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闲云野鹤
“呜~!呜呜呜呜……”
紫金城外,紫金门赤岭总舵红枫分舵,五号社区第十三小区的某间老旧民宅内,一个女人,在深夜时分,发出了宛如鬼哭的哀嚎。
那痛不欲生的哭声,绝望中,又分明带着几分发泄。
她跪在地上,整个人紧紧地蜷曲着,手里抓紧了一包厚厚的现金,足足有三十万白银币那么多。两名来自紫金门门下公务堂的高级弟子管事,领着领命当地社区和小区的工作人员,神情复杂地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份单据,等着她签字。
可女人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是哭,不听别人半个字。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经历了封城的艰难岁月。
因为儿子的事情,小区没有给他们送过一次水和食物。
她无数次地在饥饿中咒骂赵九州,为什么要平定西北。为什么不让那些怪物,一路横冲直撞过来,冲毁这个肮脏的世界,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可慢慢的,她又不想死了。
她用儿子拿命换来的钱,每天花几十倍的价钱,从邻居手里购买生活物资。两口子在被困的日子里,每天吃着饭,就彷佛是在吃儿子的血肉。
终于,好不容易等到解封,孩子的父亲,就开始了漫长的复仇之路。但说是复仇,可他们两个人都是体制外人员,连临时工都不是,根本没有办法。
所以除了告状,还是找告状。
可紫金城里的衙门,哪儿又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帮手的。于是转了一圈,孩子他爸,最后走投无路,又只能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那个受她咒骂的人身上。
孩子他爸在盟下戍卫堂的直属学术院斜对面,一坐就是半个月。
可是谁能想到,赵九州刚到紫金城,孩子他爸,人就没了。
“赵九州……赵九州!”
女人咬牙切齿地嘶吼着,哭声里,逐渐夹杂彷佛野兽般的嘶吼。
喉咙里的声音,越来越响。
紧抓在手里的厚厚纸包,突然被几根长长的指甲戳穿。
“吼~!”她咆孝着,勐地串起来,好几天没洗过的头发,杂乱地散落开去,遮住了她那只已经浑浊的眼睛。她动作迅勐而诡异地扭过头,盯住几名工作人员。
城里来的高级弟子管事,眼里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
“变……变异!变异了!”
……
砰!砰!
深夜的紫金城北城墙根下,两声枪响,两名到死也没搞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警备处弟子,瞪大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执行命令的门下戍卫堂士兵们,打完枪后,立马就有人把尸体搬了下去,拍照,提取DNA,验明正身,然后填表,打印报告。
尸体则被搬进附近的停尸房,等待这两位弟子的舵主爸爸和执事妈妈前来认领……
约莫半个小时后,太平间外,就响起了四个中年丧子的父母的哭号。
“赵九州!赵九州!我跟你不共戴天!”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你也要没命了……”
“我的孩子啊!呜呜呜呜……”
几个人边上,刚刚被解除职务的警备处长,抽着闷烟,满是怨恨地轻声说道:“赵九州来了,我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这人就是个神经病,老天瞎了眼……”
“闭嘴,还嫌活太长吗?”被降职成警备处处长的部长,沉着脸没好气道。
他算是运气不错,好歹还有个官身在。
只要等赵九州读完书回社稷城,徐家早晚还会把他提拔回去。
随意对赵九州的恨,倒是没那么深。
更多的,还是觉得倒霉——纯粹是被眼前这群狗东西给连累了。
“谁让你们把人打死的,妈的,下手没轻没重!”城防部部长对警备处长说道。
“你还有脸说!?”红枫分舵的舵主这时听同僚还把责任推在自己死去的儿子身上,顿时火冒三丈,“我们把孩子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带他的?!他下手是轻是重,那不都是你教的?”
“放你妈的屁!少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你们这两个儿子,两个都不是东西!一个赌鬼!一个吸……!成天打着老子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老子要不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早他娘把他们开了!也犯不着今天被枪毙!现在知道哭了?家里不教,现在被教得够彻底了吧?!”
“我草泥马!”
“来啊!单挑啊!”
两个人正要硬扛起来,楼外面,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人,惊慌喊道:“舵主!舵主!不好了!五号社区那边闹变异了!我们派去人都被咬死了!”
……
呜哇~呜哇~呜哇~
砰砰砰砰!
啾~~~!轰!
赵九州驾临紫金城的第一夜,紫金城内外,陡然乱成一团。
两个师团的兵力,从城内开出去,冲入赤岭总舵,如临大敌。装甲车和坦克,将赤岭总舵进出路口全部封死,几十架武装直升机,彻夜在赤岭总舵上空盘旋。
甚至还有大量的东南州特产战斗机器人,也被派进了事发地。
净化剂像不要钱一样,从紫金城和赤岭总舵的上空,成吨成吨地飘洒下来,搞得全市到处都是奇怪的香味,浓度高到让人想吐。
城内的两个总舵,城南总舵直接戒严,不许出去。
而商业繁茂的城北总舵,虽然更靠近赤岭总舵,却依然坚持“顶住压力”运转,只不过街上多了许许多多的武装人员和防化人员,搞得这旧大陆第一夜市,到处人心惶惶。
但好在正是在紫金城这强大的动员和物质力量下,赤岭总舵的变异危机,很快就被控制下去。
等到次日八点出头,赵九州醒过来的时候,紫金城俨然又已经恢复了原先繁荣安定的样子。
再接着,一份赵九州点名要的报纸,就送到了他的跟前。
扫了眼头版上的新闻,看到自己想要的内容,赵九州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
“哟,不错,青天大老爷啊。”同一时间,盟下戍卫堂学术院的食堂里,十三先生在空无人一人明亮房间里,吃着“深夜”早点,边吃边看报,笑眯眯地说道。
报纸上登载的内容,是紫金门门下青龙堂,为人民群众揪出害群之马,两名警备处高级管事弟子,昨日经审判,被处以极刑。警备处处长被免职,城防部部长被降职。红枫分舵五号社区和社区下辖第十三号小区,相关人员一律被免去职务,罚款等等……
“不过这样一来,其他人的路,恐怕就被堵死了……”
他把一个肉包塞进嘴里,喃喃自语道。
然后打开手边的平板微机,随便地搜了搜,果不其然,网络上所有有关“赵九州”的信息,都已经荡然无存。赵九州、赵部长、赵青天作为一个屏蔽字眼,连同几个小时前还犹如汪洋大海的举报信,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赵九州所住的庄园外半径一公里内,到处布满警卫。
只要有人鬼鬼祟祟地想要靠近,就会立刻被潜伏的便衣警备处弟子,一拥而上拿住。
不少人身上,果然被搜出很多告状的材料。
接着自然就被警备处的人带走,关进拘留点,关到老实了再说。
毕竟赵部长自己说了,只要他看到了,就要管。
可如果……
看不到呢?
随后几天,紫金城内河清海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到处洋溢着文明的气息。而赵九州处理完那件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的小时后,也很快就把事情忘到了一边。
面对上万本的新书,他只觉得时间不够用。
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看得废寝忘食,连家里的牌子都没工夫去翻。
原本以为安安、柳一飞和刘岩岩都怀孕了,自己就能借机上位的蜜蜜,结果等了三天,天天都特么是冷板床,甚至连她专属的礼拜四,赵九州都没去她房间。
要不是尝过赵九州的厉害,蜜蜜简直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几天后,赵九州看完一整套《前文明可考通史》,发现耿江岳居然是真实存在过的,连呼特么的不可思议。
“这种人应该统一世界吧,他在搞个逼啊?傻逼吗?”
王神机送本命灵能武器的“胚体”前来的时候,赵九州很是大不敬地跟他抱怨道。
然而王天王的嘴巴,向来是很严实的,遇上这种争取不正确的问题,直接就选择了跳过,一本正经地说道:“主攻,这个本命灵能武器,需要每日炼化,才能慢慢和身体融为一体,进入你的体内。你要是自己往身上乱扎,说不定是把把自己扎死的,也不要尝试着用嘴去吞咽,没用的,再说这把枪有两米三的长度,您也吞不下去……”
“我草你特么够了啊,智障也干不出这种事……”
“不,正是因为之前有人这么干过,我才要提醒您。朱星峰就抢救过好几个这样,性子比较急躁的猎魔师,人家也不是智障,但这种事,就是难免容易上头……”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的……”赵九州无语地说着,拿着枪,很灵活地转起了枪杆子,玩起了花活儿,彷佛无师自通。
王神机笑了笑,对赵九州在各方面的天赋无话可说。
除了黄金盟语稀烂,这人几乎没有弱点。
可是……
黄金盟语稀烂,又算得了什么弱点呢……
在他面前,白银盟语讲得不好,那才是弱点吧?
哪有神明迁就凡人的道理……
“朱星峰明天来报到。”
“明天的妇产科专业课,朱星峰来教吗?”
“是。”
“哦。”赵九州点点头。
他不用去学术院的教学楼上课,而是老师上门来教。
所有课程,全都有最好的老师。
这就是他接下来两年,安逸到连家门都不用出的美好生活。
161 弃权
“咱们这位赵部长,还真是走到哪儿,就搅和到哪儿……”深夜的玄师阁里,勉强算是下班后的马尔西,吃着简单的宵夜,听坐在对面的聂成风微笑说道。
这位聂家的家主,虽然身上没有任何盟堂的职务,却有一个“长老院士”的虚衔,这个虚衔,通常授予那些体制内的各行业领军者,不过放在聂成风身上,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而顶着这个虚衔,聂成风在玄师阁里自然也出入自如,这个点来找代盟主谈点事,也非常正常。
马尔西和聂成风,算是同辈兼校友,都是盟下戍卫堂直属学术院出身,加上又都是各自家族的顶梁柱,没当盟主之前,日常接触的机会不少,交情也还过得去。不过自打当上盟主,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连私底下都没见过。
一晃十八年过去,彷佛眨眼之间,两人就垂垂老矣。
马尔西感慨颇深,澹澹说道:“年轻人嘛,不闹腾,怎么能叫年轻人?”
聂成风笑了笑,说道:“不知道徐骁能忍他多长时间。”
马尔西道:“忍不住又能怎么样?徐家六代经营,好不容易有了今天,难道要为这点小事,就跟赵九州鱼死网破?两年而已,徐家一百年都熬下来了,这两年算得了什么?”
聂成风想了想,忽然道:“要说眼光,还是徐骁最毒,怪不得他几次三番要人。”
马尔西听到这话,眉毛冷不丁狠狠一挑。
赵九州给白银盟所有上层群发的那份名单,现在可是白银盟内部的禁忌。
哪怕没有参与这件事的人,也不敢多嘴。
他看着聂成风,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
“那就要看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了。”聂成风缓缓道,“白银盟现在的局面,可以说正在一天比一天没法控制,只要赵九州在一天,规矩对他来说,就是摆设,可对我们呢?那还真不好说。西南州归并白银盟,也快两百年了,以前的人家,日子过得久了,家里几个人孩子和妯里之间闹矛盾,闹得小,还能忍,要是闹大了,一直闹,那搞不好,是要分家的……”
“聂院士。”马尔西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去,“说话,可得有分寸才行。”
“放心,我当然没这个心思,只是担心而已。”
聂成风澹澹道,“也不光是我,徐骁说不定反应会更大。而且以徐家的能力,他们要走,盟堂怎么拦?只要把每年该上交盟堂的税款扣下,盟堂的财政收入就立刻被砍掉三分之一。就算他不提分家,光是耍赖,赖上三年五载,耗也能把大家耗死。”
马尔西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你这也只是凭空猜测。”
话虽这么说,可心底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有点担忧了,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凝重。
满脸福相的聂成风,看着马尔西苍老枯瘦的面容,笑了笑,“是,确实是凭空猜测,可赵九州今天能动动嘴,就拿掉紫金门里,两个舵主级的官员,明天再出点事,他就能捅到堂主级的人身上。一个紫金门,大破天去,又能有几个堂主够他处理的?
等他再过些日子,看明白这世上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搞不好,刀子可就对着徐骁去了。徐骁那样的人,难道还能坐着等死不成?到时候,硬碰硬不是对手,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马尔西想了想,好像觉得聂成风说得也有道理,不由道:“那按你的意思,赵九州留在东南州,还是祸害了?”
“我没这个意思。”聂成风直接否认,“我只是假设,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马尔西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呵呵,我区区一个青龙堂弟子,一介草民,对这种盟堂大事,能有什么办法呢?”聂成风逆向凡尔赛道,“我只是怕个别人家,太早投靠了赵九州,万一以后大家想分家,还得先看赵九州的脸色,那搞不好,可就想分,也分不得了。惹不起,也躲不起。子孙后代,要是被赶尽杀绝,咱们这立盟两百年,可就是非成败转头空,全白忙活。”
马尔西听得有点云山雾罩,可仔细想了想,总算还是捋出几分头绪,问道:“你是在说柳家,还是在说云家?”
聂成风没正面回答,澹澹道:“反正不是我家。”
马尔西听懂了。
搞半天,聂成风就是不想云逐北上台……
“聂堂主,还真是让你为他费了不少心。”马尔西直接戳破。
聂成风一听马尔西这么直接,也不再打哑谜,更干脆地回道:“赵九州的那份名单一出来,徐家、花家、社稷城孙家,都没戏了。谁支持他们上台,就是让赵九州难看。”
马尔西不说话。
聂成风继续道:“他们现在有力使不上,也不敢使,另外几家呢,北原州孙家和你们马家,又没有足够的力气,想使也没得使。现在剩下的,只有柳家、云家和聂家。眼下柳家和赵九州,已经可视作一体,西北州云家,也近乎向赵九州效忠。这两家,不管谁上去,都等同于赵九州上去。今天赵九州能为一个小民出头,拿了徐家手底下的两条人命,那往后呢?”
聂成风盯着马尔西,忽然问了句很诛心的话。
“我听说马家的子弟,遍布九州,顶大的没有,可舵主、执事,天下十官五马,这可都是您当盟主十八年,给自己家积攒下的恩德。可是马盟主……”
聂成风微微一顿,“赵九州这个人,可不会跟你讲这些的。过去一个月,赵九州几乎掏空了白银盟的顶尖灵能材料库,徐家至少分摊了一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徐骁他儿子,差点被他弄瘸一只脚,下一回,说不定就是一条命。他对徐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对其他人家,照样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这十八年,马家子弟四处任职,您敢说,就没有一个有问题的?就每一个,都是屁股底下干干净净的?
马盟主,你我都知道,有些事情,大家都捂着不说,那就谁也不会知道。可万一哪一天,要是被揭开盖子,那事情捂得越久,就越是天雷地火,收拾不得。”
马尔西眼睛一眯。
聂成风声音越发变小,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
“柳家和云家,谁上去都不行,只有聂家,还能拖住赵九州一段时间。聂志远身为青龙堂堂主,继位盟主,本就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不算云家和柳家,我们还有六家的票。六比二,只要我们统一意见,云逐北再怎么有赵九州撑腰,他也休想上去。只要让聂志远在盟主位置上坐二十年,所有陈年老账,足以一笔勾销!”
说完,马尔西的办公室里,寂然无声。
两个人互相看着。
马尔西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马家,可以弃权……”
聂成风嘴角一扬,“多谢马盟主。”
162 远见
“那么,我们先来讲一下,这个妇科体系内的主要解剖结构,顺带的,我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讲一下人体的整体解剖结构,因为人体是一个整体,虽然我们做相应治疗尤其是外科治疗的时候,很多时候病人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器官上的病灶,但是在完成诊断的过程中,我们还是要整体地去考量。那么先看一下这张图,这是女性的……”
“逼。”
“……”朱星峰盯着赵九州,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今天是全球公历2022年9月1日,白银盟所有64家学术院共同开学的日子,正常来讲,开学时间应该是社稷城时间下午两点半,但赵九州这个孽障为了苟命,非要把作息调整到黄金盟时间,作为赵九州的任课老师,朱星峰没有办法,就只能强行顶着生物钟的时差,“大白天”的睡觉时间,来给赵九州讲课。
伺候赵九州这样的学生,对教书的人来说,绝对是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朱星峰出门之前就跟他老婆说过,如果自己回不来,那八成就是死在赵九州的庄园里了。
所以早上临别的时候,他老婆都哭了。
从他老婆当时的眼神中,朱星峰能看得出来,她想给他买个骨灰盒……
限量版,镶宝石的那种。
等他挂了,骨灰盒可以和骨灰一起埋掉,但宝石可以挖出来……
从走进庄园大门那一刻开始就感到无比疲惫的朱星峰,看着满脸认真的赵九州,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愣了好久,终于点了点头,“对,没错,但这是通常意义上的称呼。但是我们考试或者写论文的时候,不能用这种俗称。我们是专业的,在专业的场合,必须使用专业的术语,才能体现出我们的专业水平。所以这个部位,这一整片,叫作……”
“哦……”赵九州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点着头,很认真地盯着。坐在他身边装可爱的蜜蜜,也跟着一起点头,心里却在想,老公已经好几天没翻我的牌子了……
确切来说,是自打下了火车,赵九州就没有再碰过她。
住进庄园的这几天,赵九州别说碰她,甚至连书房都没出过。
整天就是捧着书房里的书在看,吃喝拉撒全在这间屋子里。
就这会儿,赵九州的手边,就堆着厚厚一摞的书。
最上面那本的中间,折了个折角,底下那些,则是他全部已经读完过一次的。
蜜蜜一度怀疑赵九州是沉迷垃圾读物不可自拔。
但偷偷翻开一看,脑子直接就炸了。
啥玩意儿!
