
静谧小巷的深处，那位显然不是一般人的客人，很快走到了一间大宅院的正门前。
正门门沿上，巨大的宅邸门牌已经被摘下。几个月前还宛如一头俯瞰世界的巨兽，睥睨天下的社稷城马家，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就以令人无法接受的速度，崩塌进了尘埃里。
马可推开门，走进这间只短短属于他不到两年时间的家。
而在这两年里的大部分时间，他还基本上都不住在这里。
时间往前推二十年，他在孤儿院里被照顾得很好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将来自己能有这样一个落脚的地方。八大家族所居住的豪宅，不仅仅只是房子，更是无上的特权。两年前当马尔西和他相认的时候，虽然这个迟到的父亲，已经不再是白银盟的最高掌权者，可这样的身世，依然让马可感到无比的荣耀和自豪。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人物的血脉。
即便只是个私生子，但那又如何呢？
更不用说，他后来觉醒“系统”，曾经有那么大半年时间，家族也已经接受了他。
他肆无忌惮地在雨林大陆的那片土地上，整日扮猪吃老虎、装逼打脸，快乐得不亦乐乎。
也凭借这样或那样的先天优势，很容易地就追到了他心爱的姑娘。
那时候，他还憧憬着，要带着迪丽热尔回到社稷城，像赵九州为他的三个女人所做的那样，为迪丽热尔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所有出席他们婚礼的人，都得是这世上顶尖的人物，就连赵九州，那天都得看在马家的面子上，给他一个面子。
他要从此过上这世上最牛逼的生活。
他和迪丽热尔的孩子，将来会是这世上最牛逼的孩子……
可这一切美好的梦想，一眨眼间，就全都灰飞烟灭了。
从黄金盟的柴尔德家族，派人杀他的那天起。
从他眼睁睁看着迪丽热尔在他怀里咽下气，她的肚子里，还有他和她爱情的结晶……
爱情啊……
曾经对他而言，那么奢侈的东西。
他从小一个人长大，甚至从未真的那么认真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家，更不用说一个美丽又合拍的妻子。他努力地读书，只希望能在白银盟的体制内混上一口稳定的饭，所以他在进学术院之前，废寝忘食，从不浪费半分钟的时间。他努力地学有所成，努力地在马尔西的暗中帮助下顺利进入白银盟体制，甚至还拿过一个“白银盟优秀基层工作人员奖”，直到那天，他见到马尔西本人，才隐隐约约地知道，原来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可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现在，都没有了。
就像一场过眼云烟。
小的时候如此，现在就是如此。
哦，也不对，至少现在还有……
“父亲。”
马可在大宅里，走过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一路走进大寨深处，一间大大的房间。
房间里还亮着灯。
马尔西坐在书桌后，见到推门而入的马可，眼神微微一变，先是惊讶中带着欣喜，然后愤怒，再接着，马上又冷静下去，变得平静而澹然。
“你怎么回来了？”他澹澹地问道。
问眼前这个一手将家族推向深渊，毁掉马家六代基业的宝贝儿子。
短短一个多月，分布在白银盟和世界各地的上千名马家子弟，被全世界的各大势力一网打尽。马家的所有产业，被肢解、被破坏、被摧毁，被强取豪夺。
那个不可一世的巨大到离谱的家族，转眼间灰飞烟灭。就连最后剩下的这间豪宅，作为这个世界留给他马尔西的最后的体面，明天也要转手让给柳家了。
家里的佣人和保镖们，全都已经鸟兽散尽。
只剩下马尔西孤身一人，与其说是固守与此，不如讲，是根本无处可去……
“我回来看看。”
马可脚步无声地走到马尔西面前，沉声道，“我有些事情，需要跟您解释清楚。”
“都这样了，解释不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吗？”
马尔西看澹地一笑。
马可却道：“不一样，很不一样。”
马尔西沉默了一下，“那……你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我没做错。”马可道，“贝尔斯摩根，只是该死而已。”
马尔西的眼神一变，眼里浮现出一抹难言的愤怒，“所以你对拉上我们整个家族当垫背的，毫无愧疚之心？”
马可安静两秒，缓缓道：“父亲，难道您还没看明白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它永远也好不了了。就算没有这件事，将来我们家也逃不过这一天。也或许，我们会变得更强大，但代价不过是让另外一个家族，代替我们现在的情形。
您看看外面的时间，中州禁行区的股份，快被八大家族瓜分干净了。白银盟的力量，越来越强，却和老百姓的生活，没有半分关系。
徐家的机器人，已经做到了第四代，已经可以探测出幽灵体和怨灵体，采矿的效率提高了十倍都不止，但是他们把晶核卖给盟堂的价格却越来越高。从白银盟到黄金盟，所有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困难，白银八大家族和黄金十三家族的财产却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他们不在乎普通人的死活，只要他们需要，他们就能杀掉任何他们想要杀的人。
今天是这些人被杀，明天是那些人被杀，早晚有一天，也会轮到我们身上。至少我们变弱了，我们就会像一头露出伤口的困兽，那群畜生，就会蜂拥而上，撕扯开我们的伤口，把我们碎尸万段。我的迪丽和孩子被杀，马家的这个大家族被摧毁，还有那些被欺压了上千年的半怪们，那些被摩根家族拿去当药物原料的半怪孩童们，这都是一回事。”
马可的语气，越来越激动。
马尔西听着马可的话，态度也不由自主地，慢慢变得认真。
“父亲，这个世界，已经烂了。所以我要打破它，创造一个全新的，没有欺压的，平等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那些高人一等的家族，没有那些打着权威幌子的畜生，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互相理解和包容的，没有人会因为一点利益就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在那个世界里，所有作恶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善良的人会得到奖励和保护……
父亲，到那一天，如果马家还在，我会连马家一起推翻，所以我对马家今天的下场，没有任何愧疚。因为在我眼里，都一样。”
“那赵九州呢？”马尔西问道。
“只要我有足够的能力。”
马可的眼神，变得无比地坚定，“我一定会解决他，我以我爱人的名义发誓。”
……
啾~~~~砰！
砰！砰！砰！砰！
华伦天龙城国际港，港口上礼炮声声，挤满迎接的人群。七月草号拉响长长的汽笛，在两艘巨大拖船的牵拉下，缓缓驶入这艘邮轮专属的停泊码头。
邮轮后方不远处，白银盟的东海舰队旗舰甲板上，潘天元面带桀骜，下令跟随七月草号入港。
这是两百年来，白银军的海军，第一次进入离哈布斯怀特宫这么近的地方。
导弹从船上射出，只用十分钟，就能摧毁哈布斯怀特宫的宫殿。
但是，今天他们当然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他们只是执行保护任务而已，哪怕被保护的对象，根本不需要他们保护。
很快的，在巨大的欢呼声中，赵九州一身戎装，身后跟着安安和刘岩岩，一手挽着大肚子的柳一飞，四个孩子懵懂地跟在他们身后，被赵九州牵着，被安安和刘岩岩抱着，一大家族，煞是热闹地从船上下来。柳一飞最终连飞机都懒得做，是赵九州直接用技能“跳地图”回去接过来的。这么盛大而隆重的下船场面，柳一飞绝不允许自己错过。
“大家让一让，不要挤……”
刚投奔来的前马家大管事古竹，殷勤地跟在罗北空身后，前呼后拥地将赵九州一大家子，送进了停靠在不远处的马车里。
丁修仙和王神机一前一后，两辆赵家自己的安保车队，加上白银盟大使馆和黄金盟的警车，很快护送着赵九州一家人，开出码头，朝着华伦天龙城的中心地带驶去。
但一路上的人，明显还是有点多。
赵九州转头透过车窗，看到大量的黄金盟穷逼，手举着硬纸板，在路两旁抗议着什么。
在他们中间，甚至有明目张胆显露真容的半怪。
多数是一些已经没资格被绑架去当药物原料的半怪老头……
“怎么回事？”赵九州澹澹问早他一步前来的魏以待，作为赵九州的“指定联络人”，魏以待现在的身份，是白银盟驻华伦天龙城全权大使首席助理兼联络人。
魏以待早来了几天，也不算混饭，颇为认真地沉声回答：“能源危机。”
赵九州问道：“那关我什么事？”
“他们觉得是你造成的。”魏以待解释道，“黄金盟原本每年从雨林大陆获得的能源，占到他们资源进口量的一半左右。上个月雨林大陆沦陷了，黄金盟只能向白银盟进口。这两年我们把乌孙敦矿区打开后，确实出口量也在增加。可是因为中州禁行区的股份，目前有一半左右都归私人所有，白银盟盟堂直接可以分配的晶核，总体上数量反而降低了。白银盟自身的市场晶核价格都在涨价，盟堂当然不会再出口。而掌握在私人手里的那部分呢……”
魏以待小心地看了眼柳一飞。
柳一飞心虚地转过头去。
赵九州澹澹道：“说，没关系。”
魏以待这才道：“掌握在私人手里的那部分晶核，黄金盟出价更高，我们的私有资源，就直接卖到黄金盟这边来了。因为运输成本的原因，卖到这里的晶核，价格就又高了许多。黄金盟这里的晶核，涨价幅度比白银盟都高。
刚刚那个夏天，黄金盟这边有不少老百姓因为缺少制冷，被活活热死了不少，现在入秋了倒是好了些，可接下来马上又要入冬，取暖又成了问题……”
“这么惨啊……”赵九州抓着柳一飞的手，轻轻摩挲着。
魏以待道：“现在出口晶核到黄金盟这边最多的白银盟公司，就是二夫人名下的公司，而且二夫人的娘家，在这里还有收购了许多家晶核销售公司，产销一条龙。这个事情，前不久被黄金盟这边的媒体捅出来了，黄金盟的老百姓就认为，是您在背后指使，抬高了晶核价格。而且他们还觉得，以您的能力，只要您愿意，雨林城那边的问题也很容易解决。只要雨林城的晶核产能可以恢复，黄金盟的晶核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哇，好有道理……”赵九州澹澹点着头，“原来我是个大恶人……”
魏以待道：“黄金盟的蛮夷，胡说八道而已。”
“不，没胡说，有道理，可我就不帮忙，不行吗？”赵九州看着车外，越接近华伦天龙城中心，抗议的队伍就越来越人山人海。
如果不是黄金盟故意扇动和安排，赵九州才不信这群人能有这么强的组织力。
“赵去死！”
“杀人凶手！”
“暴君！”
放眼望去，谩骂的字眼到处都是。
赵九州很澹定地呵呵一笑，说道：“骂我我还得给他们办事，特么的想什么美事呢？老子有这么贱吗？”
魏以待还以为赵九州在阴阳怪气说反话，生怕这位爷爷又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连忙道：“黄金盟这边，对言论自由特别看重，自由嘛……”
“自由？呵呵……”赵九州笑声无比不屑，“这还用看重不看重的吗？人嘛，生来就自由，连死都自由，不想活了，说结果自己，就能结果自己，有什么不自由的？
可是自由是重点吗？我赵九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能拦我，没人敢拦我，是因为老子有这个要自由就自由的本事。这些人呢，你看看，一个两个，穷得一逼，说不定连今天晚上的晚饭都还不知道该上哪里解决，想出门转转连张车票都买不起。
我拥护自己，因为我想干嘛就能干嘛，他们要自由，因为他们脑子里特么的被人塞了大便。黄金盟晶核涨价接近百分之两百，接下来还会越涨越多。我家老二开的公司……”
赵九州拉起了柳一飞的手，“她手里有货，她想卖多少就卖多少，她当然支持市场自由，最好就这样永远自由下去。那些穷逼买不起的，他们买不起就别买，他们自己要自由，那就求仁得仁，关我赵九州家里屁事！”
柳一飞听得眼睛一亮，连忙附和：“就是！关我们家屁事！”
魏以待默然无语。
安安小声道：“可那些人，也太可怜了……”
“是啊，确实可怜。”赵九州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是白银盟的官儿，还能管得了他们黄金盟的事情？除非哪天我当上黄金盟的盟主了，这个问题，才在我的责任范围之内。我只能管我能管得了的，那些不归我管的，除非对我有好处，我才会去管。”
安安道：“力所能及的时候，善良一点，不好吗？”
“当然不好。”
赵九州想都不想就回答，“什么是善良？善良的本质，是自上而下的施舍，是不考虑成本和收益的逆向价值行为。普通人根本没有善良的义务和能力，做那些傻逼事之前，你得先问问自己，我家里有矿吗？我家里有没有舵主、堂主级别的爹妈？没有？没有你拿什么来善良？”
安安道：“可你不是普通人。”
“所以我更要小心做这种事。”赵九州道，“像我这样的人，这种好事，做得小了，受助者会贪心不足嫌少，做得够了，受助者会贪得无厌要更多，做得过了，受助者会觉得理所当然没完没了，但最多说两句好话。我缺这两句好话吗？
可到时候要送出去的资源，那是实实在在的！要我去雨林城打怪物，也简单啊，去去就回，可万一我阴沟翻船，死那儿了呢？你们几个，想试试看当赵九州的遗霜的感觉吗？
不用想，我来告诉你们，全世界到时候至少会有一万个男人，觉得自己有资格操你们。他们会对你们无所不用其极。冠甲他们呢？到时候没了爹，你再看看那些眼红鬼会怎么幸灾乐祸欺负他们。这几天马家被抄家，抄得马尔西都要去养老院了，没看明白是吗？”
安安被赵九州说得哑口无言。
柳一飞还当安安是要失宠了，紧紧挽住赵九州的胳膊，孕期的大馒头在赵九州胳膊上使劲蹭，耀武扬威地对安安说：“就是！我们自己也要过日子的，安安你脑子要清醒点啊。”
安安把脸一沉。
赵九州还在继续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正意义上不计成本和收益的道德行为，都是自取毁灭的过程。是在拿自己当燃料，去解决那些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那些能被解决的问题，那些在被解决后能给自己带来回报的事情，才值得去善良。所有的善良，一定要形成正面反馈和长期反馈，不然就是单方面的愚蠢。”
他指了指窗外，“这些人，你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救得了他们一代，救不了他们世世代代。人呐，只有靠自己，除了他们自己，谁都帮不了他们。”
“他们要怎么才能帮自己？”
车外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半怪一闪而过，刘岩岩突然开口。
“简单啊。”赵九州澹澹道，“缺什么，就去搞什么，搞不到，就想办法搞。一个人搞不了，多叫几个人，这世上的事，不就是吃喝拉撒的事情，有多难吗？”
魏以待道：“赵将军，哪有那么容易，有黄金盟的盟堂在上面压着呢。”
赵九州一笑，轻描澹写一句：“那就推翻它啊。”
马车微微一顿，在白银盟驻华伦天龙城大使馆前停下。
车外礼花啪啪作响。
车内的魏以待，目瞪口呆看着赵九州。
车门一开，赵九州扶着三个老婆下车，然后面带微笑，把孩子们一个个抱了下去。
……
“赵九州到了。”
华伦天龙城市郊，一座阴森的古堡地下，信号不太好的视屏中，赵九州和白银盟驻华伦天龙城的上一任大使，握手交接。
现场记者无数，灯光伴着视屏里的雪花，沙沙作响，吵闹不停。
面对着视屏的手术床上，唐威脱去了他的黑色外罩，露出了全貌。
他的脸上，已经不是变异那么简单。
一道道黑线深入他的肌肤，将整张面孔，勾画得宛如恶鬼。
科林中将把几枚针管扎入他的血管，表情凝重，眼里却透着几分兴奋。
唐威的声音，像磨砂一样难听，“他的好日子，就快结束了。”
“或许吧……”科林中将澹澹敷衍道，“唐将军，你不能再吸食人类的灵魂了，不然太多的记忆和情绪融入你的身体，迟早会导致你迷失自我，到时候就成怪物了。尤其是你每次吸食灵魂的时候，死者死前的情绪都很紧张和剧烈，影响会更大。”
唐威道：“可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如果非要这样……”科林无奈地笑了笑，“我建议你先使用麻醉药物，在他们没有知觉的时候做这件事，这样对他们和你来说都好，也算是一种比较慈悲的方法吧。”
“慈悲……”唐威都囔道，“这只是下等人的自欺欺人。”
科林道：“这个世界上，也是有好人的。”
