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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戏言小人     也曾梦万千txt下载     也曾梦万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

    “雷格,你的身体怎样了?”奥莉碧丝询问道。

    这个时候我应该说自己的对自己状况的准确掌握吧。

    “治疗的地方还没好......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吧。”我有些支支吾吾道,虽然半夜稍稍弯腰都会牵动肌肉引起疼痛,但是又睡过一觉后缓和了许多,用“治疗”治愈过的伤口在愈合后的几个小时里都会有灼烧感,但是第二天醒来又会缓和许多。

    “所谓得雷格者得天下,”蹲在那里的九鸟抬头说道,“现在雷格不行了我们可不就要完蛋了啊。”

    啊,什么得雷格者得天下?唉,我心里叹气想到。所谓的想要得到别人的器重,又对别人的赞誉觉得尴尬,事到临头又发现自己不太想被别人关注。

    “有多少人想去城墙那边看看?”奥莉碧丝说道,“老规矩我们投票吧。”

    应该没有人会去自主去支援城墙那边吧——虽然或许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脱离了新人的行列,但如果对手是长期备战的半兽人士兵,正常的义勇兵水平上去跟送死就差不多。

    “可是现在下这么大的雨,我们至少也要等雨变小一点再行动吧。”馨宇桐有些烦躁地说道。

    “嗯,我们等雨小一点的时候再行动。”奥莉碧丝对此回复道。

    寒冷的气息好像在慢慢把思维唤醒——我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对当前局面的危机意识认识太浅——是身为人类死敌的半兽人作为我们的对手,一旦欧鲁达纳沦陷后我们被发现的话,要么变成奴隶,要么就会被斩下头颅,被用更残酷的手段杀死的可能性更大。

    即使九鸟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不去支援的话,城墙被攻破了城里的人都不会落得好下场,但是事实仍会是没有几个人主动支援守城部队,十个人里面也不一定有一个吧,这就是现实。

    到时候都会选择逃命吧。

    “那么投票吧。”

    九鸟犹豫了一下就举起了手:

    “去看看吧,也不一定要参加战斗,万一人家就差我们几个人呢?”

    场间仍就九鸟一个人举着手。

    看吧,九鸟。我倒是没有感到惊讶,好像有点猜到九鸟会这么做了一般。

    这时凌也举起了手,虽然过程有些犹豫不决,看起来她甚至想把手缩回去,但是凌还是举手了,让我们不由地把视线都对准在她身上。

    奥莉碧丝似乎犯难,如果是身为队长的话会想自己要先对同伴的安全负责吧——这种铤而走险的事自然不可能同意。琦孟抬头看了一下举手的人数,琦孟也不会主动参与这种事件吧。馨宇桐一开始好像有些闷闷不乐。

    安静下来的氛围中,“哗哗”的雨声依旧是主调,还能听见远方断断续续让人不安的叫喊声,声音小的很,不过这恐怕很快就会引起更大的共鸣。

    “那还有人举手吗?”奥莉碧丝如此问道。

    这场雨显然还没有那么快要停下来的意思,所以变数还很多,现在下的决定到后面被改变也很有可能。

    “我们可以往南面先逃出欧鲁达纳观望吗?”话才刚说出口,我就想到了义勇兵战时逃离欧陆达纳一旦被发现仍会冠上逃战罪严惩的条例。

    逃战被发现一般来说都是处死这样的后果吧。

    “别想了,所长还特意强调过了,如果被发现了我们会被处死的。”九鸟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我,反驳道,其余人也看向我,我用力牵动脸上的肌肉,用力到嘴角向脸两侧拉了下,心里不由为自己微微叹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我一边举起手,一边开口道:“我也想接近战场看一下战况,这样能了解真实的战况,到时候要战还是要逃就明了了。”

    一旦守城军溃败下来,相必自己逃命都来不及,到时候肯定没心思再来监督我们。

    “嗯......那现在同意去的是三票......”按照我们自己定下的规定,要决定去的话需要半数以上的同意才行,也就是说现在还差一个。老实说我觉得自己没有多少道理,所以两边都犹豫不决,不过既然自己说出来了,大概还是有一点偏向探查战场一方。

    不久后,馨宇桐也举起了手:“那我也觉得去看看吧。”

    决定接下来的行动后,我们不约而同把注意力转向了另外三人,奥莉碧丝问道:

    “那你们呢,你们要跟着我们一起吗?”

    三人决定同行后,周围的声音只剩下单调的雨声,安静的雨夜里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迎来曙光,不会摇曳的火苗安稳地呆在玻璃瓶罩里面,大家都哈欠连连,更何况这么昏暗的环境下本来就很适合睡眠,既然要睡为什么不会宿舍房间里去——我们一行人就趴在桌子上等待雨变小。

    如果想着倒不如在出发前好好休息,睡意恐怕会再上升一个档次,但是我已经睡不着了。

    很快雨渐渐变小了,在只剩下只能称作毛毛雨的程度,过程比我们想象的要短得多。

    突如其来的一声比之前不知大了多少的吼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虽然还是听不清是人类还是半兽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可以听出距离已经不再是那么遥远,这一声喊叫让我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于是我们穿戴齐全,正式准备朝声音大致的来源——欧鲁达那的西方出发。

    一离开义勇兵宿舍,沿着主大道向西边城墙走去。欧鲁达那的西方有被哥布林占领的达姆罗,北方则是面对半兽人的压力,所以这两块区域倒不是很繁茂,主要的商业街则是集中在欧鲁达纳中心和西南方向,走上街道就能看见零零散散的几人意识到了什么,透过敞开的门可以看见里面急忙打点行李的身影,提醒邻居和咒骂的声音,但是走很长时间才能遇上一两个。

    路上都是没有即使排掉的积水,像溪流一样潺潺地流淌在街道两边,尽管有多加小心,但还是能感受到鞋子渐渐被浸湿,水渗透袜子到脚上。

    黑乎乎的天幕还是没有改变,我们提着油灯慢慢前行着,不知不觉天变亮了一些,天边不是泛白而是灰暗的蓝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丝灰蓝色调越来越重,我们一声不吭地潜行着,抛开主大道,尽量选择熟悉的小路靠近西边,而让人不安的喊叫声也越来越近,偶尔能听见一两道离得很近的声音在不远处发出,不过大多数是指挥之类的指令“往这走”、“动作快点”之类的催促声。

    雨点一点一点积聚成水珠,然后小水珠势不可挡地从头盔上流下,好在头盔不会漏水,但还是给人一种头顶被打湿了的错觉。

    越来越接近城墙,远远就能看见有身影在矮墙上移动,四面都传来杂乱的声音,但仔细听就能听出还不是打斗的身影。

    奥莉碧丝示意我们放慢速度,对九鸟和那名盗贼男说道:“九鸟,接下来让你先在前边探查可以吗?还有你,你也可以协助九鸟吗?”

    九鸟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接着像是存在感变淡薄了一样,很快就进入了“潜行”的状态。

    之前被我认成是女生的盗贼男也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稍显生疏地进入状态,非常类似的感觉变淡薄了。

    我们则是靠着墙壁行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面都是杂乱无章的声音,分辨不清打斗的声音具体在那边,只是能察觉已经距离不远。

    我吸着雨间冰冷的空气,然后很快就转为叹气。

    灰蓝色的远空好像又暗了下去,忽明忽暗,雨该不会又要下大了吧?

    很快像是九鸟的身影就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要不是一直戒备各个角落,说不定真会忽略过去。

    前面的打斗声已经越来越大了,估计很快就能到达战场了。

    那个是九鸟吗?甚至让人产生这样的怀疑。

    九鸟好像有些喘气:“前面有一支边境军队伍,好像往我们这边赶过来了。”

    边境军的话、就此次的局面我们姑且算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吧。

    “要避开他们吗?”馨宇桐看向奥莉碧丝问道。

    现在边境军估计忙得不可开交——更何况我们现在可以被看作是他们的援兵吧?

    “不用吧,我们正好打探一下发生了什么。”奥莉碧丝很快回复道。

    很快穿着统一样式甲胄的士兵们出现在前面,大概有四五十人了吧,巷道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

    “喂!前面的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还不等靠近,就听见对面的人大声质问道。

    我们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对方已经抛出问题了,我连忙回答道:“我们是义勇兵,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拙劣的连篇谎话也是我为数不多自得的优点之一。

    “哦~义勇兵吗?”那个面覆铁盔、盔甲上多出一抹鲜艳红色的人看着我,言语中好像有一丝诧异,“想过来混一份战功吗?总之你们就去那边的城墙去搜索,之前有间谍做手脚加上这场雨多处城墙有坍塌的地方,现在恐怕已经有半兽人钻进来了。”

    我们面面相觑,刚想要再开口:“是......?”

    “抓紧时间,不要停下来。”就听见红装士兵朝后边的队伍喊了一声,又扭回头对我们说道,“前边的战况差不多稳定了,你们几个人就去前边支援!”

    完全是命令的语气,接着气势汹汹的队伍从我们面前穿过,我们被挤得只能紧贴着墙壁。

    “卧槽——”突然九鸟喊了一声,我们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他们,九鸟看着队伍的尾巴气急败坏地说道,“刚才走过去的时候有人拍了我屁股一下!”

    接下来要怎么办?

    看那个红色铠甲的说话还挺轻松的样子,欧鲁达那不至于失守吧?虽然他急匆匆地离开了,但是感觉还游刃有余——选择权还在我们这里吗?是不是真的一定要向前?

    “看那个将军说话还游刃有余的样子,是不是问题没有那么严重?”我说道,话一说出口就为自己说出口的话皱眉头——说什么能看透对方?

    “现在也不能朝原路返回去,要不然被他们发现了,至少我们先小心往前面走吧。”奥莉碧丝说道,说的也是。

    城墙传来兵器触碰的“锵锵”声,还有听似力竭的厮杀声,前面的城墙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穿着铠甲的零散十几名士兵纷纷攘攘地堵在缺口处,听不见他们具体在只指挥什么。

    正当我们小心地靠近城墙时,前方出现了宽阔的道路,把城墙下的一部分和里面的居民建筑划分开。大概只有三十米的距离,正当此时,我看见了靠在道路上有一伙人的踪影,只有六个人,看样子应该不是正规军。

    天还没亮,谁会这么早出现在这里?难道和我们一样?

    “那边......有人吗?是谁?”

    “哇,这么暗,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诶,”九鸟说,“只有在走进......”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突然好像有一些矮小的身影从那群卫兵的背后混了进去,我狐疑地叫停道,“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混了进去。”

    很快那里好像发生了什么状况,明显发生了什么骚动——

    “有哥布林!”、“小心身边、有哥布林混进来了!”有人大喊着,有捂着自己脖颈的身影倒下——

    正在此时,我也恰好觉得驻足在街道旁那伙人之中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

    “发生了什么?!”

    犹豫了一会后,我不置可否地摸了过去,因为没有打招呼,其他人的注意力又全部在城墙那边,直到我和那伙人的距离缩短了一半时,奥莉碧丝他们才注意到我。

    馨宇桐:“雷格?你走过去干嘛?”

    九鸟:“雷格,别过去!”

    因为我毫无头绪的行动,奥莉碧丝的语气里也出现了罕有的焦急:“雷格?!”

    的确,现在城墙的缺口被里外夹击,随时有被突破的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半兽人就会冲过来,前面那伙同样是义勇兵打扮的人似乎也牢牢盯着城墙那边突发的状况,看起来也有些焦急。

    一旦防线被突破,这么短的距离敌人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到眼前,而我却擅自脱离了队伍。

    我回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往前行。他们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也或许不知道

    心脏和大概被叫做灵魂的东西好像也在发出细微的震颤和哀鸣。我没有叹气,只是一边收束着自己的呼吸一边接近对方。

    即使我接近到只有十步的距离,他们也没有任何感觉。

    我尽量避开了他们的正面,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绕到了他们的后边。

    场间细微的雨丝也会落到眼睛、睫毛上,有时会很妨碍视线。

    让自己放松一点,如果能让自己的气息消失的话自然是最好。

    到了五步左右的时候,已经开始泛起明显的着急,认为这么短的距离对自己来说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已。

    太阳好像要有出现的迹象,又好像没有任何区别,还是暗蓝色调的天边和头顶上黑沉沉的乌云。

    我反手拿着起初怪物攻城时臭屁老爷子送给我的匕首,插向了之前在混乱中刺伤我的矮个子男——

47.战士之心

    正是因为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对一时发生的事件也找不到解决方法

    ——————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所有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在还没有完全转过头来的瞬间,短剑在我全力的挥动下轻而易举地穿刺他的头颅后盖。

    “啊、呃?——”嘴里已经发出呜咽,从侧面也可以看见他因惊恐全力睁开的眼睛。

    我想要拔出短剑,却发现卡在了坚固的骨质之间。骨骼的坚硬程度就是如此。短暂的犹豫给了我不曾相识的一伙人反应的时间,他们有人发出尖叫,其中的男人朝我大喊道:

    “你是谁?”

    “有人过来了!”

    她大声喊着的应该是矮个子男的名字。一旦大脑被摧毁,死亡的时间才是最快。

    执迷不悟用来形容此时的我最恰当不过。

    我决定放弃卡在头颅中的短剑,紧接着持着重剑朝另外一个男子压迫过去,逼迫对方跟我对抗——我也记得他,这里的三个男子都是在伙混混当中,邋遢男,矮个子男,还有眼前这个,虽然只是看他站在一旁的一眼印象而已。

    在武器交接的一瞬间,我就了解他无论力量、速度还是技巧都胜不过我,说是“偷袭的效果就是如此拔群”也好,说是他还没有准备也罢,不过我还是认定他的战斗能力远不如我。

    “你这家伙?!”他一副完全不清楚状况的表情,被击打的后退,接下来的一击连武器都握不稳,长剑脱离了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尽量不拖泥带水地划破了他的脖颈,好彻底掠夺他的生机。

    战士和盗贼的接连失去战斗力,接下来是隔着三四步之遥的邋遢男。

    “快、快拦住他,他就一个人——拦住他!”令人侧目的是邋遢男此时还保留少许意识,在我的左边有一个拿着短刃的女生一声不吭地朝我冲了过来,意识到这点的我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下去,短刃完全错过了我,而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却抓住了我的肩甲。

    这就是反应啊

    我抬头看见了她过度勉强自己而扭曲难看的表情

    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上前啊?

    在心里明知故问的我不怕被伤害地左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毕竟是普通的女生,纤瘦的手臂也没有爆发出多惊人的力量,但是因为我们两者已经贴得太近了,本来我想用额头砸在她的鼻子上——原来是这么想的,结果发现站起来的自己的个子比她高,而同时她也想到了这招,我下意识侧过脸,紧接着只感觉一股巨力撞击在我的侧脸颊上、被撞到的时候我仍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脸颊又疼又麻,脑袋在肌肉和关节的共同牵引下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意识一瞬间差点消失了。

    紧接着她一脚踢向了矮小的哥布林喜欢经常攻击的地方——也正是因为是哥布林喜欢攻击的地方,我转过下半身,一边用力扭转她的手臂,如果她松开了握住的武器,“哐”的武器与地面的碰撞声——不肯放掉武器的我一下子找不出多余的手段收拾她,结果两个人缠在一起,期间她不断用脚踹着我,不过感觉却像是因为害怕而软绵无力——

    我撞了过去,好像撞到了她的下巴。

    她倒在了地上,身躯极力蜷曲着——张大嘴巴好像要把舌头也一起吐出来。

    看着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的她,我停了下来,感觉好多事情都没想明白——又感觉被什么蒙蔽了一样,只是握住剑的手已经近乎僵直,我看向邋遢男,却发现人早已没了踪影。

    还有一个被惊吓到连魔法都发不出来的男性魔法师,此刻显得无比弱小。

    “杀、杀人了?”一个神官打扮的女生突然冒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了前面,连喊叫都不能算,顶多只能算是带着哭腔的正常说话声音。

    倒不如说是她主动站在我面前,看着神官女,早先无影无踪的怒意却源源不断地从心中涌来——

    那又有谁来管我们的死活

    我忍不住想要朝挡在我面前的神官女大吼起来,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我看着面前失去战斗能力的三个人——不该杀死他们,否则自己会后悔。

    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躲藏的地方。

    展开双手站在我面前的女声迟来一步的眼泪终于盈满眼眶,眼泪迅速流到下巴处然后滴到衣服、地面上,她看似要保护谁,可是她的身后已没有人了。被眼前突发的状况惊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毫无触动的站立着,灵魂的强硬悲鸣贯彻我的身体,却没有激起任何实质的波澜。

    可、在一个残酷的世界之中怀有一颗柔软的心是一种勇气,而非软弱。

    突然想起来

    而也正是单单回想起这句话,就硬要让我鼻子发酸。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又要回想起什么来,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

    “雷格!!”