《西南州四大门派1804—1824年各城池产业分布及发展分析报告》!?
这也是一个17岁的男人该看的?
他不是更应该看看,每天晚上穿很少的衣服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16岁大胸美少女吗?
比方说……我!
蜜蜜侧着脸,看着赵九州聚精会神听课的样子,心想这人会不会是个变态?
听说大人物多多少少都有点精神问题。
赵九州该不会也有什么毛病?
可是话又说回来,明明之前传闻赵九州是个色中饿鬼,每天除了和三个老婆那啥,还是和三个老婆那啥,家里的那三个老女人,明明肚子也都被搞大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轮到她,赵九州就不搭理了?
难道他喜欢年纪大的?
蜜蜜完全听不进去朱星峰在讲什么了,拿出一面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俏脸。
天哪,这么美,这么嫩,满满都是胶原蛋白。
又白又瘦,该有肉的地方又有肉……
连徐震那么帅的老哥哥看到我都傻笑,赵九州这个人,他该不会是瞎了吧?
“哦~”赵九州忽然又点点头。
蜜蜜忙把镜子又收起来,装作认真地继续听朱星峰用很快的语速,说着她越发无法理解的话。
朱星峰讲课的速度,真的很快。
教科书翻开一页,上面的知识点,随随便便几句话,就一下子带过去了。
不过这并不能完全怪他。
因为学术院的讲课效率,就是这么高——在全世界范围内,学术院一开始的设立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就是为了军事用途。理论上的东西,大概有个印象能初步理解就行,学术院真正要培养的人才,还是那种能快速投放岗位上,为军事项目提供直接帮助的人才。
比方各种军事工程建设、军事机械的设计和工艺,等等等等,起初是为了能在和怪物的战斗中活下来,后来又变成为了抢夺地盘、保护自身,再后来就是盟堂之间的吞并与反吞并,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白银盟也好,其他盟堂也好,学术院只有理、工、医、军四个一类专业,直到近一百年来,全球的政治和军事格局相对稳定下来,各盟堂都出现了强大的既得利益集团,学术院里的文、法、政、经、教乃至艺术类这种专业,才逐渐增加。
甚至个别学术院,已经有了两者平分秋色的苗头。
而唯一一如既往保持的传统,就只有“讲得快”这一点。
可这一点能保留下来,实际上,道理也是一样的。
学术院短短两年课时,如果讲得慢一些,可能就要拖到三年、四年。
对那些已经进入学术院的人来说,绝大部分人,原本也就不是为了学手艺报效盟堂去的,而只是想拿到那个凭证,好在今后的日子里,能更顺利地继承家族的衣钵。
所以学不学得会、学不学得精,对哪怕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来说,也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抓紧度过这两年的时光,抓紧被分配进体制,抓紧获得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利益。因此在上下两头的共同选择下,全世界的学术院,至今都维持着两年的学制。
只有那些真正意义上顶尖聪明的学生,才有可能在这两年之内,就掌握很精深的理论,而绝大部分人,只能在被分配到技术岗位后,依靠年复一年的自我摸索和民间的“师徒制度”,才能真正获得足以赖此为生的技能。这个过程,短则五六年,长则十来年。
全世界各地,各行业都如此。
以徐家的机器人制造产业为例,工厂里的那些工程师们,彼此之间几乎全都有着师承关系。
日常称呼,就是师父、师娘、师兄、师姐……
一些隐秘的理论,也就是传说中的秘方,从来不会出现在课本上。
只会在他们内部流传。
但反过来讲,也正是因为如此,人类世界的科技水平,反倒提高了。
——因为效率真的很高。
纯纯粹粹,是极少部分的天才,以集中化的制度,高效地产出一篇又一篇精深的理论成果,并且在地方资本和盟堂军事力量的推动下,快速投入应用研究。
至于其他那些进学术院镀金的渣渣,这些人不管考几分,总归都是不影响人类科技文明发展进程的,在盟堂的管理者看来,就当养猪求稳定好了。
等打起仗来,还能派上前线当炮灰。
毕竟是为军事任务服务的学术院嘛,毕竟是军政一体的体制嘛……
你们这些小家族、平民家庭的年轻人,占了便宜,就该承担责任和义务的。
而同样是镀了金的大家族的孩子——
请问战场后方,要不要人主持大局的?
要啊?
要就对了……
所以总而言之,学术院讲课速度快的传统,实际上就是整个社会利益妥协的最终产物。
所有方面,全都达成了在统治者看来,最完美的平衡。
只是相比起其他老师,朱星峰讲课的速度,还要在那个强度上,更快上几分。
没办法,这就是天才的授课方式……
很多在普通人看来需要稍微思考一下的专业概念,在朱星峰这种天才面前,差不多就是“我草,这特么不是明摆着的吗?这还用想?”的程度。
面对这样的老师,绝大多数的学生,基本都是崩溃的。
可往往越是这样的老师,学术院就越是珍惜,反倒更不会干涉他们的教学。
这些年来,因为频繁被个别好些的学生投诉,朱星峰已经不再教学术院的学生了,只专门搞临床和科研,顺便带一两个基础特别扎实、能吃苦、能挨骂、智商高的研习生。
——所谓研习生,就是学术院毕业后,再多增加一年的专业课时。
完成课时后,就能拿到目前世界上所承认的,最高一级的研习生凭证。
只是这玩意儿着实不好考,录取率只有1%,是真正意义上的,只要天才。
大人物家的孩子,鲜少有拿到这种凭证的。
只不过最近两年,个别地方开始有点蠢蠢欲动,有人提出要搞“艺术类研习生”,而另一部分人则强烈反对。目前在赵九州看不见的地方,双方博弈得相当厉害。哪怕在西北州大乱的那些天,不少论坛上的人,也没停下对“综合审美素质全面提升必要性”的议论。
“下一章……”
不到一个小时,朱星峰一口气讲完了妇科解剖的大概内容。
然后转头看看赵九州,发现赵九州目光平静,还以为赵九州走神了,一下子没憋住,从业习惯使然地脱口而出:“没听明白吗?”
“明白啊。”赵九州站起来,走到投影前,拿过朱星峰手里的激光笔,就开始从头往后背。
这个部位叫啥啥啥,结构特征是什么样的,解剖功能如何如何,容易发生什么样的病变,处理的时候应该怎么弄,语速同样飞快。
朱星峰越听越惊,看着赵九州口沫横飞,心说卧尼玛天才啊!
“哇,他不会真的想亲手给我们接生吧?”
不知什么时候,柳一飞和安安也进了书房,看着赵九州那投入的样子,柳一飞不由轻叹道。
——她大了肚子后,就跟东南学术院申请转了院。文教堂那边,一看是赵部长的二夫人兼柳家的掌上明珠兼全盟女神柳仙子,当然二话不说就给转了。
所以柳一飞现在,算是赵九州的同班同学……
“他从来不开玩笑的。”
看着滔滔不绝的赵九州,安安眼里满是崇拜的光芒。
“这么说,以后我们要是有那方面的病,老公在家里就给我们看了?”
蜜蜜凑过来,跟两个姐姐交头接耳。
柳一飞立马冷冷一笑,心说你以为我是你,本仙子那里都是香的,怎么可能得那种病?
除非被你们这些贱人传染。
嗯?不对!
柳一飞想着,脸色明显一变。
就家里这个轮转排班的生活节奏,岂不是很容易一人得病,全家传染?
再抬头看赵九州和朱星峰认真交流的样子,一下子就觉得很有必要了。
这个男人,有远见呐!
163 都不干净
“赵部长,那今天就先讲到这里了,明天我希望最好还是把课程安排到下午,这样我的思路比较清……”中午十一点半,在连续讲了三个小时,把整本妇科解剖学连带系统解剖学的八分之一内容全部讲完后,朱星峰终于体力和精力双重透支,不得已提出告辞,“我认识一位有熬夜习惯的教授,作息方面,跟您目前比较接近,我推荐他来给您上早上的课。”
“也是教这个的?”
“通识课教授。”
“通识课还用教?”
赵九州面带不屑,一边很难得地一路送朱星峰走下楼,面子算是给到天际。
朱星峰站在楼梯口,轻声对赵九州道:“这位教授,跟一般的人不太一样,或许您可以试着听一下,感觉不行的话,可以再换。”
赵九州想了想,估摸着戍卫堂的学术院,应该不至于养混饭的,便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庄园的管家,将朱星峰送出住宅。
疲惫不堪的朱星峰,走出住宅前的月门,正巧这个时候,值班的魏关山,也从前面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向来自视甚高的魏关山,竟眼神闪烁,避开了朱星峰的目光。朱星峰心里一叹,也当没看见,隔着老远,和魏关山擦身而过。
这间大庄园里,只有魏关山是“白丁”。
从赵九州手里捡回一条命后,魏关山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拿到白银盟的编制,也就是说,他现在差不多就是赵九州的“家仆”——当然他也可以一走了之,只是如果离开了赵九州,很难保会不会有人自作聪明,取他的命,拿去讨好赵九州。
堂堂一代民间“宗师”,就因为接了柳家的一单生意,就沦落成了现在这个德性。
可柳家这个买凶杀人的呢?他们反倒深度抱上了赵九州的大腿!
凭什么?就凭柳云飞死了儿子,还是柳继心死了女儿?!
他们失去的只不过是两个孩子,而我魏关山,失去的却是自由啊!
魏关山心情复杂地看着朱星峰走远,然后走到月门旁的岗亭里,真就像个小区保安一样,颓然地坐了进去,心里一边暗骂八大家族不得好死。妈的天底下的那么的事情,永远是他们这群搅屎棍先动的手,最后由自己这种老百姓来买单。
更可恶的是,赵九州这个狗东西也是三观不正,居然就和他们沆瀣一气了!
你特么这么猛,你倒是杀了他们全家啊!
特么的臭屌丝,就因为贪图女色,连仇人都放过了!
到底是鸡脖舒服重要还是命重要?
魏关山心里越骂越狠,拿起一瓶功能饮料就往嘴里灌。
中午十一点半到晚上七点半,每天居然要他干坐六个钟头……
我魏关山,堂堂一代宗师……
“老魏啊,看门呐?”岗亭外头,忽然有人笑着喊了声。
魏关山顿时火冒三丈,眼里喷着火看出去。
却见王神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魏关山自觉自己还差他小半截的功力,打也打不过,只能把脸一拉,冷冷一笑,“给赵部长站岗,荣耀之至!你来做什么?”他拦住王神机,俨然要把这点看门的权力都放大最大,一副你不管我叫爷爷,我就不放你进去见赵爸爸的架势。
结果王神机却很坦然地来了句:“我来给赵部长上课,我是他军事类课程的老师。”
魏关山闻言一愣,瞬间想起来,王神机和朱星峰,都是有“长老院士”头衔的。
除了猎魔师的身份之外,朱星峰是全球范围内顶尖的外科和灵能创伤科专家,而王神机就更牛逼,精通机械和信息工程两个跨专业的学问,连东南机械厂都要找他当专家顾问。徐家的战斗机器人工艺中,就有王神机的研究成果。而他自己的研究重点,则是目前世界最前沿的“灵能机器人”,也就是依靠猎魔师的灵能力,来驱动载人战斗机器人,以及外骨骼装甲。
简而言之,朱星峰和王神机,都属于学霸中的学霸。
而他和丁修仙,则是两个因为进学考试没成功,又不想当临时工,只能拿命换钱的“职业猎魔师”,论身份和地位,他们事实上,和坟地哥吴鹤鸣才是同一挂的……
充其量,头部主播而已……
朱星峰和王神机,却被誉为“白银盟的宝贵财富”。
妈的……为什么老天爷会这么不公平……
赵家保安副队长魏关山,愤愤地想道。
当保安也就算了,还是个副队长。
队长是罗北空那个狗日的,简直恶心……
上个月他还在给老子打工呢!
魏关山越想越窝火,内心咬牙切齿,但还是老老实实把王神机放了进去。
片刻后,下午十二点不到,刚送走朱星峰的赵九州,随便吃点东西,就又继续上起了《战地工事设计与规划》的大课——这是马尔西之前给他报的课程,妇产科民用,工事学军用。
之前是担心赵九州爬不上去。
可现在,却又反过来,担忧他爬太快了……
“赵九州开学了?”
同样的正午时分,柳家大宅里,柳相龙和柳云飞爷儿俩吃着午饭,柳相龙心情明显看起来不错,柳云飞的脸色,也不复前些天的阴鸷了。
儿子死了,那也没办法,谁让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死有余辜。
这几天他又找了个高学历的漂亮小妞,低调地领了证,每天在家里就是造人,通过运动来忘掉烦恼,一边期待小号的降临。做人嘛,还要是往前看,他才五十岁出头,还不老。
转头看看刚进家门,只比柳一飞大两岁的小娇妻。
小娇妻低着头,小口地吃着东西。
听到老爷子提起白银盟英雄,她微微停顿了一下。
但柳相龙眼里,根本没有她这台生育机器的位置,只是对柳云飞道:“尉官两年必升一级,等他读完这两年,就是校官了。”
“不止。”柳云飞道,“优秀学员还能多升一级。”
“那按这么说,他的准校转正,一天就够了。”柳相龙笑呵呵道,“你猜他多久能当上盟主?”
“这得看接下来上去的人,有多大的胆子吧。”
柳云飞停下手里的刀叉,沉声道,“父亲,赵九州上位,对我们真的有好处吗?”
柳相龙沉默了几秒,反问道:“不然呢?他早晚是要上去的,我们好歹和他算姻亲关系,再不济,看在一飞的份上,他总不至于会要我们的命。”
柳云飞道:“东南州那两个死掉的弟子,怕是也觉得赵九州不会要他们的命吧。”
柳相龙道:“那两个人,和我们怎么比?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只是担心。”
柳云飞道,“东南州那么小的事情,就让他这么火大了,要是他知道东海州……”
啪!
柳相龙重重一掌,排在桌子上,瞪眼怒骂:“混账!胡说八道些什么!”
四周俯视他们爷儿俩和新少夫人的佣人们,全都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餐厅里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
所有人提着心、低着头,等了许久,柳相龙扔下筷子,起身对柳云飞道:“到我书房来。”
两个人扔下满屋子的人,径直离去。
等他们走远了,柳云飞的新老婆,转头问柳家的管事胡思旺道:“胡管家,到底什么事啊?”
“别问。”胡思旺显然是知道一点内情的,沉着脸道,“会惹祸上身的。”
另一边,柳相龙另着柳云飞,七拐八拐,走进了书房。
房门一关,柳相龙就叹了口气,对柳云飞道:“云飞,我知道你现在觉得,继心已经爬到你头上去了,你不高兴。可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能说那样的胡话啊。东海州怎么了?潘家要是自己不作死,也不可能给我们留出机会。是他们自己,野心太大,本事又不够,才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你不会也想柳家变成那样吧,兄弟阋墙,自毁长城?
人生还长,你就算只能活到八十岁,也还有三十年的日子,你着什么急呢?现在柳家靠一飞,可她的孩子,将来姓赵,你呢?三十年后,你的孩子,至少也二十多岁了,比赵九州现在的年纪还大,到时候形势又要不一样,柳家的这份家业,早晚还是要回到你手里……”
柳相龙苦口婆心。
柳云飞也叹了口气,“我只是听说,之前给子青办差的那个潘安达,又跑去东南州读研习生了,赵九州和他,好像关系不差……”
“庸人自扰。”
柳相龙笑道,“那都是你爷爷辈的事了,四十多年前的旧账,现在还能如何?”