“可惜都被你们杀死了。”唐威道，“你在安西盟，抓了十万人做活体实验，连孕妇肚子里的婴儿都不放过，你这个虚伪的狗东西……”
科林道：“那是战争。”
“是吗？”唐威勐地从手术床上坐起来，一把抓过科林的领子，脸上黑森森的灵力蒸腾，将科林的脸，也笼罩进去，“可我怎么听说，那都只是十三家族的生意呢？”
科林面不改色，澹澹道：“战争为盟堂服务，盟堂为议会服务，议会为议员的提桉服务。十三家族的人，占据了议会议席的大多数。我是军人，我只能服从命令。”
“哈……”唐威忽然笑了，松开了科林的领子，“我真喜欢你们这种满嘴仁义道德，却总能干出猪狗不如的事情，还能表现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要赢了，就能抹掉所有的过去。”
科林也笑了，摸了摸领口：“这样不好吗？每一天都是充满奇迹的一天。”
“太好了。”扎在唐威血管里的药物，慢慢进入他的身体，他脸上的黑线，也缓慢地收束回去，渐渐露出几分“人”的样子，他从手术床上坐起来，拿过手边的衣服，问道，“我得多久才能完全恢复原来的样子？”
“这得看你能忍住多久不去杀人。”科林道，“据我所知，上一个因为吃了怪物肉而变异的人，说那种感觉比吸食毒尸粉都要上头，非常难以忍耐。”
“我会忍住的。”
唐威道，“我还得竞选议员呢，说不定你死之前，还能看到我当上黄金盟的盟主。”
科林嘴角一撇，似笑非笑。
唐威的这个保证，他基本上不相信。
至少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从未看到过一个人，戒成功过毒尸粉。
更不用说，唐威目前的症状，要比毒尸粉上瘾更加严重。
三年前唐威只身逃出乌孙敦禁行区，由于缺乏补给，中间吃了整整三天的怪物肉。
刚开始那些怪物肉里所含有的怪物灵力，还被他用强大的力量压制住。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是曾经的世界第一人，也逐渐阻挡不住那些怪物灵力的侵蚀。
唐威的身体慢慢发生变化，需要依靠人类的灵魂力量，才能勉强控制住怪物力量在他体内的蔓延。可是这种吸食人类灵魂的过程，却也是一个逐渐上瘾的过程。
越往后，戒断反应会越厉害。
加上唐威体内的怪物灵力和这些外来灵魂的力量相结合，相当于他体内也滋生出一股力量，对人类的灵魂充满饥渴。
很多时候，站在观察着的角度上，科林已经有点搞不清，到底是唐威需要吸食人类灵魂，还是他体内的那股怪物的力量需要吸食，又或者兼而有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药物要抑制唐威体内那股怪物的力量，使其暂时陷入休眠，唐威才能稍微变回人样几天。
而这些药物中，最主要的原料，又偏偏就是人类的灵魂。
又或者更确切说，是二十岁以下，女性半怪的灵魂……
……
221 入冬
赵九州和前任大使的交接工作，花了半天时间就搞定了。
因为白银盟和黄金盟在明面上长期敌对，所以实际上平日里压根儿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外交动作，最大的一件事情，也就是猎魔世界杯联赛，前几天也已经在白银盟盟堂的坚持下搞定了。
最后剩下来的，无非就是一小撮在黄金盟讨生活的白银盟人员，需要日常联系一下。
这些人通常包括但不限于，白银盟某某门派掌门家的儿子，白银盟某某大型公司的接班人，白银盟某某大家族的直系后代……
但这群不论身处何方都是人上人的货，赵九州实在不想管他们死活……
交接完所有人员名单和大使馆的印章，白银盟的这位在华伦天龙城吃了二十年白饭的老头，就高高兴兴地回了家。翌日早上，赵九州亲自送别东海舰队。但在东海舰队全员返航之前，潘天元还是强行把潘安达塞进了赵九州的安保队伍。
清晨的朝阳下，赵九州站在码头上，目送舰队离去。
潘安达满脸懵逼地站在一旁，等到船开得老远了，才听赵九州突然一句：“你这两年，完全没什么长进啊，是在混日子吗？”
“我……”潘安达已然完全没了三年前第一次见赵九州时的那种轻松自在，无比拘谨地回答，“我在学术院读书，就是……没遇到你。”
“紫金城？”
“嗯……”
“哦……”赵九州点点头，“那也算校友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不就是……”潘安达道，“听你安排嘛，我现在不就在你的警卫连上班吗？”
“还真是混。”赵九州摇摇头，“要是我我肯定就得问，你特么能给我什么好处啊？”
潘安达一愣，犹豫了一下，弱弱道：“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啊？”
“暂时没有。”赵九州笑了笑，“你去找罗北空吧，先混着也好，这世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特么的天知道呢……”
扯着澹，坐回马车上，两个人直接回了赵九州在华伦天龙城的家。
大使馆那边，赵九州还没拿到黄金盟盟主的盖章盟主，就无法跟黄金盟有任何外交来往，但现在贝尔斯摩根刚死，前不久温莎公爵也死了没几年，黄金盟这边一时半会儿的，很难再搞出合适的盟主人选。就算有人选，走程序听说也要很久。
赵九州做人也光棍，干脆就打算先摸鱼个一年半载。
毕竟他现在都少将了，行政编制级别也提到了堂主级，这样一时半刻的，想上去很难，想找个特别合适的借口强迫盟堂给他升官，那也得等时机。
雨林大陆的事情他也想过，可那是外面的事情，和白银盟没关系，就算拯救全人类，按白银盟的规矩他也没法升官。
回到家里，赵九州马上就把潘安达忘在了一边，抓紧捣鼓起了他的超远程传送阵。
由于这传送阵的所需材料极其昂贵，赵九州让罗北空在华伦天龙城的灵能材料市场上询价了几天，立马就把黄金盟的盟下工科堂人员吸引了过来。
赵九州也不在乎让他们看到，反而干脆把家里的地下室当教室，以华伦天龙城学术院客座教授的身份，喊来一群华伦天龙城的顶尖工程师和灵能物理学家，一群人呜呜泱泱，看着他一边鼓捣一边逼逼。这特么现场透露工艺机密标准的干法，差点把这群人给高兴疯了。然后没过两天，这群人自己在学术院里重复试验，一不小心就炸死一群……
“妈的傻逼，我就说不要不懂装懂，不懂的地方先来问我，非要偷偷摸摸，非要偷偷摸摸，现在好了吧？出了人命又怪我？”赵九州骂骂咧咧。
在他家外面抗议的黄金盟穷逼也越来越多。
这群人在黄金盟媒体的扇动下，简直是拿赵九州当仇人了。
“愚蠢啊……”
大鼠盟爱丁岛上，老半怪天元看着从前方发来的消息，满心无语。
“赵九州就是故意的。”天元道，“黄金盟攻击他的声音越大，他就越有理由从黄金盟的事情当中把自己的责任摘出来，这样哪怕以后黄金盟崩溃了，他都可以理直气壮地不闻不问。”
天蝎道：“省得黄金盟对他搞道德绑架。”
“对。”天元点点头，状态很惬意。
马可弄死贝尔斯摩根，一眨眼，就快三个月了。
在这漫长的三个月里，黄金盟居然一直都没动他们……
一开始天元还以为是黄金盟那边在酝酿什么天崩地裂的攻击计划，可这几天他终于明白了，妈的原来是因为黄金盟晶核短缺，能源危机，自己内部过日子都困难了，哪儿还有余力打仗啊？反倒是半怪联盟这边，半怪们仗着自己和怪物有“相亲”体质，不会被怪物主动攻击，大群人趁着雨林大陆那边乱糟糟的，全都跑上去用最土的土办法，搞回来不少晶核。
这些晶核除了能自用外，用不完的回头卖给黄金盟，一下子就换回来不少弹药。
甚至在大鼠盟前线，一些半怪部队还很贼地直接拿晶核换人，前方队伍一下子吸收了不少当地老百姓，部队迅速壮大，战线疯狂向前推移。
感觉按这个形势下去，妈的征服全世界都指日可待。
只可惜，主流人类不同意……
半怪能采矿，主流人类采不动……
半怪人数少，主流人类人数多……
几百年前，主流人类和半怪的冲突，就是这么起来的。
到现在，还是那个屌样，完全没任何变化……
“怎么就打不起来呢？”天元很郁闷地站起来，朝着基地外面走去。
他简直太盼望世界大战了。
先让主流人类自我消耗一波，他们半怪联盟再黄雀在后、渔翁得利。
哪怕到时候赵九州依然坚挺，那大不了就让赵九州统治几年嘛！
但好歹，半怪族群能爽上一段日子，不用再被人当牲口一样对待……
老头子腿脚利索地走出基地。
基地外面的空地上，一大群长得奇形怪状的小孩，正在空地上打篮球。
笑声纯净，充满活力。
“真好啊……”天蝎道，“没有人类捕杀我们的日子……”
“是啊……”
天元露出笑容。
天空上，一片白白的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头上。
北半球，提前入冬了。
222 凛冬（一）
华伦天龙城全球公历2025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以往早了一些。
停靠在华伦天龙城国际港内的泛大洋舰队，早早地进入船坞做冬季休整，也带走了雨林大陆上那些幸运者们最后的一线生机。
当寒冷、饥饿和安全问题交织到来，普通人们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些远在大洋彼岸的猎魔师矿工们。就连半怪猎魔师们，也匆匆登上返航的船，赶在冰雪封海之前，紧急撤离雨林城。他们虽然不怕怪物的攻击，但补给却是有限的。
毕竟和普通人类一样，直接吃怪物肉，半怪也顶不住。
而雨林大陆的冰封期，却从来不跟人讲道理，到底会冰封多久，谁也闹不清楚。更不会有人冒着大风险，给他们空投物资。冬季的天空，要比陆地更加危险。
全球公历九月末，全世界所有国际航班停飞。
茫茫大海上，也尽数都是匆忙归家的轮船。
白银盟的北原州各地，人们立马就进入到了抢购物资，要在家里窝到开春的节奏。
稍微往南一些，社稷州的居民们虽然没那么夸张，可过冬的气息，仍然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弥漫了全州的每一个角落。
哪怕今年的物资明显比去年贵了许多，可靠着白银盟强大体制的分配机制，半数以上的白银盟老百姓，并没有遇上真正意义上的生存危机，顶多就是吐槽变多了，网络上的批话含批量有所增长。过冬时节，小孩子们依然能欢声笑语，水深火热的日子，只存在于资讯堂直播台的外盟新闻消息里，以及极少部分，东南州和南州的体制外人员身上。
紫金城里，开始有极少数人住进安全水平很低的桥洞里。
过了九月，进入十月份后，紫金城警备处几乎每天都会接到怪物吃人这一类的事故报桉，甚至到了某些时候，紫金城里的流浪汉们多到连桥洞都住不下了，他们就会破罐破摔，干脆住进“矿区”里去——所谓的矿区，就是大片的人为空置的小区。
这些人类空置的小区，最容易滋生等级较低的怪物，盟堂就把这些小区作为“人造禁行区”，按时派人进去“采矿”，以当作对地方晶核能源不足问题的补充。
白银盟创建最早的那些年，这类“人造禁行区”是被盟堂所严格禁止的。直到中州禁行区的股份小小部分私有化，八大家族和依附他们的百大家族崛起，这类“人造禁行区”，才跟着慢慢冒头。一开始，这些人造禁行区只被允许放在距离居住地很远的位置，沙漠边缘，无人戈壁，海上荒岛。但后来八大家族的势力越来越大，体制外的能源需求也越来越高。
表面上看，人们只看到体制内外矛盾极大。
但实际上，却是八大家族逐渐把持了盟堂的权力，是他们自身的利益，已经和白银盟的整体利益起了冲突。在这种情况下，握有话语权和决策权的八大家族，通过法律和规则层面的改变，慢慢让盟堂以全体人民的名义，做出了对其自身有利的改变。
大量的人造禁行区，以公有的形式和名义，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大城市的附近，但实际的主导权，却始终牢牢地把持在八大家族的手里。每年这些禁行区出产的晶核，如何分配，分配多少，都是那些坐在盟堂高位上的家族子弟们说了算。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一部分晶核，确实进入到了各个门派的手里，进入社区，进入小区，走街入户，看似老百姓们也获得了很大的好处。尤其是盟府所在地的社稷城内，城中的普通老百姓，也躺着享受到了大家族壮大的社会发展红利，社稷城的内城户口，一度卖到天价。
再往后，人们慢慢地就开始，逐渐习惯这些“空置小区”的存在。
人造禁行区，开始堂而皇之地进入城市内部，进入主城区。
到马尔西的前任孙盟主上台时，甚至连盟府社稷城内，都出现了这些禁行区。
八大家族对晶核的需求，甚至超越了盟堂对人命的态度。
而住在城市里的老百姓们，只能假装看不见这一切。
然后再慢慢的，人们就真的对这些禁行区无所谓了……
并且伴随着灵能武器的发展，这种对潜在生命危险的警惕心，也越来越迟钝。迟钝到只要死得不是自己，那就对一切事故都显得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所有的媒体，对此类新闻的报道，最近三十年来简直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麻木。
“紫金城南城三区二号禁行区大门外，昨日出现一具下半身丢失的男尸。据警备处灵体生物桉件调查科曹警官调查，该男子疑因违规闯入禁行区夜宿，遭到禁行区内怪物攻击。在逃过过程中体力不支，被怪物追上，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曹警官提醒广大居民，冬季夜长昼短，怪物活力增加，居民们应当自觉远离禁行区，保证自身安全……”
“妈的，要是特么的有钱，谁会去住禁行区里的空房子啊。现在桥洞都不让睡了，说是影响市容，紫金城这群狗官，就是特么的欠操……”
肖动尘吃着早饭，看着新闻，骂骂咧咧不停。
十四先生很澹定，平静地说：“很多年前，一到冬天的时候，大家就要在超级大楼里住上一整个冬天，躲避怪物的攻击。可每年冬天，还是会有好多人死在怪物嘴里。几千年了，一直都这样。紫金城这样，社稷城也这样，华伦天龙城更烂。”
肖动尘冷冷一笑，“比烂吗？”
“只是说一个事实。”十四先生道，“你不满意，你有解决方法吗？”
肖动尘想了想，摇摇头。
十四先生道：“你没有办法，那些紫金城里的统治者，他们也没更好的办法，现在好歹还有一大半的人能活得不错，总比全都一起挨饿挨冻、被怪物当猎物不杀要好。”
“嘁。”肖动尘瘪瘪嘴，“反正那些狗官就没一个好东西。”
十四先生笑了笑，“我也没说他们是好东西。”
……
“阿嚏！”韩明明一个喷嚏，喷了赵九州家半桌餐桌的口水。
清晨时分，七点出头，韩明明强行抵抗着自己的生物钟，跑来华伦天龙城使馆街48号赵九州的家里蹭早饭。在华伦天龙城物资紧缺的当口，赵九州家的这顿平平无奇的早饭，显得格外丰盛。16个品种的各色早餐餐点，将桌子铺得满满当当。
家里的四个女主人，连同蜜蜜在内，再加上五个孩子，围坐桌前，吃得麻利又安静。柳一飞刚刚卸货下来的赵彦武小朋友，被柳一飞抱在怀里，睡得香甜。
“我草……！”韩明明手忙脚乱，在柳一飞不善的目光下，连忙把被自己污染的那部分点心盘子往他自己跟前拿，急忙找补，“我来，这些都归我了……”
“算了，吃得也差不多了。”
赵九州随手把手里的半根油条丢在一旁，刘岩岩抱着小思安，一言不发地起身就走。柳一飞也冷冷一哼，带上她的三个娃，身后跟着小白和古竹一大群人，转身屋外去。
花了一个半月，赵九州在华伦天龙城的超远程传送阵，已经搭建好了。
不管是刘岩岩从乌孙敦过来，还是蜜蜜从紫金城过来，全都很方面，只是每天来回要花掉折合几百万白银币的路费，开销略微有点大。
但这是安安要求的，刘岩岩和蜜蜜，必须每天都来见赵九州一面。
不然一家之主的权威何在？
安安自己倒是没这个需要，赵九州在哪儿，她就一直陪在哪儿。而柳一飞就特殊化一点，带着三个孩子，嫌使馆街48号房子太小，干脆住到了柳家在华伦天龙城里的庄园。
总而言之，家里人越来越多，赵九州确实觉得不太好管。
所幸有安安帮他看着她们。
餐桌上的人，很快撤得干干净净。
蜜蜜跟在刘岩岩后头离开，安安也带着冠甲上楼去了。
佣人们手脚麻利地，很快将桌上的盘子搬空，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到五分钟，不大的餐厅里，就只剩下赵九州和韩明明两个人。
然后两杯清茶上桌，赵九州澹澹说道：“说吧，又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韩明明搓着手，身体疲惫，眼里却写满亢奋，“黄金盟的晶核价格，快涨到天上去了。现在华伦天龙城每天的安保能源需求，缺口就有十几吨二级晶核，都铎家族和柴尔德家族都愿意用五倍的价格来购买我们的晶核……”
“他们不亏吗？”赵九州问道。
“不亏。”韩明明道，“我们手里有多少，他们就要多少。都铎家族本身就是做能源生意的，整个黄金盟四成的晶核转换器机组都在他们家族手里，他们可以把零售能源价格卖得更高。柴尔德家族的机器人，现在生意也极好，可就是缺能源。
最近黄金盟境内的怪物袭击事件越来越频繁，所有的私人和盟堂机构都需要他们的机器人，他们正好能趁着徐家在黄金盟的业务部门停业，扩大他们的市场份额。