    “住手啊!你在干什么?”九鸟用怒不可遏的声音朝我大吼道。

    形同陌路

    没错,事到如今可以判断的是我已经完完全全陷入陌路了。我清晰意识到不断害怕地让自我内心颤抖悲鸣的是这种说不清楚的情绪——这才是真正让我害怕的地方。

    是我这种平凡偏差的脑子也能隐约看见的未来

    我决定不再杀她们,不过心中依旧坚持认为是自己不杀她们;其次才是我已经害怕得下不了手了。

    被割破喉咙的战士倒在地上,瞪大眼睛死死看着我,是啊,即使这样割破重要的血管也不会那么快死去,一切看起来都发生在一瞬间,他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真正死去。

    他那带着生命尾声的挣扎的嘶哑声音断断续续地喊出“我还不想死”之类的话。

    神官女终于再难控制紧绷的神经,瘫坐在了地上,看了她一会后我转过身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这一刻挺得很直;唾液在口腔里分泌出来,我却没有滚动喉结,将唾液咽下去,只是静静接受着垂死挣扎的他。

    一开始恐怖飙出的血量已经减少,仍然是一股股地大量流出,他捂着喉咙,又好像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真的被他做到了,这样下去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我挺身上前用僵硬的一剑准确无误地穿刺在他的心脏部位

    “雷格——”九鸟生气的声音变得有些空虚。

    “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疯了吧?!”凌的话还有她的声音都让我觉得有些讽刺。

    无法知道他能否感觉到自己重要的部位被穿刺,是否还有被剑伤害的痛觉,新一股血液从他胸口的位置流出,又过了一会后他的身体又发出阵阵强烈的痉挛,力气比之前任何一刻都大,死亡就是如此漫长的过程。

    尖叫从后方传了过来,我却没力气地好像连转头的力量都没有,话说为什么会这么虚弱、——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伤员。

    感觉脑袋有点难受——像是很缺睡眠一样,昏乎的,也可能是贫血。

    为什么这么生气啊——?奥莉碧丝、凌、馨雨桐、琦孟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那三名临时加入我们队伍的新晋义勇兵更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我看向倒在地上之前还痛苦得蜷缩成一团的女义勇兵——

    “快、快走...!”她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对着魔法师和神官女大喊?

    从这个视角自然而然是俯视着她,心底马上无声地问道:“你在搞什么啊?”

    九鸟、奥莉碧丝她们不愿再靠近我,我的脸有被血液溅到。

    突然神官女的表情很奇怪,她的注意力好像被我的身后所吸引,表情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嘴巴张了张,但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嘴有做出口型,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救、救——”还是微不可查的声音,最后化成响彻街道的尖锐喊声,“快过来!救命!”

    不只是身体,连声音都抖成这个样子了——不过倘若让我现在开口的话,恐怕舌头都打结在一起了。

    我向后看去,发现几名穿戴整齐铠甲的卫兵出现在了不远处,伴随着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他们却冲向了被里外夹击的城墙,而此刻神情冷漠地赶来我身后的——是那个义勇兵前辈,也是卫兵队伍的队长。

    被士兵围住绞杀在原地的场面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杀了我们们的同伴......”神官女急切地喊道,“救命——!”

    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溃一样,情绪决堤了,再难保持冷静。

    而我,明明没有打算继续杀下去了啊——的确,如果不说的话谁又能看出自己的想法?

    身为“神威”稀有职业的义勇兵前辈兼欧鲁达那卫兵,是在地精的地盘赛琳矿山救下我们的义勇兵前辈,可以说如果没有他我们早就全队覆没在死亡斑纹的手下了。

    “放开她们!马上放手!”还没有赶到的他对我说道,明明昨天还对无良商贩表现得无奈,明明还算是有救命之恩的人,明明就算只有几面之缘——但是也不能再算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了......

    “等等?!”谁在出声?“等一下......”

    好乱啊——无所谓其他,只是感觉心里郁结得要胀爆开了。

    四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乱麻木的吵声,前面、后面还是左右,哪怕天空之中也是淅淅沥沥的雨滴,让人感觉呼吸都被束缚了,这里是极度混乱的场面。

    “你们也在协助他吗?”

    “没有、没有!雷格没有做那种事——”馨宇桐异常慌张地开口道。

    杰,义勇兵前辈看都不看出声的馨宇桐,只是直直地看着我,有些独特的音调,语气却平常地大声说道:“我都亲眼看见他杀人了啊,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啊?”

    正是因为语气平常,也丝毫看不见其他的道路。

    “不是的,雷格......”

    “......不用说了,从现在开始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相信的。”

    奥莉碧丝他们没有再靠近我们,仿佛我和九鸟他们之间变得陌生无比——很快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因为什么解释都没有做出这番毫不负责的行动的人是我啊

    正是因为我一直没有说出口,认为不在意别人是坚持自己,他们的想法和自己无关,所以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也难怪没有朋友,我这种人。我心里或许根本就不想要和别人有什么结交吧。根本就不配和他们成为同伴啊。

    “我......”想要开口,却觉得如鲠在喉,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根本不能进入别人的耳朵。

    注意到他们的脸上的表情,都快憋青了吧。

    “救、救我们——”脚踝被死死拽住了,根本行动不了了。

    我用力地踩下那个女义勇兵的脑袋,但是反而激得她整个人都环抱住了我的小腿,我另一只腿抬起来用力踩在她的头上,却险些因此被她趁机掰倒。

    也是在抬起腿的那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颤抖得这么厉害,再看向自己握住剑的手,已经不能用颤抖来行动了,如果不是有意识地紧紧握着,估计早就掉落出去了吧。

    会这么抖就很离谱。我在心里无力地冷笑道。

    已经坚守不住内心了。我不由地这么想到,而甚至连想这个动作都觉得苍白无力。

    太混乱了。

    “别过来!”我掉转剑尖,指向脚下那个女义勇兵的脑袋。

    “你先放开她!”

    “雷格...”

    “嗯、呃?......”一旁的一直瘫倒在地的魔法师此时突然转身逃离了这里。

    “我不杀你,离开这里吧。”啊,我怎么说话的啊,怎么像个笑话一样。

    “咕啦啊啊啊啊啊喔喔!”城墙处传来了半兽人的狂暴的咆哮声。

    过了很久才冷静下来的女猎手终于肯松开我的手,扯着神官女离开了。

    而随着时间推移我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这下连重剑都快要拿不稳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面对着名叫杰的义勇兵前辈,想要把自己的身体挺直,表现得无所畏惧,淡然自处

    但是、我好像连站都站不直了

    就好像,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即将往下跳的自己,其实自己的双腿已经不是直的了,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

    颤抖的手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这种情形

    他盯着我,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一般,应该是在微微调整呼吸

    的确是这样

    我和他拥有同样高大的身体,或许的确他比我还要高上一些,但是排除这些,身材也好,技巧也可,力量也罢。

    言而总之,为什么觉得我就不如他?

    我朝着他,这一刻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我歇斯底里地冷笑道:

    “你觉得你能杀死我?”

    等等,对方真的想要当场击杀我吗?连最基本的判断也失去了啊。

    即使活着也很难受,此刻我的大脑未免太混乱

    好难受啊,和奥莉碧丝、九鸟、琦孟、凌和馨宇桐所相处的处境也罢,莫名奇妙遇上自己不想遇见的人也罢

    很难受,唯有这一点让人深信不疑。

    可能稍微给自己一段时间,情绪就能稳定下来了吧。说着想去死,但是却没有勇气杀死自己的人。

    现在的我

    痛苦难厄的死了也罢。

    我的双腿微蹲,后脚掌离地保证随时都可以离地——最基本的姿态,而此刻他的姿势也全都映入我的眼里,无论是握剑的手法也好、还是步伐站姿也好,我都可以注意到。

    但是此时的身体完全没有了力气一眼。

    “嘿!”只见他呵出一口气,提剑朝我劈砍了过来,在剑身相交的一瞬间,巨大的力量传递过来,紧接着他反手迅速使出了战士的“愤慨击”,那股力量要是猝不及防之下武器脱手被打飞也不是不可能。

    紧握着重剑的我身形完全被打歪了,面对他的挑刺我顺势在地上翻滚,然后迅速战起身来正对着他。

    “可以,”他点了点头,“动作很快嘛。”

    “喔喔喔噢噢噢噢!——”突然那边本就坍塌的城墙漏洞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但从声音上来听也能分辨明显是半兽人占据了优势,恐怕瞬息过后就会有半兽人涌进来。

    “喂!停手啊!”九鸟大声喊道,一边往前站了一步,一副硬着头皮的架子开口道,“那边的半兽人已经快突破过来,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是撤退还是继续缠斗下去我都没有主意。

    昂扬的战意开始弥漫开来,我挺直了身体、此时什么正义邪恶规则在我看来都快变成笑话了。

    我仿佛一瞬间明白了这种心态的转换,好像呼吸间顿悟了什么一样,冷静、残酷又执着近乎偏执的状态

    又是这样,孤僻、骄傲的影子出现

    如果要杀我就来试试看吧。

    完全被冲动和最原始的鲁莽淹没了。

    的确一交锋就能看出完全处于劣势的人是我——连我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杰眯起了眼睛看着我:“这件事不会结束地,希望你们自己招供最好。”

    “快走吧,半兽人马上就要过来了。”奥莉碧丝催促道。

    “雷格......”

    馨宇桐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看着我欲言又止:“雷格,一起走吧!我们会听你好好解释的!”

    多么想要别人回应的渴望啊——

    而我却选择了背离他们。

48.逝者如斯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得让人觉得你做什么都不用太计较的年龄,还在上幼儿园的阶段,那个阶段甚至不能说踏入童年的阶段吧?

    迷迷糊糊的“小朋友们”,因为某种原因,在幼儿园的角落,也不能说是角落,明明是入口的地方下课了却没有人,一旁的墙壁上绘有彩色的图案,我和五个小朋友打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那一定是非常纯粹的东西吧,纯粹到到现在这个年龄已经完全无法想象那是什么了。

    被五个人因为纯粹的恶意围住的自己,那真是异常直率的东西啊——结果打着打着,他们五个人之中的一个率先哭了,于是一个接着一个,他们为什么都哭了起来?

    这是什么?为什么看见别人哭泣,明明之前还不想哭的自己也会跟着哭起来?

    为什么看见别人哭泣,自己也会忍不住想要流泪?果然是因为太委屈了是吗?

    于是我们六个人一起在幼儿园的角落大哭了起来。

    ——————

    心底徒增了一丝羡慕,明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哭就能哭出来——我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发现只有血污,会不会如果悲伤来得太突然,连眼泪都来不及酝酿出来?

    我羡慕流泪的神官女,羡慕那日流泪的奥莉碧丝

    我又想到那个整天把摊子摆到西区商业街的臭屁老头子,我却用他的短剑拿来杀人。

    本来没有人有资格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谁能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

    倘若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如果要责怪队友实力不够的话,至少自己要能拿出压倒性的实力吧。

    如果做不到这件事,就没有资格埋怨别人的实力不济,因为连自己也没有做好。

    但是等自己做到了,我也不想继续去抱怨别人,只是想着如果自己能拥有更强的实力,能完全在这支队伍里发挥重要的作用,我甚至能凭一己之力在一场战斗中占据优势。

    可即使有认清团队协作重要性的我,我仍然坚持着之前的自己。如果队友做不好的话,自己就发挥得更加强势一点——一直以来,这正是我奉行的。

    一个人在对决中能发挥出,能引领整只队伍占据优势的力量,理应这么想不是吗?

    虽说是迅速,但是那个被称作小杰杰的义勇兵的动作在我看来都是美中不足,远远没有在赛琳矿山中相遇时他的那名黑暗骑士同伴自然连贯,那位黑暗骑士的每个姿势好像都十分清晰哪里发力一样,身形舒展得让人一眼就能立判高下。

    剑一旦挥出去,就再也不能收回来了,如果不正视对方,如果不是想着用剑伤害对方的要害,接下来输的、受伤、死去的就是自己——

    好像重新回到了当初被关押在黑漆漆的监狱里面,虽然心情沮丧糟糕无比,可是连痛哭流涕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我还有要做的事。

    我要杀死他们全部人,既然已经开始了就再难停下,如今对我来说里面已经没有宛若火烧一样让人咬牙切齿的仇恨了,只是变得像我活着唯一要做的事一样,使命一般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明明我也有不想放弃的事情,

    我也有珍惜的东西,

    我也有宁愿死也不忍舍弃的事物。

    这样看来,无论如何,我也没有到糟透了的地步吧?

    这一次我没有能流出眼泪,即便眼眶还是难免被湿润。

    我本就不会在意别人的视线,我本来就不屑和别人为伍。

    既然我认定了,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

    我闭上眼睛,靠着又冰又冷的墙壁,在心中想着“将军”这个词语。

    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为什么会是错误的呢?