柳云飞默然不语,四十年前是不假,可那手段,却是天大的问题……
东海州作为九州之一,因为土地太小,所以在白银盟的地位,一直以来都和寻常门派区别不大。直到四十年前,独霸东海州的东海帮潘家,在那一代出了两个人物,潘大和潘二。
兄弟都是世上顶尖的玄术师,并且野心勃勃,想要学北原州孙家那样,将手伸进社稷城。但在这个过程中,兄弟俩产生了嫌隙,潘大图谋盟主之位,想自己进社稷城,让老二留在东海州看家。可老二觉得自己的功力更胜一筹,应该老大留下看家,自己去社稷城一展拳脚。
一来二去,东海帮就分成了两派。斗争开始后,整个白银盟的海洋灵能材料市场,以及海鲜市场、航运行业,全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兄弟俩的争斗,被当时尚不能称作八大家族的众人看在眼里。好不容易在社稷城站稳脚跟的孙家,当然不能允许猛龙过江。于是在一番操作后,潘二睡到了徐家送去的女人,被女人一通枕边风吹过后,就动了引入外援的心思,想先统一潘家内部。
于是在某个黄道吉日,多年来一直假装人畜无害的柳家,就进入了潘家的视野。而柳家既然背负了社稷城孙家的寄托,自然也同时像当时的孙盟主表示了效忠,并顺利拿到了一些神奇的资源。接着不久后,在柳家的再三挑拨下,潘家的兄弟俩终于动手。
在那场血腥的屠杀中,柳家人中途反水,亲手砍下了潘大的脑袋,又偷袭潘二得手,只留下潘家的旁支,作为他们统治东海州的傀儡。同时为了避免东海帮下那些只服潘家的老百姓造反,柳家还借黄金盟之手,以“自由试点”为名,促成盟下长老院,通过了毒尸粉在东海州范围内正常流通的法案。当时的徐家,也正在和黄金盟开展技术方面的交易,很容易就上了柳家的这条船。再加上花家和徐家的联盟关系,社稷城孙家和孙盟主的默许,东海州便一跃开放为整个白银盟乃至全世界最“自由”的地区。
东海州“开放”的时间,足足长达二十年之久。
在那二十年里,东海州的东海城,简直变成全球流氓的乐园。
东海帮的各项产业,很快在外来力量的冲击下一蹶不振,那些失业的东海州老百姓,男的开始整天在家里研究毒尸粉的十八种用法,女的就只能出去拿身体自由换吃喝自由。
在这个过程中,柳家一点一点,勾结外来者将东海州的资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尤其是把东海中潘家手里的中州矿区的股份,全部吃进了自己手中。
等到二十年后,柳家已然壮大成现如今的八大家族之一,而潘家,却沦落成了只能依附柳家而活的小家族。潘家子弟,像潘安达这样的,从小就被送到社稷城,以避开东海城糟糕的环境,学成之后,唯一的出路,也就是给柳家跑腿。
而东海州的惨剧,一直到孙盟主去世,马尔西上台,才被终止。
东海州的试点资格被取消,外部力量全部被无条件赶走,因为东海州被毒尸粉害惨的后果过于惊悚,白银盟也从此严禁类似的东西在白银盟世面上流通。
而外部力量走后,柳家也就成了东海州唯一的统治势力。但柳家为了自己的一家私利,对东海州潘家和东海州老百姓干出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却再也没人追究。
更不用说,掩藏在这个血海深仇之下,还有更多罄竹难书的血泪。
什么绑架东海州少女,送去徐家孤女院搞养成。
什么抓捕东海州半怪,活人炼制各种丹药。
什么利用东海州的海洋便利,提供场所给黄金盟搞人体试验和怪物试验……
柳家在东海州干过的事情,每一件拎出来,都值得全家枪毙几百次。
但所有这些,孙盟主在的时候,他装瞎没看见。
马尔西上台后,他想处理,但是根本没那个力量。
而眼下,赵九州,不知什么时候,或许就要上台了……他固然睡柳一飞睡得很爽,可问题是,他会不会看在柳一飞的面子上,饶过柳家上一辈的罪孽呢?
但反过来讲,只要上来的人,不是赵九州,那柳家,肯定就绝对安全。
毕竟,大家的屁股,都不是那么干净……
164 传道者
“呜~为什么我要跟着你一起读书,我都听不懂……”
傍晚时分,赵九州的庄园主楼里,才陪在赵九州身边旁听一天的蜜蜜,刚一下课,精神就崩溃了。哭哭啼啼抱着赵九州的胳膊,来回不停地蹭。
赵九州满心无语,有点后悔为什么要一时冲动,收下徐骁送的这件“礼物”,蜜蜜这个智商,真是跟他们全家都不配。他自己就不用说了,社稷城的进学考试第一名,安安的当年的分数也不低,在东南州排得很靠前,毕业的时候也是优秀学员身份。
刘岩岩就更厉害,西北州学术院当年的校花,貌美火辣不说,成绩还优秀,要不是因为必须隐瞒半怪的身份,估计早就被云舒之流睡到孩子都生一堆了。
最后一个柳一飞,柳亚红那个学渣,可是以为妹妹能拿今年的社稷城第一的。虽然结果上,其实差得比较多,最终只有二十几名,可比起蜜蜜这个蒙学阶段考试都头痛的纯学渣,还是不知道强到天上去……
以蜜蜜的能耐,估计顶多也就勉强通过进学考试的水平。
但问题是现在,她不用考了。
赵九州以为她的功底还可以,直接把她弄进了学术院。
结果谁知道……
“这特么都听不懂吗?”赵九州指着王神机一下午的杰作——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运算逻辑,愤怒地大力拍打,“讲得这么清楚了还听不懂?你今天是哪一顿饭没吃饱?”
“呜——!”
蜜蜜被赵九州一吼,顿时就顶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怎么可能听得懂嘛,讲得跟天书一样,你以为天底下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天才啊?呜呜呜……”
赵九州听着她糯糯的声音,看着她梨花带雨,虽然委屈却坚持夸老公好棒的样子,忽然就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转头又看看满眼意犹未尽的王神机,还有幸灾乐祸的柳一飞,继续满脸愤怒,却一把就将蜜蜜横抱起来,大步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自己楼上的房间,把房门一锁,人往床上一扔。
随后的几个小时里,房间里的哭喊声就没停下来过。
听起来那么伤心,那么无助,那么没完没了……
赵九州饭也不吃,连续反复地教育了她足足七次。
直到三更半夜,才终于偃旗息鼓。
几小时后,天色亮起,蜜蜜还没从透支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赵九州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又给她戴上一枚象征着生命的戒指,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心想这几天真是太过努力学习,居然都忘了苟命套装里那枚戒指的被动觉醒技能。
幸好蜜蜜还是有绝招啊,哭起来又可爱又动人,总算让他记起,还有这么一档子重要的事情……
这下苟命任务完成,对大家都好。
至于智商……
罢了,家里又不指望她做什么贡献。
三不五时地哭一哭就好了。
毕竟安安、柳一飞和刘岩岩三个货,不是格外坚强、就是格外势利、就是格外对身外之物无所谓,整日里都是笑眯眯地互相之间搞阴阳怪气。
剩下也就只能蜜蜜,能为家里提供成年人的哭声了。
有哭有笑的,这日子过起来才不乏味……
下楼随便找了个卫生间洗漱完,赵九州看看时间还早,才早上七点出头,又走出屋子,自己在庄园里的草坪上,到处逛了逛。
草坪上的飞马和独角兽,都是房子的前主人——徐骁的儿子留下的。
一大群怪模怪样的马儿,见到赵九州就莫名其妙发慌,不住地往后退。
“卧尼玛,不欢迎我啊?”
在庄园里住了好几天,已经以主人的身份自诩的赵九州,很是不满这些野生幻灵兽的表现。
跟在一旁的庄园管家急忙解释:“幻灵兽是这样的,养不熟。”
赵九州突然问道:“独角兽的肉,好吃吗?”
“呃……”管家一愣,“您中午想吃独角兽吗?”
“嗯。”赵九州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没吃过,尝尝鲜。”
“好,我马上安排。”
管家无语地说着,朝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赵九州又道:“说起幻灵兽,我家老四还没有同心幻灵兽。你今天去搞个品相好的来,钱找二夫人要……”
“是。”管家也是一口答应下来。
赵九州继续往前走,朝着人工湖的方向走去。走到离湖面差不多十米的地方,管家静静地停下了脚步。赵九州仿若不觉,径自走到湖岸边。
刚还没站稳,湖面下,冷不丁就伸出一条巨大的触手,迅猛伸向赵九州。赵九州轻描淡写一记飞雷神躲过去,随手从空间戒指里掏出本命长枪,嫌脏地挑住它的触手,随便往苟命空间里一扔。这只巨大的幼年利维坦,就被他献祭给了苟命空间。
紧接着,换出了一颗神奇的药物。
【青春丸】:以十年寿命为代价,青春永驻。每年仅能生产一颗。
价格:一只七级幻灵体生物。
没错,这只利维坦,不是幻灵兽,而是幻灵体。
是妥妥怪物……
徐震这个家伙,在自己的庄园里,养了一只货真价实的怪物。
还是七级!
要不是因为利维坦离开水面就无法生活,这只东西,至少需要一个营的火力才能压制。也就是多亏东南州财大气粗又沿海,不然根本不可能活捉这样的东西。
“东……东家,您把这只怪物给……”庄园管家目瞪口呆地走上前,汗都要下来了。
“宰了。”
赵九州很淡定道,“脑子有泡,才会在家里养这种东西,给我养点石斑鱼。”
“石斑鱼?”
“这么大一片湖,不拿来养经济鱼类,你不觉得很浪费吗?”
赵九州看着管家。
管家嘴角抽了抽,点点头,“好,马上办。”
说着,赶紧转身就跑。
这才几分钟的工夫,赵九州就提了三个要求了。
再待下去,管家很怕赵九州会有更离谱的想法。
赵九州也不用管家一直在身边陪着,管家一走,就自顾自地拿着长枪,刷刷挥舞起来。
本命武器炼化,主要靠灵能力输入,外加上灵击力的熔融效果和灵感力的通感效应。但赵九州的灵能力,很不幸是特么的0点,所以这杆长枪,是注定了无法炼化了。
只能耍着锻炼身体玩儿。
拿着枪,在湖边耍了半个来小时。
在感到有那么一点浪费时间的瞬间,赵九州立刻收起了他的野路子把式。
他摇摇头,暗想以后还是用家里的传统方式来运动好了。
这种个人运动,真是一点乐趣也没有……
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可爱小女佣,满脸期待地给他递上了干燥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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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了,我已经发了毒誓,不能搞你们了。”
赵九州直接摁灭了她的念想,“我建议你可以在我的保镖里找个年轻靠谱的,他们现在每个月的工资高得见鬼,要不是为了出门排场大、好装逼,我特么都想开了他们了。”
一边鬼扯着,又把毛巾又扔回给女佣。
——那些保镖,当然是不可能开除的,说了养他们一辈子,就是养一辈子。
一个月、一天、一分钟都不能少。
养到火化那天才算合同时间到期。
赵部长就是这么信守承诺。
“不是,我没有……”可爱的小女佣,急忙害羞地矢口否认内心的想法,“是给您上课的老师到了,正在家里吃早饭呢。”
“好大胆,我特么都还没吃。”赵九州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十三。”小女佣回答道,“十三先生。”
本月最后一次请假
昨晚通宵打王者,八个小时上了一颗星,今天中午睡醒到现在,就一直感觉胸口不舒服,请假一天,明天补上。
165 十三先生第一定理
赵九州走回大宅时,十三先生就坐在客厅西侧的大餐厅里吃早饭。
一口一个包子,看起来胃口相当不错。
一边吃,一边还跟四周的可爱小女佣们有说有笑,“赵部长功盖千秋,不光拯救西北州千万黎民百姓于水火,还让安西州止戈停战,往后安西州的老百姓,总算有好日子过了。要是赵部长早两百年出生,或许现在早就天下大同……”
安安姿容端庄地坐在十三先生对面,今天挽了个很爽利的发髻,澹然自若,神态从容,貌似已经开始习惯她赵府大夫人的身份。听着十三先生这彷佛没有骨头的露骨马屁,脸上笑盈盈的,却不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说过誉吧,好像赵九州也不是担不起这份夸赞;说你丫说得对吧,又彷佛太张狂了,那不是她的风格……
“我靠,你个马屁精,难怪朱星峰说你跟别的通识课老师不一样,你特么也太识时务了,我喜欢。”赵九州一个瞬身术,冷不丁瞬移到巨大的餐桌前。
满屋子的小可爱女佣们见状,立马齐声问候:“部长早上好~”
由于“老爷”这个称呼听着有点别扭,赵九州叮嘱过安安后,现在全家都已经改口了。赵九州觉得还是部长听着顺耳,往后等当了盟主,还能无缝切换过去。
“嗯,早上好,都吃了吗?”赵九州在十三先生身边坐下来,顺手从面前的大盘子里拿了个包子,塞进自己嘴里,随口问道。
“吃了。”安安柔声回答,“早上值班的,饭点统一早上六点半。”
“哦……”赵九州点点头,又看看身边人这么多,说道,“也不用安排这么多人,每天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好,我们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围着,没什么实际意义。”
“好。”安安说道,“现在家里的工作时间是三班倒。”
“让管家改成四班吧,每班少安排两个人,省出来的人另外安排一班,这样所有人都能多休息两个小时,多好?”赵九州说着,扭头又对十三先生道,“你说是吧?”
“赵部长安排得好。”
十三先生笑呵呵拿过一条湿巾,擦了擦满嘴油的嘴和手,一本正经地回答,“既节省了人力,又不耽误家里的工作。大家休息充分了,工作状态更能有所保证,再加上有大夫人亲力亲为管理,以后您家中一定能顺顺当当、和和睦睦。有您这样体恤员工又一诺千金的主家,加上赵夫人这么温柔又负责的主母,这些个小姑娘,有福气啊,命好。”
“咦~”赵九州顿时被十三先生这滔滔不绝的马屁给拍得牙都酸了,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你特么行啊,拍得比我家罗助理都要流畅。”
十三先生正色道:“非也,此乃肺腑之言。”
“卧尼玛,就冲你这正气凛然不要脸的样子,老子信了!”赵九州眨眼间四五个包子,狼吞虎咽一下肚,又拿过一杯不知道什么奶,敦敦敦几口干完,抬起袖子一擦嘴,直勾勾看着十三先生,打了个饱嗝,“嗝~”
十三先生面不改色。
赵九州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通识课?”
“是。”十三先生点点头,“鄙人不才,打今天起,要给赵部长您,当一段时间的老师。”
赵九州问道:“通识课这种东西,还用教?”
“当然要教。”十三先生很平静道,“普通人听我的课,学上一些,可以长脑子,不犯浑,运气好的,太平岁月,或许还能混出些许名堂;已经稍微不那么普通的人,听我讲些东西,可以明事理,辨是非,坐稳身家,关键时刻,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至于赵部长您,是命中注定身居高位的人。将来白银盟八亿百姓,乃至全世界八十亿人的命运,都在您的一念掌握之中,我要讲的道理,就算今天不讲,您将来自己也能领悟体验得到,但我今天讲了,又比您到时候自己体悟,要更好一些。毕竟您早日明白一些道理,这世界说不定就能早几天太平,老百姓少受苦,大家也都早几天过上好日子。”
“哦?”
赵九州静静听十三先生说完,不由得又重新打量了他几眼,啧啧叹道,“卧尼玛,能拍马屁的人我见多了,能吹牛逼的我身边也不少,但能把这两者结合得这么好,还态度真诚、不卑不亢的,你算是第一个。这么狂……那开始吧!让赵爷爷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两个人跟前,连本书都没有。
十三先生却澹澹一笑,“好,那咱们……就从赵部长的赵爷爷这三个字开始,来讲一讲人类文明长期以来所面临的困局……”
……
“赵九州开始上课了?”
“是,昨天就开学了,朱星峰和王神机轮流上门去教。”戍卫堂直属学术院内,早早睡醒的莫怀仁,接到了整日睡不着觉的盟下戍卫堂堂主云逐北的电话。
时间进入九月,奔着盟主宝座而去的云逐北,情绪越发焦躁。
八大家族暗地里的涌动,根本逃不过云逐北的有心关注。
目前看来,聂家对盟主之位似乎是志在必得,而其他家族的人,态度似乎也开始摇摆。身为白银盟最高军事长官的云逐北,这些天明显感到,盟主的位置又开始变远了。
这个时候,他的第一反应,自然又回到了抱赵九州的大腿上。
因为云家在西北州的利益,暂时已经由于赵九州的南下而得到了表面上的稳固,白银盟百大家族对安西州的资源划分,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此时节,他和赵九州之间没了直接的利益矛盾,所以对赵九州的态度,必须重新调整回来。
——哪怕赵九州连投票权都没有,可是谁也不能否认他对盟主人选的影响力?