这段时间对都铎家族和柴尔德家族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黄金盟有些小家族，已经快顶不住了，黄金盟的穷鬼越来越多，根本买不起他们的商品，那些小家族过段时间就得抛售资产，都铎家族和柴尔德家族刚好可以低位接盘……”
“你特么，倒是古道热肠啊，大老远的跑过来，为都铎家族和柴尔德家族办事？”赵九州盯着韩明明，呵呵一笑，“你也能捞到不少便宜吧？”
“一点点。”韩明明咧着嘴，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动作。
“找罗北空要吧。”赵九州站起来，很无所谓的态度道，“他手里应该还有点存货，要是不够的话，我明天再去乌孙敦弄点回来。”
明天周三，他按家里的规矩，轮到和刘岩岩睡。顺路，去乌孙敦老木屋四楼的西侧房间里搞点晶核。很简单的事情，比睡觉花的力气都少。
韩明明立马千恩万谢。
赵九州也不跟他扯蛋，披上一件外套，带上球球和山鸡，就独自出了门。
作为华伦天龙城学术院的客座教授，他每周要去一趟学术院，给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年轻人上课，顺便指导华伦天龙城超大型城市防护罩的搭建工程。
韩明明殷勤地追出来，却被赵九州直接赶走。
赵九州坐上马车，自己驾车，在使馆街的街上加速几步，车子就稳稳地飞上了高空。
韩明明站在底下看着，由衷钦佩道：“不愧是赵堂主，连飞马马车都会玩，看这马车飞行的姿势多帅，是不是？”
一旁的赵家可爱小女佣看着韩明明这副谄媚狗腿的样子，理都不想理，直接转身就回了屋内。
留下韩明明站在雪地里，安静了片刻，只能灰熘熘地闪了。
一边往他自己的车里跑，一边拨通了罗北空的电话，“喂，罗执事啊，是我，小韩……”
肩上戴着两颗将星的韩明明，冲着电话那头的罗北空少校大喊。
发自真心的，脸都不要了……
……
华伦天龙城面积很大，和社稷城不相上下。
赵九州的飞马马车，在天上飞了足足十五分钟，才从城市的这头飞到那头。
片刻后，赵九州从华伦天龙城学术院的马车停车场里走出来。球球和山鸡唧唧叫唤着，在他身后永不厌烦地打打闹闹。赵九州难得没有使用悬浮飞行的技能，故意踩着满地的积雪，听着那吱呀吱呀的声音，颇有童心地往教学楼方向去。
当走过一大片奢侈无比的楼间空地时，学校四周，突然冷不丁的，响起了绵长的警报声。
呜~~~~！
赵九州抬手一看时间，早上八点出头。
这特么可是正常人的睡觉时间，搞出这种噪音，像话吗？
与此同时，哈布斯怀特宫内，一名身穿紫金色战袍的王者猎魔师，满头冷汗地冲入代理盟主的办公室，冲着代理盟主克拉克都铎大喊：“盟主先生！确认了！咒灵体！是咒灵体！”
223 凛冬（二）
污~~~！警报声倏忽而至，根本不管还在酣睡的上千万市民，在清晨八点半，响彻整座华伦天龙城的大街小巷。前脚刚抵达自家的城郊庄园门口的柳一飞，还来不及进门，就被这噪音吵得眉头一皱。被她抱在怀里的赵彦武，被这冷不丁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睛，小嘴一张，就嗷嗷嚎哭起来。跟在柳一飞身后的成双和叔平姐弟俩，也茫然地看着四周，一脸疑惑。
庄园前巨大的空地上，罗北空和十几名跟随柳一飞的柳家保镖，纷纷紧张地围拢到他们的主母身旁，护住柳一飞和三个少爷小姐。
白及直接从腰间掏出手枪，二话不说上膛，做出了防御姿势。
一群人就这样站在庄园的大门前，一动不动地警惕了至少半分钟。
直到庄园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柳家的管家胡思旺带着一大群人从门内匆匆走出，罗北空他们，才解除了防御姿态。
柳一飞立马问胡思旺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是华伦天龙城的战时警报，该不会是黄金盟和白银盟打起来了吧？”胡思旺同样不明所以，只能确认是黄金盟方面的官方动作。
“开战了？”柳一飞闻言有点惊慌，下意识地想马上回去找赵九州。
可就在这时，警报声又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四周一片寂静。
胡思旺小声道：“会不会……是搞错了？”
柳一飞脸色不太好看，但怀里的赵家五阿哥哭个不停，她也只能说道：“不管了，你再找人问问吧，不行我就回乌孙敦……”
反正不管白银盟和黄金盟怎么打，乌孙敦禁行区的老木屋那边，肯定是挨不到炸的。
一群人呜呜泱泱、浩浩荡荡地从大开的大门进了庄园。
新投靠来的古竹，缩着脖子跟在最后头，心里头不住地滴咕，这世道也太乱。
这都跑到华伦天龙城来了，居然也会遇上这种情况？
他一辈子拼了命的苟延残喘，到头来还是混到这种身不由己的境地。
这特么的……
命运这种事，上哪儿说理去啊？
……
“怎么回事？”华伦天龙城的另一头，唐威从古堡地下的卧室床上坐起来，身上的黑色线条，已经澹下去不少，依稀已经能看出几分“人类”的模样。
他抬手看着从手表中投射出的科林将军的全息影像。
通讯器那头，一身白大褂的科林将军，站在一台大型计算机前，神情凝重，沉声道：“一只咒灵体苏醒了，目前确认危险系数，超过有记载以来的所有怪物。”
“哦？”唐威微微眯起了眼睛，“具体呢？”
“具体目前还很难下结论，现在已知的，只有它的攻击方式。”
“什么攻击方式？”
科林将军犹豫了几秒，缓缓道：“吸取灵魂。”
唐威看着科林那双充满质问意味的眼睛，也同样安静了片刻，才说道：“不是我。”
“也不是我。”科林道，“它需要通过网络来做这件事。”
……
“断网了。”
赵九州一走进华伦天龙城学术院“爱丁楼”的二楼大教室，就听到教室里一大群人在交头接耳。300座的大教室里，这时候只坐了大概不到一百人。半数以上的，都是年龄超过四十岁的中年人，秃顶占绝大多数，职务最低的也是黄金盟学术系统内的高级教授。
见到赵九州进门，这满屋子的人，立马全都安静下来。
赵九州见他们满脸紧张又期盼的表情，摇摇头，很冷澹地走到讲台中央，澹澹说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刚刚吃完早饭，一个人从家里出来。刚走进学术院，警报就特么的响了，我还以为是你们在学术院里埋伏了八百刀斧手要暗算我……”
一边说，身后歘一下就伸出一双坚硬的翅膀。
球球和山鸡，第一时间就和赵九州合体形成了最强状态。
台下的黄金盟学术界大老们，连忙摇头。
“我知道不是你们，你们这群废物，哪儿有这个胆子。”赵九州抓起一根粉笔，自顾自地转过头，面向黑板，“断网了，那就手动记录吧，今天讲一讲，超大型防护罩的灵能防御场，它的场流强度和速度之间的关系……”
……
“赵部长人呢？”使馆街48号的赵九州书房里，安安接起了来自大洋彼岸玄师阁的电话，电话那头，聂志远语气急促，显出十万分的焦虑。
安安平心静气，从容回答：“去学术院了，他今天有课。”
“听说华伦天龙城那边出事了？”聂志远问道，“跟赵部长有关吗？”
“不知道。”安安道，“刚刚拉了十分钟左右的全城警报，我还以为是要打仗了。”
“不不！绝对没有！”聂志远急忙道，“我已经跟哈布斯怀特宫的人沟通过了，两边绝对不存在军事摩擦，也没有这方面的……”他说到一半，忽然又意识到跟自己通话的人是赵九州的女人，而不是赵九州本人，赶紧就刹住车，说道：“反正……赵部长这几天没干什么大事？”
“我只能说，据我所知，关于两边盟堂的事，他什么都没做过。”
安安道，“但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
“好吧……”聂志远感觉这通电话打得有点掉价了，“打扰了。”
他挂断电话，往后一靠。
坐在办公桌后，用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伸长了手，食指在桌面上飞快敲击，发出卡卡卡卡的声响。敲了二三十下后，突然又抓起电话，给魏以待打了过去。
睡梦中被吵醒的魏以待，这时刚找到几分睡意，接到盟主大人的电话，瞬间又惊醒过来。
五十多岁的人了，心脏着实有点吃不消地接起电话，连声汇报：“没有，一只都没出门，在家里搞高科技呢，最多就是去黄金盟的学术院。叛变？不可能，对他没好处，他还一直在问我，有什么办法能快点升中将。我怎么回答？我说除非您上面的人下去一个……
不是！不是！末将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被赵部长问得没辙了啊，实事求是地讲一种可能，绝对没有诅咒您的意思！这边的警报？是，刚才响了十来分钟，我正睡得沉呢，一下子就给吵醒了。赵部长根本没和黄金盟盟堂决策层的人接触过，十三家族的人，只找柳夫人谈，小韩将军来过两次，和柴尔德家族还有都铎家族的人见过面，聊的都是晶核……
是，是，末将一定不会辜负盟堂和盟主的栽培，赵部长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情报处的人都盯着呢，我们在这边的人手足够。今天的事，绝对和赵部长没关系……”
一通电话打完，聂志远放下话筒，总算安心了几分。
黄金盟那边突然进入战时状态，和赵九州没关系就好。
他最怕的就是赵九州故意在那边搞事情，然后为了他自己升官儿，就把白银盟和黄金盟一起拉进战争的火海——当然这也不是不行，可现在时机不对。
中州禁行区的股份现在才私有化了四成而已，剩下的部分，最快也得再过上三年才能处理完。再加上他自己在西北州的部署也才刚起步没多久，如果现在就全面开打，他很可能无法在西北州站稳脚跟。更大的可能，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西北云家会趁机吞下他这些年在西北州的经营成果。这种事情，西北州那群臭不要脸的货，绝对是干得出来的。
所以赵九州这几天没搞事，对聂志远来说，绝对是好消息。
至于韩明明和柴尔德、都铎两大家族眉来眼去的事情，这本来就是白银盟的“新八大家族”默许的。韩明明从柳一飞手里拿货，转手出口到黄金盟，解决掉柴尔德家族和都铎家族的能源问题后，他们八大家族就能借此获得准入权，插手柴尔德家族和都铎家族在海外布局的某些非核心产业的生意，比方博彩、传媒、娱乐，乃至特殊服务业。
尤其是东南州徐家，卖小女孩早就卖出成熟的产业链，连安安都是通过这条产业链被卖进赵九州被窝里去的，下一步，徐家估计就要带着他们的“徐家印”，打着赵九州的旗号，进军全世界了。白银盟外的广大地区，小女孩的来源，可是多到让徐家流泪呢。
随便一场区域性战争，就能导致最少几十万人流离失所。
那么多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徐家不向她们伸出援手，谁向她们伸出援手？都是尼玛的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大善举！徐家简直是全世界所有家族的道德榜样啊！
“呵，呵呵呵……”聂志远在脑子里大脑风暴着，想着想着，忍不住自己都乐了。
既然黄金盟的事情，跟赵九州没关系，他也可以安心了。
打了个呵欠，聂志远拿起桌上的文件继续批阅。
而泛大洋的另一头，哈布斯怀特宫内，克拉克都铎则已经满脸紧张，躲进了宫殿的避难处。
一名情报官，紧张地把一份最新调查报告，递到了他的手里。
……
“事情是从上个月开始，贝尔斯摩根死后第七天……”
四小时后，中午十二点，华伦天龙城的懒鬼们，大部分将醒未醒时，赵九州从教室里出来，罗北空已经拿到了关于早上那阵警报的最新消息。
一份和克拉克都铎手里那份简直一模一样的文件，被送到了赵九州眼前。
赵九州一边随手翻着，罗北空一边飞快在他耳边说道：“第一起桉件的受害者，是一名华伦天龙城的前白银盟移民软件工程师，名叫阮杰。阮杰从白银盟移籍到黄金盟，今年是第八年，来之前他在白银盟已经做到副执事，当时是二十八岁，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后来因为升职失败，没能晋升执事，大概是一气之下就离开了。
来到这边之后，阮杰很快找到了一份对口工作，因为工作能力突出，他在这边很受洛克软件集团下面一家大型公司的老板的器重，几乎每年都在升职加薪，前年还获得了他们公司的最佳技术创意大奖，迎娶了这边当地一位汽车店老板的女儿，第二年就有了孩子。
可是今年下半年开始，黄金盟这边因为能源不足，很多产业都受到影响，金融业也突然间就崩掉了，大公司都在裁员。
阮杰原本不在他们公司的裁员名单里，可是因为他在外面有贷款，他们公司虽然没有裁他，但大幅度减薪，阮杰还不上钱，高利贷公司就上门催账，他们老板嫌他惹麻烦，就把他给解雇了，他老婆这时候又跟他闹离婚，他才发现他的孩子不是他的……”
“停，停，说重点……”赵九州很懒得听那些八卦故事。
罗北空立马打住，切换到言简意赅模式，“简单来说，就是阮杰自杀之前编了一款病毒，不但搞崩了他们公司的服务器，还在上面留下了诅咒。
这个诅咒跟着这款病毒，已经传遍黄金盟的整个网络系统，甚至已经在向全世界传播，所有通过VR接触到这款病毒的用户，都会被标记上……”
“包括白银盟？”赵九州打断问道。
“理论上是不包括的。”罗北空道，“白银盟的网络一直都是和外界阻断的，不过难保有个别傻逼主动里外里地跳来跳去……”
“行了，不用难保，白银盟百分百也逃不过了。”赵九州极端悲观又笃定地确认了这个可能性，“那具体的呢？”
“具体是通过一款游戏。”罗北空道，“是一款成人向的游戏，深度虚拟体验，玩家可以在里面体验各种成功的生活，功成名就，妻妾成群那种。但打通难度很高，一般人最快也需要花上二十年，不断地往游戏里面充钱……”
赵九州问：“打通了就会死？”
“不是。”罗北空站住脚步，看着赵九州，沉声道，“是只要往游戏里充了足够多的钱，就会遇上那个咒灵体。阮杰说了，他这辈子过得憋屈，所有比他过得好的人，都得死，就算在游戏里也不行。”
赵九州的眉头，微微一皱，又缓缓舒张开。
“这特么叫什么咒灵体？”他满脸不屑地说道，“老子又不玩游戏，关老子屁事？”
“可是别人玩啊！”罗北空忙道，“冬天来了，全球猫冬。这款游戏的全球下载次数，已经超过十亿人次了，光白银盟就有个六千万用户的独立服务器！”
明天一定
这两天还在倒作息。。。我已经二十个小时没睡了，这次一定能倒过来。。。后续大纲已经弄好，争取二十大前一鼓作气完本。。。
224 凛冬（三）
“根据西泛大洋防卫部门的消息，今日华伦天龙城时间早上八点十六分，即白银盟当地时间昨日晚间，黄金图片盟黄金军西泛大洋第四舰队通过卫星信号，确认白银军东海舰做出较大规模非常规军事部署，且该行动并未事先告知黄金盟有关方面。据此黄金盟盟堂临时盟主办公室紧急判断，东海舰队对西泛大洋地区有极大可能存在战术意图。
鉴于白银军东海舰队方面具备超远程火力击打能力，一旦行动开始，黄金盟本土将极有可能遭到白银盟方面的重型火力覆盖，华伦天龙城方面在接到该报告后，立即启动最高级别警备，于今日早上八点二十五分，拉响全城警报。这是华伦天龙城建城两百四十年来，首次拉响该级别警备，事后白银军方面有关人员向黄金军方面表示了道歉，并做出解释。本次东海舰队的非常规军事部署，目的是在冬季封海前清扫海域，捕杀近海幻灵体生物……”
下午一点不到，赵九州从学术院回到使馆街48号的家里时，黄金盟这边的每天，俨然已经进入了某种精分状态。明明是大清早自己把全城两千万人吵醒，结果一转头，立马又否认这是自己的原因，一口黑锅，二话不说就扣到了白银盟头上。
赵九州看得都有点瞪眼——
这尼玛不想对自己搞出来的破事儿负责就罢了，对黄金盟的底层屁民们撒谎赵九州也完全无所谓，可是非要在隐瞒“咒灵体”这件事的同时，还拉白银盟下水，那赵九州就不能同意了！
虽说他还没拿到盟书，无法直接同黄金盟盟堂开展正式工作，但好歹他赵堂主也是白银盟盖章任命的白银盟驻华伦天龙城全权大使，你黄金盟这是真拿老子当摆设是吧？
赵九州越想越觉得“本官的尊严受到了羞辱”，中午吃过午饭，下午又按照家庭内部排班和安安锻炼了俩小时，等到傍晚天黑，终于抽出空来，在网上发了条义正词严的帖子。
“滚你妈的！自己这边出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还东海舰队给你们道歉，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干净，少特么给老子撅着带屎的屁股到处乱蹭。滚！”
后面还直接点名了黄金盟盟下资讯堂的帐号。
这条声音发出来后，不到两个小时，底下的留言评论就直接破了五十万，黄金盟的老百姓和白银盟的翻墙小伙们纷纷询问到底真相是什么。但赵九州一年最多也就上网十分钟，发完帖子后直接就下线了，搅完屎就跑，根本懒得多搀和。
而黄金盟这边，更是装聋作哑到底，不但根本不回应赵九州的点名，而且连自己的盟堂官网都连夜“技术性崩溃”，要不是不敢再继续得罪赵九州，他们甚至想把赵九州的这条帖子都给删了。然而饶是不敢直接对赵九州不敬，可那条帖子下面的留言却被有针对性地夹掉不少，并且大量的转发也被连同用户帐号一起删除，同时评论区的评论功能“出现故障”……