    我回想起来了,原来的地方。

    仔细体会着,是一种无声的恐怖,处处合理却又到处扭曲。

    本来就应该在极度的争斗中摧毁对方的生命啊——

    因为外面下雨的缘故,明明是白天的时间,也恍然若黑夜一样。

    我幻想着,那个身穿铠甲的被我称作是将军的人迈着沉劲的步伐,身上的铠甲发出金属有力的铿锵声来到我的面前。

    将军

    将军

    将军

    我在心里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号

    他好像就要把覆盖有黑色护甲的手伸向我,漆黑的手套上有为了契合武器握柄而镌刻的螺纹,手心不再是黑色,取而代之的是暗色的银。

    好像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我看见了,他全身鳞次栉比覆盖的固若金汤的深黑铠甲的缝隙里,爬满了红色的花纹

    不,是红色的纹路,那样的红色就像低调暗沉的火焰一样,却像低调暗沉的火焰一样。

    那——是一个因为贫瘠的土地而被称作“凉”的地方

    那里的夏天炎热干燥,田地能够被晒干裂,尘暴呼啸在外面;冬天寒冷,地面上堆积

    皑皑白雪,凛冽的风夹杂着雪花可以把脸颊刮破。

    那个地方还生活着被当地居民称作蛮族的侵略民族,他们从小就被挑选,每个人长大以后都拥有顽强坚毅的意志和宽阔强壮的身体,甚至他们下半身的骨头被掰弯敲碎来变得更适合坐骑,而一旦上战场,在开战前从他们的眼睛里看见的全是难以名状的坚韧不拔之意。

    一旦开始战斗,战场上都是他们狂暴的呼啸,一旦放下自己手中的武器,面对的就是他们残酷的瞳孔。

    把恐惧的力量变成了愤怒,把自己一时难以判断思考的理智变成了愤怒。

    战争是无情的,它不为个人的意志所改变,就像投石机抛出的巨石,毫无悬念地碾压生命。但是有时一个人的意志就能改变一场战争。

    听——号角的声音吹响了,无论是谁,生命都开始变得廉价无比,在战斗中生命最不值钱了。

    我不想在意别人的目光,但还是忍不住因为别人的语言心生愤懑啊。

    不过要我说,这真正做起来未免也有点困难过头了吧。

    想要放下一切,那么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答案是没有啊,空虚得要死。

    “魔”——一个字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因为已经要入冬了,虽然身处潮湿的地带也没有蚊虫出现,但是寒意把鸡皮疙瘩都冻出来咯。

    之前明明很热的天,琦孟和九鸟也不在意把屋子里的窗户关上,导致狭小的宿舍里面很闷,我对空气的新鲜程度很看重,所以说出口了“为什么不把窗户打开”,琦孟却面无表情地回复道“可是打开窗户,难道不会让更多蚊子进来吗”,我很不爽。

    起先让汗液流出的毛孔又紧闭了起来,只是背后的内衫代表刚刚流的汗还不少。

    寻找一个稍微不漏风的角落,我在北区的残垣断壁里慢慢睡了过去,因为靠近半兽人的地盘,北区很多靠近城墙的建筑因为屡次的袭击坍塌荒废了。而我也一定是因为困极了,毕竟是半夜就被剖醒来了,明明周围还都是半兽人和其他种族的吼声,我也能睡得着:

    他的头皮由红色的鲜艳的枫叶连接覆盖着,上面长着稀疏细长的黑色头发,更夸张的是他后脑勺有一大块土层,那土层已经脱落了一大块,如此一大块的土作为他后脑的组成部分实在让人在吃惊之余怀疑他脑袋的组成,他的脑子有多大——这究竟是什么构造。而剩下的土块也看起来十分酥松,让人想要帮他清理掉,看看土层下面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梦断断续续地出现,一场又一场,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昼夜轮转,等我一觉醒来外面还在下着雨,可能明明是白天也宛若昼夜一样。

    睡前强烈的饥饿感现在也因为刚睡醒缓解了许多。我慢慢睁开了眼睛,嘈杂的声音愈发清晰,站起来对着墙角小便,想着半兽人的嗅觉应该也不至于太过灵敏。

    一场又一场的梦——我睡的时间应该很长,应该有七八个小时了吧,可是战斗也完全没有停下来?是不是恰巧新一轮的进攻把我吵醒也无从得知,轰隆隆的脚步声在很近的地方传来。

    我环顾着被摧毁到几乎就剩下地基的房子周围,从兴许是坍塌的屋顶造成废石堆里出来,看中了一面墙壁然后爬了上去,发现唯一的一队半兽人队伍正在向欧鲁达纳的中心进发。

    将很多缺口的武器系在背后——上面已经有一层很难擦掉的血污,不即使用磨刀石砥砺的话马上就会影响锋利程度。

    我从连门也没有的出口走出,小心翼翼地搜索记忆想要回到西区的义勇兵宿舍,不过因为本来就没有刻意去记,而且当时的天色模糊,导致没有什么头绪,最后只好凭借大致的方位朝西区走去。

    结果好几处墙壁上都可以看见血洒的痕迹,甚至是刀剑在上面刮出来的划痕。好几具尸体就这样凄惨横躺在路的中央,不过看来大部分人还是即使撤离了。

    靠近西区,这里居住的人更多,我也看到了几具打扮比较普通的尸体,在这里也能时不时听见呐喊。

    一段较为宽阔的道路蜿蜒向上,道路左侧有一家医师开的药铺,虽然神官的治愈魔法可以愈合伤口,但是遇上伤寒感冒这些疾病就没有办法了,这个时候还是要靠医师的草药。那下面有一条小路,两侧普遍是多层的房屋,这条小巷我还没有踏进去过,曾经停留在这外面,那时候站着望向里面。

    如果一直沿着这个十字路口的左道走的话就可以到战士公会。

    我沿着大道直走,大概里义勇兵宿舍只有两百米的距离了。可是在我心里,好像有点在期盼着九鸟、琦孟他们出事一样——“如何,没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一直一来都是我在承担而已,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尽力而已......九鸟怒不可遏的面孔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有其余人的脸,我感到后背发凉,雨丝落在铠甲上面成了一点一点的水珠。

    突然一段若有若无的血迹出现在脚下,已经被雨水打淡,我的心里连同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鼻子因为遭冷不断分泌鼻涕,很不舒服。

    我加快脚步随着血迹迈上台阶,很简单就看到了那只豚豚鼠的老巢,此时正有些惊恐地躲在巢里打量着外面。

    慢慢靠近居住了三个多月的“家”,因为能遮风避雨,虽然要和别人分享,但是我并不排斥这里。

    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寂静,如果是夏天的话还能听见蝉大声的鸣叫,但是已经快入冬了。

    我看见了倒在地上,凄惨的面孔,流得到处都是的血,鲜血。

    被冲击得差点后仰摔倒在地上,连呼吸也忘记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死相凄惨的九鸟、琦孟、馨宇桐。

    同样倒在院子里的是四名半兽人。

    我拼命控制自己,让自己大口大口地吸气,却没有力气呼气。

    再接着本来虚弱的身体不知道被什么填满,我发狂地怒吼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竭力。

    为什么死得会是他们,为什么没有逃走,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死去呢?我对眼前的一点一滴都不肯相信。

    因为他们都是人——既然是人就会死——无数个没有内容的思绪闪过脑海,我收敛了起来。

    明明最不该死的人,明明完全不像是会这样死去的人。

    我擦干净馨宇桐脸上的血污,可是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根本对不起她,合上了她的眼睛,努力轻轻把她放回了地上。

    一旦蹲下来、就根本站不起来了,我的脑袋震颤着失去了所有意识,就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也不为过,感觉头好晕,头好晕。

    但是我还是强迫着自己清醒在此地。

    我抱着起九鸟,我根本感受不到啊,身体好凉啊、好像根本不是九鸟。

    “生死,果然还是把握不住欸?”九鸟突然慢慢睁开了眼睛,看清了是我,用尽全力说了这句话,然后满是遗憾却又显得豁达无比地对我说道,“不过还是好不甘心啊。”

    我哽咽地发不出一个音来。

    琦孟的身体也没有一点温度,完全没有意识了。

    我环顾四周,在靠着木柱死去的半兽人尸体下发现了白色的衣袍角,我推开半兽人,发现了被压在下面的奥莉碧丝。腹部和肩膀上深深的伤口血液仿佛已经流尽,我伸手想要触碰她——

    但突然她的身体发出了一圈淡淡的白光。

    奥莉碧丝的皮肤表面发出了微小到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白光,但是就是这微弱的光却又穿透了衣袍,我低头看见了她悬挂在胸口的吊坠——是一颗毫无规则的多边形紫色通透晶石,被丝线一圈又一圈的缠绕起来做成吊坠,晶体本身并没有打孔,吊坠轻轻地靠在奥莉碧丝地胸口,然后散发这非常微弱柔合的光,白光的强度好像比奥莉碧丝的雪白皮肤还要弱上一分,明明是紫色的晶石却发出了白光,它的确有发出光来。

    我睁大了双眼,看见奥莉碧丝的伤口边角很浅的伤口竟然有了愈合的迹象,虽然是非常浅的伤口才有的迹象,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伤口确实有在一点一点地愈合,不一会儿奥莉碧丝脸上细小的血痕就全部消失了。

    还能感受她若有若无的脉搏和呼吸。

    奥莉碧丝好看的睫毛抖动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冷静下来,却听见了半兽人大声的呵斥声——

    “凌在哪里?”我对着才刚刚睁开眼睛的奥莉碧丝询问道。

    奥莉碧丝沉默地不肯说话,我甚至以为她不会出口说话的时候,听见她说道:“凌、给九鸟断后......已经死了。”

    我背起奥莉碧丝,向欧鲁达纳中心走去,现在这里看起来只会涌进更多的哥布林和半兽人,呆在这里只会更危险。

    可是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跟上来,然后应该是哥布林奇特的“咕噜噜”的交流声,还有半兽人怎么压低声音都无济于事的粗狂嗓音,我背着奥莉碧丝根本走不快,更别说跑了。

    我们迅速躲入一个转角,而敌人就在转角口外面徘徊不停,好像对我们藏身的这里充满怀疑,我把奥莉碧丝放了下来,心里祈祷着它们不会走进来,不过果不其然还是太让它们怀疑了,我可以听见它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49.

    脚步声愈来愈近——靠着墙壁的奥莉碧丝的伤势严重得下一秒死去也不是非常让人奇怪的事情。

    可即便是这种处境,她慢慢缩起身体,然后把满是灰尘的凄惨的脸深深埋进了膝盖里。

    “呆会如果我死了,你就不要出去了。”我小声对奥莉碧丝说道,然而话说出口的同时一股“我绝对不会死”的气势升起。不过一旦我死了,躲在这里的奥莉碧丝几乎也不可能避开半兽人的搜索,下场也只有死而已。

    奥莉碧丝置若罔闻地保持着那个姿势,但是她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她在痛苦、悲伤的同时不断地留下眼泪,或者说正是因为痛苦和悲伤才不断哭泣。

    我木然地躲藏在角落的大储物箱子后面,头上四米的高出有一条鲜艳的彩条,两端系在两边墙壁的窗口处,不过是多余的。

    慢慢地听着越来愈近的脚步声,于此同时奥莉碧丝细小的哭泣声也不断被我捕捉。

    猛的踏步声,我凭借闪躲的本能跳向后方,紧接着看见闯过来的半兽人一个横砍将手里的重剑狠狠地砸向储物箱——它怀疑我就躲在那里准备伏击它吧,而事实也如同它猜想地,不过在被反伏击的前一刻被我避开了。

    “轰咔”的一声,陈旧脆弱的储物箱一下子被打碎,木屑横飞四溅,我挺身将战剑从左下向右上挥舞,途中有切开血肉的实感,也有碰撞到金属护甲的阻滞感。

    胸口凭白出现了一道由左下通向右上的巨大伤口的半兽人“啊啊!”地大叫着,迅速往后退去,同时响起的还有哥布林“吱呀呀”的惊叫声,但是马上就有两只哥布林举着小巧的盾牌挡在了前面。

    我从左侧切入,奋力挥动手中的重剑,瞄准了左边的那只哥布林,直接突破了它木制圆盾的防御,砍伤了它的脖子。

    “啊!”另一只哥布林见状尖叫着,挪开护在身前的护盾,后退一步避免被波及到,然后趁我没有收剑调回预备姿势,趁机用手中的长剑刺了过来。

    此刻我接着挥剑的惯性,仿佛有一种预感一样——迅速地重新转身轮转了剑一圈,继续发出了一记挥砍,切入了另一只哥布林的脸中部——轨迹仿佛和可莫导师当初教习我时所施展的完全重叠。

    另一名半兽人挡了过来,“古哇!”地放下肩膀大吼了一声,然后才提剑砍了过来,这多余的动作也给了我调整的时间,免得我猝不及防间去和全力以赴的它对抗。

    于是我也放开嗓子喊出“战吼”,鼓足全身的力气朝它压去,就这样战剑几乎压倒性地贴到它的肩甲处,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我,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慌乱,好像人类的力量能战胜半兽人是多不可能的事一样。

    它身后那名起先被我击退的半兽人此时因为退得太猛,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于此同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光弹冲击在我的左肩——

    就连心脏都感觉要被震出来了一样——

    我和半兽人之间的僵势一下子被打破,我控制不住身形的同时想要先往后退,一个趔趋也差点到在了地上,于此同时一名手持着短弯刀的哥布林盗贼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后面,向我的后脑勺跳了过来,可是我一下子连手中的剑都快握不住了,更别提转身去阻止它。

    哥布林的短弯刀扎入了我的右肩后方,剧痛让我的右半边身体一下子麻痹了、但现在不是放任身体不管的时候。

    可是好疼、疼到全部神经都在震颤,根本控制行动不了。

    我能感受到锋利的弯刃在身体里面搅动的剧痛,但是又有一瞬间疼痛好像都消失了。

    我顺势倒在地上,强行伸手要去抓被我压在背后的哥布林,无法想象的疼痛充斥着整个肩膀,脑袋都要被这种疼痛挤爆了,我左手抓住了它的脚踝,哥布林奋力挣扎着,搅动、拉扯着埋入我身体的弯刀,想用其划出更深更长的伤口,给我造成致命的伤势。

    我抓住了它握着短弯刀的手的手腕,不得不放下了武器,然后抓着它的脑袋,狠狠地推砸向地面。因为哥布林在我的后侧,我的手没有办法很好的发力。

    此时惊疑未定的半兽人缓过一口起来,举起那把造型独特的武器向倒地的我砍来。

    我又一次推着哥布林的脑袋砸在地上,然后带着它侧身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半兽人攻击,哥布林地脚缠绕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想起了九鸟的那招“蜘蛛缠杀”,不过有很多地方不一样。

    在一次把哥布林的脑袋砸在地上,感觉到它后脑头骨的破碎,我也轻易摆脱了它的纠缠,半兽人调转重剑,刀刃从右侧滑向了这边——我扭动着身体,尽可能地远离他,这一刻被攻击到在我看来就只是下一秒的事而已,结果最后因为它是由下往上挑的,攻击范围呈一个弧度险之又险地擦过了我的胸甲。

    我在蹲姿的情况下几乎不凭借手的力气,完全靠腿向后方弹了起来,可是武器都丢在了半兽人的脚边,我根本没有机会过去捡回来。

    它看见我手中没有武器,直接胡乱地挥舞着武器朝我袭来,哪里被砍中一下恐怕就丢掉性命了。

    我瞅准空当,直接朝它的怀里撞了过去,没想到直接把它扑到在了地上,我拾起恰好就在手边的盾牌哥布林掉落的较人类用剑短上许多的哥布林剑插入了它的脖子,遇到骨头的地方就绕开、贯穿了整个喉咙。

    我重新站了起来,看向不到十步开外手持着木杖的哥布林,那应该是哥布林族群里面既作为魔法师又作为神官的名叫萨满的职业,刚才突如其来的冲击应该就是它释放的魔法弹击中导致的。

    “呃——!”我因为疼痛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我靠着墙壁一侧,没有第一时间解决哥布林萨满——已经完全行动不了了——感觉血液不断在自己伤口里面流出——

    哥布林萨满因为只剩下它一个人的处境感到焦虑不已,但是没有逃跑也许是认为我已经到达极限了,嘴里念着生涩的咒语,又一枚魔法弹急匆匆地朝我飞来。

    准备好的我躲过了魔法飞弹,我冷眼看着哥布林萨满,产生了一瞬间想要踩碎它头颅的冲动,不过我还是迅速捡起自己的重剑,脸上和手臂上都纹有图案的哥布林萨满缩着脑袋,双手举着木杖想要格挡,不过它自己却畏缩得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已经清理干净了,我看向最后那个倒在地上、胸口被我砍伤的半兽人,它还没有断气,鲜血汩汩地不要钱似的流淌出来。我喘着粗气向储物箱后面走去,拼命地喘气却苍白无力地呼气,想要停下来、至少把双手撑在膝盖上就这么停一会。

    奥莉碧丝的姿势丝毫没有变过,我撬动着背后的弯刀,尽量短弯道的弧度斜拔了出来——我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感觉连神经连同弯刀被挑动抽离了出来——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呼哧呼哧”地喘气声,我也还是能听见奥莉碧丝的哭泣声。

    冷汗从全身每个毛孔冒了出来。紧接着我拿着剑四下寻找可以包扎伤口的布料,最后干脆用兽人身上装饰用的不知名野兽毛皮混合成的布料解了下来,绕了肩膀一圈包扎起来。

    “奥莉碧丝。”做完这一切后我强装镇定地叫了她的名字,不过叫了之后连自己都觉得勉强,根本什么都掩饰不了。

    结果奥莉碧丝没有回应我,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我不得不抓住她的肩膀,蹲下身子强迫她趴到我背上。

    我背着奥莉碧丝朝欧鲁达纳的中心跑去,往欧鲁达纳中标志着边境伯爵所居住的地方、叫做望天塔的高大塔楼赶去。

    没有敌人——

    才走了不到一百米我就感觉眼前开始恍惚起来,每次脚步落下时都站不稳了。这就是极限啊,无论多么愤怒,多么不甘,一旦到了这样的极限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坚持的事情,因为已经到达极限了——已经没有丝毫体力、力气,手臂也酸得快要松开,可是我直到一旦放下奥莉碧丝,我就很难再站起来了,而且完全不应该忽视背后可能存在的追兵。

    没有办法,这就是极限啊。生死的极限。

    我慢慢感受到背后伤势很重的奥莉碧丝的身体的温度,感觉她的身体好烫,如果现在摸她的额头绝对是极度高烧的状态。

    奥莉碧丝趴在我的背后,我能感觉到她在哭泣。

    自己的身体凭白多了一股力量,我的执念愈发不可放弃。

    生命正是这样啊,有时候一次意外地摔倒都能丢掉性命,可是有时候却显得如此顽强。

    “雷格?”奥莉碧丝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什么,她慌乱地抚摸着我后背的伤口,翻开那块扎布,也许是溢出来的鲜血引起她的注意了吧,奥莉碧丝急忙用双手帮我捂住了伤口,只听见她用泣不成声的声音哽咽地念着光明神路蜜爱里斯,最后把头埋在我的背上,对我说道,“对不起雷格,对不起——我还是已经放不出“治愈”了。”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所以请你能够别哭了吗?