有了赵九州的支持,相当于就是赢得了虽有的骑墙派的支持。
北原州孙家、社稷城马家,加上柳家和西北州,云逐北掰着指头算,自己至少能赢得半数的票的。哪怕两边打平,可他有赵九州这张底牌,盟主还得是他的。
所以说到底,前提还得是先搞定赵九州。
“听说徐家送了他一个女人?”
“是,就是那个蜜蜜,最近听说很红的那个女明星。”
“无耻!”云逐北破口大骂,“徐骁这个拉皮条的……”
莫怀仁这个戍卫堂的老人,云逐北的老部下,揉了揉脑袋,随口说道:“徐骁认蜜蜜当干女儿,你可以认刘岩岩当干女儿嘛,反正是西北州那边的人。”
“哦?!”
云逐北明显眼睛一亮,可立马又把情绪压制下去,说道,“这个事情不急,我们犯不着学徐骁的做派,赵九州现在也不缺这一层关系。前几天那件事后,徐骁有什么反应吗?”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莫怀仁好笑道,“现在人都死了,消息也封锁了,估计再过两天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徐骁还能怎么着?”
也是……
云逐北微微点头。
徐骁还能怎么着呢?为了给那两个弟子报仇,去找赵九州单挑吗?
“行了,这个时候,没反应就好,对大家都好……”
云逐北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出现,换了副更和蔼的口气,对莫怀仁说道,“你再在紫金城委屈一段日子,等明年我想办法把你调回来。周明诚已经跟我递了辞呈,明年一月份就要退了……”
莫怀仁一愣,“他这是何必?”
“我怎么知道?”云逐北澹澹道,但心里肯定是知道的,“人各有志吧……”
片刻后,莫怀仁挂了电话,一阵发呆。
明年一月份,云逐北要是能上位,周明诚说不定就能接替戍卫堂堂主的职务,再往坏了说,戍卫堂堂主当不成,玄武堂堂主呢?更差一点,盟下“第六堂”的公务堂堂主呢?
这应该没问题吧?
现在摆明了要到收获人生最大一颗果实的时候,他却说走就走了……
那这辈子拼死拼活,到底图个什么?
莫怀仁皱着眉头想着,忽然间,他一拍桌,好像想到了什么。
周明诚走了,那空出来的戍卫堂副堂主的位置……
这一刻,莫怀仁满心明悟,为什么云逐北要给他打这个电话。
这是要他传个话啊……
……
“赵爷爷这三个字,本质是什么?表面上看,是人与人之间的辈分问题,但我们深究一下,假设我管您叫爷爷,原因出自哪里呢?”
赵九州的庄园内,十三先生真的一板一眼,给赵九州分析起了这三个字,“是人民发自肺腑的支持吗?一部分,可能是的,尤其对于西北州马拉戈壁地区、西北防线地区、乌孙敦禁行区周边,以及现在的安西州范围内,我想老百姓对您的拥护,是基本没有异议的。
可是其他地方呢?社稷城呢?我看是一半一半,有人感谢您遏制了社稷城的变异,但也有人觉得,没您的话,结果也差不多,还有人眼红的,觉得您娶了这么多个女神,他们却只能对着屏幕舔,心里难免会不平衡,不高兴。可是这部分人,因为您的权势,他们不敢开口,就算开口,也马上会被强制闭嘴。就是第二部分的原因,管您叫爷爷,是因为您现在身处的位置和地位,在这个位置和地位上,您有着普通人无法动用的资源和力量。
不过光是到这一步,还是虚的。
更深入的,那些同样坐在很高的位置上,同样能动用全社会的力量,拥有着巨大的权力,同时受老百姓支持的人,比方说徐骁,他为什么也要叫您赵爷爷?因为他的性命,现在掌握在您的手中;与此同时,八大家族对能源的需求,现在也很大程度地被控制在您的手里。他们在被您的力量所压制的同时,也依靠您的力量,来获取他们需要的东西……”
赵九州打断道:“就是巴掌和钞票。”
“对。”十三先生点点头,“可这只是第一层,关于赵爷爷这个词,它的来源。但后面还有第二层,你要不要思考一下,第二层又是什么?”
赵九州想了想,好像想不出来,正色说道:“不要浪费时间。”
“好。”十三先生笑了笑,“那我们假设,如果今天认您当爷爷的,不止徐骁,而是所有白银盟的老百姓,您为了维持自己爷爷的地位和身份,必须要一碗水端平,您能办得到吗?”
赵九州脱口而出:“这特么怎么可能?”
“对,这特么怎么可能?”
十三先生重复道,“可是如果您不给够好处,人家凭什么管你叫爷爷?最极端地假设,您固然可以把那些不不论如何不愿意听话的,全都一股脑地一巴掌扇死,但如果杀的人太多,不说杀光几个亿,就是无缘无故杀几十万、或者更多一点,几百万、上千万,剩下的那些人,还会那么心甘情愿地支持您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您宰了,是不是?”
赵九州道:“我特么又不是傻逼,我干嘛要那么做?”
“没错,很对,您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可在人类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十三先生道,“有的时候,要解决一些问题,就必须杀人,但光靠杀人,又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
全球公历,从前文明时期算起,加上废土时期,再到今天,一共两千多年。在这漫长的两千多年时间里,全世界各个地方,都有过数不清的赵爷爷,你方唱罢我登场。而且每一个人都跟您一样,既有杀人的本事,也有着不靠杀人就能解决问题的本事。
可是不管再怎么有本事,他们依然无法做到,让全世界每个人都听话。所以最终结果,就是我们现在能看到的世界地图——两百多个大大小小的盟堂,相当于全世界的人,把地球分了家。因为没有一个赵爷爷,能一直维持自己爷爷的身份和地位。
这就是赵爷爷的第二层,关于赵爷爷的地位,是怎么维持和稳固的。
您必须永远具备杀人的力量,您必须永远给够别人好处,才能永远当爷爷。不然的话,爷爷有朝一日会变成孙子,别的孙子强大了,又会变成爷爷。循环往复,没完没了……”
“没毛病啊。”
赵九州道,“这样不是挺好吗?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人人有机会……”
“并不是人人有机会。”十三先生摇了摇头,“您是天纵英才,机会对您来说,就像大海一样大,像海水一样多,可是对大部分普通人呢?”他拿过桌上的一杯牛奶,用小指甲盖,沾了一点点,再往桌上轻轻一碰,落下一滴小得不能再小的水渍。
“对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他们能看到的所有机会,而且还有时间限制。只有这一时半刻,他们的机会是存在的,但只要稍微慢半步,水就干了。这辈子,也不可能再遇上第二次。”
“好像有点道理……”
赵九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确实是天纵英才……”
屋里所有人:“……”
十三先生不在意,继续道:“有能力的人,出于私心也好,出于生物的本能也好,一定会不择手段,把当爷爷的资格,留给自己的后代们。现在我们看到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往上数,绝大多数都有一个强大的祖宗爷爷。每一个活在世上的人,都可以看作是若干年前,某个极其强大的强者的后代,但是这些人自身,却并非每一个都是强者。
再假设到您身上,您现在就是爷爷,几位尊夫人,现在也都怀了您的孩子,将来这些孩子,在您的庇护之下,再再不济,至少对普通人来说,也是爸爸级别。您的孙子就算不是爸爸,最起码还能是有个钱雅痞大叔,如果长得不错,最坏的情况,还能当明星,一年的收入,是普通人的几百倍。可是再往后呢?往坏了想,是不是有可能,就该管别人叫爷爷了?”
赵九州眉毛一挑:“这就是不得不杀人的原因?”
“只是一部分原因。”十三先生道,“人类是群居生物,杀同类,毫无疑问是违背群体意志的,除非出于这三种可能——迫不得已、智力缺陷、能有好处。如果不是出于这三个原因,极少会有人杀死同类,而且基本只能归于意外失手。
所以对想当爷爷的人来说,杀人通常只是最后的手段,一般情况下,如果条件允许,通过给别人开工资,来获得爷爷的身份,才是更主流的做法。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样才能保证,您的后代,能永远保有给人发工资的条件呢?”
“我想想……”
赵九州不知不觉,就变得认真了,“我得很有钱,一百辈子都花不光的那种……”
十三先生点评道:“不算错。”
“不算错?”
赵九州一愣,“一百辈子还不够?吃利息都吃到吐了吧?”
“您说呢?”十三先生笑了笑,“如果我手里有枪有炮,我不承认您的货币是货币,我自己印,你拦得住吗?到时候银行卡里的余额,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赵九州微微张嘴,盯着十三先生半晌,叹出一句:“你特么不是好人呐……”
十三先生静静道:“站在您子孙后代的立场上,我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是个王八蛋,可站在那些有枪有炮还要自己印钱的人的立场上,我难道不可爱吗?”
赵九州想了想,眉头微皱地点头,“我草,有道理啊……”
又问道:“那如果我把枪和炮,永远握在自己的手里呢?”
“还是会出问题。”
十三先生望向安安,“大夫人,珠圆玉润,多子多福之相,二夫人体态丰盈,或许更胜一筹。您现在有四位夫人,将来的子女,少说也该有两位数。您的儿女,人生必然不会有大的挫折,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不在话下。不出四代,赵家必然子子孙孙,枝繁叶茂。
但到时候您有再多的钱,分开几百份、几万份,或许也就那样了;您再怎么把枪炮揣在自己怀里,传给自己的后人,可那几万人,人人都是您的后人,哪怕有规矩,必须交到嫡长子手里,可凡事总有意外,万一就有人不守规矩呢?今天哥哥你有枪有炮,明天弟弟我为何不行?
枪炮不过是工具,从土地挖点东西出来,加上人类的加工,暗地里早晚总能搞出来。世上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防不胜防啊。
加上外面的人也想当爷爷,一来二去,和您的某个后代勾搭到一起,您的枪和炮,早晚变成世人的枪和炮,您的钱财,变成世人的钱财,您的后代,为了争当爷爷,或许会打成一团,不打就分,分完家,能守得住的人,继续当一段时间的爷爷,守不住的呢?
这就是赵爷爷的第三层,关于赵爷爷身份的传承和存续。
那么,赵爷爷,您告诉我,赵爷爷……到底是什么?”
赵九州看着十三先生,深思片刻,才略带迟疑地回答道:“是权力?”
“还有呢?”十三先生依然盯着他。
赵九州摇摇头,“不知道。”
“还有责任。”十三先生看着赵九州,缓缓道,“上位者,同时肩负权力和责任,下位者,才能同时履行权利和义务。倘若上位者哪天失去权力,便无法保证下位者的权利,上位者和下位者,就不再有区别。倘若哪天上位者不讲责任,下位者也就无须履行下位者的义务。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关系,也就随之覆灭。赵部长,这就是人类文明的困局。”
赵九州问道:“这就是你打算教我的东西?”
“只是开头,仅仅只是个切入点。”
十三先生道,“徐骁前些天问我,赵九州要来了,怎么安排才好。我跟他说,既然赵九州是来读书,那就好好读书。您楼上书房里的书,一共五千零七十部,八千六百册,全都是我挑的。我希望三年之后,您能把这些书全都读完,再用跟我学的东西,和您自己以前看到过的,将来会看到的东西,互相印证。到那个时候,你悟到什么,这个世界就往什么方向走。”
赵九州问道:“你就没个答桉吗?”
“没有。”十三先生叹道,“我等了好久,可是世界总在转圈,我看到它应该是在往前走,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终点。但我对你,很有期待。”
赵九州道:“因为我有天下无敌的基因?”
“这个……”十三先生道,“还得各位夫人们配合,而且应该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安安满脸母性光辉地摸了摸肚子,对着赵九州柔柔一笑。
赵九州不由奇怪道:“我到底要解决什么问题?”
“不着急。”十三先生继续道,“问题和道理虽然都摆在眼前,但人的认知,是会随着阅历的变化而变化的,你还很年轻,不必这么着急就得出结论,再等个三五年、十来年,完全来得及。从今天开始,我们先从最初故事说起,话说在某个时间,天地混沌初开,人类意识到自己是人类,和别的畜生不一样,并且深刻意识到了宇宙第一真理……”
“哦?”赵九州顿时就来了兴趣,“什么真理?”
十三先生看着赵九州,满脸严肃:“这是我穷极一生,皓首穷经,看遍人间波澜,最后总结出的根本性原理。一般人我我不告他。这个真理就是……”
赵九州满眼期待地盯着十三先生。
十三先生道:“人活着,就要吃饭。”
赵九州:“……”
十三先生:“……”
满屋子人安静良久。
过了足有半分钟,赵九州问道:“你是嫌命长吗?”
“不。”十三先生十分认真,“赵部长,人世间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都因吃饭而起。请您务必记住,在我今后要说的所有内容中,这一条,永远排在第一,永远是前提。”
166 再也不会有耿江岳了
这一天,十三先生给赵九州讲了许多东西。从早上说到天黑,甚至直接占用了朱星峰和王神机的课时,搞得两个长老院士非常火大,但是又无可奈何。
因为赵九州这辈子没听过历史课,真的感觉很新鲜。而相比之下,旁听的柳一飞和蜜蜜就觉得这课程相当乏味,因为凡是大户人家,从小就耳濡目染这些东西,只有普通人家的孩子,才只能从蒙学的通识课上,窥见白银盟从无到有的只言片语,更遑论白银盟之外的事情。
连着三天,十三先生给赵九州把白银盟的两百年历史,仔细又简洁地捋了一遍,并没有掺杂过多的个人观点,只是尽可能客观地描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重大历史事件,以及背后的原因。而在赵九州听来,这些事似乎和当下的世界,区别也不是太大。
总之事情还是那些事情,只不过换了人名而已。
更让赵九州觉得好奇的,反倒是他有点无法理解,十三先生为什么能把细节描述得如此生动,彷佛所有这两百年,他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可十三先生,怎么看也不像是活了两百年的怪物……
“你是怪物吗?”
“我不是。”
“所以这些东西,也都是你听来、看来的?”
“算是吧……”
“算是?”
赵九州的敏锐和敏感,有点超乎十三先生的意料。
这天傍晚,十三先生讲完课后,笑着对赵九州道:“如果你真的特别想知道,以后时机到了,我可以告诉你答桉,但是现在不行。”
“什么时机?”赵九州道,“等我当上盟主?”
“当上盟主,是早晚的事情,而且肯定不会太晚。”十三先生道,“赵部长,我对你的期待,可远不止当上区区一个奖礼盟的盟主,那最多最多,只能算热身。”
“我靠,你口气不小嘛……”
“不要胡说,我每天早起晚睡都要刷牙,作息健康,怎么会有口气?”
和赵九州相处几天混熟后,十三先生就开始变得有点活泼了。
赵九州一路把他送到楼下,正巧遇上前来授课的王神机。
老王表情很吃味,幽幽对赵九州:“主公,你都没这么送过我……”
赵九州歪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老王,你少恶心我啊,我怕会忍不住打你。”
王神机立马换上正经脸,说道:“十月份开始增加军事课,莫怀仁来上。”
赵九州回忆了一下,可惜没能回忆起来,不由问道:“谁是莫怀仁?”
王神机略微沉默两秒,“就是给您上课的人。”
“你搁这儿搁这呢?”赵九州没好气地扭头就往楼上走去。
这天之后,赵九州的日常生活,就越发地规律且死板了。
每天早上七点准时醒来,一边吃饭的工夫,就开始目不转睛地读书。
十三先生并不是每天都来,而是每隔两到三天来一次,给赵九州提供一点读书方向上的指导,说的东西也不多,大多数时候,如果两个人有交谈,多数时间反倒是赵九州在那儿叽里呱啦讲心得。十三先生每每都听得非常认真,说到某些节点上,就会反问赵九州,有没有可能,这段文字背后的真实逻辑,是这个样子的,最后体现在书上的结果,只是结果本身而已?
赵九州听完,都会颇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当然,朱星峰的医学课程和王神机的机械专业课程,也都一直没落下,下午听听解剖、组胚、生理、病理、药理,晚上再做点分子材料、弹性力学、物理化学乃至灵能机械的题目,并且基本上做题很少出错,这种强悍的表现,终于让柳一飞相信,赵九州的数学满分不是吹牛逼的。这个看起来精神偶尔不正常的硬粗长久的老公,确实智力非凡。
所以……
“他其实就是懒得对普通人用脑子,所以才看起来不太正常,可以这么理解吗?”