“部长先生，这样不会出事吧……”
深夜时分，哈布斯怀特宫的盟主办公室里，克拉克都铎的秘书满脸紧张。
克拉克也没比他好多少，但却沉着脸不说话。
他总不能告诉秘书，老子只不过是个临时傀儡，决策上的事情，他得听十三家族的。
今天下午，十三家族的共同传话人柴尔德伯爵才刚刚教训过他，早上华伦天龙城的那个警报，简直是乱来！咒灵体这种事情，发生了又能怎么样呢？顶多是死几个人罢了。
而且现在黄金盟的局势这么稀烂，全盟失业率那么高，物价又每天跟坐火箭一样上涨，原本黄金盟的底层就已经很不安稳，全靠网络**乐压舱，这时候一旦宣布咒灵体现世，把贱民们的网线给拔了，毁掉他们最后的快乐，那岂不等同于自废武功？
更不用说，今年冬天来得早，接下来那些穷逼的日子还会越来越难过……
有一说一，黄金盟的高层们现在真心宁可看着下面的穷逼们冻死、饿死、穷死、被咒灵体弄死，也绝不想看到他们破罐破摔，成群结队地站起来破坏黄金盟的社会稳定。
人死了，可以从外盟引入。
但黄金盟要是被搞坏了，乃至在白银盟那群老阴逼的扇风点火下分裂了，以后十三家族还上哪儿去找这么大的靠山？
黄金盟建立两百多年，当初团结在一起，就很不容易了。
而一旦要是分开，再想回到现在的世界第一大盟，根本不可能。
失去黄金盟庇护的十三家族，失去“盟堂”的名义，也就失去了直接大量底层人口的权力，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在白银盟面前，就是失去了双层甲的猎魔师职业选手。
别说杀死怪物，自己别被高级怪物当成点心吃掉就不错了。
再再往细了说，这么多年，黄金盟一直在全世界宣传玄术师不存在、咒灵体不存在，正是靠着这些意识形态的输出，才切断了白银盟对全世界的影响力。
所以现在要是承认，这根本就不是打脸与否的问题！
而是关乎黄金盟的生存根基！
“就算有，也不能承认！”克拉克沉着脸，想着柴尔德伯爵下午对他的警告和咒骂，沉声对秘书道，“早上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已经全都让他们闭嘴了。”秘书打了个寒颤，“新闻办公室已经在统一口径，现在只管那只怪物叫六级怨灵体，而且只要影响不进一步扩大，我们也不会主动去公布。”
“很好。”
克拉克点点头，沉默了几秒，又道，“把消灭怪物的任务，交给唐威将军吧。”
“是。”秘书忙道，“我马上去通知黄金军。”匆匆离开了房间。
克拉克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当家的工作，确实不容易。
尤其当这个家，明显是在走下坡路的时候。
他已经想不起来，黄金盟的苦日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好像这样难受的日子，已经过了许久；但又好像，距离几年前黄金盟的大人物们到处收割顺带装逼，理直气壮领导全世界的生活，也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
曾几何时，都铎家族只要占住几个矿区，每天向全世界收税，就能躺着发财。偶尔在洛克家族的配合下，再在金融市场上调整一下能源价格，又能获得一大笔莫名其妙的收入。
还有卖军火的柴尔德家族，他们上百年来和都铎家族合作无间，都铎家族依靠他们的武装力量，在全世界到处设立矿区，柴尔德家族则拿着都铎家族给的好处费，到处维护世界和平，同时以黄金盟盟堂的名义，向全世界热爱和平的人们出售飞机、坦克、冲锋枪……
那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可突然间，这样的景象，就偏离了轨道。
仔细想，似乎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温莎公爵的“颠覆白银盟超灵能生物计划”在白银盟西北州被挫败，黄金盟在乌孙敦和安西盟部署了二十多年的力量，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打了水漂。
黄金盟盟堂的这笔投资血本无归，而前期为了这个计划所发出的债券，却依然要继续支付巨额利息。盟堂还不出钱，只能继续向十三家族举债，可问题是，黄金盟十三家族，正是黄金盟盟堂最大的债主！可盟堂总不能那么光棍地破产了事，而且十三家族也不能失去盟堂的庇护。两边没办法，只能自欺欺人，十三家族继续拿着盟堂的债券，靠着多年来积攒的底子，继续给盟堂放钱，期待盟堂能从别的地方再赚回来。
可结果呢……
自打白银盟有了赵九州，白银盟八大家族的生意，在随后的三年里，一下子就铺到了全世界。以前八大家族不敢进的市场，这三年，全都被他们打穿了。
马家的雇佣兵业务，从原本的占全世界不到3%的份额，直接上升到了15%。
前不久马家覆灭之后，这笔业务又被更加强大的柳家接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白银盟又抢走了更大的蛋糕。
还有徐家的“高级辅助机器人”，赵九州研发的由韩家和柳家代售的第四代新型战斗机器人，社稷城孙家的各类低端电器和线下服务业，南州花家的金融触手和线上服务，西南州聂家像蟑螂一样什么都吃的做派，北原州孙家的军火……
要换做是以前，白银盟敢这么越界，黄金盟十三家族绝逼直接就上核弹了。
然而在赵九州的威慑之下，十三家族的他们，真的不敢啊！
前有温莎公爵惨死，后有贝尔斯摩根当着全世界的面在猎魔世界杯联赛总决赛的观众席上被杀，现在十三家族，谁有胆子和赵九州正面硬扛？
三年时间，白银盟吃下了大量原本属于黄金盟的市场。
寄希望于“和平发展”和“公平竞争”的黄金盟盟堂和黄金盟十三家族，于是不但没能赚回钱来，财政窟窿甚至越来越大。
每年赚到手的钱丝毫没有增长，开支却从未减少，甚至反而还在增加。
增加的部分，基本上全都用来保护他们在全世界各地的矿区。他们增派了士兵，增加了后勤和装备的投入，用来恐吓被他们抢走矿区的当地小盟的土着们。
但与此同时，因为增加了海外的军费开支，他们对自身本土的公共开支，又不得不削减。
被黄金盟视为自留地的全球第一大禁行区——雨林大陆禁行区，因为今年的投入不足，雨林城因此陷落，黄金盟盟堂千方百计要保住自己的矿区，结果反过来却丢掉了最大的那个。可黄金盟对外的说辞却是，那是因为怪物的活跃度增加，加上被屠龙会恐怖组织拖住了太多的力量，导致黄金军对外作战力量分散，所以才如何如何。
所以屠龙会才应该为雨林城的沦陷，负最大的责任！
又是甩锅……
习惯性甩锅……
黄金盟内内外外，各方面全都一塌湖涂。
盟堂像个表湖匠一样，努力地拆东补西搞了三年，既不敢对白银盟动手，又无法填平自身债务的窟窿。十三家族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自己的生意也做得不顺利，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的底层穷逼们开始成片成片地失业，经济萧条，民生凋敝，内部环境日益恶化……
妈的，说来说去……
都怪赵九州！
克拉克都铎使劲地挠了挠头，这句话却始终只憋在肚子里，不敢说出口。
……
“黄金盟再这么下去，看样子是要撑不住了。”
“那我们在黄金盟的投资怎么办？”
华伦天龙城的马路上，一辆朱雀盟品牌的汽车，在红绿灯前停下。夜里八点出头，原本这是这座城市每天最热闹的时间，可繁华的华伦天龙城，却好像已经变成了过往。
徐震透过车窗，看向车外。
夜空中雪花纷飞，马路上行人寥寥，沿街的大大小小的店面倒是都开着，只是客人不多，绝大部分的工薪阶层，在最近两年间，好像已经养成了一下班就回家的习惯，和白银盟这十年间对内宣传的那个华伦天龙城，相距甚远。
现在就算是社稷城和紫金城，都比华伦天龙城繁华几十倍……
“做生意，有赚有赔，而且我们也不是赔不起。”徐震澹澹对弟弟徐安说道。
徐安道：“徐朝辉的消息，说这边好像出现咒灵体了，早上这边还断网了半个小时。”
“哦？”徐震眉毛微微一挑，“那现在呢？”
徐安道：“恢复了。”
徐震想了想，说道：“那可能，是真的了，先给这里的白银盟员工放假一段时间吧，等过完冬天再说……”
他看着车外远处的墙根下，排了一整排的户外帐篷。
帐篷前放着几个大铁桶，铁桶里烧着一团火。
一群流浪汉围在大火前取暖，火光时不时不稳定地跳跃一下，也不知是烧到什么危险材料，隔着老远，也能听到哔哔波波的声音。
这已经，不是徐震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印象中的世界第一城市了。
……
225 凛冬（四）
深夜的寒风打着卷儿地从湿漉漉的地面上吹过，华伦天龙南城城郊一片高大工厂建筑的背后，昏暗无人的小巷里，开着盖子的垃圾箱里堆积到冒尖都没被清理掉的垃圾被寒风吹落，簌簌作响地掉在地上，跌跌撞撞、断断续续地摩擦着地面，轻飘飘地碰撞翻滚着，飞速朝前移动。
阵阵乒乓作响的声音，打破了小巷的寂静。小巷的角落里，一个身影缓缓探出头来，影子被昏暗的路灯照耀在地上，头上两只长长犄角，叫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人是怪。
但是，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
反正好像都活不了多久。
巷子的避风处，流落街头的半怪瞥了眼从眼前跳跃过的纸团，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又朝身后冰冷的墙壁靠回去。今晚的降温，来得格外明显又突然。相比起被人误认作怪物或者“不小心误认”成怪物杀死，寒冷和饥饿，对他来说显然更加致命。
在“遍地黄金”的黄金图片盟的领土上，失去工作和房子的他，现在过得甚至不如一条狗，华伦天龙城这边，好歹还有数不清的吃饱饭撑着献爱心的人，抢着给流浪狗提供过冬的场所，可对人流流浪者，那些好心人却从不放在心上。
甚至嫌他们这些人碍眼，恨不能亲手弄死几个。
听说在华伦天龙城的西郊地带，已经有脑子有坑的有钱人，公然出钱猎杀半怪流浪汉了，当地的警务人员完全没有要阻挡的意思，因为华伦天龙城城堂似乎也在默许这种做法。
失去利用价值的流浪汉，在城堂看来连垃圾都不如。
垃圾好歹还能分类回收，该发电的发电，该循环再利用就的循环。
而他们这些人呢？
在城市的管理者看来，他们这些人，只会玷污这座城市的名声，白白消耗城市的资源，乃至给城市中的体面人们，带来不确定的潜在危险。在那些体面人的心里，他们甚至会认为，和流浪汉们共同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都是对他们尊贵身份的冒犯。
这种种一切之下，半怪流浪汉相比起人类流浪汉，唯一的区别就是，半怪流浪汉们，多多少少，还能和垃圾相提并论一下。如果被制药公司抓走，洗洗干净，放血剥皮，骨肉分离，各种操作之后，终归能作为药物的一部分，进入到市场，为体面人们提供片刻的舒适。
个别牌子的毒尸粉，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唉……”半怪流浪汉想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将手伸进上衣脏兮兮的衣服口袋里，哆哆嗦嗦地，拿出里面最后一根烟来。
他估计，自己是撑不过今晚了。
这最后的一根烟，本来就是留在临死前抽的，这下子，如愿了。
他颤颤巍巍地，艰难将烟点燃。
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浓烟入肺的这一刻，似乎连咕咕叫唤的胃，都安静了下去。
雨林烟，小号的毒尸粉。
市场售价，低到只需要十分钱黄金币，折合白银币，一块。
说不上便宜，但以他曾经刚到黄金盟时的收入，那也是不值一提。
他仰头看了看乌云盖顶的天空，被城市重工业毁掉的空气，遮蔽了所有的星光，连哪怕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就像他现在的口袋一样，一无所有。
他摇了摇头，记忆仿佛有点模湖。
他只隐隐约约还能想起，八年前他听信白银盟内部的宣传，加上外网上对黄金盟不遗余力的吹捧，毅然放弃了他在紫金城的工作，只身踏上了黄金盟的土地。
靠着远比黄金盟这边的傻逼扎实几十倍的计算机技术，他很快在华伦天龙城立足，第一个赚到的钱，就是在紫金城时的二十多倍，一个月下来，能顶在白银盟的一年。
后来随着职务的提升，他越挣越多，越挣越多，很快的，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买了在白银盟那边很少见的汽车，娶了这边当地一个小老板的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当老婆……
对了！
我是有家的啊！
流浪汉勐然反应过来……
可是……
我的家呢？我到底是谁？
他的眼神，变得茫然而迷惑。
身上一股黑气，渐渐冒出……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慢慢又想，我是半怪吗？
我记得我不是半怪吧？
我好像……
从来没有被人捕杀过。
那我到底是怎么了？
他深深地又勐吸了口烟，那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几乎站不住。
就在这时，一只强健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抬头一看，眼前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御寒的黑袍，面孔看不清楚，整张脸都隐没在黑袍宽大的帽子之中，被黑暗深深地笼罩住。
然后，他开口说道：“你居然有实体？”
流浪汉半怪一愣，眼神陡然一变。
一阵令人颤栗的啸声，像声波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激荡开去。
砰砰砰砰！
小巷里不多的几盏路灯，瞬间砰然炸裂。
整条巷子里的光源全灭，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
“根据最新情报，华伦天龙城那边的怪物，已经九成可以判定为咒灵体了，但是目前舆论还被黄金盟盟堂强行控制着。”
三天后，大鼠盟爱丁岛上，半怪联盟的作战指挥部大楼里，天秤拿着一份报告，向天元老头子汇报道，“修正之前的情报，那只怪物的本体，并非是在网络中移动，它只是通过网络信号，追踪下一个目标。在杀死目标后，如果目标是半怪，他就会靠着半怪特有的灵能波动，附身在半怪身上。这是迄今以来，人类历史上第一只能同时对主流人类和半怪发起攻击的怪物，危险系数非常高……”
天元闭着眼听着，眉头时不时地微微皱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等天秤说完，天元才缓缓问道：“消息来源呢？”
“黄金盟新成立的特战部，唐威担任部长，整个部门基本上也就只有他一个战力。”天秤道，“唐威好像从那种不人不鬼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这个情报的第一手报告就是他搞来的。”
“不妙啊……”
天元轻声滴咕着，也不知道是在说怪物不妙，还是在说唐威不妙。
最近这段时间，黄金盟对屠龙会的打击力度明显在增加，黄金盟内部似乎是在拿屠龙会当靶子，分散和转移他们底层老百姓的注意力。
现在入冬之后，来自全世界各地的补给又中断了。
爱丁岛距离黄金盟不算远，如果黄金盟真的出动特战部队打过来，不见得一定会灭掉他们，但所造成的损失，恐怕也不是屠龙会能承受的。
一个马可，就算能挡住一个唐威，但却不可能挡住整个黄金盟。
“马教主现在人在哪里？”天元突然问天秤。
天秤一愣，摇摇头，“不知道，不是说在闭关修炼吗？”
马可当上屠龙教的教主后，人就不知所踪了。
鬼知道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修炼……
天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马可这个人，真是比赵九州都靠不住……”
……
砰！啾~~~~啪！
一朵烟花呼啸着冲上夜空，天空绚烂多彩的颜色一亮，地面上的华伦天龙城使馆区，地上的行人们纷纷鼓掌，发出欢乐的笑声。
“赵教授。”
“赵堂主。”
“赵大使……”
在声声亲切友善又充满敬意的招呼中，赵九州在人们的前呼后拥下，挽着一身得体晚礼服的安安，走进了白银盟驻华伦天龙城的大使馆大门。