    我想这么说。

    我尤其不想看到奥莉碧丝哭泣的样子。看着前面下雨能见度很低的前方,我回想起赛琳矿山奥莉碧丝同样因为“治愈”而哭泣的场面。

    她哭泣的样子真是非常的美丽啊——所以我不想再看见奥莉碧丝流泪的样子。

    你只要像平常那样开朗乐观的笑着就好了——谁都不会讨厌吧。

    “这有什么,没关系的。”我勉强地笑着说道,但是话说出口连语调都控制不了。

    奥莉碧丝刚才睁开眼睛看见是我时沉默的表情也好——就这么为他人而死真的好吗?

    说什么为了他人——

    她的身体好烫,奥莉碧丝没有再开口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也罢,不愿跟我说话也罢,已经说不出口也罢。

    “拜托了,你一定要活下去啊。”我开口,仿佛在对面前的空气说话,衷心地期望奥莉碧丝能走出阴影,活下去。

    奥莉碧丝没有回话,以现在她的温度就算失去了意识也不奇怪。我擅自把自己的期望施加在她的身上。

    “啊喔喔!”后面又传来了半兽人的声音,我的步伐又加快了一分,两侧的建筑不快也不慢地拉近掠过,然后被甩在身后。

    “后面有四、五名半兽人。”奥莉碧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多远?”反应过来她开口说话的我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肺、腿、身心无一不在苦苦支撑。

    “只有三十米的距离。”那不是就在背后吗?

    我不肯放弃,也不想浪费时间回头,可是就这样等着被追上来然后从背后刺死——

    我没有跟他们讲的是自己受到的伤是被那个矮个子男在混乱的人群中偷袭我造成的。

    我没有渴望从九鸟、琦孟、馨宇桐他们那里得到什么——

    不过真是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我无比后悔自己没有能和他们在一起啊。

    但是现在,我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只能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事到临头我也什么都没有做到,并且就这样死去。

    明明还很不甘心

    背后就响起了半兽人像是开玩笑一样的驱赶声,像是在玩弄猎物一样。

    恐惧不断在心里蔓延,我害怕的是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袭来,害怕折磨的死亡,看着自己的内脏流出自己的身体,但最会最让我害怕的将会是奥莉碧丝的死亡。

    我害怕死去。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但我也只能说对不起了。

    “哈、哈!”半兽人一下子就追了上来,发出的低沉笑声,真不像人发出的笑声。

    “哇哇,刚好刚好赶上。你们快过来!”

    “你们继续直走!后面有就有你们义勇兵的聚集地。”

    前方出现了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兵,半兽人没有追上来——

    越过这队卫兵,脚步越来越虚浮,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一刻钟?

    即使在这里倒下,也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奥莉碧丝也能得救吧?我用尽最后地力气顶开这个不知名公会的门。

    里面的却是让人耳目一新的场面,有人在打牌也有人在喝酒,甚至一个角落有一群人围着一团升起的火在取暖。和外界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我又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奥莉碧丝放了下来,她已经昏睡了过去,我尽量做到一点起伏都没有,这个动作耗尽了我剩下的所有的力气,我小心翼翼地把手贴在奥莉碧丝的额头,果然温度高得吓人。

    我站起身来,不得不把身体贴在墙壁上,一瞬间上下左右前后的方向感全都消失了。

    变得前面不是前面,后面也无法判断后面,身体不知道方向自然不知道维持不住平衡,眼前一片漆黑——

    “有没有人是神官的?”过了一会,我挺直身体朝眼前这群毫不相识的人吼叫着。

    结果只引得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频频侧目看过来而已,更多的事不关己的冷漠,连头都没有扭一下地在那里打牌、酗酒。

    “这里有没有人是神官的?请救助我的同伴!”黑暗一阵又一阵的袭来,眼前的画面也不断地中断,变得不是连续的,更像是切换的一张张图片。

    我死死抓紧着,大脑已经分不清方向,一旦松开必定荒唐地朝四面八方倒去。

    “吵死了,小声一点,傻子。”一个满脸乱七八遭的络腮胡的老人一只手拿着酒壶,一边威胁我道。

    我发现好些人都开始面露不耐烦地看着我

    对于如今连命都快要丢掉的我来说有什么?

    妨碍到谁也无所谓,打扰到谁也毫无关系。

    我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向空洞的前方咧开了嘴,不知道得意什么地微微笑了起来,用更加大声的声音咆哮道:“这里有神官吗?请救助我的同伴。”

    声音都已经喑哑了。

    我的声音完全压过所有人发出的形形色色的嘈杂声,我环顾四周,不知道在和什么对抗着凛然地站着,现在没有人可以无视我的声音、终于听见有人回复我的声音——

    “啊,有啊,我、我是神官。”

    听到这句话的我放开早就透支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在眼睛闭上的前几秒钟,我看见了一个人影来到我面前,应该是那个应答我的神官,我看着她,依稀觉得有些熟悉。

    “你没事吧?”她有些柔弱小声的急切的声音响在耳畔,我完全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哇,一听就是一个爱哭的人欸?怎么回事。

    “不用管我,先去治疗她。”说完这句话我终于沉入了死亡。

    将军

    这次我终于感受到他把覆盖有黑色护甲的手贴在我的额头,但是他的手心是黑色的手甲。

    冰冷而坚硬的手甲触碰到我的额头。

    ......

    因为带着保护的手甲,所以是冰冷而坚硬的触感

    冰凉透骨啊

    ......

    又不知道下沉了多久,我听见了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你没有把我们当成同伴吧?”

    ......

    “什么解释都没有,完全没有把我们当成同伴的人明明是你吧?!”

    在隐忍什么啊,我意识到自己很害怕它继续说下去,可是又想要它大声地击碎我。

    ......

    “既然是同伴的话,至少遇到困难的时候跟我们说一声啊。”

    ......

    “现在又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

    最后一点意识到是谁的声音后,我觉得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软趴趴了下来。

    我听见了啊

    此刻死也无无谓,我好像终有所得。

    我回想起来了,我并不是没有交到过朋友,不过都被自己否认了。

    是来自同伴的,一直被自己从其他人身上否认,导致从未见过所以更无法想象的“友谊”

    生长至今的十八年里,一直被没有被我拥有的“友谊”和“同伴”。

    于是我热泪盈眶。

50.

    光,淡白色柔和的光,好似走过去就会吸附到你身上的经验值一样

    我感觉到很温暖的东西洒在脸上,紧接着全身都被这种温暖包裹。

    温暖渐渐升温......温度变得越来越高,不过我有一种直觉,肯定不会到把我煮熟的程度。

    炙热到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在欢呼、传来微弱痛快的灼烧感。

    就这样燃烧吧。渴望道。

    最后连身体里面的骨头都传来了温暖,腰腹后侧和右肩后面的温度更胜一筹,感觉好温暖啊。就像本来在冰天雪地行将就木,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里,很快身体都暖洋洋起来。

    等等......我该不会是在被火化吧?

    由温暖转变为炙热,果然连身体最里面的骨头都有了微微的灼烧感。身体里面的骨头从脊柱开始,一节一节,仿佛被点亮一样,锁骨那里的温度更是尤甚一筹——

    仿佛传递热量的干草,接着是手臂、脖颈,最后连每一节手指都发热起来了。

    只是微微发热,却不是整个身体连同骨头都会着火起来的程度。

    汗液不断流出——终于紊乱的呼吸声也由远及近地浮现。

    一瞬间意识就可以被唤醒了。

    我看见了奥莉碧丝的脸色平静地看着那一边。

    为什么看见她我就再难平静下来,无论是她哭泣的时候还是现在的表情。

    毕竟她就是这样的人啊,讨厌她的人可以做到一个都没有吧?喜欢她的人自然也是数不胜数。

    对此我不置可否。

    压制自己的吐气,结果被奥莉碧丝注意到。

    她瞪大了眼睛,我们两个之间都没有说话,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对方应该要说点什么。

    “......啊,你醒了啊?”正常的语气,这正是奥莉碧丝啊,我不由觉得不自然。

    “嗯。”我点了点头,尝试站起来,身上的肌肉传来酸痛感,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也正是因为酸痛,感觉用不上力。

    奥莉碧丝扶住了我的肩膀,我借力终于直起上半身。

    “这里是哪里?”

    “是暗黑骑士的公会,已经过去一整天天了。”奥莉碧丝回答道。

    我有些疑惑地环顾四周,却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虽然对于场景画面还有些记忆犹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疑惑道。

    “边境军他们在欧鲁达那里展开了巷战,半兽人还在涌进来争夺欧鲁达那,前线的战线慢慢往后推了,我们好像不太占优势,那些义勇兵有的加入战斗,也有的后退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这话问出来不是就明知故问了吗?

    明明知道是明知故问,我也还是问道“为什么不走”的话。

    “我也没完全恢复过来,他们不愿意带你走,所以我也想留下来。”

    毕竟在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战场,没有人会愿意带着一个累赘吧。奥莉碧丝一个女生,伤势也没有恢复过来,更不可能带着我一起撤退。

    奇怪甚至说是有点奇妙的感觉也好。

    “你身上的伤势好了一点了吗?”

    我自觉奇妙地和奥莉碧丝交谈着。

    “啊...好多了,不过如果要是稍长距离跑步的话应该还是很勉强。”她听了之后,想了想说道。

    不对、我慢慢否定了自己。

    奥莉碧丝并没有隐藏自己啊,面对馨宇桐、凌时的样子和与我讲话时的样子有所不同——只是我一直没注意。一直以来多映在我眼里的是奥莉碧丝和馨宇桐他们交谈时的画面,是如此。

    “你发烧还好吗?温度降下来了吗?”于是我接着询问道。

    “没事了,”奥莉碧丝有些轻松地笑着,表示不用放在心上,“那个应该完全没事了。”

    她没有隐藏自己,只是对待不同的人的方式不同。而我则是一直没有正视和她的交流。这一刻我才认识到。

    于是想了想过后的我低下头来,

    不过话说我想要奥莉碧丝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呢?

    仔细想想结果连自己都没有答案。

    为什么要博得别人心里不同的位置?知道了这样的奥莉碧丝后的我平静了下来。

    “也就是说半兽人现在就在我们附近吗?”

    “嗯。”

    “具体有多近?”我想尽量了解现在我们的处境。看起来外面的雨也停了,充沛的阳光照从高高的窗户外射了进来。

    这时一片灰烬通过窗口飘了进来。

    “就在刚才还在前面大概有一百米的位置打斗,动静很大,不过现在好像刚刚停战了,不知道是哪方赢了。”

    我们就这样一人一句的静静地交谈着。

    也就是说半兽人随时有可能攻过来。

    此时我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从那天晚上出发就不停遭遇战斗,我至少有一天多没有进食了,身体的消耗很大,想要吃东西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想保持状态,就要吃点东西。

    奥莉碧丝给我递来了面包和清水,我们两个人都吃了起来,趁现在休息就算不饿也稍微补充一下,当然不是要吃得饱饱的以至路都走不动。我们早就都有了这种常识。

    在吃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很多东西没有说。

    “哦...吃完我们赶紧走吧?”奥莉碧丝突然顿住了然后说道。

    我只会为了自己活着。

    真是混乱

    奥莉碧丝头也没有抬,只是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盯着地面等待我的回复。

    死很容易,所以生存下去吧。

    “嗯”我一边回应一边点了点头。

    有股奇怪的霉味和焦味的大殿里面,有两尊披着全身袍罩的石像都保持着双手驻剑在身前的姿势,不论脚底下的平台的话大概都有两米高,但是可以从轮廓和服饰上的细微差别分别这两个石像不是同一个人。它们的身后一泉池水。听说过那泉池水象征着很多东西。我发现身体上有很多草药涂抹过的痕迹,还有一块衣料缠绕过腋下包扎背后的那个伤口。还有一块保温的布毯。

    即使没有动作,也能在光线里看见很多灰尘在飞舞。

    怎么活过来的真是让人咂舌。想要过问的事情和说出口的话数不胜数,不过现在要紧的是抓紧时间进食,然后寻找撤退的路线。

    一开始吃起来反而因为唤醒食欲导致越吃越饿。

    补充得差不多后,穿戴好装备头盔,我们拿掉挡在有些气派的大门后的挡板,两扇宽大的门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看起来应该用了很久了,外皮都呈现暗色了,不过可以感觉到还是非常结实,里面并没有被蛀蚀。

    不可避免地是沉重的大门发出声响,外面的地面上只能看见一些轻微的之前有下过雨的痕迹。

    外面——

    街道上则是飞舞着大大小小的灰烬,更远的方向有大片的灰烬起起落落地随风漂浮着,像在风中开心得跳起舞的孩子,让人不由沉默。只要轻轻触碰,灰烬就会散成粉末。

    这里、好几处地方都剧烈的燃烧起来,冲天的火朔的周围是肉眼可见的扭曲的空间,建筑像是火柱的骨架,苦苦支撑,那些燃烧的建筑在天空下张牙舞爪地熊熊燃烧着。

    就在这天空下,太阳正当头,本来连白云都没有几朵——连天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暗。

    因为受到不死者之王的诅咒,必须及时焚烧掉死去的人的尸体。

    空气中的那股味道更重了。

    “咔咔咔咔”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大响声,一栋就在我们右侧街道的建筑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了即将崩塌的响声,在我们加紧时间穿过那里后不久,脚下传来震动,紧接着传来更多更大的崩塌碎裂的声音,激起漫天的尘灰。

    大致的方向仍是边境伯爵的望天塔,欧鲁达纳没有失守说明望天塔不可能沦陷,作为伯爵居住的地方,必然越靠近望天塔的地区越安全。

    等行走了一会,我才意识到周遭的温度有些低,明明是这么晴朗的天气,可是气温好像比下雨时还要低——下过雨之后就入冬了啊。

    虽然全身的肌肉都很酸痛,但是并不影响行动,要是热身开来想必会更轻松,可是奥莉碧丝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好,她喘着气,已经开始过量流汗了,看起来还是太勉强了。

    半兽人、哥布林和人类一方打斗的声音一下子爆发了开来。在某个没注意到的时间节点周遭就又变得混乱起来。

    一片灰烬飘落到我的脸上,估计身上也不止这一片,头盔传来的是臭汗和铁的味道。

    被重新唤醒的五颜六色的情绪呈现出来。

    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根本分辨不清,远处燃烧的火焰到了我们这已经没有任何温度,我的脸上开始留下冷汗。

    一队脚步声好像在急速接近,虽然不知道它们的具体来源和方向,但是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加速撤离。

    如果被发现的话,以奥莉碧丝现在的状态被追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路上我们又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好几处半兽人的据点,但从争斗的声音中可以判断我们离主战场越来越近了。

    前方又是一栋被点燃的建筑,前所未有的如此接近的声音响在我们的身后,我和奥莉碧丝寻找到一个巷道躲了起来。但是脚步越来越近,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奥莉碧丝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

    到了这个时候,我有了想要看着奥莉碧丝的眼睛说的话。

    “呆会你有机会就逃走吧,我来断后。”

    “反正我也不怎么想活下去,所以你就趁机离开吧。这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明白的吧?”