看着再一次被王神机写得满满当当的黑板,饶是柳一飞自认也是学霸,可终于也看花了眼,对还在负隅顽抗的安安,说起了赵九州的精神状态。
但安安还是很袒护赵九州的,立马反驳道:“没有啊,他一直都很正常啊。”
“屁,哪里正常了……”柳一飞望向前方。赵九州站在黑板前,一只手抽空似的做着虚空按键的动作,飞快验算着上面那道只有字母、没有数字的数学题。
早已放弃抵抗的蜜蜜,眼珠子发直地看着赵九州,小声滴咕:“他的智商加我的智商,再除以二,我们的孩子,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很了不起的科学家……”
柳一飞朝她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这几天赵九州唯一的娱乐,就是在蜜蜜身上进行了。
昨晚上蜜蜜的同心幻灵兽到货,赵九州照旧先由本人孵化,失败后再交给蜜蜜,结果蜜蜜孵出来一只扑闪扑闪晶晶亮的玩意儿——没有实体的透明仙女兽。
啥用处都没有,就特么只会隐身。
赵九州看到后玩性大起,和仙女兽合体后,跟蜜蜜玩了大半夜的透明人游戏。
蜜蜜嗷嗷叫了至少两小时。
完事儿后,赵九州今天早上照旧七点起床,体力好得让柳一飞想哭。
要不是她怀孕了,这种好事哪儿轮得到蜜蜜这个小丫头片子?
但另一件柳一飞不知道的更重要的事情是,昨晚上赵九州玩得尽兴了,还把那颗【青春丸】也送给了蜜蜜。毕竟十六岁的水嫩,谁愿意眼睁睁看着她流逝了呢?至于到底能不能发挥坐拥,让蜜蜜青春永驻,赵九州就只能选择相信苟命空间的产品质量了。
万一不行,他也没辙……
至于明年那颗,赵九州倒是想到了柳一飞,不然再拖下去,柳一飞就要奔二了……
十八岁和二十岁,还是有区别的。
再然后下一位,应该是狐狸精姐姐……
御姐嘛,再老一岁,还是那个味儿,而且说不定更有味道。
最后的最后,才轮到安安。
毕竟都是二十上下,二十一二和二十二三,也谈不上什么变化。
而且最关键是,安安最乖巧懂事。
哪怕让她知道,她是最后一个轮到的,她也不会闹的。
所以,看到了吧……
越懂事的孩子,越容易吃这种哑巴亏……
但赵九州也没办法。
毕竟他已经把资源分出去了,而且老二和老三,都有年龄刚需啊!
怀着如是这般的愧疚心情,赵九州好像越发能体会十三先生跟他说的那些故事。
区区一颗【青春丸】,区区四个老婆,在分配上就如此不容易了。
更不用说天底下那么多资源等待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参与的个人和机构如此之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怎么可能不产生矛盾呢?
这还是所有人都足够遵守规矩的前提下。
可世界上,不愿意遵守规矩,甚至公然践踏规矩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本就四处存在的矛盾,可以说时时刻刻都在被激化。
“妈的,真是人越多,破事儿越多,打仗是好事啊,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好多问题。”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底。
九月份的最后一天早上,十三先生刚到,赵九州就开始发表他的最新暴论。
“资源的生产和消费,勉强还能通过强力手段,实现一定意义上的平衡,实在不行特么的就搞基本生活物资免费,公共食堂搞一个,饿不死、冻不死、有地方住就好,但生产和分配,永远都不可能达到刚好的状态。事有轻重缓急,只要外部问题不解决,对内部里说,就永远都会有一方面的问题,比另一方的问题更加十万火急,生产出来的物资,只能优先供给急需解决的方面,另外的方面就只能受委屈。生产力在特定时间段是稳定的,不可能爆发式增长,但就算爆发式增长了,解决完这个阶段的问题,还会有下一个阶段的问题出现……”
“除非外部问题,先得到解决,或者控制。”
十三先生插话道,“可是就算外部问题被控制住,但如果内部的文明困局不被解决,内部问题还是会导致分家。一旦分家,对双方来说,彼此就是对方的外部问题。一切就又回到原点。”
“是啊……”赵九州挠挠头,“耿江岳,应该很失望吧。”
“不会,出现问题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不在了。”
十三先生给赵九州讲的故事,已经来到全球公历的时间线上,按他的说法,全球公历从“海狮城人民共和国”成立开始计算,因为战争的缘故,这段历史其实断代得非常厉害,当代编纂的全球史的前800年,也就是前文明时期,根本和“传说”没什么区别,所有的史料,都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而中间大约600年的废土时期,文献也多有残缺。只有最近的四百年,也就是人类文明终于在废土上站稳脚跟后,历史记录才得以完整。
不过也只是大家族的后代能学到。
各大盟堂,对历史的教育,全都并不在意。
因为这个世界,在经历过多次的冲击后,已经没有民族和国家的概念了……
所有聚集到一起的人,都是为了活下去这一个目的。
所以人们选择结盟——
以弟子的身份,加入某个门派,再由一个个门派,互相妥协成一个松散的集团。
而不是像几千年前那样,成立一个国家。
人们更想要的,是当下的生存,而不是考虑长远的延续。
哪怕有人考虑,那也只是大家族。
于是只有大家族会让自己的孩子学习历史——
车轱辘转啊转,就这么转了回来。
“耿江岳在世的将近一百年里,世界一直都很和平,整整七十八年,世界没有打过大仗,就算是小规模冲突,最多不超过一星期也就结束了。”
十三先生用一种好像回忆的口吻,慢慢说道,“在他之前,有人也试过很多种办法。面对解决不了的问题,有人选择了无视,任由规律自然发作,历史轮回,老百姓幸福几年,又悲惨上几十年;也有人选择仇恨,干脆再加把火,想毁了这个世界,可人类的韧性,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往往又能爆发出很强的力量,以往解决不了的问题,在生存和死亡的单选题面前,根本不是问题,谁不让大家活,谁就必须死。但只有极少数人,会选择第三种办法来解决问题。”
赵九州问:“什么办法?”
十三先生停顿了几秒,看向赵九州,很深情的口吻:“是爱……”
赵九州当场特么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操!恶心心!
呕~!”赵部长的反应很剧烈。
十三先生却只是笑了笑。
他是能理解赵九州的,新世代开始后,这个世界就没人谈大爱了。
哪怕是梁再兴,也只是用利益和生意,践行了他的理想。
等两百年过去,到了赵九州这一代人,人们的理念更是公然变成了谁谈奉献谁傻逼,就连玄术师这种拯救苍生的群体都会被无情抛弃,其他的,就更不用多说。
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爱是做出来的,又不是说出来的。
不谈就不谈吧,结果好,就是真的好。
有的时候,或许嘴上不要有那么多大道理,人间会更美好。
因为缺,才需要谈嘛。
不缺的东西,谈它干什么?
“唉……”十三先生轻轻一叹,“好啦,我知道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耿江岳了。”
“最好不要有。”
读完十三先生自己编纂的那套耿江岳传记,赵九州怎么看,都觉得耿江岳智力不正常。
换了是他,要真有那种生产力,直接特么的把军事基地建到其他国家家门口。
统一啊!统一全世界啊!
干嘛不统一啊?!
结果耿江岳那个沙凋,白活了那么多年……
算了,不提他也罢。
这天早上,十三先生把前文明时期的历史讲得很快,无非是耿江岳死后多少年,偌大的国家开始不可避免地腐朽,中间挣扎着改革,但是最终仍然无敌人性的黑暗、懦弱和自私,在挣扎了几百年后,大国轰然崩塌。再伴随着不可抗力的地质灾害和怪物潮的爆发,人类国家文明,在某一年,终于走入无尽的黑暗,废土时期来临。
不是合家欢的大结局,赵九州听得意兴阑珊。
等十三先生离开后,下午上课也没劲了,凑合着对付了一下。
就上了两个小时,就让朱星峰提前下班。
晚饭之前,赵九州把自己锁在蜜蜜的房间里,尽情释放了一个多钟头,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老公,你今天好勇勐……”
“我靠,老子哪天不勇勐?”
“今天特别勇勐……”蜜蜜挂在赵九州身上,软糯糯地说道。
这个学渣,下午少上几小时课,就跟捡回一条命似的。
赵九州把她从身上放下来,起身走去卫生间洗澡。
晚上王神机的课还得继续上,没时间跟老四多亲热了。
蜜蜜看着赵九州走进卫生间,却没有立马跟进去。她偷偷地拿出一盒药,赶紧塞了两颗进嘴里。趁着家里的那三位大肚子,她得好好把握住这一年,可不能也那么快就怀孕了……
167 躁动
“韩将军!”
“韩部长!”
“嗯~”
社稷城盟下白银军陆军部衙门大楼门口,肩戴准将军衔韩明明,进门的瞬间,遇上几个姿容艳丽的女军官,立马受到热烈的欢迎。
转眼十月一日,进入全球公历2022年的最后一个季度,白银军的年度人事调整,也基本上全部到位。西北州大战之后,大量的岗位空缺,给了白银军众多的年轻军官,带来了腾挪的机会。尤其像韩明明这样具备深厚背景的,经过调整后,职务都相当不错。
嘴头上一直很奉公克己的韩克用老将军,终于还是没能逃过人之常情,从陆军部部长的位置上退下去,专职担任作战部部长助理后,他居然举贤不避亲地推荐了自己的亲儿子,来接替他的工作。于是在经过一番不算复杂的内部研究决定,并且付出了一定的同等资源后,白银军新晋准将韩明明同志,便风光走马上任,履新陆军部副部长一职,主管军队人事工作。
某种意义上,已经权柄滔天。
但不论白银军内部还是外面,基本没人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
因为内部的人,大多数都在这么玩儿,而且韩明明的升迁程序非常正义合法,找不出漏洞。
至于外面……
哪个老百姓会关注盟堂的事情,到这份上呢?
徐泰来才死了一个多月,这些天就已经没什么人在乎了。人们甚至对新盟主的遴选也不关心,倒是柳一飞和刘岩岩同时怀孕的八卦热度,一直没下来。
网上甚至因此出现了不少影射赵九州的牛头人小说,虽然通常刚一上传就会被删,但往往被删后又会马上再被上传,人民群众冒着得罪赵部长的巨大风险,看得欲罢不能。
“卧尼玛,这就过分啊!”
韩明明新官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办公室的办公微机,看看今天网上的人民文学家,有没有的新的作品,他好拿来认真谴责和批判一下。
然后熟练地登上白银盟盟法不允许登录的网站,人民文学家们果然不辜负他,一晚上又写出来好些个情节跌宕起伏的连续剧,看得韩明明怒骂不止,差点都忘了自己今天是来干嘛的。
好在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前,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韩明明赶紧把网页一关,瞬间收拾起表情,沉声道:“进来。”
办公室外,马家的管事古竹,轻轻推门而入,露出了微笑:“韩将军,恭喜高升。”
“哈,都是托赵部长的福。”韩明明嘴上吾皇万岁。
“韩将军太谦虚了,首先还是您的自身能力过硬。”古竹笑了笑,很真诚地奉承着。
韩明明随即站起身来,邀请古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又拿起电话,喊来秘书端茶倒水。
“到月底了,各地采暖需求有所增加。”
古竹说话向来比较直,刚一坐下,就近乎单刀直入。
韩明明自然能听懂他在说什么,要晶核的份额嘛……
赵九州弄来的晶核,因为数量巨大,八大家族一口气根本吃不下,现在全都是在分期收货,北原州的孙家,甚至要求赊账了一部分,因为真的拿不出那么多现金。
而其他家族,目前也只是尽力收购。
资金的回笼需要时间,不可能今天拿走晶核,明天产出产品,后天就能卖掉收钱。
世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谁能以比较低的价格从韩明明手里拿晶核,就显得相当关键。
赵九州去东南州不到两个月,韩明明已经收了八大家族将近上亿的好处费,除了真金白银,其他玩意儿也没少拿,连徐家那边,直接给他送了两个三级甲等,完全不输安安的孤女,韩明明都照吃不误,根本没在乎他的未婚妻花剑芳的感受。
在这种巨大的利益关系面前,他的盟下白银军陆军部副部长的职务,实在不值一提。对韩明明而言,这个曾经的梦想,现在已然只是生活的装饰品了。
“我知道,今年的天气确实有点冷,各厂区的能源用度,稍微有点紧张。”韩明明澹澹点着头,表示知道情况,但却没有进一步的表态。
古竹想了想,忽然说道:“听说贵堂部周明诚部长,已经提交的辞呈。”
“哦?你们的消息,很灵通嘛?”韩明明嘴角一扬。
古竹缓缓道:“马家在盟下戍卫堂效力的子弟,人数最多,周部长如果明年一月份隐退,空出来的位置,按说韩老将军,应当还有为盟堂肩负更重要工作的可能。如果有些必要的话,马家的子弟,也是很愿意支持和拥护韩老将军的工作的。”
韩明明的眼睛,微微明亮了几分。
古竹很平静地看着他,继续说道:“韩老将军当了十几年的中将了,资历早就够了,我们马家上上下下的子弟,包括马盟主在内,都是非常乐见韩老将军主持大局,尤其在赵部长目前没有时间和精力,分心处理盟下戍卫堂工作的情况下,我们都认为,韩老将军,是日常掌舵盟下戍卫堂作战部的最适合人选……”
韩明明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些话,这是马盟主的意思?”
古竹笑道:“马盟主,也是马家的人。”
韩明明想了想,微微点头。
几分钟后,古竹带着一袋子空间戒指,离开了韩明明的办公室。而韩明明也没心思搞文学鉴赏了,古竹走后,马上联系起了戍卫堂内,他的个人关系。
白银军内部的职务,确实调整得差不多了,但明年一月份,能搞的操作还不少。
如果他能借这个机会,缩短他的准将见习期,同时老韩再进一步,那么等他五十岁的时候,说不定也能混到个中将,有生之年,有望进长老院呐!
那可就不是人生的装饰和点缀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巨大荣耀和权力!
他在床上跟花剑芳吹过的牛逼,不能白吹是不是?
还有徐家那么看得起他,送的女人那么高级,也不能让徐家失望是不是?
韩明明想到这些,顿时精神抖擞,以十万分的斗志,热情投入了工作。
与此同时,社稷城里里外外,无数人也和他一样,在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第一天,变得忙碌、亢奋和壮怀激烈起来。毕竟盟主死了,明年一月份,必然要变天呐!
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
“蝇营狗苟……”东南州遥远的东部海岸紫金国际港163号码头上,潘安达一路将他的伯父,东海帮帮助潘天元,送到了返回东海州的游轮前。
潘天元看着远处一大群正要登船前往社稷州的舵主、堂主乃至掌门们,面带冷笑,很是不屑。站在他曾经一州霸主后人的立场上,这些人在他眼里,跟要饭的也没什么区别。
潘安达闻着好多年没闻到过的海风的气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逢这个时候,他都会觉得很纠结。潘家和柳家的血海深仇,比泛大洋里最深的海沟都要深,可偏偏他们剩下的这点香火,又是依靠柳家的庇护而存在,否则潘天元也当不上东海帮的帮主。
这些天潘天元一直在跟他说,一定要如何如何努力,今后让柳家如何如何,让潘家如何如何,潘安达表面上永远在点头,可心里却觉得,伯父这是痴心妄想。柳家已经抱上赵九州的大腿,他总不能也靠着抱赵九州的大腿,让赵九州反手除掉柳家吧?