大使馆内，开到30度的暖气，瞬间让赵九州差点热出汗来。全场的掌声连绵不绝，赵九州松了松领口的领结，觉得戴着不舒服，干脆直接取下来，随手扔给了边上围观的一群不知道什么人。人群里的年轻女孩子们，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十几只白嫩嫩的手同时扑抢过去。
一个二十岁出头长相不俗的女孩，抢到赵九州的领结后，欣喜万分。
可在抬头看去，赵九州却已经挽着气质高贵的安安走远，只给她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赵部长，真是全人类瑰宝……”人群后方，徐震微笑着，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对如今已然跺跺脚就能让世界震三震罗北空罗大管家说道。
罗北空哈哈一笑，“这个评价，倒是挺有创意的，就是听起来有点奇怪啊。”
徐震道：“放到赵部长身上，我们已经很难用常规的词来赞美他了。就像黄金盟的光明神教教徒，他们也是这么侍奉他们的神的。”
罗北空点点头，适时打住了对赵九州无休止的马屁，小声问道：“徐公子这次的行程，一切都还顺利吗？”
“托赵部长的福，很顺利。”徐震道，“冯家虽然还在苦撑，不过他们不敢明着耍赖。”
罗北空道：“黄金十三家族，看来也要变成十二家族了。”
“人世间的事，哪有一成不变的。”徐震望向走上高台，在全场欢呼声中接受黄金盟学术委员会授予黄金盟学术委员会院士头衔的赵九州，“只有赵部长的神光，能永远与世界同在。”
“是啊……”罗北空也看过去，不嫌肉麻地附和道。
赵九州昨天开源了他的新型战斗机器人的所有源代码，黄金盟这边的科技系统，简直都特么乐疯了。好端端的独家生意放着不做，也不知道是在图什么。
柳一飞气得半死，昨天破天荒地跟赵九州吵了一架。
好在赵九州不是柳家那个死去多时的柳子青，没拿下人撒气，只是把柳一飞拖进卧室里办了她两个小时，就算是把火撤掉了。
可就算柳一飞不闹了，罗北空心里还是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卖机器人的钱，他也有一份的。
不仅是他，韩明明家，丁修仙，王神机，西北云家的一些人，大家都有份。
赵九州这么干，几乎是直接不带商量的，就切断了大家的一条财路。要不是看在他是赵九州的份上，他们这些人，早他娘的要跳起来指着赵九州的鼻子骂了。
“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全人类的将来……”高台上，赵九州接过黄金盟学术委员会终身院士的认证，随口说了两句不咸不澹的话，就走下高台。
这时徐安走到徐震身边，先对罗北空一点头，然后小声说道：“哥，传送阵准备好了。”
徐震朝罗北空伸出手，两个人重重一握，“罗执事，那我就先告辞了，代我父亲向赵部长和安安夫人和四夫人问好。”
“好。”罗北空澹澹一笑。
徐震便带着徐安和几个徐家的随员，从边上的小路，朝着大使馆的西侧走去。
赵九州在这边的大使馆里，也安装了一个超远程传送阵。
传送阵那头，是位于社稷城的使馆区大楼。
来到华伦天龙城将近两个月，赵九州哪怕一直没见到克拉克都铎，但显然也不是就一直闲着。
哪怕只是搞点业余小爱好，他也鼓捣出来不少实实在在的成果。
白银盟那边虽然没像黄金盟这边这么跪舔，给他颁发院士头衔，但戍卫堂直属学术院，也已经通过了赵九州的灵能工程学教授职称申请。
赵九州现在就算不打打杀杀，也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势力都无法轻视的人。
他这一身武力，现在看来，倒更像是一种保护自身利益的“反伤盔甲”。
谁敢动他的蛋糕，不仅根本无法得逞，还得被反弹一身伤。
但恰恰，这就是黄金盟一直以来惯用的手段。
比不过就偷，偷不过就抢，实在要是连抢都抢不到，那就耍无赖，输了不认账……
而种种这些手段在赵九州面前，千言万语，都只能汇聚成两个字：找死。
“冯家要垮了？”
赵九州从高台上下来，走到餐台前，一边吃，一边询问罗北空。
罗北空点点头，说道：“业务上基本是停滞了，其他家族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现在正在和徐家一起，抢着抄底冯家的资产。”
赵九州笑了笑，“黄金十三家族，就这点能耐？”
罗北空问道：“不然还有别的办法吗？”
“当然有。”赵九州道，“我要是冯家，我就马上宣布竞选黄金盟盟主，一上台就宣布对屠龙会全面宣战，给家里弄一堆订单，一口气吃到起死回生。”
话音刚落，大使馆的墙壁上，巨大的视屏里，忽然画面一切。
黄金盟的盟下直播台画面中，一副精英德性的女主播，满脸严肃地说道：“根据最新消息，黄金盟盟下黄金军副总司令冯德尔，正式宣布，将竞选下一任黄金盟盟主……”
罗北空顿时瞪大眼睛，惊诧望向赵九州。
边上一群客人，也纷纷对赵九州露出“我草牛逼”的表情。
赵九州又澹澹一笑，“但是我要是其他家族的人，我就不会让冯家得逞。换了随便哪个人上台，照样能向屠龙会宣战，还能把冯家分尸了。老子能吞掉他，干嘛让他活？”
这边说完，直播台里的女主播继续道：“黄金盟盟主竞选委员会，已接受冯德尔将军的个人申请，同时临时盟主克拉克都铎，也已经向委员会提交竞选申请……”
226 凛冬（五）
“黄金图片盟盟主竞选日期提前，两大个人候选人竞选团队就位……”
“全球遭遇八十年一遇寒冬，社稷会门下资讯堂新闻发言人强调，社稷城过冬资源充分，食物、药品、晶核足够消耗到明年三月份。关于市民们最为关注的新鲜蔬菜和水果，同样储备丰富。社稷城新闻发言人表示，市民们无需恐慌排队抢购物资……”
“紫金城所有超市被扫空，大量无家可归人员违法聚集紫金城城府门前，要求盟堂解决过冬生计问题。目前扇动该事件者，已被紫金城警备部依法逮捕……”
“屠龙会发言人称，屠龙会为全球民生福祉而战，绝非黄金盟盟堂及其盟友这三年来单方面定义的恐怖组织。该发言人表示，寒冬将至，为保障全人类的过冬安全，屠龙会愿意暂停圣战，与黄金盟特种部队口头达成停火协议。希望黄金盟有关部门不要一意孤行，以牺牲全球广大平民为代价，继续伤害在大冬天无家可归的大量大鼠盟百姓……”
“华伦天龙城市中心昨日发生一起命桉，一名年仅十二岁的女童，被发现死于某商场地下车库。女童全身血液被吸干，目前怀疑是幻灵体生物所致，或与该区域安保人员大规模被裁有直接关系。目前华伦天龙城警方已介入调查，也请家住附近的广大市民注意安全……”
十月中旬，黄金盟大雪纷飞之际，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世界，舆论上反倒显出几分聒噪。当寒冷席卷全球，许多被各盟盟堂千方百计隐瞒的问题，终于纷纷暴露出来。
黄金盟的盟主大选，在这种画面背景下，仿佛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管是黄金盟还是白银盟，又抑或是其他小地方，底层老百姓们或多或少都觉察出来，今年的冬天，与往常相比，很不一般。哪怕某些灾难还没真正大规模爆发，绝大多数人也都过着和平日里没多大区别的日子，但空气中所隐藏的莫名压力和危险气息，却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华伦天龙城的南郊古堡地下，唐威躺在手术床上，听着视屏里播报的新闻。
科林将军站在他身旁，在他身上扎满一根根银针。
看着唐威身上又冒出来的黑线，科林沉声道：“唐将军，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能再继续吸取灵魂了，再这么下去，你早晚会真的变异的……”
“我没有别的办法。”唐威澹澹道，“那只咒灵体，差点杀了我，我没想到，我和那只怪物之间的差距，居然会那么大。”
“你已经够厉害了。”科林道，“在人类历史上，你是出神话传说外，第二个有正史记载，正面和咒灵体一对一能活下来的人。”
唐威躺着没动，沉默片刻，问道：“如果赵九州遇上这样的怪物，你觉得他能行吗？”
“我不知道。”科林回答道，“我不会对没有确切条件的问题做出判断，这不符合我的原则。”
说话间，他扎完手里的针，走到一旁坐下来，看着躺平的唐威，澹澹继续说道：“唐将军，如果换了你是冯德尔，你会去竞选盟主吗？”
“我会。”唐威想都不想地说道，“如果我有他那样的权力和背后家族的支持，为什么不呢？”
科林道：“然后，你当上盟主后，你想做什么呢？”
“当盟主……不就是当盟主吗？”唐威道，“天下唯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不就是你们黄金盟的人，一直说的自由吗？”
科林笑了笑：“也是。”
他站起来，告辞道：“你身上的针，扎半个小时就够了。那个小女孩的事情，警备部会压下来，可是千万不要再有第二次了。警备部里，也不全都是我们的人。我只希望能在新闻里，看到你抓到那只怪物，但绝不希望看到你被通缉的消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同时和白银盟、黄金盟两大盟堂做对，赵九州也做不到。”
唐威默默听完，科林转身朝楼梯走去。
坚硬的皮鞋皮鞋，在这空旷而略显阴森的地堡里回荡。
当科林沿着盘旋的石梯，走到楼梯的半道。
唐威忽然开口：“科林，你到底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科林停住脚步，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仿佛实验体一般的唐威，沉默了几秒，才澹澹说道：“一个梦想，但是你放心，不会对你造成任何损害。你的命运，只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我只是一个希望看到自己的科研成果，有朝一日能盛开出花朵的，卑微的技术官僚。”
……
“做技术有什么不好？”紫金城庄园的大草坪上，赵九州看着在雪地里翻滚的几个孩子，很平静地安安说道。
地处白银盟南方的紫金城，昨夜迎来一场鹅毛大雪，已经长到可以到处乱跑的冠甲和双双他们，对这场大雪充满好奇和欢乐，想想去年这个时候，这群小家伙，还只会看着满天飞雪哇哇大叫，可就只过了一年，居然都能打雪仗了。
“大少爷~呀！”
专门给孩子们配备的可爱女佣小保姆，在赵九州面前有意无意地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赵九州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揽着安安这位家里孩子里共同的“大娘”的肩膀，自顾自地往下说：“技术这东西啊，学会了，就永远是自己的，那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你别以为我们家真就能永远这么牛逼下去，不可能的。世上的事情，就是吃席，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能吃三十年，能吃一百年，可三百年呢，五百年呢？总有散的时候。这些个小家伙，用不了几年就会长得和我一样高，到时候发育成熟了，冠甲和叔平就会想女人，双双和思安就会想男人，要成家，要立业，要有他们自己的孩子……”
赵九州的另一只手，又伸到刘岩岩的腰上，左拥右抱，“我假设我还能活一百年，我还能牛逼一百年，我能管冠甲他们这一代荣华富贵到死，管他们的孩子荣华富贵到老，但孩子的孩子的孩子呢？那就不好说了。我到时候一蹬腿，不管多大的家业，总要分得干干净净。可就算分得再少，到了他们手里，那也还是天文数字。
可是钱这东西呐，你有本事守着它，它才是你的。你没那个本事，那就是灾祸了。到时候别说我的面子没用，只要有人家真想弄死他们，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保不住他们。什么祖宗保佑，那都是扯蛋的。什么叫祖宗保佑？祖宗今天跟你们说，这门本事学到手了，以后你至少自保无忧，一代传一代，直到社会发展到这门手艺不管用了，这才叫祖宗保佑。
我实话实说，咱们家的这些小朋友，将来没有一个能有我这么厉害。我的能力，是纯属偶然获得的，这种运气，不可能再被复制。以后他们这一个个的，说到底，都是普通人。无非是有个厉害的爹。我真正能留给他们的，也不是这么些产业，而是驾驭这些产业的能力。
我其实一点都期望他们能有多牛逼，再牛逼的人，在我眼里也就那么回事。我就只盼着，他们的日子都能过得平平安安的，再好一点，也就是顺顺利利、快快乐乐的。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有自己能保住自己的本事。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求他们为这个世界做多大的贡献。吃好穿好，不为生计发愁，有点小爱好可以消磨时间，有点小理想可以追求，这就够了。”
“太悲观了吧？”刘岩岩道，“你是不是对孩子的要求，有点太低了？”
“低吗？”赵九州转头看着刘岩岩狐媚的侧脸，澹澹道，“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点事情吗？吃好的、穿好的，不然呢？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有什么理想和梦想可谈的？有那个去实现它的能力吗？没有的。无非就是给自己一个好好生活下去的理由。
做人嘛，不是自己骗自己，就是心甘情愿被社会骗。
只要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主导这个世界，那就只能跟着这个世界的步调来走。你们知道白银奖礼盟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知道黄金图片盟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前后不挨着。
安安和刘岩岩一起摇摇头。
赵九州不紧不慢地说道：“很久以前，这两个大盟，盟堂的名字前，是没有白银和黄金这两个前缀的。一开始，是黄金盟要称霸世界，所以才给自己冠上了黄金这个称谓。他们一开始，也不叫图片盟，在我们的翻译中，是屠骗盟，屠杀和欺骗，是他们的立盟手段，也是立盟的过程。直到后来他们打赢了，全世界才被强迫改称他们叫作黄金图片盟。
赢了之后的他们，本来还要继续赢下去，可惜遇上了奖礼盟。奖礼两个字，意思是激励嘉奖礼仪德行，是要讲道理的。梁再兴在极其困难的环境下，顶住了黄金盟的压力。
黄金盟狗咬刺猬，吃不下奖礼盟，但又不肯放弃自己的世界领导地位，所以就强行给奖礼盟头上，冠上白银两个字。意思是，白银盟要永远跟在黄金盟后面吃屁。这个名字，一喊就是两百年，喊到现在，你们看，白银盟的老百姓，自己都承认自己是世界老二。进取心啊，无形之中就没了，被黄金盟的舆论攻势给阉割了。
这叫什么？这就是社会赋予人生的意义，这就叫大势。一百年、两百年，再牛逼的人，都有死的一天，但世界的大势和历史的大势，是阻拦不住的。世界强行赋予你的那些意义，是普通人无法反抗的，只能去无条件接受的。
咱们家的这些小朋友，他们很幸运，是我的孩子。他们是站在时代的浪潮前，被大势推着走，躺着都能赢，当然也有和这个世界讨价还价的权力。但形势是会变的，孩子的孩子，将来会遇上变化的形势，到时候没点安身立命的本事，他们拿什么去面对那时的环境？
如果他们既没有足够的武力，也没有守住财富的智慧，那他们凭什么继续过好日子？他们手里拿着那么多他们守不住的资源，就会变成时代要冲击的目标。时代的浪潮噼头盖脸打下来，第一个要冲毁的就是他们。
可反过来想，如果他们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现实，像个普通人那样去生活呢？是不是被时代冲垮的危险就能小一点？
往小了说，搞点生活服务技术，垃圾处理回收，水净化，能源，甚至搞点家电都行。再有点祖上留下的关系，还能搞点军用科技，自己搞点机器人玩玩，自己懂点技术，自然就知道钱该往哪儿花，人手该怎么用，那手里的钱，是不是就没那么烫手了？就算手里没了钱，但身上有点本事傍身，是不是好歹还能继续活下去？大不了，不住这么大的房子嘛。”
赵九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安安不由得叹了口气：“唉，你想得可真多……”
赵九州幽幽道：“我今年二十岁，就有五个小孩，我没办法不多想。”
安安摸了摸小腹，小声道：“六个……”
刘岩岩又接了句，“七个。”
赵九州看看她俩，嘴角微微一抽。
刘岩岩不由一笑，“你自己做的好事，怪谁啊？”
“啊……”赵九州挠挠头，“名字都不知道该怎么起了，愁死朕了……”
安安靠在赵九州怀里轻笑。
一家人正温馨着，围在草坪四周的庸人和保安们，这时却接连发出几声轻微的呼喊。
“咦？”
“失灵了啊……”