    “反正你死了也是白死,如果你要和我一起送死的话我也不阻止。”

    接下去的话还没有想好。此时我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心了。

    这并不是随口说说,想要让奥莉碧丝没有负担地活下去才想出的借口。

    如果是奥莉碧丝这种一直把谁也不会讨厌的笑容挂在脸上的人一定可以明白我的话。

    不过似乎一直以来,言语的力量就没在我的身上就有体现过,恰巧相反的是每说出一句话内心就空虚一分。

    大概是因为没有说出真正的心里话和没有找到真正的朋友吧。

    我也真的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正在此时本来就状态不佳的奥莉碧丝终于有所变化,从刚才开始她就紧绷着身体,然后看也不看我一眼仿佛情绪在酝酿。

    嘴唇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即使没有打扮也能看出来姣好的五官,一头淡金色柔顺的长发,但其实她的眼睛是深褐色的。但此刻我看着她的脸,和眼睛,最后我没有打开嘴巴,结果当然更是什么都声音都没发出。

    难过也不是,悲伤也不是,也不会是悲哀,害怕和紧张却也缓解了很多,也不觉得难受,更不可能高兴之类的。

    风裹挟着热浪,带着一片片灰烬吹打在我们的脸上。

    PS:没有“火朔”一词,自创的。

51.「无尽之力」

    取下头盔,一下子感觉脑袋轻松了许多,我贪婪地呼吸着混杂着烧焦味道的空气,如果吸多了想必会头晕。

    呆呆站立着,看着天地间辽阔的领域,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十分强壮,肌肉的酸痛也恰到好处,大腿、小腿、手臂、前胸、后背,要说的话腰腹力量还差一点吧。不过没有关系,此刻的我就是最好的状态啊。

    但是力气这种东西,很快就会耗光。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用前所未有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两名半兽人——我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正视过半兽人。一直以来看到它们就只是单纯地联想到“是极度危险的敌人”。

    我活动着后背的肌肉,手持着反复擦拭过,一直用到了现在的战剑,剑刃上面已经结了一层难弄掉的血膜,这也会影响剑刃的锋利程度。

    两边半兽人穿戴着较为裸露的轻甲,除了胸甲和护肩,两条手臂毫无防护地裸露着。它们手上拿的造型奇特武器和之前的半兽人一样,像直尺一样的重刀刀背顶端有铸有突刺。

    发现周围只有我一个人后,其中一名半兽人人露出了仿佛耻笑般、毫不放在心上的表情。

    那算是什么表情啊?以为自己的身体肌肉有多了不起一样,为自己强壮的外表和隆起的肌肉觉得信心十足,根本不把对手放在心上,完全是不知道为什么而过度自信到像个傻子般的家伙。我在阴暗十足地想到,内心却十分冷静。

    真正的强者一定不会是他们这种家伙的样子吧。不到交锋的前一刻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我对它们不以为意,但是“看不起”不也代表了我和它们一样吗?

    另一名半兽人也用仿佛是在看待死人般的冰冷视线盯着我。

    但是从心底对这种家伙不以为然的时候,也开始问自己可以应对这两名半兽人的联手吗?

    “咕噜......”两名半兽人看似交流过后,只见那名神色一直是不屑一顾的半兽人站了出来,看打算是想要自己一个解决我们。

    正是求之不得。

    半兽人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提着造型独特的砍刀冲了过来,我则一直等待着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只是扎好脚步,让身体处于随时能够动起来的状态,没有动作。

    看起来分量不小的重尺刀从斜上方砍了过来,强劲有力的挥舞传来呼呼作响的响声。不过完全没有把握好武器的攻击范围,我往后面撤步,在重尺刀舞过的时候爆发上前,调转剑锋砍向了半兽人的脖子——接下来等待它的也只是等待血液流尽,受到致命伤的它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还想要用武器攻击我,我假装格挡它的攻击,一边和转移位置,最后一下子冲向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半兽人主动发出攻击。

    此刻街道的尽头又有半兽人冒了出来,而我现在可没有余力去在意它们。我的想法是尽可能在它们赶来前解决掉剩下的对手。

    剩下的那名半兽人见自己的同伴转眼间便倒在血泊里,慌张在它的身上一闪而逝,紧接向我发出了充满怒气的吼声,但是我捕捉到了——里面没有完全掩饰住的慌乱和恐惧啊。

    武器交锋发出尖锐的金属撕扯声,第一次交锋甚至是半兽人占据上风,然而接下来我马上调整过来,继而迅速的发出第二次第三次的攻击,我手持着重剑速度越来越快,一下子在它的胸前划开了深可见骨的伤口——第一下只是为了给它造成迷惑。

    空无实力的自傲只能说明自己从来就没有遇到过比自身更强的对手,不过这不大可能吧,就在我的周围,不少义勇兵的实力都有目共睹,特别是在战士公会充当导师的可莫和格雷特的实力,我时常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做到那一步......那么只能说明这两个家伙是货真价实的蠢货啊。

    街道尽头的半兽人们看情况不妙,正在加速往这边赶,我上前逼迫受伤的半兽人继续和我交手,想要在后面那群半兽人到来前解决掉它。

    崩溃的意识一眼就能从它的身上看出来,它不断扭头看着后面想要跑到同伴那边,且战且退,剑刃划破血肉的实感不断传来,我停了下来,如果没有受到神官的“光之奇迹”这种程度的治愈魔法,它不可能活下去的。

    五、六头半兽人朝我冲来,以一敌多的战斗不是闹着玩的。如果配合不默契的话的确会使得场面适得其反,但如果让一面对稍有配合的三,被砍得四处飞溅的下场可以预见。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导师。我不由地在心里询问不再这里的导师。

    半兽人们看见同伴牺牲,从远处就齐齐发出狂暴的咆哮,向我冲了过来。

    那种混杂之下的紧张感又重新出现了——愈是深入这种处境,我才愈发否定自己。我知道自己并不是能够面对惊险的挑战能够面不改色的角色,虽然没有遭遇真正的困境之前是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能够战胜任何负面情感,在逆境迸发更强的力量——但一旦真正面对,更多的却是感受到肉体和心灵的重负。

    “好斗一点!”想起来老师曾经说过的话,不过想必那不是对自己说的吧?自己只是站在旁边听进去了而已。

    ——奇怪啊?格雷特和可莫老师好像没有说过这种话吧?

    我重重地呼吸,吞吐着仿佛被火烧红的空气。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这种随时都可以动起来地感觉,即使身体没有准备好也还是要上了!现在的话,多快的反应都可以即使做出来。

    好斗一点——但是此刻我却没有发出不甘示弱的“战吼”,不想发出便不发出,因为还没到时候,我认为只有到了意气足的时候发出才能最大震慑敌人,所以一直以来我只是凭感觉发动这个技能。我在学习之前早就掌握这个技能了。

    并不是不好斗。

    街道并不宽阔,根本不能容纳六名半兽人并排通过,如果把它们挡在身前的话,就可以减少同时要应对的人数。

    果然一交手就完全落入了下风,一味地只能被动地招架,握着重剑的手的虎口、手腕都因为被半兽人们轮番地攻击阵阵发麻。频繁的攻击让我不得不压榨自己,不断地举剑迎敌,但是我感觉似乎自己还应付地过来。

    攻速在不断提升到达一个极限,然后在此刻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我内心隐隐有种感觉,我还能更快些,至少我还没有到达最快的速度。

    持续不停的“锵锵”声伴随着剑身相撞碰撞出火星,招架住一个半兽人的攻击后,另外两名半兽人的攻击又接踵而至,这样下去体力率先被消耗完的肯定是自己。于是我冒着被砍中的风险,在招架住两名半兽人的同时攻击后使出“顺劈斩”,两名半兽人发出“呜哇”地惊叫声,另外一名半兽人则是安然无恙,重剑仅仅是擦过它的下摆而已。

    呐,要我说,在那些故事里面往往能活到最后的都是那些表情始终没有多大起伏的人吧?那些情绪容易激动的,不都迅速地死在了前面吗?所以我差不多是想要成为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这样差不多就能活到最后。

    没有受伤的半兽人马上反击但被我侥幸躲过了。受了伤的半兽人动作变得更毫无章法,可即便如此,过后我也只是苦苦支持着,明明露出很多破绽,但是因为其他半兽人的牵引根本没有机会抓住。

    每一次迎击,气就从我的嘴里泄露,发出“呃呃、啊啊”的闷声,但是我仍隐隐有一种感觉——还可以更快。

    剑在我的驱动下挥舞地越来越快,手臂、身体四处的酸痛此刻好像慢慢在变淡,我一边发出郁闷的喊叫一边不断竭尽全力、不,仅仅是全力还不够。

    浑身四处都在露出破绽,出血口出现在胸侧,手臂,眼前又有了熟悉的黑暗——大脑贫血了吗?

    我举起重剑,用尽全力地砸在半兽人举过头顶的重尺刀上,此时响起了剑崩碎断裂的声音——没有埋怨轻视自己的剑,但这就是它的极限了,作为入门的不知道几流装备也是事实。

    “镪、咔”重剑化成碎片洒落在地上的声音过后,我的耳朵逐渐响起了越来越大声的鸣叫声,这耳鸣未免也太严重了吧?

    等到我用断剑插入最后一名半兽人的下颚,耳鸣声遮蔽了大脑,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全都被“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的耳鸣声取代。

    前后又都被半兽人填满。它们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而来的。

    说什么的无限,我一直都不以为然。

    因为人这种东西啊,就仿佛拼命地奔跑——很快就知道什么无限都是扯淡,热血沸腾只是一刻,当真正的动起来就知道身体的极限。

    会跑到你的眼前全是黑暗——在此之前无论多么沸腾的心都会疲惫下来,会累到你根本维持不了继续的想法,因为肉体的极限就在这里。

    单纯的意志维持不了生命,更何况,接下来恐怕会连反抗的意识都升不起来吧。

    就像血液流干后,注定会就此死去一样。

    我连笑也笑不出来了,但是肯定有要追逐的东西吧?就算无力反抗,就算黑暗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么至少、那么无论如何,都保存着微弱的意志吧。

    像九鸟一样,死前还是能不甘心地说“我还不想死”。

    啊,保持强大清醒是根本不容许做到的,但是不能让它消失啊。

    我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一直对“将军”念念不忘,因为将军是要带领别人的人吧,而我无论我怎么想,都不会是这种人。

    拾起地上半兽人的重尺剑,粗重的呼吸让我有点直不起腰,汗液渗透内衬的每个角落,像什么一样贴在身上。就像一层水贴在皮肤外面一般。

    发现实在用不惯半兽人的武器后,我从半兽人的脖颈拔出了自己的断剑,重剑只是前端断裂了而已,加上剑柄差不多还剩下三分之二的程度,拿到手上就像是拿了哥布林用的长剑一样。

    在斩杀最后一名半兽人的过程中,手臂、肩膀、后背、腰腹都已经到达极限,僵硬无比,无力到了夸张的地步,再难挥动起剑来了。就是连举起手来都难吧。

    正当我麻木地想着这一些的时候,却感觉似乎没有那么无力了,手好像又生出力量能重新掌握住绷带缠绕的剑柄了。

    紧接着——像有一个滚烫的东西在烧灼我的胸口——

    像是炙热无比的岩浆、就像是烈火焚烧的感觉——

    肉都要被烧熟的烧灼感——恐怕一下子就完蛋了,我掀开衣领,仅仅地把那个东西攥在手里——我惊讶地发现自己抬手臂的过程中并不会无力到手臂摇摇晃晃的程度。

    紧紧悬挂在我胸口的是一枚丝线缠绕做成吊坠,没有打孔的不规则的紫色通透的华美晶石。它的表面明明没有任何异样,但是此刻我握住它的手掌手心却传来了着火的高温。我并没有被烧伤,肌肉的酸痛无力感正在缓解,于是我把它放回胸口,任凭高温烧灼着我的胸口。

    我想此刻昏昏沉沉的意识此刻反倒缓解了高温带来的痛楚,或者说感觉没有那么正常。

    明明只是烧灼、烧穿了后背,但是没有灼烧感的其他部位好像也有恢复力气。

    但是意志完全没有清醒,只有耳鸣声好了一点。

    两边的半兽人发起又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咆哮声——但是尽管吼叫吧,我才不会回应,因为接下来只是凭实力说话而已。

    而我已经有了勉强迎击的力量,意识到后背要被攻击到就下意识闪躲,结果又要招架前面的攻击,一下子后背被撕开了口子,奇怪的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知道肯定有血流了出去。

    没有办法同时应对前后的敌人,只能迸发向前以求击退敌人争取喘息的余地,我的速度越来越快,无论是脚步还是挥剑。

    但是这样下去被涌上来的半兽人砍成碎块的事情还是好像下一秒就能见到。

    那么再快一点吧——这好像完全成为了我的力量!

    这一刻身体好像变得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虽然每挥出一击就要担心下一次能不能举起手臂,事实却是自己在杞人忧天。

    并没有感受到力量的存储,但是我的确能持续不断地保持在极限。我彻底陷入了狂暴的状态,眼睛只是为了寻找。半兽人们的眼神渐渐充满了惊疑不定的色彩,不过如果是我自己看到这场面想必也会露出那种表情。

    短短的片刻我击退了五名、还是十名、或者是十几名半兽人,即便有一点也不会慢下来的动作,但是我的肩甲还是被半兽人武器上的尖刺穿透,连骨头都麻痹了,但是手臂还能动的话就代表还没有断开吧。

    还可以更强、完全不计较后果,如果想要比较力量,那就用力量决胜负——

    最前排的半兽人开始迟疑了,因为堵在最前面,所以即使后面有战意的半兽人也只能随着它们的后撤而后撤。

    重剑的熟练度不断上升,在刚才就好像自己的手臂一样。

    “咕啦喔!”后面的好像有半兽人非常不满前方同伴的退缩发出吼声——

    我举起断剑遥遥指向后方,一名明显比其余半兽人要高出一个脑袋的半兽人,刚才那掩盖过其他半兽人的咆哮就是它发出的。

    它的皮肤是偏向灰色的,身高和肤色的差别让它在半兽人中鹤立鸡群,在所有半兽人有些锐减的嘈杂声中,它的吼声高昂无比——不是强者可发不出这种吼声啊。

    头疼得要裂开般,就从一根根神经断开开始。

    一旦停止战斗,黑暗就席卷而来,完全要昏死过去了?