看着白银盟盟堂高层之间如千万条细线缠绕般复杂的关系,潘安达心里,累得都快不行了。
他只是想简简单单地当个玄术师,斩妖除魔、保境安民而已。
如果哪天死在怪物手里,他也没话说。
可是他伯父对他的期望,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这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白银盟是玄术立盟,又不是权术立盟。”潘天元沉着脸,以玄术的名义,诅咒着远处互相之间笑盈盈打招呼的大老们,又拍了拍潘安达的肩膀,“好好练功,好好工作,好好读书,有机会见到赵部长,也记得跟他说说我们东海州的难处。赵部长早晚要当盟主,东海州的那些人,也同样是白银盟的老百姓,他得管。”
“嗯。”潘安达点着头。
轮船的汽笛声响起。
潘天元叹口气,背影萧索地登上了船梯。
时间一晃二十年,那个誓要重振东海帮的潘天元,不知不觉就老了。
但东海帮却还是那个老样子,匍匐在柳家面前,喘口气都困难。
二十年前意气风发的潘天元不见了,跟那个潘天元一起不见的,还有他的大儿子,潘安达的堂哥。西北州怪物潮一战,潘家死伤惨重,只剩下潘安达一根独苗。
目送着潘天元登上甲板,感情并不深的叔侄俩,互相挥手,远远道别。
潘安达转过身,神情澹漠地朝码头外走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另一个码头上,马可拖着行李箱,满脸期待地走下来刚刚到港的轮船。
马尔西刚刚安排他进入戍卫堂直属学术院读研习生。
读书当然只是个幌子,主要还是想,在校园里偶遇一下赵九州……
……
“赵部长,周堂主,已经确定要退休了。”
中午时分,赵九州家中的大书房里,在上完一早上足足四个小时的军事理论课程后,莫怀仁终于抽空,假装不经意地跟赵九州说起了远方的大事。
远离白银盟中枢的赵九州,显然仍不可能完全避开这些消息。就像徐骁,一辈子待在紫金城,可天下的事,至少有三分之一,和他的个人意见直接相关。
“所以呢?”赵九州看着这位最近两个多月来,一直跟他有所交集,却愣是半级没升,反倒被明调暗贬的前社稷会戍卫堂堂主,澹然又直接地问道,“你们想我怎么样?”
莫怀仁被赵九州问得一愣,傻了好几秒,才小心措辞着回答:“赵部长,您的态度,现在直接关系到盟堂的格局,不光是戍卫堂,现在整个白银盟,都在等待您的意见。
再过三个月,新的盟主人选就要选定了,这件事的结果,当然越早有共识就越好,省得到时候,轰轰闹闹的。白银盟毕竟不是黄金盟,不能学他们一样,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不顾起码的脸面。我们得给全盟和全世界,一个有力的交代。”
“嗯,道理上,确实没错。”赵九州点点头,可一转头,却还是那句话,“所以呢?”
莫怀仁感觉嘴巴有点发干,“所以……您要不要,跟盟堂里的个别长老,先通个气?”
“这事,轮得到你来操心吗?”赵九州随口一句反问,眼神陡然间凌厉了几分,“这话,是哪位盟堂的长老要求你跟我说的?云逐北吗?”
莫怀仁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汗。
赵九州最近心理有点变态,就喜欢看这些人紧张局促的样子,见莫怀仁在怕,他反倒露出微笑,说道:“云逐北的意思,是只要我支持他上位,他就让我坐上周明诚的位置?”
莫怀仁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发干的舌头,说道:“属下不知道。”
赵九州却自言自语:“好热闹啊,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热闹。周明诚,只是副堂主吧?云逐北要是上去了,堂主的位置,也就空出来了,是我不配当盟下戍卫堂的堂主吗?”
这话简直是倒送命题。
莫怀仁一时间心脏跳得飞快,砰砰砰砰的声音,在耳朵里显得清晰无比。
他不吭声。
可好在赵九州也不是真的在问他。
安静了许久了,赵九州忽然说道:“你们的游戏,我其实有点玩腻了,玩久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能狂热几十年。说到底,还是高人一等的感觉,实在太美好吧?”
莫怀仁明显一怔。
赵九州又笑了笑,摇头道:“不怪你们,我也觉得挺美好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用自己干,日子多特么舒服啊。真的,我真的能理解你们,我也想这样,真心的。”
莫怀仁的表情,渐渐垮了下去。
“赵部长,您还是应该有点大志向……”
“闭嘴,我需要你教我这些大道理?”赵九州把脸一拉,“行了,回去跟云逐北说吧,要是三个月内,别家没有开出更高的价,我会声援他的。互惠互利,谁当盟主,我都无所谓,谁给的好处多,我就站谁那边。”
莫怀仁的眼神里,浮现出一点失望。
十三先生,你好像,还没把他教到正途上啊……
“对了,你以后也不用来了。”赵九州又道,“你的课不用讲,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自己翻翻书就够了。等学年末,我直接考试,没问题吧?”
莫怀仁很是感觉受冒犯,可仍然乖乖地点点头,“没有,没问题……”
168 共识
“谁给好处都,他就支持谁?他真这么说的?”收到莫怀仁回复的云逐北,第一反应就是愤怒,“他还想要什么好处?戍卫堂副堂主还不够吗?”
莫怀仁却已经没什么继续搀和的力气了,叹惋着道:“云堂主,我看别的几家,也少不了要跟他接触的。这件事不到最后关头,看样子是很难有答桉了。我个人方面,也不想再有什么调动了,这辈子活到现在,还剩多少日子,谁也不说不清。
我想就这样吧,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地在学术院里过完余生,紫金城的生活条件挺好,气候也好,夏天不热,冬天不冷的,我的老婆孩子,也不想再搬来搬去了……”
云逐北听莫怀仁说着这些话,情绪慢慢也平复下去。
“有机会的话,我再帮你争取个中将。”云逐北略带歉意地说道,“就当每个月多拿点工资,日子过得也舒心点。”
莫怀仁笑了笑,道了声谢,便挂断了电话。
云逐北站在话机前,沉默了许久,忽然又一咬牙,给马尔西打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玄师阁盟主办公室内,两个人碰了面。
“赵九州要是支持柳家怎么办?”面对已经暗地里和聂家妥协的马尔西,仍然以为自己和马尔西是盟友的云逐北,向马尔西提出了新的问题,“十二月份,盟堂还有最后一轮长老级人事调动,柳相龙虽然没可能进五大堂,可万一要拿公务堂堂主的位置呢?”
马尔西对云逐北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不就是想把水搞混,他好把自己元帅身份的作用最大化吗?可老马毕竟已经动了弃权的心思,马家的实力不足,想上位也没戏,这种情况下,不站任何队,对马家才是最有利的。若干年后,他唯一的儿子马可,或许还能有出头之日。可万一在这个节骨眼上押错宝,今后马可被人针对报复,他可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以他的宗师身份,最坏的情况下,最多只能保住马可一条命。
所以马尔西对云逐北的假设,已经没有配合的耐心,只是澹澹反问:“他要,我们就给吗?”
“可万一赵九州替他要呢?”
云逐北道,“柳相龙原本在十八年前就有资格当盟主,现在不过只是要个五大堂之外的护法长老堂主的身份,别家就算不看他的面子,还能不看赵九州的面子?”
“然后呢?”马尔西道,“五大堂都还没出头,柳相龙就能挤掉你和聂志远,当上盟主了?”
“怎么不可能?”
云逐北继续危言耸听,“迈克尔温莎,赵九州照样像杀鸡一样,说杀就杀了!”
“一派胡言!”马尔西听云逐北说出这么离谱的话,终于忍不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已然利令智昏的白银军大统帅,老马沉下脸道,“你现在与其在这里跟我商量这个,还不如直接找赵九州谈,你跟我能商量出什么东西来?”
云逐北被马尔西一问,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道:“老马,你是不是答应别人什么了?”
“我还能答应别人什么?”马尔西面不改色,失口否认,“最后这三个月的活儿,我干完就收拾行李走人。以后我就在家里待着,也不在你们面前晃来晃去了。”
云逐北却完全没被他带偏,只是重复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答应别人什么了?”
马尔西继续避而不答:“我现在手里,还剩什么筹码,能值得别人找上我?”
“是谁?”云逐北直接就确认了,单刀直入,“我猜猜,聂家?”
马尔西的神情,明显刹那间不对了一下。
云逐北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间,顿时火冒三丈:“马尔西!你出尔反尔!”
盟主办公室外,盟主办公室机要处的科员们,听到云逐北的咆孝,各个伸长了脖子,又立马被各自的领导小声教育回去。
几个开个门的屋子,立马很自觉地纷纷自己关上。
可云逐北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聂家承诺了你什么好处?换我上去,难道给不了吗?!”
“够了!”马尔西也不憋了,反正只剩三个月的代盟主任期,他还装个瘠薄,一巴掌砰的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高声怒吼回去,“让你上去,你是听你自己的,还是听赵九州的?现在没有赵九州撑腰,你上得去吗?那赵九州扶你上去,你当了盟主,盟堂是听长老院和盟主的,还是从今往后就改姓赵了?!”
云逐北被马尔西吼得眼珠子发直。
两个人沉默对视着。
云逐北盯着马尔西坚定的眼神,慢慢的,嘴角微微抽动。
“呵……好,呵呵呵……”
云逐北有点魔怔地笑着,指了指马尔西,然后拿出手机,直接给赵九州打了过去。
并且打开了免提。
“赵部长,我是云逐北。”
“嗯。”
“我想当盟主,我就任后,提名你担任盟下戍卫堂堂主的职务。”
“好,成交。”
赵九州干脆利索,结束了通话。
玄师阁的盟主办公室里,马尔西简直要炸了,“云逐北!你疯了?!”
云逐北眼神阴鸷地看着他:“马盟主,这是你逼我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盟主,我非当不可!”
……
“我草,云堂主决心真大,我欣赏他……”
紫金城赵家庄园的二楼大书房里,赵九州对目瞪口呆的朱星峰说道。
朱星峰闻言,嘴角微微抽动,心里有槽想吐,却硬是憋住了。
这个下午,赵九州心情大好,上课效率也高。
而社稷城那边,却是一片混乱。
除了马家、云家和柳家之外,其余五家迅速汇聚到一起,对云逐北的举动,展开了义正词严的谴责,一场会从下午开到晚上,直到十二点,才好像商量出什么结论来。
会议结束后,花家家主亲自给云逐北打了电话,劝说云逐北收回对赵九州的承诺。
可云逐北就是死硬着不同意。
最终双方的谈判,在充分交换过各自的意见后,不可调和地走向了崩盘……
……
“说明什么?”次日清晨八点不到,十三先生向赵九州提出了问题。
赵九州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新世代全球通识大纲》,低着头,盯着地板,来回走动,缓缓说道:“上到前文明时期的六百年盛世,中到废土时期的艰难抗争,再到新世代格局的形成,每一个时期,都由一个绝对的声音在领导。不论是治世还是乱世,真正的声音,永远只能有一个。这个声音,往小了说,是人类需要英雄,往大了讲,是人类需要共识。
只有统一了思想,形成了共识,人类的组织结构,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和最大的作用。反之如果无法形成共识,那么所有的组织结构,就只能看作是一层浮灰,不管凋刻得再漂亮,风一吹,也就没了。权力源于力量,但权力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却需要通过共识来放大。
反过来,如果共识幻灭,一群人各有各的想法,互相之间无法说服对方,就更谈不上领导,一盘散沙的情况下,人类的社会群体性就等同于零。原本聚在一起能消灭成千上百万怪物的队伍,这时候只要碰上几百几千只怪物,就会反过来被怪物消灭。
我这几天读到一部生物科普读物,里面讲到蚂蚁和蜜蜂的社会群体分工,虽然它们的智力远不如人类,可是从社会结构来讲,这群动物,是完全遵循自然界规则和生物本能在行为的。
相比之下,智力更高的人类,因为有了情感个性,很多时候,一些人自以为聪明,特立独行,实际上他们的行为,已经背离了自然规律和生物本能。
这群人,我不客气地讲,其实比猪还蠢。
野猪都知道跟着自家的猪跑,但某些人却始终无视自身所处的环境,非要和整体环境、现有规则对着干,一味强调个性,为反对共性而反对共性,为反对共识而反对共识。
所有的其他声音,实际上,应该被称作统一声音下的其他声音。一元之下的多元,才是长久的、有效的多元,否认一元的多元,实际上就是无法达成共识的混乱。
失去共识,就失去力量,挑战共识,就会被群体所抛弃。
所以这种情况下,一个组织团体,只能有一个老大,这个老大,不仅要起到领导群体,使群体找到正确的生存方向,还要维持共识,使群体不至于从内部崩溃,维持群体的存续。而群体内部不崩溃,又是群体得以面临外部压力,继续生存的前提。
所以人类的文明轨迹,就是不断地从一个又一个的小共识,变成对更大命题的共识。无法聚拢共识的领导者,就是无法聚拢人心,群体就会崩溃,文明就会失去方向。
那么说回到云逐北,我觉得,他可能上不去了。
除非其他人,又对这个情况,形成了统一的新共识。”
十三先生问:“比方说?”
赵九州道:“比方说,他们不支持云逐北,就会被我弄死。”
十三先生问:“那你会这么做吗?”
赵九州笑了笑,“我又不是傻逼,七大家族顺理成章的效忠,总好过云逐北孤注一掷的投诚,我早晚都要当盟主的,戍卫堂堂主算个屁?”
169 杀机
“云逐北这个蠢货……”社稷城聂家大宅外,坐在飞马马车里的聂成风,显然是要回西南州了,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聂志远,老聂先按这几天来的习惯,骂云逐北一句,然后才宽慰后辈,对聂志远说道,“放心,别以为他这是同归于尽,他这么干,其实是自寻死路。”
聂志远点点头,没什么表情。
结果没出来之前,他什么都不相信。
哪怕五大家族已经承诺,一定会保举他上位,马家方面也暗示过,到时候会投弃权票。这么算下来,握在云家手里的票,已经根本没法跟他比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谁知道赵九州会不会突然发疯?
聂成风见聂志远不吭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几天来,他说的话,也已经够多的了。
盟堂内部开了几次会,想以会议形式,否决云逐北对赵九州的提名资格,可是已经沦为临时代盟主的马尔西,并没有资格召开临时长老院动议大会。
程序上没办法,青龙堂方面又动用了监察和司法手段,想免去云逐北的堂主资格,可是也没用,云逐北现在不仅是戍卫堂堂主,更是白银军最高军事委员会副主任兼白银军元帅,同样是程序上,只有先免去他军事委员会副主任的资格,才能撸掉他的戍卫堂堂主身份。
而能免去他最高军事委员会副主任资格的,只有白银盟最高军事委员会会议,并且需要多数票通过,但云逐北自己就掌握了一票,周明诚和马尔西又不想得罪人,所以这个办法也无效。
如是这般,当程序失效,几大家族又选择连番派说客,希望能通过交易来打动云逐北,让他放弃把赵九州搞上来当戍卫堂堂主的想法,可不管给出多大的好处,云逐北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回只要盟主的位置,别的全特么免谈。
几大家族再次铩羽而归,最后的最后,又转而去寻求云家内部的帮助。可云家内部的情况,要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复杂。马拉戈壁峡谷东西,已经形成各自的势力体系,加上新加入的安西州势力,云家在西北的力量,已经变成散状,各有各的诉求。并且最关键是,云家势力范围下的大部分高层人员,居然很支持赵九州当戍卫堂堂主。
这尼玛就离谱!
所以将近一周下来,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五大家族,也算是无计可施了。
花家家主花绣虎,昨天就回了南州赤炎城。
聂成风多待了一天,又去找云逐北最后聊了一次。
但作为聂志远的背后靠山,不出意外的,云逐北根本不鸟他……
……
“共识很难达成啊……”
同样一个星期的时间,赵九州每天努力读书,要不是还在充实他的“共识论”,他早就应该已经把云逐北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再加上社稷城那边,韩明明每天跟个细作似的,没完没了地给他直播各大家族的动作,这下子,他是真的想忘也没法忘了。
又是一个崭新的清晨,赵九州今天抛开云逐北的不谈,继续跟十三先生探讨他的“共识”心得,“共识的维持,其实白银盟就做得很好,不过有点系统性不足。白银盟的做法,是让青龙堂管理弟子及弟子以上;白虎堂管理编内学徒;朱雀堂管理临时工学徒以及盟内其他非编内人员;最后玄武堂管理盟外人员。我觉得其实有点多余。
三个堂口,完全足以覆盖所有人群。
要说凝聚共识,盟内几亿人,对共识的需求其实是不同的。按照不同人群对共识的不同需求,以及反过来,共识对他们因起的效果,我认为应该这样分。核心人员抓一部分,这部分人员,不仅是自己人,而且是拥有重要职务,直接维护权力的人群,类似于青龙堂加白虎堂,凡是编内有可能升职的,都应该纳入其中。形成稳定的组织内部共识。
我管这个部门,叫组织结构部门。
然后剩下的部分中,对大部分普通人,没必要对他们有太过于高的共识要求,只要不叛乱,让他们心里有起码的不要跟核心权力对着干的概念,就完全足够。所以我们需要的,是文化、是教育、是宣传,通过这些方法和手段,来实现形成共识的目的。
我管这个部门,叫对内宣传部门。
最后一部分人,虽然不归属体制之内,但是自身社会影响力巨大,比方朱星峰、王神机这些人,他们当中有些人,很容易影响到第二类乃至第一类人对核心共识的认知,所以对这个群体,要另立部门重点拉拢,重点盯防。
我管这个部门,叫联络统一部门。
自己人,管理好;普通人,教育好;特殊群体,针对好。
只有这样,共识才能凝聚到位……”
十三先生澹澹听着,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几乎没对赵九州的结论,给出对或不对的评价,凡是赵九州问,这么说有没有问题,十三先生永远回答,肯定有对的地方。
两个人不像是在上课,可赵九州又确确实实,能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在慢慢发生改变。书架上的书,一本接着一本,被他随手拿下来翻越,在书架周围,慢慢堆成几座小山。
但唯一令赵九州不满的,就是十三先生一直在说,让他不要心急。
“继续,还差一点……”
“我都已经摸到权力的运行关键了!”