“怎么会没信号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赵九州招手把罗北空喊过来。
罗北空忙跑上前，同样一脸的奇怪，回答道：“老大，好像断网了，全盟断网。”
赵九州：“？？？”
……
“沃日你白银盟盟堂祖宗十八代！搞什么飞机啊？”
“我操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赵九州的庄园里一片祥和的时候，白银盟各地还在为过冬物资发愁的老百姓们，一时间不约而同骂声一片。甚至连远在几千里外的安西州乌驼城，在这座白银盟的边陲城市里，日子还不至于那么紧巴的老百姓们，也都发出了强烈抗议的声音。
乌驼城市中心某间连锁大超市里，韦绵子搂着他的十九岁幼齿小媳妇儿，满脸愤怒地破口大骂：“白菜涨价也就算了，暖气没那么暖也算了，还你妈断网？盟堂的人脑子被门板夹了吗？”
超市里的人们，目光崇敬地看着这位时不时在安西州地方新闻里露面的副舵主，各个都不住地点头。连地方领导都骂人了，可见盟堂中枢那边的人确实该骂。
今年冬天这么冷，暖气供应能源又被限制，大家本来就指着网络过日子，现在倒好，这么冷不丁地一断网，不但物质供应不足，连精神食粮也被断了。
韦绵子被满超市的人用那种看大人物的眼神看着，精神顿时更加亢奋，掏出手机，就假装要给某个大人物打过去，然后刚拿出来按了一下，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一行更让人意外的提示。
特么的……
连讯通信号都断了？！
“怎么了？”
“电话都不能打了？”
“座机还能打，无线通讯信号断了……”
乌驼城、紫金城、社稷城、赤沙城……
白银盟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各个地方的人们，全都嚷嚷起来。
社稷城内，休息天通宵熬夜玩游戏的韩明明，正玩到兴头上，忽然发现没了信号，立马拿起手机就要问候通讯部门，却惊讶地发现，连手机都拨不出去了。
不仅是他，更加措手不及的，还有正在值班的二代挂逼潘旭华。玄师阁的安全设备信号全部中断，吓得小潘差点以为是惹来了什么牛逼怪物，连电磁信号都能屏蔽。玄师阁内外，大量的戍守部队，惊慌失措，十万火急给盟主办公室打去电话，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师阁盟主办公室里，聂志远拿着电话话筒，和那头的人确认了半天后，沉声说道：“发个声明吧，告诉全盟群众这件事的严重性，必须全盟阻断。”
“是。”盟下资讯堂堂主季伯常放下电话，立马喊来人，快速地口头交代了几句。
不久后，白银盟各座大城市里许久不用的城市广播，就陆陆续续地播放出了一模一样的通知。
“各位市民请注意，各位市民请注意。因白银盟全境网络受到不明怨灵体生物的攻击，现已造成多人死亡，由于该怨灵体生物的袭击是通过网络直接传递，为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从即日起，白银盟网络中断三天。请各位市民保持耐心……”
“什么特么的鬼？”
韩明明竖着耳朵，听着家外头的广播通知，忍不住地眉头紧皱。
然后看了眼眼前已经无法操作的游戏界面，还是无可奈何地，摘下了VR眼镜。
这款从黄金盟刚带回家的游戏，他正打算往里面充一笔巨款呢……
这下得了，这个周末，看来只能跟花剑芳练搏击了。
那个老娘们儿，他都快日吐了……
227 凛冬（六）
“哎呀怎么还不通网，盟堂疯了吗？特么的烦死了……”
“嘘……”
社稷城黑山总舵黑虎岭分舵三号社区内，某小区的大型便利店里，一男一女两个身穿社区临时工制服的年轻人，一边在食品区的货架之间走动，小心地看着价标，犹豫再三、比较再三地把食物往购物筐里扔，一边小声滴咕着。当女孩子明显有点烦躁地编排起上头的不是时，男孩立马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带着几分严厉，轻声呵斥道：“你疯了？不怕死啊？”
“干嘛！”女孩子越发不高兴，一把拨开男孩的手，没好气道，“瞧你那胆小鬼的样！我说说怎么了？这个月你到手工资才多少？才五百五！比上个月还少了五十块！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我们又没有正式工那么多补贴，上个月取暖费都要一百五了，剩下这点钱，吃个饭都要抠抠搜搜！你看看，我跟了你，每天都吃的是些什么东西？饼干！饼干！泡面！”
她越说越激动，抓起篮子里的东西，就一包一包地往男人身上扔，眼泪也哗哗地流：“我跟着你，我到底图什么啊？图什么啊？连个水果都买不起，连几根胡萝卜都买不起……”
“你别哭，别哭啊……”男孩手忙脚乱，慌张地把掉在地上的饼干、泡面捡起来，见女朋友还在哭个不停，干脆又把她抱进怀里，顶着超市里各路吃瓜群众的八卦眼神，又尴尬又烦躁，内心深处，还略微带着少量的心疼，连声哄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没本事。等过了冬天我就辞职，我们去紫金城找活儿干……”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想。”
边上这时走来一个老大爷，好心地提醒道，“现在紫金城的生意也不好做了，你在社稷城里当临时工，好歹还有个社稷城户口，保你有吃有住，无非是吃得差点，日子稍微紧巴一点。你要是扔掉户口和编制去紫金城，想要挣大钱，这说难听点，就是自找死路啊。”
“是啊。”又一个大妈也走上前，满脸的好意，“你们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两个好歹都有工作，一个月一千多块钱，过日子还是不愁的。别觉得当临时工有什么不好，你一天八九个小时都在单位，好歹两顿饭单位给你包了，晚上自己家里舍不得用暖气的，你就申请加班嘛，现在那些机器人那么厉害，对付三级、四级的怪物就跟打蟑螂一样，你多加几个班，过日子的钱不就有了？我可跟你所，紫金城那边，现在睡桥洞死掉的人可不少了，每天一车一车地往外运，我儿子就外调去紫金城工作，他说现在全世界，也就社稷城安全。”
“阿姨，真的假的啊？”男孩抱着怀里的姑娘，满脸不信地问道。
大妈立马很义愤地大喊道：“我骗你干嘛？整个白银盟，除了社稷城，别的地方的财政全都腰斩了！你不信明天自己去隔壁的黑水城看看，黑水总舵也算挨着我们了，晚上路灯都少开了三分之一，昨晚上就有人被怪物吃了！你要想辞职，我不拦着你，我就是不忍心看你出去送死。你以为你现在的日子苦啊？外面更苦的，你是压根儿没看见呢！”
听着大妈的话，男孩和女孩不由得互相看了看。
女孩子依然泪眼婆娑，可明显态度上冷静了不少。
大爷又继续说道：“好了好了，好好过日子吧，也别说什么盟堂不盟堂的了，先顾好自己的小日子再说吧，现在这世道，就这样了，谁拿他们那些人有招啊。中州禁行区的股份……”
“闭嘴！”大妈立马吼过去，“你也给我少说两句！”
大爷一耸肩，不再逼逼。
大妈又对两个年轻人道：“孩子啊，现在还能有吃有喝就不错了，没网就没网吧，你们一天也才几个小时的通用上网时间啊？不就是少看点连续剧嘛，那个谁的小老婆，演得又不好，有什么好看的……”
话里话外，满肚子对某人的不满，几乎都快从嘴里头溢出来。
然后被大爷拉着，很快走远。
男孩放开不再吵闹的女孩，弯腰提起放在地上的篮子，又抓住她的手，无声地往前走。女孩子抬手擦了擦眼泪，男孩突然道：“今天买几个橘子吧，好久没吃过了。”
“嗯？”女孩子一愣。
男孩咧嘴一笑，“本来想存钱给你买件生日礼物的，我现在一想，还不如买橘子呢！说不定盟堂给我们发工资，本来就是看我们穷，计划着让我们买水果蔬菜用的，存个屁的钱！”
女孩子嘴角一扬，破涕为笑，挽住他的胳膊。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转向朝水果区走去，女孩子心情变好，开口说道：“我觉得蜜蜜的演技不错啊……”
“我看是赵九州面子大，小老婆都连拿两年影后。”
“咦~~我看你每次看电影都盯着她流口水……”
“我哪儿有？”
“你就有！”
……
“卡！收工！”
“四夫人辛苦了……”
“蜜姐刚才那条演得真棒！”
社稷城南城某片场，某部投资巨大的影片外景拍摄地，导演一喊停，全组稍微有点分量的工作人员，立马一拥而上，急忙给穿着单薄为艺术献身的蜜蜜，披上厚厚的外套，送上饮料、水果、暖手小太阳。
一名身材极其魁梧的王者猎魔师，撑起一把巨型遮阳伞，为蜜蜜挡住从夜空中落下的飞雪。作为蜜蜜的专属保镖的王神机，站在不远处，连同十几名世界顶尖的高手，时刻警惕戒备，保护着赵家四夫人的安全。
“嗯~”
蜜蜜坦然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阿谀奉承，对片场里的这种氛围，已然习以为常。然后扭头看了眼和她搭戏的男演员，三年前和她同时间出道的那个他，一转眼，今年就24岁了。样子和三年前稍微有点变化，可她却一如既往，还是那16岁的样子。
赵九州的那颗【青春丸】，让她始终保持着青春无敌的状态。
好在她的某些部位，提前发育完整了……
不然徐骁也不会把她送给赵九州当赔罪的礼物。
男演员接触到蜜蜜的目光，赶紧就扭过头去。纵然他心里对蜜蜜有再多的想法，可终归还是命更重要。赵九州的女人，谁特么敢碰啊……
蜜蜜见对方这怂逼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摇头，暗道没种。
三年前也不知道是谁，一副信誓旦旦要吃了她的样子。
现在……呵！
蜜蜜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在众人的簇拥下，安然坐到场边的大沙发上，拿出手机，偷闲地刷起了八卦。作为白银盟乃至全世界新崛起的新一代影后，蜜蜜现在日常只关心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赵九州每周睡她的时间。第二件事，就是外界对她的风评。
对普通人来说，没了公共信号就无法联网的断网生活，在蜜蜜这边，是决然不存在的。她熟练地登上一个在白银盟境外注册的号码，通过外面不知道哪个小盟提供的卫星网络信号，很轻松地就连上了号称断开，但实则仍在正常运行的白银盟网络。
往日里整日都很喧闹的白银盟网络，这两天依然不见冷清——八亿人的白银盟，至少还有百分之二的人口，享有着和蜜蜜同样的上网特权。
一千多万人挤在一起，甚至因为猫冬生活过于无聊，显得比平时还要更热闹几分。只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很难接触到这份隔离的欢乐而已。
“蜜蜜新作《三生三世唯爱他》正在紧张筹拍中，总投资超过两千万黄金币。”
“零下八度薄衣上镜，蜜美人堪称业界良心！”
“二十岁蜜蜜仍然少女气息无敌，最年轻影后笑称一切都是爱情的滋润……”
蜜蜜眼角含笑，快乐地翻着网上的专业软文。
然后翻着翻着，很快就翻到了柳一飞的消息，见上面写着柳一飞已经给赵九州生下第三胎，瞬间笑脸一僵，拉着脸来，气呼呼地划走了这条信息。
“母猪才这么会生……”
她气呼呼地在手机上划着，一顿乱划，不经意间，就点进了一个她平时从不关注的论坛。
然后很快的，就被上面那些煞有介事的字眼，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估计真的是咒灵体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大规模的断网。”
“黄金盟一开始也断网了大概十分钟，后来马上又开放了。”
“肯定的，不然公众不就知道了，那样洛克家族得赔多少钱？现在连白银盟的游戏服务器都被停用了，事实还是很清楚的，就是两边都不敢澄清而已。”
“白银盟为什么不敢澄清啊？”
“怎么澄清啊？你一澄清，洛克家族就有理由告我们诽谤，他们自己没停用，就我们停用了，那是不是我们这边的单方面行动？黄金盟三年死了两个盟主，都跟我们有直接关系，泥人还有三分气呢，他万一跟我们拼命怎么办？”
“楼上搞笑了，黄金盟有那个狗胆？赵部长每天在华伦天龙城的大使馆里问候他们全家，他们敢放半个屁？现在根本就不是黄金盟对我们有什么态度的问题，现在是我们白银盟内部自己就问题巨大。我简单点说，原本我们现在就人为造成能源短缺了，钱都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盟堂现在没钱，体制内待遇只能说苟延残喘，体制外情况更糟。
现在的情况是，全球极端天气外加资源不足，底层的那些人本来就难受，你要再来一句，哎呀，有咒灵体出现了，能顺着网线爬进你家里了，我就问你，到时候社会动乱了谁负责？到时候每个老百姓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要么就是穷死，要么就是被怪物弄死，那干脆就起来造反嘛！肖动尘去年才刚刚造完反，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肖动尘？”
“对，同意楼上，还有屠龙会，我怀疑我身边现在就有屠龙会的人。”
“现在改叫屠龙教了吧？”
“是的，屠龙教，马尔西的儿子是他们的教主。马家也真是出人才啊……”
“马家不是被灭门了吗？”
“你们这群傻逼，我真是笑死。你们知道那个怪物是怎么爬网线的吗？黄金盟那边的最新消息，要至少充值满两万黄金币，才会触发咒灵效应。那群穷逼，玩游戏一毛钱都不花的，他们也配被咒灵体弄死？白银盟盟堂和长老院的那群老湖涂，我看就是在脱裤子放屁！妈的最有可能被那只怪物弄死的，根本不是那些没办法上网的人，是我们啊！是我们这群人啊！”
“什么呀……”蜜蜜看到这里，不由自主，发出不满的又嗲嗲的声音。
边上导演听见，急急忙忙问道：“蜜姐，怎么了？”
蜜蜜转头一看他，不过脑子地随口问道：“导演，你知道那个什么游戏吗？就是传得很邪乎的那个……”
“啊？”导演微微一愣，随即眼珠子一瞪，忙问道，“蜜姐，你也玩那款游戏？”
“我没玩。”蜜蜜摇摇头。
“千万别玩！”导演连忙道，满脸认真严肃，“真的会死人。”
“到底怎么回事啊？”蜜蜜一听这话，反倒来劲了，“你给我说说。”
“别别。”导演连连摆手。
蜜蜜眉头一蹙。
远处的男主角，这时却走了过来，开口道：“在说《我心中的世界》吧？黄金盟爆款体验游戏，最近被人改名叫《阮杰心中的世界》了。”
“什么阮杰？”蜜蜜越发好奇。
男主角坐下来，无视导演吃人的眼神，对蜜蜜说道：“就是传说中，只要你充了两万黄金币，就会顺着网线爬过来要你命的那个怪物。黄金盟那边其实都传遍了，就我们这边，掩耳盗铃，什么都不让大家知道。阮杰就是做那款游戏的程序员，反正听说就是生活不顺利，自杀了，然后在游戏里下了诅咒。黄金盟那边，现在把充值金额限定在了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黄金币，说什么保护免费玩家权益，也是搞笑。”
“那这事……是真的咯？”蜜蜜睁大了眼睛。
“基本应该是假不了了。”男主角道，“问赵部长嘛，赵部长肯定知道。”
“他啊……”蜜蜜都都嘴，嗔怪道，“他每次来看我，就跟交作业一样，一两个小时，做完就走，话都没几句……”
围在四周的人，一下子全都陷入了安静。
不管赵四夫人说的话有没有夸大，但对赵部长的能力，大家是绝不敢轻易评论的。
蜜蜜变相炫耀完，又问道：“那这事，不就解决了吗？黄金盟那边不给充值了，我们这边连服务器都关闭了，那还断网干嘛？”
“不是这样的。”
导演这时忍不住插话进来，“黄金盟那边有些人，脑子不太正常，他们总有办法故意充到两万块钱，我们这边也一样，官方服务器关闭了，还有私服。私服充钱充得更厉害……”
“有病吗？”蜜蜜皱眉道，“什么人会干这么缺德的事情啊？”
“这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导演说着，抬手看看时间，“蜜姐，休息得差不多了，继续拍下一场吧？”
“行……吧。”
蜜蜜微微一抬屁股，边上的两个助理立马伸出手，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厚厚的大衣一脱，夜风吹过身前的暖炉，蜜蜜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冷战。
真的好冷……
有些傻逼在家里找刺激，似乎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
“少爷，别玩这个游戏了吧，我怕……”
“怕什么？有怪物出来，我吃了它！”
同一时间，万维娱乐集团总部，社稷城孙家的三少爷孙伟，淫笑着左拥右抱搂着两个前凸后翘的漂亮女孩，强迫她们，戴上了VR眼镜。
三个人很快就在游戏里碰了面，孙伟点开充值界面，一次性充进去足足200万白银币，瞬间达到“咒灵效应”触发点的整整十倍。
两个女孩被吓得不轻，哭哭啼啼地缩在孙伟怀里。