    灰半兽人面对我的挑衅没有丝毫犹豫,推开堵在它前面的半兽人,直接就冲了过来。

    它的武器也跟普通的半兽人不同,武器前端像镰刀一样折出,刀刃则是铸满了锯齿状的突起,它武器上已经沾满了血。

    灰半兽人将沉重无比的武器一把举过头顶,势大力沉地冲我砸来,我根本没有想到过跟它正面硬抗,几乎是贴着一侧的墙壁才堪堪躲过它的攻击。紧接着难以想象的一记上挑——这好像在它预料之中一般——看似莽撞的第一击其实有明确的目的。

    惊险中往下蹲的我一下子被砸在一旁,也正是即使的下蹲才没有让它造型独特的武器砍在没有防护的地方,即便如此护肩也完全被撕裂开。

    骨头都被击碎了不知道多少跟,我只觉得气血上涌,忍不住呕出了什么——根本无法恢复意识——

    “嗯!”灰半兽人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巨型武器砸了下来,我拼命地侧过身翻滚。

    完全被蒙蔽的大脑一下子处于短暂的混乱的思考中——

    无处可躲了!我举起剑再次格挡,压倒性的力量让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把力量卸到下半身,各个关节几乎一下子就到了快要扭曲折断的地步。

    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啊!那么就在它出手前压制住——现在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勉强恢复理智的我。

    趁它攻击的延迟,我先发力想要压住住它还没完全爆发出来的地方,结果仅仅僵持了一会就被它用压倒性的力量扭转甩开。

    身体止不住地向后退步,差点要到了摔倒的地步。

    “啊喔!”灰半兽人突然回头阻止了旁边企图上前攻击我的半兽人,半兽人们一下子停下了动作。

    我突然想到了赛琳矿山的死亡斑纹——眼前的这只灰半兽人跟死亡斑纹也能一较高下吧?

    但是如果跟它说“喂,说不定你能跟那家伙交手?”也肯定会被它视为不能忍受的侮辱。在这种家伙的面前,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的武力会屈居于谁的下面。

    它的眼里全是对死亡保持的漠然态度和战意。

    现在可不是留有时间遐想的时候。

    武器激烈的碰撞声响彻这被半兽人们流出的区域,虚弱又兴奋到极致的神经震颤着,因为这并不是毫无悬念的战斗。

    我疯狂地抢先出招,灰半兽人的力量并不吃力地摆脱开来、那么就更快些。

    肺好像要溢血般的疼痛,如果一击不能击退它就连续两次三次地攻击——

    狂风骤雨般激烈的交锋不断上演,然而灰半兽人似乎面对这样的攻速还游刃有余,那柄巨大的武器在它相对迅速地舞动下发挥了很好的保护,往往游刃有余地护住要害。以它的体型做出这样的动作,虽然还是可以看出来缓慢了一些——但其本身强大的技巧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只要稍稍改变武器的位置,就能再次迎击移换位置发出攻击的我,这样下去两者谁的体力先被消耗一空显而易见。

    我再次被狠狠地砸在墙壁上,镰刀般的前端深深的斜砍尽了我的腰部,手中再次断裂的断剑化为无数碎片刺入我的体内。

    手短暂的时间内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

    灰半兽人看着我,在它的牵引下,砸入墙壁的独特巨型武器毋庸置疑地回到它的手里,我踉跄地跌了出来得到解脱。

    手持着几乎只能说是一个剑柄的重剑面对它,我看了一眼左腹侧,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

    “喀秋!哽喔!”只见灰半兽人朝两侧的半兽人振臂咆哮道,发出的声音作为人类本身很难理解的声调,让人不由觉得两者从发音器官或许就有所不同。

    原本安静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许许多多的半兽人疯狂地呼啸着,接着乒乒乓乓地许多兽人用的重剑被扔到了场间。

    它们大声呼喊着“乌布恩——”的称号,这应该是它的名字吧。

    啊——意图显而易见。

    灰半兽人重新转向我,我拾起地上的重剑毫不犹豫就朝半兽人砍去,我忍不住开始跟随它咆哮,我们两个就像两只野兽一般,疯狂地撕斗着。

    每一击都包含着将对手撕成碎片的强烈欲望,仿佛是在杀戮的快感——

    啊!本就整当这样,本就该将争斗的欲望化为厮杀,而不是消磨殆尽,最原始也是最纯粹的,才是最正确的。

    唯有杀欲,该被奉为至上、最崇高。

    本来就嘶哑无比的喉咙含着血在吼叫一样

    “咕啦啊啊啊啊啊喔喔!”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单纯用挥剑而出的力量决胜负——

    不知道又砍断了五把、六把,还是说更多的剑,反正剑一旦断裂就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剑继续压制灰半兽人,灰半兽人防守开始越来越被动,它的体力以可以清晰感受到的速度正在下降。

    在最后一刻,它的身上不满了大大小小、或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我们都只在看对方身上的伤口。

    我举起剑却凝滞了

    在看见它漆黑清醒的眼瞳后我不再犹豫,用远远超越全力的力量一口气砍下它的头颅。

    “阿——!”

    我举起它的头颅,没有倒吸一口气,也扯碎自己喉咙的,发出了最大声的昂扬咆哮。

    随后意识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

    ......

    “光啊,以路蜜爱里斯的守护之名——”

    ......

    ......

    “觉醒吧(Awken)——”

1.高空起舞的王

    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塔楼,说是楼却只有塔顶架设有木制的平台,其他部分都是用坚硬的青黑色石块搭构而成的。

    说是很高,就算说是有一百米也不为过吧,但是也许没那么夸张,可能只有五十米。会觉得它很高可能是受到站在上面的人的干扰。

    木制平台的四角又置放了四块巨大的石块,分别有四个人站在那上面准备表演。方形平整的石块很大,而且上面没有任何提供攀爬的锁链,让人情不自禁疑惑那些舞者怎么站爬上去的、又要如何下来。

    那些衣着鲜丽的服装多以鲜红色或亮蓝色镶边,但是每个人的服装无论哪方面都有差别,而且从身资和细微处上来看,有两位是女子。

    从底下往上方看去,那四个渺小的色彩热烈的身影与高大的灰暗的高塔格格不入。

    让人提心吊胆的,当“隆隆”的鼓声响起,身姿矫健的他们一步便跨越到石块边缘,半个脚掌踩出了石块——背后的一阵狂风就能让他们跌落下去。

    阴沉的像是夜晚的天空上飘下了细雨,将平整的石面打湿,变得更加危险。

    他们就这样在高空中起舞着,每个动作都在试探什么,然后又充分彰显了所戴面具刻画的笑意,适时地后退,又接着上前,凌空舞蹈着。

    下面观看着这出表演的人们鸦雀无声,或是不由自主地表露出不安的神色,更多则是面无表情地紧紧盯着高台之上。

    “隆”厚重的鼓声是由战场上带回的战鼓发出的声响,每一声都重重地敲击在此间天地的每一个人心上。

    上头的舞者整齐无比地抬手踏足,展现出优雅有力的姿态。而他们的舞台则是比起战场还要让人心惊胆颤的高空。

    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他们一旦掉下来,就只有血溅四周的结局而已。

    细雨飘到了人群间,被阵阵激荡的鼓声打动变得纷乱起来,雨雀跃地起舞,但是显得和沉默寂静的人群格格不入。

    在比人群更高的位置,有一个巨大黑铁般的石头雕刻的座位,这个位置从很久以前就被雕刻在这里,其目的显而易见就是造来专门欣赏高塔上的表演。独一无二的位置,自然属于这里独一无二的人。

    石座被雕刻的仿佛无数把长剑铸成,不过仔细一看又会发现没有这回事,那张牙舞爪不修边幅的石座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但还是会让人想问:为社么会雕刻成这个样子?既然是王的位置,为什么不修整的更整齐、更具有代表意义一些?

    战鼓的鼓声高低宛转,让这世界前感觉自身渺小的自己仿佛置身于无声的境界,这鼓声仿佛要掩盖过舞者,马上高台上的舞者也紧紧跟随着鼓声做出变化,从一开始的齐舞变成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独自表演。

    步步惊心,每一步都踩在石块的边缘,表演的动作越来越危险,说是在刀锋上舞蹈再合适不过了。

    接下来每个人的表演都不径相同,鼓声的节奏也不一样,这一刻好像不是鼓声引领舞者的存在,而是两者相互彰显的关系。他们也并不是在争夺谁的表演更加出色,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

    石座上坐着的是即将迈入壮年尾声的王,仿佛就在前一段时间仍是英姿勃发的青年的他,高大强壮的身姿此刻在一旁自己的眼中和暴君的形象无比契合,我想如今许多他身边的人都会这么去想他,把人送到这高台上去做出这番表演前,期间想必摔下去死了多少人都不知道,就算是再有经验勇气力量的人,只要一失误摔下来,就什么也不会剩下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训练彩排中,就算在正式表演的前一次训练中死去也什么都不会剩下——

    不止是我,下面鸦雀无声的人群中恐怕也议论纷纷,觉得他的这番嗜好惨无人伦,感到心底发麻。

    王不是最勇武的,但所有人都称赞他的勇武;他也不是最有才智的,但是所有人都称赞他的才智;在这里,所有人都敬佩他,那个位置就属于他一般,但唯有这一点癖好让人害怕厌恶。

    此时他手握着酒杯,难以掩盖脸上的盎然兴致。

    “隆隆”的鼓声节奏变快,高台上的舞者停止了独舞,又齐舞了起来,但每个人的舞蹈又完全不同——

    就要掉下来了

    快停止这种事情吧

    在我的视野里,他的身姿高大旷阔无比,我好像成了一个小孩子。

    “别让他们在上面跳舞了......!”在为高台上随时有可能掉落下来的人感到心惊胆战的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开口道。

    他却置若罔闻,只是摇动着握住的酒杯,兴奋地紧紧盯着高台上。

    鼓声的节奏越来越快,几乎时人能做出反应的速度的极限了。然而这一刻他们不同的舞姿却给人一种超越了这紧凑的鼓声的感觉。

    王显得高昂无比,举杯对着高台上的舞者,然后一饮而尽。

    已经到底这场表演的顶峰了——鼓声还在不停被敲响,人们的心也被一圈又一圈的扎紧,伴奏乐中好像又有了许多其他的声音,高空舞者们一个又一个失足跌落了下来。

    有三个人都跌落下来了,只有高台上最靠近王位置的身段如女子的舞者,在音乐的高潮结束后悠然地放慢了步调,仍然处于高台上。

    他转过头,用像是在看待自己孩子的慈父般的祥和眼神看着我。

2.灰暗世界里的魔头

    沿着河流向上的话,就能找到那里。

    沿着溪流向上,水流会越来越清澈,能清晰地看见底下遍布的光滑的鹅卵石,会有一段被两边的繁茂的树木枝叶遮挡的路程。

    再往上面走的话还能看见一小块一小块农田,不过这里已经人烟稀少得让人怀疑会不会有人再次来耕种。

    溯流而上,两边的视野开阔了起来,将完全置身于空旷的树林。两边的树木各自保持着距离,但是树一点也不会少,在这里之前一切还能说得上可以接受。

    可是一旦到了这里,周围完全没有人活动的痕迹,独自一人就会打哆嗦,对这么安静的不透光的树林感到畏惧。

    不过如果鼓起勇气继续前行的话会到达一个足够同时容纳三五个人肩并肩进入的洞口。

    如果问要走多久的话,害怕的话难免就会觉得走了很久;要是觉得这也没什么,应该也不会觉得路程很长。

    溯流而上,水源来自一个天然形成的洞口。洞穴里面的空间更大,水道也越来越宽阔。说有十几米那么宽阔也不为过,但是并不会深。

    宽阔的水流在漆黑偌大的洞穴里面流淌着,在这个偌大的洞穴里流淌,由两条支流汇流而出。一条自然是宽阔笔直的主干道,另一条则是来自这个洞穴里的洞窟。在进入这个洞穴的右手侧。

    如果沿着这条较小的分支向洞窟里面前进的话,可以到达另外一个世界。

    这条分支的水深很奇怪,和外面可以看见水底石子不同,这里用光无法照到底。

    沿着这条分支不断前进,就会到达一个灰暗的世界。

    这个世界宽广无比,但是里面只有灰色和黑色。溯流而上的水流会慢慢变浅,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大世界,但是一旦走出洞窟后就会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沿着水流才不会迷失方向,这条小溪似乎是灰暗世界唯一的水流,显接近于白色的亮灰色。

    两侧是比之前路过的那片树林还要稀疏一些的树林,树干和树叶都是灰色,但是树干的颜色要浅一些。

    山洞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地方?这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无边无际的树林称为森林也不为过,这里抬头只能看见灰蒙蒙的天空,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林间有灰白的兔子的身影闪过。看见的是鹿,鹿不是很怕外来的人,它灰白的身上因为灰色的深浅不一浮现出斑点。

    或许可以跟它成为朋友。不过要怎样让它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可以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伸出援手?

    小溪很浅,有些石子都露在了水面上,离开小溪,来到一个小丘上面,溪流当然不会自己跑掉。

    从小丘上面往外看,会看到远处灰白色的迷雾中,有巨大的像是鱼的身影徘徊在树干之中。

    像是鱼的生物前端比后半段粗大很多,头上有一条长长的触须端头长着一个发光的小球,吊在自己的两眼前。两个比身体颜色亮一些的眼睛,巨大的身体就这样飘浮在低空,外观看上去并没有多么凶恶,嘴巴也一直闭紧着,神态有些木讷地慢慢徘徊在树林间。

    挂在脑袋前的小球发出淡淡地光芒,不过这说明了它捕食者的身份吧?

    在灰暗世界里,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完全不能揣测它(她他)的身份,去探查的话会发现它住在很像是废墟的地方。这片废墟背靠着山壁,周围不再有树林,所以说是灰暗世界的边缘也不为过......

    会被发现——

    灰暗的不死君主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吸血鬼般......它在这里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根本无法击败,连打败它的可能都不存在。

    无论做了多少纠缠——让人心惊胆颤的追逐战,最后终于找到了溪流,逃亡途中的每一秒它都有可能从背后扑上来。

    灰白的鹿惊慌而逃。沿着溪流一直逃跑。这里是它的领域,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里丢掉了性命,几乎没有人可以逃离这里。

    很久很久之前也有外界的人进入它的领域,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灰暗的世界是这个魔头的领域。说它是这里的魔王也不为过。但是这世界宽广无比,好像没有尽头——

    “嘶、啊~”周身遍布了它低沉让人后背发麻的嘶吼声。千万不能回头,否则看到它张牙舞爪追逐的姿态和面孔肯定会被惊吓得再也跑不动。

    不要回头,一直跑出洞窟,跑到了洞窟外的洞穴里,即使跑出了灰暗的世界魔头它也会跟出来,一直穿过了洞穴里十几米宽的浅浅的河道,再忍不住回过头的时候发现魔头终于受到了限制。

    浅浅的河水在自己穿过之后变得深邃漆黑无比,魔头越不过这条河。但是即使相隔着这么宽阔的河道,还是会从心底觉得心惊胆颤,仿佛多呆一会,下一秒灰暗的魔头就会穿越河流,抓到自己。

    快点跑出洞穴吧。

    心底的直觉出声:但是它却已经从灰暗的世界里出来了!它穿过了洞窟。

    魔王它只会越来越强,到最后河流限制不了它,洞穴也限制不了它。

    那是它的领域,灰暗的世界是它的领地。

    没有人可以战胜它,它不会老去更不会死去。它终究会出来找到自己。

    恐惧一直萦绕在心头,难以驱散。

3.先知

    风迎面吹来,把整头头发都吹舞动了,舒适感油然而生。

    吹久的话眼睛就会干涩起来,而且一个人孤立在草原上,渐渐地不由去想周围会不会有潜在的危险野兽。

    在草原连接着峡谷的地方,盖着一栋看得出来很用心打造的小木屋,屋子的屋檐处爬满了一大推藤曼,这些藤曼就好像是从二楼的窗户钻出来的,外面的藤曼上缀满了大大小小的葡萄,不过有些远离窗户,想要采摘的话应该有些困难。木屋周围有栅栏围起来,不过看到就会怀疑能不能抵挡得住其他野兽的入侵。

    站在草原上,风里面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

    强风持续不断地吹拂着,这一刻连灵魂都要从背后浮出去了。

    站在草原上,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变成了草原上方的天空,宽广无比——

    “草原的另一边连接着还,没有山脉的阻挡,风儿就这样长驱直入,有时也能在空气中闻到一点腥味。”

    “那还是我还在做族内将领的时候,我们搭建船只顺流而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船全都停了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即使用浆划动前进的速度也非常慢,派人下水准备去推它试试,结果在水底下发现了那具奇怪的棺材。那个时候真是吓了一跳,然后我们才发现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其他的生物,天空上也没有鸟儿经过,水往前流动,而我们却止步于原地......”