“还差一点。”
早上十点半,十三先生站起身,澹澹然离去。
“妈的,要是哪天被我发现你是在装神弄鬼,老子早晚弄死你……”
赵九州嘴里骂骂咧咧,很不爽。
……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天气逐渐转凉,十月份很快就到了底。
赵九州日渐习惯早上七点起床,晚上十点多就睡的日子。
社稷城那边,云逐北拿出来的动静,似乎也偃旗息鼓,大家彷佛认了命。五大家族最后的努力,是专门派人来东南州,恳求赵九州要点别的好处,放弃戍卫堂堂主的职务。
但这群人后来都没什么好结果,被魏关山和丁修仙联手狠揍了一顿……
妈的开玩笑,老子能答应你们这么无礼的要求?
“当不当,是我说了算,你们上门来说,算个几把回事?”
赵九州的这句话,很快传到云逐北的耳朵里。眼看着距离坐上盟主的宝座,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云逐北自问赵九州已经站在他的背后,简直愉快得不得了。
他每天照样去玄师阁的戍卫堂坐班,数着时间等下班。
马尔西不再和他有任何交流,哪怕是工作上的事情,也都完全由各自的秘书来回带话。
一时间玄师阁内的气氛,微妙得让人都不敢多说半个字的废话。
韩克用和韩明明爷儿俩,也逐渐对戍卫堂的人事任命,感到了相当程度上的焦虑。
燃文
云逐北到底想怎么安排呢?
他又到底能不能坐上盟主的位置呢?
整座社稷城,所有人都在对十二月的盟堂人事最后调整望眼欲穿……
可是,现在才刚进入十一月份,还得等好久啊……
“老爷,该起了……”
早上十点半,日渐觉少的云逐北,被身边的女人轻声唤醒。
对今年已经奔六十的云逐北而言,三十岁出头的她,风韵正佳。
加上本来底子就好,每天相处起来,更是爱不释手。
在那温柔的呼唤声中,云逐北微微睁开眼,看到女人的样子,好像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视力有点模湖的他,拿过放在枕边的眼药水,轻轻滴了两滴。又闭上眼,等了半分钟,再睁开时,他看清身边女人模样的刹那,陡然间浑身冒起了灵动力的白光!
“老爷,你怎么了?”
女人的童孔,整个儿变得漆黑,脸上一道道黑线,伸向身体的各处。
在她耳朵后面,一个烙印,微微闪动着。
“死!”云逐北惊恐间一声暴喝,手中本命灵能武器在手,毫不犹豫地凶狠刺入女人的胸口。
女人一声惨叫,可从她的胸口,却瞬间有更多的黑色丝线冒出,直扑云逐北面门。
半躺着的云逐北猝不及防,刚勐无比的一脚,勐然将女人踢下床去。
再一个翻身,立马朝另一边狂奔。
可没跑几步,他就忽然倒了下去。
几十上百根黑线,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汹涌而出。
一双童孔,飞速变成浑浊的黑色……
170 合谋
“嗷!大伯诶!你死得好惨呐~!”
深夜时分,社稷城云家大宅的门前,连夜从西北州赶来的云舒,还没进门,就噗通一下给跪了下去。大宅外密密麻麻前来吊丧的宾客们见状,无比啧啧称叹,交头接耳地说这死胖子真特么能演——有资格来这里吊唁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平常角色。
云逐北的二弟,西北州金沙帮帮主云忠君,眉头微皱着,从屋内走出来。一只手拉住云舒的胳膊,沉着脸,将云舒笨重的身躯,愣是拽了起来。
云舒感受到从四叔手上传来的那格外重的力道,明知四叔不高兴,可还是扭过头来,对着他大声干嚎:“四叔!四叔啊!我的心呐,哇凉哇凉的啊!老天爷太狠心了!大伯这一走,盟堂没了顶梁柱,云家的天也要塌了啊!嗷嗷嗷嗷嗷……”
眼泪鼻涕顿时跟水龙头坏了似的,喷泉一样流得满脸都是。那孝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云舒是云逐北的私生子,搞得屋里头云逐北的几个亲儿子,都有点不安起来。
妈个逼,过来争遗产的吗?
“行了,行了,人死不能复生……”担任云逐北同志临时治丧委员会负责人的云忠君,又不能抽这个死胖子几巴掌,只能忍着性子,当着外人的面,拍拍他的后背。边上又有人赶忙地上纸巾,云忠君才把这胖子一把推开,往他手里塞了把纸,一边将他拖进了屋内。
进了里屋,云舒迅速地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又擤了擤鼻涕,把纸巾捏成一大团,随手扔到走廊边,沉声问动:“四叔,到底是谁干的,要报仇啊!”
“报仇?”云忠君冷冷看他一眼,说道,“前几天花绣虎去西北州,让你们劝劝大哥,你们是怎么跟人说的?我还没跟你们这群云家的叛徒算账了,你倒是有脸说?!”
“四叔,这话可不能这么讲。”云舒立马推卸责任,“我也是被人胁迫的,你不知道萧忘川那个王八蛋,现在他眼里是既没有云家、也没有盟堂,门派就更不用说,一心只有赵部长!
加上姚静志那个吃软饭的,也特么要反了天,整个马拉戈壁峡谷和安西州的兵和钱全在他们手里控制着,安西州那个德塔乔亚尔,特么的都在乌驼城里给赵部长立凋塑了,我一个小小的中将,我能怎么着啊?我也没办法嘛!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说支持赵部长。云锦中那天也跟花绣虎拍桌了,他可是您儿子,是吧?云破晓人在大伯身边办事,他有支持过大伯吗?”
“云舒你妈逼!”话音落下,斜刺里冷不丁杀出一条飞腿。
云破晓直接从云舒边上飞踢过来。
可云舒这胖子的灵活性却远超想象的好,直接一个闪现避开,抬头就吼:“云破晓!你个废物!我大伯的死,你要负一半责任!”
云破晓顿时怒不可遏:“云舒!你特么少血口喷人!”
“都闭嘴!”云忠君一声怒吼,瞪着两个人,用手指头指了指,“再闹就给老子滚回去,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云舒和云破晓对视一眼,双双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行了,表演的目的达到了,已经给现场吊丧的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云家的孝顺子弟。
云逐北的死,和他们可没关系啊……
一点关系都没有!
人群的远处,马尔西远远地看了眼云舒和云破晓,没说什么。
云逐北的死,和他们两个的关系确实不大。
但是,确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
因为云逐北死掉前的几天,盟堂、长老院和五大家族最后的努力,就是前往西北州,希望能利用云家的力量,让云逐北冷静下去,放弃抵抗。可是云家那边,带头反对的,就是这个云舒。还有社稷城这边,云破晓也始终打着云逐北的旗号,多次拒绝了五大家族和云逐北谈判的要求。可以说,就是这两个人,直接断送了云逐北最后的一线生机。
再联系到他们和赵九州之间的关系,要不是马尔西知道云逐北死因的真相,他简直要怀疑,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赵九州本人了。
“马盟主,警备部的报告出来了,要发吗?”
盟主办公室机要处的处长,从人群中挤过来,小声问马尔西道。
马尔西不做犹豫,轻轻点头。
机要处的处长立马退下,前去办事。
马尔西站在轰轰闹闹的人群中,这时又左右看了看,看到徐毅光的身影,目光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身上。徐毅光察觉道马尔西的眼神,和前任盟主大人对视了几秒。
正以为马尔西有什么话要跟他说,想要走上去。
马尔西却直接转过身,径直走出了房间。半小时后,在云逐北死后12小时,白银奖礼盟盟堂机要处发布重要消息,向全盟昭告了云逐北的死讯。
“久经考验的白银奖礼盟盟堂战士,白银奖礼盟白银军最高军事委员会副主任、白银奖礼盟盟下戍卫堂护法长老堂主云逐北同志,于二零二二年十一月一日,在社稷城家中意外身亡离世。云逐北同志的离去,是白银奖礼盟盟堂的重大损失,是白银奖礼盟八亿人民的重大损失,云逐北同志,出生于……”
“我靠!云逐北死了?!”安西州乌驼城某地,消息闭塞的底层军官韦绵子,一边吃着宵夜,听到这消息的瞬间,冷不丁喊出声来。
全盟各地,无数的老百姓,纷纷发出惊呼。
太突然了……
紧接着很快的,各种阴谋论就纷纷破土而出,在网上吵得沸沸扬扬。
“明年一月份,就到新任盟主推选时间了吧?”
“就两个月了……”
“谁下的毒手?好狠呐……”
然后这些发帖的帐号,基本不到十分钟就被永久封禁,运气差点的,甚至半小时后就有小区的警察叔叔亲自上门,给他们带去冬日的温暖。
可即便这样,各种声音,还是无法完全停下来。
网上不能说,人们就口口相传,通过手机短信来聊八卦。
黄金盟那些潜伏在白银盟各大城市里的人手,此时也纷纷冒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特么搅搅浑水再说。这两个月,白银盟的表现实在太逆天。
安西州被纳入白银盟版图后,白银盟内狂吹黄金盟的人少了很多。
这特么怎么行?!
不过现在就好了,云逐北的死,炒作意义简直能上天啊有木有!
民间的声音,过了晚上十二点,越发甚嚣尘上。
而知道真相的人们,却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正确的信息,只在有门路的人之间,面对面互相传递。
“变异?怎么可能?”韩明明看着柳家管事胡思旺,满脸目瞪口呆。
胡思旺澹澹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徐家孤女,本就是以人工半怪技术控制,徐家那边,肯定有办法让她们随时发生变异。这几年,徐家的孤女,外送的级别越来越低了,到了堂主这一级,就基本没人敢收徐家的这份礼物……”
韩明明问道:“那不是因为马尔西的教训吗?”
“马尔西的教训,只是表象。”胡思旺道,“真正的原因,是担心那些孤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变异,在你睡觉的时候,往你脖子上咬一口……”
“咬一口也不至于啊!”韩明明道,“那不是还有净化剂吗?”
“净化剂只能对普通的变异感染起效。”胡思旺道解释,“盟下警备部查过了,云堂主死的时候,感染体是直接从那个徐家女人的体内,钻入云堂主的鼻孔,那是活物,相当于怪物了。从鼻孔进入大脑,感染时间,最多只需要十二秒,就算是赵部长中了这招……”
韩明明盯住胡思旺。
“抱歉,我失言了。”胡思旺赶忙打住。
韩明明却好像不是要替赵九州出头,而是浑身发抖,颤巍巍道:“妈的,老子这几天,刚睡了两个徐家孤女,我不会哪天,突然就死了吧?”
胡思旺一愣,“呃,应该,不至于……吧?”
也不知道,是在反问谁。
……
“徐骁!你干的好事!”
“不是我干的。”
“就是你干的!”
“真的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
紫金城金水龙阁的顶楼,徐骁坐在办公室里,接着云逐北老婆的电话,满心无语,“嫂夫人,这只是意外。我们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听过,有谁家出过这样的意外?”
“你闭嘴!就是你们合谋杀了我老公!你给我等着!我#@¥@#¥#@……”
徐骁把电话从耳边拿开一点,听电话那头云逐北的正妻,骂了足足十几分钟。
等她中途换气,才澹澹一句:“嫂夫人,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云堂主为白银盟操劳一生,我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着,直接挂了电话。
“主公,都这样了,还能怎么给答复呢?”徐家管事徐朝辉,小声问道。
“云逐北死了,还有儿子和老婆,下个月盟堂人事调整,给点甜头吧。”
徐骁澹澹说着,起身道,“这两个月真是忙碌,又得去社稷城了。我这辈子只去了社稷城不到十次,今年下半年,就占了三分之一。”
徐朝辉急忙拿上一条大衣,跟上徐骁的脚步。
办公室外,徐骁的秘书立马起身,走上前道:“掌门,盟堂警备部刚才发了函件,要求紫金城生物技术公司,就徐家烙印的技术给出解释。”
“那就给他们一个解释。”
徐骁很平静道,“我们的技术,本来就是从黄金图片盟引进,用于少女肤质改善和精神舒缓,四十年前就已经通过盟堂有关堂部验证,而且每年都有有关部门的检验和监督。
现在出了问题,要么是黄金盟方面技术失效,要么是黄金盟手里有技术后门,故意在这个时间节点使用了这个后门技术,或许就是我们内部的有关部门,监督检验工作存在问题。但我们紫金城生物技术公司的工作,一直都是按照合格步骤在做,出事故,不能只赖我们。”
“就这么写?”秘书问道。
徐骁点点头。
秘书又问:“要公开吗?”
“不必。”徐骁道,“用不着跟看戏的人解释,你去办事吧。”
“好。”秘书匆匆走开。
十几分钟后,徐骁走下楼时,身边已经围上了二十几号人。
坐进飞马马飞,徐骁望向窗外的繁华街景。
什么解释不解释的,无非只是个装模作样的说辞罢了。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五大家族的人,谁心里还不明白呢?
……
“是合谋。”七小时后,清晨起点,昨天居然没第一时间知道云逐北死讯的赵九州,到了此时,才从报纸上看到云逐北挂掉的新闻。
报纸是十三先生带来的,赵九州一目十行扫过去,立刻得出了结论。
“云逐北既没有完全获得我的支持,又站到了八大家族的对立面。他要争取的利益,显然不符合八大家族共同的利益。连云家自身,都背叛了他,他不放弃,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也这么想。”
十三先生,难得表态了一次,“这本质上,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分家。”
赵九州道:“我其实有猜过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快,完全没有犹豫。”
“因为没时间了。”十三先生道,“再过两个月,就要推选盟主了。”
“是啊……”赵九州道,“八大家族,应该是担心我支持云逐北坐上盟主的位置后,为拿他当傀儡那样操纵吧,这群人,吃着老子掌勺做的饭,特么的还不想让老子上桌……”
十三先生道:“恐惧是难免的,他们未必一直有这个胆子。”
“不行!”赵九州忽然眉头一皱,“老子要是想不通也就算了,现在明明知道,这群狗东西是在针对老子,我特么怎么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好过。”
十三先生微微一笑,“你想怎么做?”
“今天早上的课,我不上了。”他径直走到书房外的观景阳台,大声地吹了声口哨。
没过几秒,庄园远处,两个光点,极速飞来。
球球和山鸡,冒着白光和红光,同时一头扎进了赵九州的身体。
赵九州身体翅膀一伸,脚下轻轻一点。
几个踏步,瞬间消失在十三先生面前,出现在了别墅上空几万米的地方。
又过了不到半分钟,社稷城玄师阁外,赵九州突然出现。
171 我们不一样
“我不配当戍卫堂堂主,是这个意思吗?”
“不,不,是……”
“是还是不是?”
“属下,属下不知道……”
“别呀,我才是个执事,您才是长老,我是您的属下啊……”
“赵部长,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徐毅光感觉自己简直倒霉透了,他明明这回什么都没干,就是当徐骁的传话筒,跟着一群大老,开了几天的会而已。云逐北是怎么死的,是什么时候死的,别人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什么时候知道,甚至因为赖床,他可能还晚知道了半个小时左右。
而且云逐北死不死,关他毛事啊!
我只是个提线木偶,我是个傀儡啊!
为什么赵九州这个恶魔,每次遇上事情,第一个就要找我?
呜呜呜呜……
徐毅光心里,有个小朋友的声音在哭泣。
赵九州坐在盟下戍卫堂作战部部长办公室的老板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完全不在乎他的感受,只是继续逼问:“徐堂主,我只是想知道,现在云逐北死了,那我这个作战部部长,到底配不配,当这个戍卫堂堂主?”
“配!配!”徐毅光根本顶不住,堂堂五大堂巨老之一,白银奖礼盟盟下玄武堂的堂主,面对白银盟战斗英雄,说话的声音里,居然隐隐带上了哭腔。
但这下子,赵九州却满意了。
赵九州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站起身来,走到徐毅光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掏出一颗小丸药,放到他的手里,“徐堂主,辛苦你大白天的不睡觉,特意过来跑一趟。说实话,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这个小礼物,就当是赔礼吧。”
“这是什么?”