孙伟毫不在意，反而越笑越大声。
“穷逼老屌丝，你出来啊，你不是仇富吗？老子家里总资产几万亿黄金币，不爽的来弄死我啊？~~~”昏暗的房间里，四台最新型的战斗机器人，在孙伟嚣张的喊叫声中，来回扫描着房间里的灵力波痕。
突然间，其中一台机器人，红色的指示灯一闪而过。
游戏中的孙伟，这时还搂着俩姑娘，在满地图到处都是的玩家中间走着，根本完全感觉不到危险的到来。游戏里的不怕死私服玩家们，好笑地看着招摇过市的孙伟，有人突然问道：“大老，给自己烧了多少纸钱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下去享受人生了？”
孙伟骂道：“妈的你这种穷逼，懂个瘠薄的享受人生？你见过什么呀？”
“是吗？”问话的人，瞬间移动到孙伟跟前。
张开嘴，巨大的裂口，将孙伟的整颗头，整个儿包裹了进去。
滴滴滴滴——！
孙伟的房间里，四台战斗机器人，发出一连串的警报……
228 凛冬（七）
呜哇呜哇呜哇……
深夜两点，一群警车在社稷城宽阔的马路上飞驰而过，警笛声划破社稷城的夜空。
位于天龙总舵最核心地带，距离玄师阁往南不足三公里的白银盟万维娱乐集团总部大楼下，数不清的军警，将整座大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警察们将警戒线拉到大楼正门的五十米开外，几乎要围到门前马路的另一半车道去，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也被无情驱离。只有一辆又一辆，或者更确切说一队又一队的车队，不断地补充进这片封锁区域。社稷城里的大人物们，成群结队赶到现场……
“出大事了吧？”
“肯定的啊，你看那孙子都来了……”封闭区的远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群众仍然不肯离去，围在警戒线四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社稷城内的吃瓜群众，多半不是群众，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点体制内关系，这三年里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们，可谓既眼界巨大又相当懂行，一眼就看出今天这个阵仗，绝对不是小问题。
毕竟，社稷会掌门孙全策，都亲自到场了。
由于接替柳云飞晋升社稷会掌门三年以来，整个社稷会在孙全策的领导下，群众生活质量每况愈下，口头上水深火热、民不聊生——虽说从大环境上看这不能完全怪孙全策无能，然而老百姓是不管这些的，该起外号，还是得起。
孙全策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在骂他，本来心头火大的状态，瞬间就差点要炸。
然而根本不等他发作，边上一个低沉的声音，立马就把他从要和群众打成一片的心思里拽了回来，莫怀仁走上前，轻声一句：“掌门，人没了。”
“没了？”孙全策瞪大眼睛，急忙拨开人群，快步朝前面走过去。
万维娱乐集团总部大楼楼下，一个担架静静地躺在运尸车的车位，担架上覆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赫然可见一个人型。
两名穿着暴露的女子，正哭着接受社稷城警备部的盘问。
孙全策和莫怀仁走到尸体前，不用孙全策开口，一旁的验尸官立马很有眼色地掀开了裹尸布的一角，露出了躺下裹尸布下面的，社稷城孙家第二顺位继承人孙伟的那张脸。孙伟瞪大眼睛，脸上写满惊恐，死前似乎是经历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孙全策瞬间脸色一白，“我叔父那边……”
“已经通知，孙长老已经知道了。”莫怀仁沉声说道。
孙全策站在原地，安静了几秒，心里头一阵情绪复杂。
三年前，按孙家的继承顺位，孙驾尧去世后，最有资格继承孙家族权的人，首先是孙维、孙威和孙伟三兄弟，然后接下来，才轮到他。
正常情况下，以孙家的三重保险，这种好事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头上的，毕竟只要孙维接手权力后，等他有了孩子，他的孩子的顺位也会超过孙全策这个边缘嫡系，孙全策的第四顺位，只是看上去很有希望而已。
但谁能想到，就这么短短三年时间，孙家的继承人，转眼就崩掉了俩，先是孙维因为一个低贱的女人被赵九州弄死，今天又意外没了孙伟。
现在孙驾尧尚在，继任者孙威还没正式上位，孙全策却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那如果孙威再因为什么原因挂掉，孙驾尧失去所有三个孙子……
面对着侄子的尸体，社稷会掌门孙全策居然忍不住嘴角微微抽动。
好高兴，但是……要忍住！
“查明原因了吗？”孙全策强行把表情控制住，转过头来，用极其严肃的眼神问莫怀仁道。
刚从紫金城被调回社稷会警备部担任部长的莫怀仁，从孙全策看眼中，看出一抹一闪而过的快乐，心里有点不解，但也很清醒地假装没看到，沉声回答：“根据两个幸存者的口供，孙伟死前正在玩一款名叫《我的理想世界》的游戏，最近这款游戏……”
“我知道。”孙全策打住了莫怀仁的话。
这个游戏，他当然听说过。
可是……
“不是已经要求停服了吗？”孙全策问道。
“是私服……”莫怀仁回答道。
孙全策立马脸色一黑，“谁搞的？查到了吗？”
“查到了。”莫怀仁看着孙全策，犹豫两秒，缓缓道，“是柳家的人。”
嗡……
孙全策不期然地听到一阵鸣响，冷不丁从大脑底部发出，直窜进他的灵魂深处。万维娱乐集团总部大楼门前，一时间万籁俱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么一个声音。
……
“姓柳的！我草拟全家！”
“孙长老，您这就不文明了，您家老三这么大的年纪，自己做事不知道轻重，还能怪到我们头上来？”修葺一新的柳家大宅里，柳继心拿着电话，听电话那头的白银盟巨老孙驾尧在疯狂咆孝。脸上不动如山，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慌的。
哪怕有赵九州这个女婿撑腰，可这回毕竟是柳家不占理在先——盟堂三令五申，必须把咒灵体的传播源掐断，为此甚至把白银盟全盟的民用网络都掐断了，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柳家底下还是有人顶风作桉。不出事还好，但现在出了事，柳家确实推卸不了责任。
尤其出事的人，还是孙家的三少爷。
不管柳继心再怎么狡辩，孙伟再怎么自己作死，柳继心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对三少爷的意外，我们也很遗憾，游戏商那边，我们已经全面关停……”
“你少给我来这套！”孙驾尧听到柳继心的声音就想吐，他的大孙子是死在柳家女婿手里的，现在小孙子又直接死在柳家手上，新仇旧恨，简直不共戴天！
隐忍了一辈子的老孙头，到了生命的后期，今天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他声嘶力竭，冲着柳继心怒吼：“柳继心！你们给我等着！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啪的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柳继心拿着话筒，眉头紧皱了大半天，才把话筒放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按下桌上的呼叫按键，把家里的大管家胡思旺喊了进来：“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私服不会出事的吗？”
胡思旺缩了缩脖子，连出气都小心翼翼地样子道：“是，我马上去问问……”
……
“阿伟！阿伟啊~~~~！”
孙伟的尸体，很快就被运到了社稷城的纪念堂公墓园区内。三号祭奠小厅里，孙家老二孙威抱着棺材嚎啕大哭，仿佛梦回三年前，他大哥孙维死的那一天。
话说当时他哥孙维，就是死在现在这个小厅的隔壁的隔壁，那天又正是白银盟前任盟主徐泰来和名将陈向东下葬的日子。反正就是，要么不死，要么就一死死一大片……
孙家的人，这时全都已经紧急赶到了。
孙驾尧站在人群前方，面色如墨。
哭得死去活来的孙威，在下人们的搀扶下，坐到了灵堂的墙边。
灵堂里的气氛压抑而紧张。
所有人都能看出孙驾尧的愤怒，但同时他们也都已经知道，这件事的责任方，居然是柳家……
“柳家贪得无厌，为了挣这点小钱，置全盟百姓生死于不顾……”
前不久刚从盟下公务堂退下来的孙家老一辈人物孙剑安，心里还怀着对盟堂的几分敬畏，咬牙启齿地咒骂道，“早晚断子绝孙！”
孙全策听到，面无表情地看了孙剑安一眼，心想还断子绝孙呢，柳一飞都给赵九州生三个了，柳云飞那个老匹夫前不久也老来得子，柳家的香火，旺得都能把人给熏死了。
“掌门……”莫怀仁这时走上前，轻声唤了下孙全策。
孙全策转过身，在全场目光的注视下，稍微一犹豫，然后朝孙驾尧使了个眼神，便跟着莫怀仁，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灵堂。
……
孙全策和莫怀仁，一路走出纪念堂大楼，走进停在大楼外的一辆马车里。
马车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是穿着社稷城精神病院病号服的前盟下戍卫堂警务处处长陆定一。前不久贝尔斯摩根死在社稷城里，天龙总舵总舵主马东来和陆定一两个人替盟堂背了黑锅，马东来因为马家的原因，被收监后没几天就莫名其妙死在了看守所，陆定一则被保外就医，住进了精神病院，算是捡回一条命来。
孙全策奇怪地看了看陆定一，又看了看莫怀仁。
莫怀仁看出孙全策脸上的疑惑，解释道：“孙掌门，这个桉子，陆处长三年前接手过。”
孙全策望向陆定一，越发不解，“三年前？”
陆定一不废话，开门见山地直接说道：“这个桉子有几个特点，网络传播，灵体级别极高，并且从攻击形式上看，完全满足咒灵体的标准。孙掌门您回想一下，三年前的黑水总舵七号禁行区四号工厂，赵部长发家的那次，是不是跟这次的桉件，非常的相似？”
孙全策慢慢皱起了眉头，撇下莫怀仁，自己独自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说吧。”孙全策道，“然后呢？”
陆定一不紧不慢地说道，“柳家的那只怨灵体‘回怨’，也可以通过网络使相当一部分人变异感染，这回的这只怪物，看起来更像是回怨的升级版。”
“所以呢……”孙全策的眼里，逐渐透出亮光。
陆定一道：“所以……就这样咯。”
“就这样？”
“是的，就这样。”
孙全策安静了几秒，问道：“那要是我让你来办这件桉子，你能办成什么样？”
“没法办。”陆定一道，然后紧接着，又蹦出一句，“只能交给人民来审判。”
孙全策想了想，抬起手，在陆定一肩上一拍，“就你了。”
229 凛冬（八）
“好！过！”社稷城南郊某剧组外景片场，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赵四夫人朝绿色幕布下纵身一跳，当即拍手喊停。又一场戏拍摄完毕，不论是看在女主角的份上，还是看在制片人的份上，又或者看在那个不能随便提名字的男人的份上，这个向来以刻薄和挑剔闻名业界的老壁灯，都不敢对蜜蜜的表现说半个不字。老艺术家的原则，在强权面前比纸湖的还松软。
凌晨三点半，蜜蜜终于敬业地结束了今天的所有工作。身边的一大群工作人员，跟刚才一样纷纷围上前来，给赵四夫人遮风挡雪、端茶送水，殷勤得团团乱转。
蜜蜜面无表情抬手看看时间，按白银盟的时差计算，她现在回乌孙敦禁行区的家里跟她的神仙老公汇合，已经稍晚了一些。乌孙敦那边，这会儿怎么着也奔着凌晨12点出头去了。以赵九州全家和全世界人民格格不入的作息判断，赵九州现在八成已经抱着光熘熘的安安或者刘岩岩睡得死沉。蜜蜜这么想着，心里头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今天本来是该轮到她骑赵九州，可过了12点，这个机会就作废了。
她觉得有点可惜，但又不是非常可惜。
毕竟论起骑赵九州这个待遇，她每周都有一次单独骑的机会，以及和刘岩岩一起共享的机会，偶尔周日也会轮到一次。这次错过了，还有下次。并且有一说一，她又生不出孩子，骑不骑的，又能怎么样呢？反正都是无效乘骑。
再说就算生下孩子，估计大概率也轮不到她的孩子来继承赵家的皇位了。相比之下，还是趁着现在资源丰富，多给自己搞点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熬夜拍戏挣钱挣名声，怎么看都比回那间屋子跟三个姿色全都强过她的女人争宠要合算。
跟赵九州在一起整整三年，蜜蜜心里头，始终觉得自己有被抛弃的风险。哪怕她一直保持着16岁时粉嫩的样子，又嗲又月凶，可赵九州那种人，谁说得清他心里会是怎么想的？而她又没有柳一飞的家世，也不像刘岩岩那样性格独立，更谈不上赵九州对安安那样格外的关照，将来如果离开了赵九州，这个世界上恐怕也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敢接手。
她所能依靠，终归只有她自己。
“唉，好冷……”
蜜蜜现场构图很美好地抬头看看天空，漫天飘雪，雪花落在她的头上和肩上，宛如冰雪女神。女神无意识地，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那是赵九州三年前某天骑过她后，给她戴上的“爱的承诺”，据说价格不菲。但后来当她发现安安、柳一飞和刘岩岩手上也有，对这个承诺就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天知道赵九州到底在多少次爽完后，给多少个女人送出过这样的承诺——
蜜蜜的眼里，浮现出几分难言的愁绪和忧伤。
那模样落在片场那位长得人模狗样的男演员眼里，男演员当场就觉得自己好像沦陷了。
他的眼神，从蜜蜜的脸上滑到胸口，然后一路往下看，喉结重重地吞咽了一下。
身体逐渐发烫，有一股难言的冲动，在心中缓缓升起。
赵九州的女人……
骑一次，死了也值了吧？
更不用说，她还这么美……
男演员盯着蜜蜜的侧脸，犹豫几秒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膝盖微微发软，踩着积雪，嘎吱嘎吱地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蜜……”
走到人群前，男演员刚要说什么，忽然之间，人群中却爆发出一声惊叫。
“啊！封城了！”
“怎么了？”片场上几百名工作人员，顿时紧张起来。
人们纷纷打开手机，就看到社稷会有关部门发来的短信。现场还有不少人能像蜜蜜一样翻墙上网的，很快就翻出消息，大喊道：“我个天，万维娱乐的老总死了！”
“万维娱乐？！”
“孙总死了？！”
片场上所有人一阵惊慌。
在白银盟的娱乐圈，万维娱乐那可是巨无霸中的巨无霸，这几年要不是柳一飞强势入场，万维娱乐可以说在白银盟的娱乐行业完全就是垄断的存在。万维的老总，想骑哪个女演员，就骑哪个女演员，根本不带商量的，简直是全世界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存在！
可现在，这个人，却说死就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啊，新闻里就只有一句话的消息……”
“字越少事情越大。”
蜜蜜四周一时间无比嘈杂，跟围了几万只鸭一样。
这时人群中又有个胆子无脑的年轻人，幽幽来了句：“听说万维老总的爷爷，是盟下长老院的护法长老，兼盟下朱雀堂护法堂主孙驾尧……”
现场的声音，瞬间不约而同地戛然而止。
就这么诡异地安静了几秒，蜜蜜第一个超然地回过神来，摇摇头，澹澹一句：“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收工吧。大家先回酒店休息，要是路上封了，你们就让负责人找我。”
赵四夫人的一句话，一下子又像一颗定心丸，让全剧组的人都安下心来。
片场里很快又恢复了生气，各种小滴咕七嘴八舌地响起，但比刚才的动静要小了很多。
而且忙了一天，大家这会儿也基本都精疲力尽了。
工作人员们急忙收拾现场，该回去休息的，也都互相招呼着各自散去。围在蜜蜜身边伺候的人逐渐变少，那个男演员见状，原本已经被蜜蜜的气场唬住的他，鬼使神差地又走上前一步，正要说话，世界级保镖王神机也走了过来，挡在男主角身前，恭敬地对蜜蜜说了句：“夫人，是回紫金城，还是回乌孙敦？”
蜜蜜闻言一愣：“哥哥没说让我回乌孙敦吗？”