    “当时我想那具黑色的棺材一定是非同寻常的东西,就向它祈求帮助‘希望能让我们顺利随水流前进,回头我们一定会将你安葬好’,接着船真的动了起来,而且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点。”

    草原的一面连着海,一面是布满岩石的峡谷,一同向北方走去,来到了一片毫无生机的湿地中。

    这里的土壤是赤红色的,脚踩上去马上就有“滋滋”冒水声。

    看起来极难生长植物的土壤上只有一种褐色的高大树木一颗颗矗立着,除此之外的植物就只有依附这种树的枝干缠绕生长的植物,它们的外皮却是乳黄色的。

    白天渐渐过去,在这里从白天迈入夜晚,当夜晚降临的时候那些缠绕树干的乳白色植物发出了通透的银白色的光,从底下至树顶,把周围照得明亮无比。整片森林都泛着银白色的光,有小巧的银白色精灵出没了一般,周围好像多了许多声音,但是仔细一听又发现还是那么安静。

    天快亮前,我们来到一片水域,水不深但是有一点浑浊,只能勉强能看清底下的淤泥。

    如果进入水域行走肯定会无比艰难,在本来的土壤上行走已经很麻烦了。

    树木开始动了起来,它们位于地下的根茎仿佛肺一样在呼吸,一起一伏带动着表面的赤红色土壤上下涌动,最后红色土壤的表面出现了龟裂——这种土壤看过去很容易松动。

    一颗又一颗的树木呼吸着,让自己的身体忍不住和它们震撼的起伏共鸣起来,世界好像都变化了起来。

    找到完全掩藏在土壤里面的桥走过去,四周的环境一下子改变了,脚下的土壤依旧湿润,但是踩上去并不会陷入其中,反而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挖开表面的土壤,可以发现这里的土壤层中有很多黄色管状的植物根茎,而且整块土壤很蓬松。

    “这些肥沃的土壤被称我们叫做稀土,里面有很多很久以前的植物残骸,是这边才特有的。”

    “世界之广阔完全可以同时容纳两个不同的种族存在,因为缺乏沟通而使彼此隔绝,即使有时候心里会质疑也很快会被抛之脑后不愿思考。”

    拨开翠绿的灌木草丛,空旷的草地周围溢满了花草的清香,淡紫色、粉红色、红色的花色开放着,有蝴蝶飞舞着。

    “对于它,不用言语传达也可以。”先知静静地说道。

    愣愣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就算保持这样事到临头又会重新怀疑自己是否诚意,又这样想了很久,于是愈发不敢睁开眼睛,但也因此感到烦躁,然后又觉得这样果然不行。

    巨大的通体漆黑的像是石头打造的石棺背在背上感受不到重量,却有厚重感带来安心,就这样我们照着原路返回。

    等回到草原接近峡谷的地方,发现早有身影徘徊在木屋的栅栏外,似乎已经等待已久了。

    “触犯了国王新法的无法无天的贵族被揪了出来,即将被国王处死了,病入膏肓的首相是那位贵族的好友,国王临死前允诺首相三个要求,首相只要求国王能饶恕那名贵族好友,但是国王还是拒绝了。”

    先知静静地听完拜访者讲述后说道:

    “就算是再坏的人也会有想善待的对象,无论什么事和人都有两面性,不可只观其一面。”

    话音刚落,我对它“新奇”的回答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不如说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此时那位拜访者注意到了我,向我露出了危险的眼神。

    绿褐色的皮肤,真实情况要比黑豆粒大一些的眼睛,由下往上长称之为獠牙也不为过的牙齿裸露在外面,个子比起正常人来小了多,但是真正看见它们时又会因为太过真实而觉得虚幻。

    它是哥布林。

    哥布林的先知,被哥布林一族奉为先知的哥布林阻止了它。

4.讨伐魔头之旅(一)

    没想到我一开口,王便在骑士的环绕中欣然答应。

    “如此一来我的声名也能在世间传播到更远的地方了吧,而你则是我荣誉的亲身书写者。”

    面对王炯炯有神的目光,我对他要亲自上阵的决定感到不理解。

    “哥布林吗?真是有趣。”王看见我旁边的哥布林先知后又说道。

    先知则是微微鞠躬,表示了敬意。

    只要利益一致,马上就能和昔日的对手握手言和,这就是王啊。

    于是我们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身份显赫的王,一个是身为异族先知的哥布林,一同出发前往灰暗世界讨伐魔头。

    这支队伍里面最让我难以信任的便是王,他把国内最厉害的幻术师看作小丑,因为他深知自己才是天下最精明的魔术师,一个举动就能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他孔武有力,骄傲异常,做什么事都显得胸有成竹。

    他对我的态度有时嘲讽斥责有时温和亲切,到了后来商议决策的时候我总感觉被牵着鼻子走,他单单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在意他的脸色。浑身好像笼罩在了“被完全掌控了”的难言气氛中。而自己仿佛成了提现木偶一般的存在。

    “即使你之前是作为王的身份,但是现在也是队伍里的一员,我们的关系是地位同等的同伴。”在我又一次被王的凌厉言辞堵得哑口无言时,先知突然出口说道。

    我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中的王一下子变了一副模样——他原来极度不耐烦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露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先知,再此之前所展现的姿态宛如是在表演一样。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有趣的把戏一样。

    并不是王没有认清自己的立场,相反的,最深刻知道自身立场的人就是王,而我才是自顾自地仍然被他的身份所影响感到顾虑。

    可是同时我也很难相信先知,因为它异族的身份让我无法无视,我不知道身为哥布林的它到底是怎么想的,它是否真的和人类一样,是否一样会喜怒哀乐。

    当然比起它,我最不信任的是王。比起哥布林,一直以来我更害怕的是人类。

    就这样,我们决定到了第一个城镇后休息,一路上王十分迅速地适应了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最为老练的冒险者。他大嗓门地嚷嚷着,在所有外人看来就是位个性开朗、豪放自信的冒险者。

    “怎么了?”颇有风姿的女人冷漠地看着开口叫停她的我,摆出完全不认识的冷淡。

    事后迷惘若失的我叫住了她,却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脸上和昨夜完全不同的女人现在一副根本懒得理我的表情,不过也是,我也有爽到,付完钱自然两清。留在身体里的只有事后强烈的不安。她拿着钱离开了,留下了原地腹诽生恨的我。

    失魂落魄地混在拥挤的人潮中被什么撞了一下,回过神来就发现系在腰间的钱袋消失不见了。

    我们追着盗窃者来到了郊外的一个破败小屋,奇怪的是好像听到了小孩的声音,等走投无路的盗窃者转过头来,我才发现她赫然就是那个女人。此时她自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自以为能悄无声息地在这里杀掉我们三人的她落败了,王要处理掉她的时候,有许多孩子从破败屋子里跑出来。

    “既然如此,加入我们的队伍吧。”我意识到了她高强的战斗本领便阻止了王,发出了邀请。

    她是好人还是坏人什么的不重要,要做到讨伐魔王这一目的,她强大的隐匿本领很有可能派上用场。

    “求求你放过姐姐吧,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我们一直知道姐姐你瞒着我们做的事。”

    王挪开了放在她脖子处的剑,对着孩子们露出了笑容:“这些孩子将来说不定能为我所用。”

    仅仅如此而已,她抱住哭泣的孩子们,看着我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强烈的憎恶——或许是在说,没有身临他们一样的处境,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有多渴望他人的帮助吧。

    游荡者没有理由拒绝我们,我们的队伍就这样又增加了一名成员。

    “你们看起来像是发生过什么?”王眯起眼睛,像是嗅觉敏锐的鬣狗,然后对女人说道,“我是王。”

    “在旅途中无聊的话可以找你聊聊天吗?金钱我有的是。”王看了我一眼,回头继续挑逗道,“目的达成后你也大可以带着孩子们来投靠我。”

    我想要阻止他,觉得这种事难免影响自己的心情,她自然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哪怕事实糟糕透顶也不要放任它逐流,我们应该努力去改善。”先知开口反对了王。

    就这样,由三个人转变为四人的队伍继续前进,一位王,一位哥布林一族的先知,一位是曾做过妓女的游荡者。而我对王的不满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5.讨伐魔头之旅(二)

    在冰天雪地里生火是一件困难的事,树枝都太过湿润了,而且上面的雪融化后也都变成了水,这里根本找不到干燥的易燃物。

    “唔,要在这里生活还真是困难啊!”王抱来一堆树枝感慨道。

    “这就交给我吧。”先知用魔法烘干了树枝,然后手心凝聚出一团火球,干柴就这样慢慢燃烧起来。

    我们四人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取暖。

    “在我看来人就是为了更大的权力活着,出声的权力,更好生存的权力,拥有尊严的权力,那种登顶后掌控所有人的支配感,底下的人们根本没有机会意识到自己的意志和思想已经被控制了,还相信自己是自由的。”王的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肆无忌惮地说道。

    “沉浸在权力里终究有一天会迷失自己的,对权力的欲望是没有尽头的。”先知回答道。

    “你跟我麾下的有些文士武将很像,我始终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他们有时会为了‘道义’而死。”王平静地说道。

    王和先知用旁人不能理解的方式谈话交流着,让人无法理解他们,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王的兴致很高。他们俩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很奇妙。王本来就和一般人不同,而先知也不同于哥布林。

    刚加入队伍的游荡者则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晦明变化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已经失去厌恶的感觉,或者说厌恶的事情实在太多,而又无法改变,这样就会失去讨厌的能力。游荡者对这一切都毫无兴趣,配合队友打倒魔王拿到报酬就是她身处此地的理由,除此之外的任何事对她而言都没有意义,她也不在乎。

    四个人的队伍里,一位王,一位哥布林的先知,一位曾是妓女的游荡者。最难以信任的便是王,只要条件一发生变化,就要立即审视现在的利益是否适合他,他只会选择利益最大的选项。而哥布林一族的先知,异族的身份难以释怀,不能想象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比起王和先知,游荡者的存在更加真实,因为她的目的显而易见只是为了金钱而已。

    看着坐在对面身处的游荡者,沉默的她的脸庞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我还有些觊觎她的身体。

    行走在雪原中,没有温度的雪花从身后扑打过来,世界都被纷乱的雪花充斥着。

    我逐渐迷失了自我

    慢慢开始搞不明白“生死”真的有这么令人难以忘怀吗?这么想的话,也不会再因为灰暗世界里的魔头感到害怕。

    这段旅程最艰难的部分并不是和魔王的决一生死,而是现在。因为看不清自己的想法了。

    覆盖冰雪的枯树前有一个雪洞,一匹冰原狼在雪洞里窥伺着我。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不过想跑也跑不掉,而且手无寸铁想要战胜它太困难了。

    冰原狼从雪洞里走了出来,并没有想要伤害我的意思。

    它比一般的狼还要大上很多,毛皮坚韧,用寻常的武器根本无法穿透。白天它的毛发是雪白的,而到了黑夜它的全身就会变黑。因为毛发颜色的改变,感觉像是换了一头狼一样,但只要稍微注意它的眼神,就会发现的确是同一头狼而已。

    带着冰原狼返回原地,结果遭到王和先知的强烈反对,先知反对的原因则是因为它族内的禁忌,视这种狼为不详的象征。

    游荡者自然毫不在意这件事。

    王看无法说服我,则表示要用投票决定这头狼的去留。一时间只剩下游荡者没有表明态度。而显然王的筹码更大,游荡者没有理由不投靠他。

    不喜欢参加争论,更没有什么雄辩的口才和说服别人的能力,情急之下我还是开口对游荡者说道:

    “你以为他手中的东西真的那么容易得到吗?他是王——别太贪心了。”

    没想到就这样直到最后游荡者也没有表明态度,默认了冰原狼的留下。

    而从始至终,巨大的冰原狼都在一旁安静地呆着,它听不懂我们的语言,看样子估计也不想知道。

    四人的队伍多了一名成员,我们继续前行,向灰暗世界的入口迸发。

6.讨伐魔头之旅(三)

    再次来到洞穴的入口,晴朗的天气里,清澈的水流潺潺地从洞穴里流出,这好像是世间再宁静不过的处所了。

    好像数次来到过这里,徘徊在洞穴、洞窟的入口。

    在溯流而上,穿过荒芜的耕田,清冷的河间,寂静的树林后,不再是孤身一人站在这里。

    环顾周身的同行人,再看向眼前的洞穴,仿佛能听见里面莫名的呼啸,天之高地之广的空虚感无法抗拒地涌入身体——就好像,我仍然是独自一人站在洞穴前,仍然是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个没有色彩地世界。

    的确,或许我仍然还是一个人回到了这里,面对魔王。

    “就是这里了吗?”王看着久久伫立在洞穴前的我,讥讽道,“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先知开口说道:

    “无畏有时只是对恐惧的一种迟钝。”

    我忍不住侧头看向先知,对它的话语感到奇妙无比。

    于是我们进入了洞穴,沿着河流来到了洞穴里的洞窟外。灰暗世界的魔头曾经止步于此,也意味着接下来随时都有可能遇见它。

    而此时我对王忍无可忍了,我无法分辨究竟死亡和与他同行到底哪个更让我厌恶。

    “要么你现在就滚回去,要么停止你的怪腔怪调。”我面无表情地用冰冷的视线死死盯着王,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火中不断发出轰鸣的爆炸声。

    王面对突然发作的我一时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我积攒这份不满有多久了。一路上的压抑让我现在恨不得杀死他。

    王露出戏谑的表情看着我:“你知道你现在在干嘛吗?”