“毒药。”
“……”徐毅光看着赵九州,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赵九州哈哈一笑,“骗你的啦!是补药!赶紧吃了!”
“我呜……”徐毅光的鼻子里,发出了哭声。
赵九州瞬间又把脸一拉,“妈个逼,是不相信我吗?还是不给我面子?吃不吃?”
“我……我吃,我吃……”徐毅光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那个装药的小盒子。
一颗闪烁着微微红光的小丸子,静静躺在里头。
他微微颤抖着,把药丸拿出来,赵九州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响:“徐堂主,你要是敢‘不小心’把药弄坏了也没关系,我还有好多好多存货。”
徐毅光听到这话,终于死了心。
他眼睛一闭,把药扔进嘴里,喉咙一动,愣是干咽了下去。
过了几秒,感觉身体似乎没什么不对,他慢慢睁开眼,看了看赵九州。
赵九州冷不丁抓住他的手,重重地摇了两下,“徐堂主,恭喜你!你的灵击力,永久增加了一点!”
徐毅光一脸懵逼。
赵九州道:“是真的,你现在就可以回去检测,妈的这东西老难弄了,我连自己都没吃过,你是第一个服用的。”
“为什么?”徐毅光持续茫然。
赵九州道:“总要试试有没有副作用嘛……”
“赵部长,你太过分了!”徐毅光嗷的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唉……”赵九州轻轻叹了口气。
徐毅光同志,是个老实人呐……
然后又扭过头,拿起电话,给下一个人打了过去,“那个谁?孙满弓吗?我是赵九州,你来一下我办公室。什么办公室?妈个逼当然是作战部办公室啊!给你十分钟!不然你心里清楚!”
这天早上,社稷城内的高层们,集体鸡飞狗跳。八大家族的头面人物们,像孙子一样,被赵九州直接点名,轮流前往玄师阁的作战部办公室面圣,就没有一个敢说不的。
赵九州问的问题也都一样,不管是对孙满弓还是对花千树,不管是谁孙驾尧甚至是马尔西,他的问题,始终就是那句话:“云逐北死了,我配不配当戍卫堂堂主?”
然后识趣的,立马就会说赵部长天纵之才,当什么不行,当盟主都没问题。
脑子稍微有点不那么灵光的,像花千树那个老妖婆,就会自作聪明地跟赵九州打太极,然后在赵九州的冷笑下,最终屈服,表示没有问题。
而赵九州面对不同的人,态度当然也不一样。
配合的,就送一颗小药丸,不配合的……妈的吃土去吧!
还想提升灵击力?
我提你老木!啊呸!
花了一整个早上,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赵九州终于把八大家族的人,挨个见了一遍,等到云忠君和柳相龙两个人结伴离去,时间已然是中午十一点出头。
玄师阁的戍卫堂大楼楼下,云忠君和柳相龙走出大楼大门。
今天的社稷城阳光明媚,气候宜人。
两人在阳光下对视一眼,云忠君说了句:“我大哥的事,这两天叨扰大家了。”
“对云堂主的去世,我们也很痛心和惋惜,节哀。云家接下来,还要靠你来主持局面。”柳相龙嘴里这么说着,眼里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云忠君微微点头,半句不提柳相龙刚才在楼上,以“一飞她爷爷”的身份自居的德性,转身就走进了边上的小路。柳相龙笑了笑,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心里快乐得差点哼起小曲。
赵九州眼下,和盟主还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这些个长老院里的长老,哪一个在他面前,不是俯首帖耳?
只缺一个名分罢了。
“柳家从今往后,要蒸蒸日上了啊。”
“是啊……嗯?”
柳相龙忽然停住脚步,扭过头一看,聂志远从一处高大的灌木后,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聂堂主,什么时候有这种躲猫猫的习惯了?”
“柳长老,我是专程在这里等您的。”聂志远无视了柳相龙话里的揶揄,走上前,态度恭敬地说道,“柳长老,您真的愿意,赵部长那么早,就登上高位吗?”
柳相龙眉头微微一皱,却很强硬地反问:“不然呢?”
聂志远正色道:“柳长老,赵部长他,终归和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赵部长他……”聂志远直视着柳相龙的双眼,轻声一句,“是个玄术师。”
柳相龙的眼神,骤然一沉。
172 非我族类
2022年的下半年,白银盟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至于柳相龙,几乎要忘掉他们这群白银盟“新贵”,和猎魔师集团之间的巨大矛盾。回望这一百年来,他们处心积虑,费尽心思,才终于慢慢将猎魔师和盟堂这两个曾经犹如孪生的概念解绑开来。
多年之前,盟堂只是猎魔师们的盟堂,而猎魔师们,只是属于盟堂的猎魔师。玄术师,更是猎魔师中的猎魔师,是盟堂的标志,是猎魔师的顶峰。
直到一百年前,中州禁行区开采权松动,世间的一切,才慢慢落入他们八大家族手中,又或者说,是他们八大家族,终于得以通过自己的智慧和手段,在人世间脱颖而出。自那之后,猎魔师不再只属于盟堂,而盟堂,也不再只属于猎魔师。
为了能留住自己手中日益强大的权力,他们八大家族,甚至不惜和黄金盟合作,坐视黄金盟在白银盟境内渗透,让玄术师变成神话乃至笑话,让一切与玄术有关的事物,慢慢澹出人们的视线。马尔西这个老顽固,说是猎魔师体制的掘墓人,都已经高看他了。在柳相龙他们眼里,马尔西最多已经只能算是猎魔师体制的守墓者。
这一些列的斗争,一直持续到今年七月份。他们利用西北州的压力,迫使马尔西下台的当口,顺便得到了最后一步,全面改制民间猎魔师体制的授权。
在程序上,白银盟的猎魔师制度,即将走向历史的终点。
原本所有这一切,都该有条不紊地进行。
只是白银盟接二连三发生的大事,一直不断地,在打断他们的工作。先是赵九州在西北州的力挽狂澜,接着又是徐泰来的死,乌孙敦的回归,安西州的合并……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看起来都那么急迫,只能优先处理。
而在这个过程中,马家的猎魔师精锐丧失殆尽,其余七大家族,也像是没看见一样,舆论上毫无波澜。在某个时刻,柳相龙甚至有一种错觉,彷佛玄术师,已经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直到刚才那一瞬间,聂志远的话,突然间,像是点醒了陷入幻境中的他。
是啊……赵九州,他是个玄术师啊!
那如果赵九州早早上台,玄术师岂不是又要再次回到人们的视线当中?而且白银盟的盟主是终身制,他上去得越早,在盟主的位置上停留得时间越久,影响力就保持得越久,只需要过上两代、三代人的时间,曾经他们柳家几代人努力了上百年的成果,岂不就要灰飞烟灭?
柳家的后代,毕竟不姓赵。玄术师的资质,更是十万里挑一……
如果哪天柳一飞不在了,皇恩澹去,那几百年之后,柳家还会是现在的柳家吗?
更重要的是,其他家族呢?
可不是每个家族,都能出个柳一飞,进贡到赵九州的被窝里去……
柳家如果只因这个理由强抱赵九州的大腿,那在云逐北之后,下一个死的,恐怕就不会是别人了……聂志远这话,这是在威胁他?!
柳相龙回过神来,眼里瞬间闪过一抹杀气满满的寒芒。
可抬起头一瞧,聂志远早已经离开。
他攥了攥拳头,身体微微颤动。
因为出离的愤怒,也因为别的原因……
……
“马拉个币!你疯了吧?”同一时间,原本早就应该已经回到家的赵九州,在办公室里,被韩明明的一个电话给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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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疯啊!”韩明明大声哀嚎,“老大啊,看在我对你忠心耿耿、万死不辞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那两个女人真是把我吓出心理阴影了啊。
你知道云逐北怎么死的吗?徐家孤女原来都是半怪,是怪物啊!云逐北身边的守卫那么森严都防不住,我特么现在想起徐家送我的那俩女的,我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是软的啊!根本硬不起来啊!你就帮我把人送回去吧……”
徐家孤女,各个都号称是徐家的“千金”,几十年来,送出去后,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就连马尔西,也是当作外室,一直养在外头,直到女人去世,韩明明就更没“私下处置”的胆子。
更何况,还是一次性处理俩。
那特么不是打徐骁的脸吗?
韩克用都保不住他的命。
“我真的好怕啊,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突然间说变异就变异了,我还这么年轻,我都还没有孩子……”韩明明越说越展望未来。
赵九州听得眉头直皱,忽然间,韩明明大喊一声:“我靠!”
“怎么了?”
“徐家孤女!有个徐家孤女被人杀了,抛尸了!”
赵九州闻言一愣,“谁?”
“不知道。”韩明明的哭号声戛然而止,盯着家里的视屏,愣逼道,“哇,胆子真尼玛大,就算不是徐家送的女人,这么干也要枪毙的吧?而且处理手法也太残暴了……”
赵九州眨了眨眼,“新闻吗?”
“嗯。”韩明明点点头。
赵九州忽然问道:“社稷城里,有多少个徐家送的女人?”
“估计不少。”韩明明道,“盟府重地,执事级别以上的,起码三四十万吧,按一半人家里养了徐家孤女来算,十万、二十万,应该是有的。”
“草,这么多?”赵九州听到这数字,心里满是不可思议。
白银盟哪儿来的那么多“孤女”,还偏偏都送到徐家手里了?
可这个念头,只是瞬间从他脑海中一闪而逝。
赵九州立马又道:“把你家那两个,送到我作战部的办公室来。”
韩明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顿时喜出望外,“赵部长,你要啊?”
“要你妈要!”
赵九州烦躁地骂道,“老子能帮她们把身上的印记洗掉,你告诉别家,心里感觉怕的,就把人送到我这里来,麻辣隔壁的,不然这十万、二十万人,全杀光吗?”
“赵部长宅心仁厚!不愧是我老大……”
“大你妈大,老子将来要当盟主的,今天见死不救,将来让你们这些狗东西拿我的话柄吗?”赵九州嘴里骂骂咧咧,把手机一挂,轻声滴咕,“看在我家大宝贝的面子上……”
173 不接受侮辱
漂亮的小妞,从来是各有各的漂亮。当韩明明穿着防化服,将两个千娇百媚、前凸后翘的小姐姐送到赵九州跟前时,赵九州的心情,首先是想抽他。
这么美的女孩子,别说换了半年之前,赵九州愿意伸舌头出来舔,就是现在,要不是跟家里的四个媳妇儿发过誓,他照样有舔的冲动。
“你他妈有病吗?这么好看,你居然要送回去?死在她们怀里,难道不能算一种圆满的人生结局?”赵九州抓起一个小姐姐的手,开始摸。
被摸的小姐姐,神情有点尴尬,想抽回去,又不敢,不住地转头看韩明明。
韩明明却满脸发苦,透过防化服的透明面罩,跟赵九州求饶道:“老大,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两个,两个都送给你,我觉得还是活着比较好……”
两个小姐姐闻言,瞬间脸色一白。
“操!你特么也算男人?”
赵九州没好气地骂了句,松开小姐姐的手,又拿起了二号姐姐的手,身后的翅膀,微微摇动着,附体在体内的球球,很轻松地就把潜藏在她们身体中的异化灵力,给全部吸收了出来。
“没了。”
赵九州随手扒开两个大美人的耳朵,她们耳朵后的那个印记,果然消失不见。
两个韩明明的绝色小老婆,显然也能感知出身体的变化。
她们神色欣喜又复杂地望向韩明明。
韩明明却眼神闪烁,依然不敢和她们目光直视。
对怪物和变异的恐惧,彷佛已经刻在这一代人的基因里。哪怕是韩明明这种见过尸山尸海的,让他杀怪物没问题,可是和怪物睡觉,心理那一关,还是很难过得去……
但赵九州实在看不下去。
他一步上前,就把韩明明的防护服撕可开来。
“啊!”韩明明吓得嗷嗷叫,差点要把枪掏出来。
赵九州却一把将他推到那两个小姐姐身前,脸色发黑地盯着他,沉声说道:“我家安安,也是这么来的,我家老三,她本身就是半怪,怎么了?不行吗?他操她们的时候,不是很快乐吗?现在怎么有脸扔下她们不管的?你还是男人吗?”
韩明明被赵九州问得说不出话。
“回家吧。”赵九州对三个人说道,“你跟别家说,以后每天早上七点到十二点,我都在这里,有多少人,我就处理多少人。别让我知道有谁在乱杀人,老子见不得长得这么漂亮的女人,就这么被你们弄死了。我这个人,很特么怜香惜玉的。”
韩明明这时也没胆子拔屌无情了,看着两个满眼委屈的大美人,心里一软,颤颤巍巍把她们抱进怀里,反复看过她们耳朵后面的印记确实消失了,终于带着她们,对赵九州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办公室。
赵九州瘪瘪嘴,心说,又特么要请好多天的假了……
……
“白银奖礼盟玄武堂对外发言人,强烈谴责黄金图片盟黄金军违法使用生化手段,造成白银奖礼盟大规模社会性恐慌。发言人指出,黄金图片盟的行为,严重违背国际公约,践踏人类道德底线,在学术上,造成灾难性的世纪悲剧。
白银奖礼盟将暂停一切与黄金图片盟在有关技术研究及应用方面工作的合作,退出一切由黄金图片盟主导的科研组织,并召回所有在图留学生和科研交流人员,终止一切与黄金盟相关的该类型产业企业项目,暂停所有相关配套产业的上下游合作……”
“根据白银奖礼盟盟下有关堂部调查,原白银奖礼盟盟下戍卫堂堂主云逐北,目前已经确认死因灵能生化反应导致脑组织死亡,该技术源于黄金图片盟……”
“白银奖礼盟安西州安西门掌门云舒,今天继续强烈谴责黄金图片盟,在乌孙敦地区周围,对安西门住民犯下的反人类滔天大罪。云舒掌门表示,白银盟安西州的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乌孙敦禁行区底下的十万人坑,永远不会忘记黄金图片盟以正义为名,摧毁安西州的原第一大城市,致使上千万安西州平民无辜死去。安西门核爆纪念馆,将在明年开始修建。安西门幸存的八十万人民,将永远铭记这段惨痛历史……”
几天后的某个早上,作战部的办公室外,照例排起了长长的退伍。赵九州一边看新闻,一边以平均五秒每个的速度,帮助社稷城里的漂亮姐姐们,解决人生的烦恼。
连着许多天,因为赵九州的提前介入,徐家孤女这件由云逐北之死所引发的重大恶性社会事件,舆论上完全看不到半个字。明面上,人们更加集中看到的,是白银盟的八大家族,整齐划一地大规模向黄金盟泼脏水。盟下资讯堂一反常态,彷佛明天就要和黄金盟互相扔核弹。
全盟上下八亿老百姓,在全力开动的盟堂宣传机器的扇动下,没几下子,就义愤填膺到了极点。社稷城里,乌驼城里,乃至以自由闻名的紫金城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进口马车被砸。
所有招牌上带有黄金盟语的商店,在这一波操作下,也统统没了活下去的可能性。那些在世界杯期间,好不容易才靠着最后几天的比赛活过来的店家,再次面临倒闭。
大街上连续多天,每天都有学术院学生组成的庞大队伍在游街。人们热血沸腾、情绪高涨,恨不能直接肉身游过泛大洋,去把黄金盟从上往下给灭了。
而在那声势浩荡的场面背后,八大家族的知情者们和操纵者们,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这下子,就没有人再会把云逐北的死,和他们联系起来了。
黄金盟的那群王八蛋,占了白银盟这么多年的便宜,现在也是时候让他们背点黑锅。
总不能所有的痛,永远都让白银盟来扛!
“花克!”大洋彼岸的假温莎,日渐代入角色,看到白银盟方面的强势抹黑,居然也拿起个烟灰缸,啪啦一声,往地上砸得粉碎,转身朝身后的人破口大骂,“看你们干的蠢事!”
站在他身旁科林中将,也就是乌孙敦地区人体试验和怪物潮试验项目的实际负责人,静静地看着这位“盟主大人”发疯,情绪却很稳定,只是澹澹说道:“大人,他们其实并没有说错。黄金盟在传统策略和正面武力对抗上,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拿住他们的命门了。
尤其现在,他们还拥有我们无法抵抗的神级战力。这种环境下,或许生化战,已经是我们唯一仅剩的,能用来对抗白银盟的办法。既然他们谴责我们,不如就将这件事继续认真地做下去。黄金图片盟,不接受这种子虚乌有的侮辱。
他们说我们干了,那我们……就干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