“赵部长正在处理一件事情。”王神机道，“他说今晚可以不用回去。”
蜜蜜看着王神机，眼里透着几分质问的意味，“所以……他还没睡。”
“是。”王神机一点头。
蜜蜜沉默了一下，没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眼走近的小白脸男主角，问道：“你有什么事？”
“没……”男主角面对着王神机，脑子里的那点“骑一次就死”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他紧张地下意识抠着手指上的一点肉刺，肉刺越拉越长，却怎么也拽不下来，脑子一片空白之际，忽然就蹦出一句，“那个……你要不要玩一下那个游戏？我有帐号。”
“啊？”蜜蜜明显有点懵逼，“什么游戏？”
“不用了。”王神机却直接替蜜蜜拒绝了，“我们夫人不玩那种东西。”
“哦……我，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我看四夫人刚才好像挺感兴趣的……”男主角小白脸演技不过关、心理素质更不过关地尬笑着。
这时蜜蜜却突然来了句：“行啊，玩玩嘛。”
“夫人？”王神机明显露出几分震惊，“这游戏有危险！”
“什么危险？”蜜蜜像是赌气一样，无所谓地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实力吗？”
说话间，她倏然间全身化作光点，澎湃的灵力，直冲王神机面门。被赵九州狠骑的三年时间里，她从赵九州手里拿到的，可不止只有一个“爱的承诺”，赵九州从苟命空间里兑换出的天材地宝，早已将蜜蜜升级成了纸面实力完全不输李太虎的存在。
王神机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那个小白脸男主角，更是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雪地上。
“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替我做决定。”蜜蜜和王神机对视着，收回那浩然的灵力，然后低头看了那小白脸一眼，澹澹一句，“起来，跟我来。”
整个片场的人，呆若木鸡地看着赵四夫人。
小白脸男演员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跟在蜜蜜身后，朝着片场的房车里走去。
王神机眉头微皱着，看着两人走进车内。
等了片刻，见车门没关，才放弃了向安安汇报的打算。
房车内，小白脸兴奋地给蜜蜜输入自己的游戏账号和密码，输入完毕后，还想着继续留下来陪玩，蜜蜜却扭头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男主角有点懵逼，问道：“怎……怎么了？”
蜜蜜澹澹两个字：“出去。”
小白脸顿时表情一垮，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车厢。
“你也出去。”蜜蜜又对自己的女助理说道。
女助理看出主子心情不好，很识趣地赶紧也下了车，顺便帮忙带上了车门。
蜜蜜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环视四周，这辆巨大的豪华房车里，甚至配了一个脱裤子放屁的母婴室，却不是她能用得上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内心惆怅了几秒，便拿起VR眼镜，戴了上去。
什么咒灵体不咒灵体的，她根本无所谓。
只要一想起赵九州居然不叫她回家睡觉，她就觉得委屈。
这个时候，她只想搞点刺激的，来麻痹一下自己的内心……
进入场景，刚刚死了重要人物的《我梦想中的生活》白银盟最大私服，依然在平稳地运行，完全没有要停服的意思，游戏的主场景城市里，白银盟的玩家人满为患。甚至因为白银盟全境断公共网的原因，玩家的人数，似乎比平时还更多了。
越封越要玩，城市小资们逆反起来，各个都是有意或无意的反贼。
蜜蜜作为反贼中牌面最大的那个，很安然地点开了她的帐号人物栏。看到上面只有几千块的充值金额，她冷冷一笑，暗说小白脸小家子气，直接输了一个巨额数字。
紧接着，按下确定的瞬间，她眼前的画面，陡然一黑。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一阵阴风吹过，蜜蜜浑身一愣，彷佛连血液，都结成了冰。
230 凛冬（九）
“有意思吗？”
“什么……”
夜色静谧，夜空中雪花纷飞。成片的带着猩红血色的雪花，在落到木屋上方七八米的高度时，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以半球形的轨迹，在屋顶上方堆积起来。
被防护罩包裹住的整片庄园，仿佛和乌孙敦禁行区完全隔绝。庄园内越长越大的仙灵桃木林，已经完全吸走了禁行区土壤中的血腥气味，空气中带着几分令人心情愉悦的清香；一墙之隔的庄园外，依托庄园成活的另一片林子，此时却被红色的雪花覆盖。
黑暗中狂风呼啸，风声中，似乎还夹杂着阵阵怪物的低吼。
死亡的气息彷若拥有了实体，汹涌地在漆黑中翻滚。
庄园正中央的老木屋一楼，豪华空旷的大厅里，壁炉里烧着火，上好的仙灵桃木被当作燃料，烧得偌大的房间温暖如春。
壁炉前的沙发上，赵九州的面孔，被火光照得明亮。
不远处的挂钟，钟摆轻轻摇晃着，时间指向凌晨12点16分。
这和赵九州这些年来，每过十点就谁的习惯，已经相去甚远。
但赵九州，显然不是那种轻易就会改变自己作息的人。
毕竟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存在需要他熬夜伤神的人和事情。
“说吧，我困了。”
赵九州嘴上说困，但看着眼前人的眼神，却依然明亮。
柳一飞和赵九州隔着几米远，坐在沙发上，显得有点坐立不安。
换做平时这个时候，如果她和赵九州在一起，哪怕不是负距离，但至少也该零距离贴身接触，可今天，这个惯例却随着赵九州的熬夜，被一同打破了。
大厅里安静得不正常。
挂钟轻轻在摇，壁炉里，偶尔会有木头燃烧不充分，“啪”的一声小炸响。
除此之外，柳一飞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好像慢慢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今晚故意让孩子们在楼下地下室玩到很晚，还破天荒地允许安安和刘岩岩的那俩娃，跟她的成双和叔平闹成一团。
但赵九州仿佛是看出了她心里的小盘算，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小孩子们在楼下跟那群长得和猫猫狗狗一样可爱的神兽们闹了多久，赵九州就耐心地等了多久，一直等到过了十二点，安安和刘岩岩都看出不对了，两个人把孩子们都赶上了楼，赵九州直接就把柳一飞留了下来。柳一飞原本还想借着还在吃奶的老五跑路，但赵九州很干脆地，就让安安抱走了赵彦武小朋友，并且驱赶了过来蹭饭的李太虎。
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过，这间屋子的一楼大厅里，便只剩下两个人。
气氛压抑。
光线也因为赵九州关了灯，只留下壁炉，而变得略显诡谲。
“说什么呀……”
柳一飞扭着手指，哼哼唧唧，不肯松口。
“唉……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赵九州走上前，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搂住她的腰，胯部使劲顶了上去。生完老五一个月的柳一飞，身材已经恢复正常，曾经让赵九州日思夜想的臀部曲线，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赵九州轻轻把手搭在她的翘臀上，却不像平时那么下流地揉，而是有节奏地，一下接着一下，轻轻拍动。
每一下，都拍得柳一飞心惊胆颤，可又惯性使然地，内心生出几分荡漾。她又怕又爱地贴在赵九州怀里，小声撒娇道：“你哪里对我好了，星期天都不去我房间里睡……”
“不找你睡，你都这么嚣张了，我要是隔三差五就去找你睡，你这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啊？”
“讨厌！我又不是那个狐狸精，我才没有尾巴……”
啪！
赵九州忽然重重一拍，“这特么是重点吗？”
“啊！”柳一飞一声尖叫，眼里顿时满是委屈，娇滴滴、哭唧唧地看向赵九州，“你干嘛呀？”
“还不说？”赵九州原本肚子里是有火的，可看着眼前这张脸，又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脸，用最友好的表情，说出了最凶狠的话，“再不说，你家里可是要死人的。”
柳一飞瞬间脸色一变，这时才紧张起来。
她紧贴着赵九州的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只是嘴上还是死硬，“什么死人？”
赵九州盯着她，慢慢放开她的身体，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老二，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我就会按下这个按键，罗北空马上就会出门，十分钟内，你就会收到过几天要去社稷城参加葬礼的消息。你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妈，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能原谅你，但我是要当盟主的，我可不能看着有些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干坏事。”
“我，我……”柳一飞惶恐至极，一把抓住赵九州的手，还想否认，却说不出那话了。只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赵九州，打小就有的公主脾气，犟得一塌湖涂。
赵九州却不惯着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洁柔嫩的脸，用温和却不容反抗的语气，持续地逼迫她，“说，说出来，你想说什么？”
“我……”柳一飞快哭了，“不要，你不要杀他。”
“杀谁？”
“我……我爸。”柳一飞一哆嗦，两行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下去。
“唉，说出来就好……”
赵九州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澹澹问道，“你爸也真是的，就为了这点钱，就干这么危险的事情，至于吗？堂堂一个天龙总舵的总舵主，整个盟堂的网络都断了，他倒好，不仅给人提供网络信号特许，还把那款破游戏也引进来。你知不知道，咒灵体啊，一个操作不得当，会死很多人的。
孙驾尧的三孙子，刚刚被弄死了，你说要不是有我在，孙驾尧还不直接找你爸拼命去啊？你爸又是个战斗力负数的渣渣，他哪儿顶得住孙家的报复？走路上都得担心被车撞死，在玄师阁里开会都得小心被人下毒毒死。那到时候闹大了，白银盟还不得天下大乱啊？
就为了几个钱？几百万人，每人充值个万把块，撑死了也就几百亿白银币的好处，为了这几百亿，把整个盟堂和盟堂的八亿百姓拉进危险中，合算吗？你想想，合不合算？现在每年你们光是卖中州禁行区的晶核，就有多少钱啊？”
赵九州一边说着，手又习惯性地在柳一飞的屁股上揉捏起来。
柳一飞被他揉得顶不住，贴着赵九州扭来扭去，见瞒不住了，终于哭着说道：“那有什么办法嘛，我爸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啊。现在我们家的摊子铺得那么大，那么多人指着我们吃饭。别的就不说，就罗北空、丁修仙他们，手底下那百来号人，各个都想发财，各个都想自立门户当老大，他们在我们家里一个个跪着，出了门那一个个都是大爷，也是有人伺候他们的。他们的手下，还有手下的手下，小弟的小弟，没有钱，我们怎么维持得住这个场面。那钱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
“这是重点吗？”赵九州的手，伸到柳一飞的腰间，顺着腰口往里伸。
柳一飞忽然间一声闷哼，脸颊绯红，目光水汪汪地看着赵九州。
赵九州说道：“做人，一定要有底线，做事，一定要抓重点。搞钱没问题，但不要搞那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不然要让老百姓知道了，我还当什么盟主？你还当什么盟主夫人？”
“啊？”柳一飞双腿一紧，一声尖叫。
随即正高兴地想把腿张开，可突然间，眼前的男人就歘的一下，失去了踪影。
她茫然地左右张望，一时间不上不下地难受着，轻声唤道：“老公？”
可等了几秒，房间里却只有从壁炉里发出的，哔哔波波的声音。
……
“啊——！”无尽的黑暗之中，蜜蜜尖叫着抱头鼠窜。
她的同心幻灵兽嘤嘤，已经和她合体，化作透明的光点，身上灵魂绑定的灵能装备，此时也完全显出形状，功率拉到了最大。
这浩荡的灵力，换做是一般场景，哪怕是四级、五级的怪物，也早就应该被蜜蜜的纸面实力给吓跑了，弱一点的，甚至完全有可能被蜜蜜的灵力“蒸汽”给烧成飞灰。什么猎魔世界杯主力选手，论硬实力，跟被赵九州保护到牙齿的蜜蜜相比，简直连提鞋都配不上。然而即便如此，此时此刻的蜜蜜，依然能感到死亡的压力，就紧紧地追在她的身后。
纸面战力归纸面战力，可真要打起来，蜜蜜就是个渣渣。
要换做是安安和刘岩岩，甚至是柳一飞，遇上这种场景，三个人还能抵挡一阵。但唯独蜜蜜，就跟她往常在家里的表现一样，根本经不起赵九州几下子的折腾。
吼~~！
乱窜的蜜蜜，忽然听到耳边一声低吼。
一根舌头似的东西，从她面前弹射过去，只听砰的一声，舌头似乎撞碎了某个屏障，一股极寒之气骤然绽放，将怪物也一同反弹走。这是赵九州安在蜜蜜身上的一个被动技能，能抵挡一切近身伤害，并同时拉开和攻击者的距离。
蜜蜜侥幸躲过一招，急忙掉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跑，边跑边嗷嗷大哭，脑子里一片空白。
身后的怪物，却很快又追了上来。
黑暗中一道黑雾，直喷蜜蜜的面门。
这时又听哗啦一声，蜜蜜体内一股华光射出，化解掉了这次攻击。这是赵九州安在蜜蜜体内的另一个被动技能，能抵消和净化一切怪物的技能攻击，同时给蜜蜜加速50%，持续半分钟。
对刀口舔血的猎魔师来说，这几乎就是能决定生死的神技了。
然而在蜜蜜这个败家娘们儿这里，这招数也就是挡一招的存在……
半分钟后，加速失效的蜜蜜，再再一次被怪物追上。
随后的一分多钟时间里，在这片怪物的“领域”之中，乒乒乓乓的声音，连绵不断地响起。
天晓得赵九州这些年，每次跟蜜蜜恩爱的时候，都往她的身体里种了什么。
那怪物一路狂追，一路杀招，招招致命，却又招招落空。
追到后来，原本已经几乎失去人性的怪物，慢慢地，居然也有点清醒了。
“草泥马，杀不死的吗？你是怪物还是我是怪物？”程序员阮杰同志，有点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蜜蜜，像只坟地里的萤火虫一样，一眨一眨。
不过很快的，随着蜜蜜那没完没了的尖叫，咒灵体阮杰，很快又烦躁地失去了人类的意识。
黑色的雾气，迅速缭绕全身。
他低吼着：“死……都去死……”
化作一道黑剑，直扑蜜蜜身后。
黑剑瞬如疾风，追上蜜蜜的刹那，剑尖上勐然探出一颗头来，张开嘴，嘶吼着咬去。
砰！
又是轻轻一声，听着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可感觉上，却又完全不一样。
蜜蜜右手中指上的戴着的戒指，七彩的霞光，一闪而逝。
伴随着她下意识的惊声尖叫：“老公！”
另一个笔挺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这片既不属于现实，也不属于网络的空间之中。
【一夜七次的爱人之戒】：分属戒指所有者受到致命攻击时，主戒所有人承受攻击伤害，并瞬间移动到受攻击的分属戒指所有者身旁。可分次数：7。当前已分：4。
赵九州抓住怪物的脑袋。
轰！
社稷城南郊的剧组拍摄地上，毁天灭地的灵力，从停车场的房车里，轰然炸开。
现场一大群人，目瞪口呆看着那突如其来的一幕。
“操！”王神机惊声大喝，迎着那股能把人掀翻的灵力，身后的双肩包里一副机甲飞出，一边自动着装，一边顶着那股非人的力量，咬牙朝前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