    下一秒如坠冰窟的感受代替了愤怒,我脑海里浮现了黑压压的骑士包围自己的画面,无数双仿佛是在看待将死的猎物的眼睛盯着我,而身处包围中心的我苍白无比,刺骨的寒气弥漫在我的身体里。

    “是,现在我恨不得一剑杀死你。”我害怕得牙齿打颤,但仍是咬牙切齿地硬撑着。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前进打倒魔头吧。”王看也不看我。

    等王从我的身旁走过,原来滔天的愤怒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清醒丧失得那么快,恢复得也那么快。

    先知说道:“所以世间才到处充满污浊,到处可见排挤、仇恨和阴谋。”

    游荡者冷漠的表情因我突然其来的爆发产生了一丝变化。

    我则完全失去了信心,这样真的能打倒魔头吗?既然是去送死不如就在这里就停下脚步。

    此时洞窟传来震动,有什么从那条深不见底的小河里爬出来了——

    洞穴里的水流很浅,可以清楚看见底下的石子,灰暗世界里的水流甚至比不上溪流,只有这一段的河水深不见底,光根本无法照射到河底。

    独眼的巨人从河底爬了出来,它的身材比魁梧的王还要大上许多。

    “吱”王用手中的盾牌防守,布满尖刺的棍棒击打在那面“哭泣”盾牌上,盾牌发出了尖锐的摄人心魄的哭泣声,连独眼巨人都受到影响,浑身僵直得动弹不了。

    河底下似乎还有巨人的声音传来,我们不再犹豫,加速闯入灰暗的世界,巨人庞大的身体想必无法进入那个对它们而言狭小的入口。

    周遭是毫无变化的灰——根据灰色的深浅不一,组成了这灰暗世界。我们就这样进入到了灰暗的世界里。

    “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地方。”刚才不废吹灰之力挡下巨人的王惊奇道。

    连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的游荡者也瞪大了眼睛。

    而一进入灰暗的世界,一直跟随我们的冰原狼有了变化——原本白天毛发为白色,到了晚上就会变黑的它渐渐变成了灰色,白色和黑色交融着,变成了这个世界的灰色。

    冰原狼身上的灰色和灰暗世界里的颜色异常相似,就仿佛这才是它原本所处的世界一样。

    灰暗世界的鹿站在小丘上,静静地看着我们这边,似乎被灰暗的狼所吸引,最后它们两个慢慢地靠近,在我们惊讶的目光下碰头,亲昵地互相用脖颈处的毛发磨蹭着对方。

    等我们登上小丘,发现雾气弥漫的森林中,那只头顶着亮光的巨鱼飘浮在低空中,此时它好像意识到了我们的到来。

    和之前木讷的表情不一样,此时它宽大的嘴唇下抿,看起来像是怒不可遏极了,它的脸像是生气的人脸,就这样怒气冲冲地朝我们游来。两方的距离不断缩小,这时我们才发现它的身体何其庞大,就和洞窟口的独眼巨人一般。

    游荡者悄无声息地绕道了巨鱼的背后,将锋利的匕首递入巨鱼的脑袋,巨鱼却毫发无伤,似乎连它厚实的表皮都没有破开。巨鱼张开了嘴巴,巨大的嘴里从里到外都长满了尖利的像是断刃的牙齿,看起来无比骇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导致我们还都没有反应过来。

    仿佛古钟般的沉重声音从它的嘴里发出,让我们的脚下周遭一沉,意识和身体此刻都仿佛沉重了许多倍。

    我们和巨鱼展开了战斗,灰白世界里的狼不断上前撕咬巨鱼的身体,每次都能扯下一大块血肉,而巨鱼则被灰白的鹿吸引,在鹿的牵引下不断露出破绽。我们当中就只有游荡者矫健的身姿还能跳上巨鱼的背上。

    游荡者取出一柄细长的剑在次刺入巨鱼的脑中,此时巨鱼已经遍体鳞伤,只听见它沉闷雄厚的鸣叫声过后,其头顶触须悬挂的光团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巨鱼的身体也细微地颤抖起来,无声的爆炸从它的身体发出。

    气浪将我们掀翻,周遭漫起了铺天盖地的烟尘。

    等我们艰难地从灰尘里站起来,胸口像是狠狠地挨了一记重击喘不过气来。

    我们发现这个世界的光消失了——巨鱼头顶的光团是灰暗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光啊!周遭陷入了黑。

    灰暗的狼和鹿的毛发颜色变成了比漆黑还要黑的颜色,它们齐齐看着我们,然后双双离开了。

    漆黑一片的世界,低头只能隐隐看见自己的双手,难受无比。

    “那边还有光。”我们抬头看向飘起一粒粒光的地方。

    无数轻盈的光从小溪中飘向天空。溪水带来的是外界的光。

    这些光就像璀璨的星河一样,白、蓝、紫、红等等,耀眼无比,其间还有飘柔的银蓝色缓缓缭绕。

    而灰暗世界的魔头早就在溪水边等待我们了。

    王目不斜视地盯着魔头,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先知则是一脸凝重。游荡者则是惊吓过度的模样,身体似乎都被恐惧麻痹了。

    王举起上前,魔头就这样抬起手,在所有人都以为魔王要被撞飞出去、魔王的手和盾牌碰到的瞬间,魔头手上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般——

    魔头穿透了“哭泣”盾牌,穿透了王的胸腔。

    王就这样落败了——“噫啊!”被穿透之后的王的盾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让人痛苦的凄厉的哭声。

    盾牌发出的尖叫声似乎让魔头动容了。面色难看的先知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对魔头释放了魔法,火焰“嘭”地在魔头的体内燃烧开来,将其每一寸足肤炙烤。

    然而魔头的血肉很快就重生,烧焦的部分从身上脱离,下一秒新的血肉就重新生长。先知紧接着释放了光明系的治愈魔法,果然魔头反倒变得更加痛苦。

    但是令人绝望的,魔头重新站了起来,治愈魔法只是让其更加痛苦,也仅此而已。

    到了最后,游荡者也沉默地死去。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死在了魔头的手下,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我在最后一刻,问先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先知说道:“我木屋上的葡萄长大了,可惜我年老矮小已经摘不到了,你帮我尝尝葡萄吧?

    要是啊,这个世间能再多一点宽容就好了,大家都更宽容一些...那一定会是个很幸福的世界吧。”

    我扶起即使失去心脏还在挣扎、不肯放弃的王,骄傲倔强的他对我露出了笑容:“这才是你真实的样子啊。”

    蓝澄澄的小溪上,大大小小的光粒在我们的周围飘浮着。

    我们就好像身处在绚烂无比的银河当中。王、先知和游荡者死去后,他们的灵魂,仿佛也融入了这缤纷的银河当中,成为了大大小小漂浮着的光粒。

    他们成了光,成了咫尺银河里的众多光粒的一枚,成了点缀着整条银河的一员。

    这是

    生者的幻,逝者的灰

    也是

    生者的灰,逝者的幻。

7.

    ......

    ......

    ——————

    ......

    ......——

    在山的背侧,漆黑的夜里,有什么苏醒了。

    不、不是什么醒了,它或者说他一直在那里。

    扶着树干,有像老狼一样的脸,眼睛像红色的漩涡仿佛笑,现在是一种无声的,不知道该称作笑还是不笑的诡异表情。

    走到阳台,看向对面山林里,站在其中一颗深绿色的大树后。

    “老狼”下山了,穿过田野,那些农作物长得很高,快要把其腰部以下的地方都淹没过了。

    来到了路灯下。那这个世界唯一的光。

    一阶一阶,声音在楼道里回响,但这个世界什么声音也没有。

    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锁,什么准备也没用。接下它会默无声音地站在门框外——

    等回过神就会发现它在那里,像故事书里的狼人一样高大,“老狼”诡谲的迫于门框的高度,只能弯腰然后把头探进来。

    诡异、麻木、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上挂满了名为“恐怖”的表情。

    用狡诈至极来形容,对待生命的麻木,不可理喻的欲望,和不可能反抗的狡猾。

    无论做什么伪装都会被它识破。

    我静静坐在床边盯着门外面的世界,房间外的客厅此时对我来说就像另外一个世界般,反正只要一走出门,就会出现在我的身后吧。

    等了很久很久,知道我不会主动走出房间的。毕竟此时一秒钟都像一年一样长。

    像平移出现一般,高大又萎缩的身体出现在视线里,那冒着绿光的眼睛从出现开始就看到我——啊,它知道我屏气凝息地坐在这里,等待它出现。

    货真价实的怪物啊

    它轻手轻脚地先把脑袋探了进来,然后轻抬轻放四肢朝我走了过来——就好像屋子里有人、又好像屋子里根本没人在一样!

    要被——?

    你是我吗?恐惧上头的自己盯着它大胆询问道。

    “狼”则好像根本听不懂我的语言,只是用那一双诡谲的冒着绿光的红色眼睛看着!

    咬紧牙关,继续问道:

    你是我吗?

    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一下子又失去了控制——但是意识到失去自我控制的我开始恼怒于这样的自己,反而因为愤怒变得略微无惧起来。

    我盯着它的眼睛——“是啊,它的眼睛是红色的,而我的眼睛是棕褐色的,它怎么可能是我。”

    下一秒,感觉自己凭白增添了几分对它的了解。

    跟在它的背后,一步一跟地离开了家,它走在我的前方,等它走完了大半截楼梯,还站在上面的我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也还是没有它高。

    因为它看也不看我,让我凭白觉得它老了好多。

    要怎么样才能杀死它呢?我开始野蛮阴暗地算计。

    我果然就是它。

    离开了家,我们就在走下坡路,除了路灯外这里再没有光源,周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印象中的样子,现在很安静。

    小小的蚊虫在路灯灯罩下的黄昏世界中飞舞着。

    它停下了脚步,前方是异常绚烂缤纷的大道——我的确来过这里,不过这里不应该出现在家下面的路口处才对。

    踏步进入长街,让人眼花缭乱、耳目一新的大大小小的灯映入眼睛,主格调是明亮喜庆的红色,五彩斑斓,数不清的人和物件点缀着这条热闹非凡的长街,用灯火阑珊形容也不为过。灯火阑珊......?

    我知道。

    一开始有自己之前根本不认识的歌手站在台上演唱,很多人在音乐喷泉两侧活泼大声地大喊,想要让水柱再抬升高点。

    有巨大的骑着马的人的雕像,下面刻着“盛元”?应该是“开元——”吧。

    有香囊——

    一进入这里它就消失了、而我从这开始就想要找到它,仿佛现在它才是我所熟悉的,变得一点也不害怕它了。

    我开始不顾旁人地大声呼喊道:“你在哪?”

    到了长街不知道哪处地方,有一条马路穿过,两边的人潮被两名穿着制服的交警制止住了,因为没有在这里设置红绿灯,如果任凭人们自由走动恐怕车子到天亮了也不可能开过吧。

    开始恼怒地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视线大吼大叫,甚至开始大声咆哮,赤红色的恼怒仿佛它再不出来,我就会找到它亲手杀死它——

    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就算是生气异常的自己发出的、另一方面自己也觉得很尴尬滑稽。

    歇斯底里的、疯狂的愤怒,只要有一点不符合我心意的地方就要让它体验生不如死的苦难

    开始混乱,有害怕也有失落沮丧,因为我才意识到我已经疯了,根本算不上正常了。

    不过一发出声音,就知道自己还是有些害怕它。

    最后在长街尽头,不,在长街尽头外的巷子里找到了它,“老狼”站在那里,背后果然是垃圾箱。

    我向它奔走去,从繁华的街道进入阴森、黑漆漆的小巷,一下子感觉头皮发麻,如芒在背。

    果然还是、当然还是在无比害怕它。

    最后我和它来到蓝色清澈的天空下,在我的请求下它没有离开。天上的云朵宛若凝滞着一般,站在了红色的跑道上,前面是标志跑道的障碍物,右边是无比宽阔的看台,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甚至这个城市就只有我一个人。

    心里开始无比慌张,无论看着谁都不能缓解。

    可是、我不是做到了吗?毫无底气的小心翼翼地询问“老狼”。

    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雄狮可不是老虎的对手,代表着团队力量的狼相对它们而言个体力量并不是很强,更何况是不合群的独走的孤狼。根本不是谁的对手。

    九鸟、琦孟、奥莉碧丝、凌、馨宇桐

    不是在恐惧大家的死去,不知道为什么而哭的我在“老狼”面前哭泣着。

    “真没办法,这次就放过你了”它离开了我。

    奥莉碧丝、九鸟、馨宇桐、琦孟、凌,他们是谁啊?他们怎么了吗?我先忘记了一切,先忘记了别人的死去,然后仿佛又终于明白了,又好像还是不明白。

    一下子哭了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着——“阴暗,丑陋得佝偻着背,沉闷,险恶,嫉妒,欲望,自私,愚笨,怯弱,根本不思考他人与他人之善根本无缘的狼——果然就是我啊”

    你果然就是我。

    感受到善狼的离去,愈发止不住哭泣,哭声越来越大,像决堤崩溃的洪水,漆黑污秽的海一样,痛苦地哭泣道。

    只是不断不断地哭泣道。

    根本不想停下来地哭泣着。

    连自己的生命也都要背冲刷走一般。

    暗无天地地独自哭泣着,还是不知道无比难受又明了地不知道为什么而哭泣着。

    世界独成了一色。

    ““觉醒吧(Awaken)——””

8.

    “觉醒吧(Awaken)——”

    想要强装自己不在乎别人的视线,笔直地站在别人的面前。

    高中的时候有四位女生跟自己表白......不过那算什么呢?

    只要在运动会上稍微表现得帅气的话就会有人说“总觉得自己就是喜欢这样的,可以和我交往吗?”

    自己明明不喜欢对方却也会接受。一旦变得触手可及的话就拒绝不了。唯一一次交往是跟一名年级比自己大一级的学姐,她是高中里第二个向自己表白的人。

    明明没见过几次面,可独处的时候还是去亲吻她的嘴唇,感受着对方柔软而有些冰凉的唇瓣,一股清香通过鼻腔被吸进了肺里,然后发现

    “啊,原来没什么感觉。”

    果然没什么感觉。

    表面装作冷漠吸引别人的目光,内地里渴望别人喜欢,只要有符合自己长相的人表白,明明都没有什么了解,也会就这么接受,然后凭借着对方的喜欢有恃无恐,不顾及对方的感受。我是这样。

    自己也不能成为别人的朋友——或许别人早把我当成朋友,而我心里其实则完全没有这回事。

    初中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受到霸凌,有时也会很过分,所谓的霸凌,就是别人怎么可能在乎你的感受?开始是有一次我被别人笑着欺负的时候,他站出来挡在我面前说“他是我朋友,别欺负他了!”。

    看起来是再单纯不过的家伙了。带着方方正正的眼镜的胖脸笑起来非常和善,让别人也忍不住想跟他笑出来。不过他不喜欢别人侵犯他的举动,要是别人动手动脚的话会激烈反抗,这一点再加上本来出众的身材导致那些想要用欺凌别人证明自己存在的同学更喜欢对他拳打脚踢。

    “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那次后,有一次我看见他在教室后面被欺负,我就抱住他给他当盾牌,然后开完笑一样地对那些欺凌他的人笑着说道。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也没能改变什么,他还是继续受到欺凌,而后来我也视若无睹。可是他想必当真了吧。直到不久过后班主任说他不打算来学校了:

    因为来学校就一直被打,所以害怕得不来学校了。他父亲也干脆说不让他来了,回去快点找到工作。

    “我也劝过他了,但是没有办法,总之我也尽到我的责任了。”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这么无奈说道。

    你——究竟尽到了什么责任啊?那时才初二的我头一次觉得有什么事会这么荒唐无比。

    “其实只有很傻的人才会被别人欺负。”历史老师则是这样说道。

    而我其实也什么都没有做而已,只是藏了一肚子牢骚。明明那一次过后的每一次我被别人欺凌,他都有为我站出来,而我则没有回应他的期待。

    那么认真干什么?

    之后一次看见他们在欺负自己新交好的同学时,我就冲上去推开他们,重重的一拳把其中一个人的眼睛打肿,可是之后又有好几次看见他被欺负,我选择了袖手旁观。我也害怕人多势众。

    他从始至终只是埋头趴在桌子上哭泣。

    之后我也有笑着和那些曾经霸凌别人的人交谈,也因为害怕麻烦不敢去被堵住的厕所。

    刚升上高中的时候,成为体育委员的我主动在晚自习出声让班上吵的那些人保持安静,结果到了期中就很快被大家推荐维持晚自习的秩序。

    我只会大吼大叫难堪地叫别人安静,不懂变通地记别人的名字交给老师,每次遇到有人在晚自习说话的现象都只会大声地让别人安静。本来就不擅长和别人交流的我和班上同学的关系更差。

    有人很支持我,也有人以为我装腔作势。但是到后面只是越来越难看而已。

    第一次跟老师说我不想做这种事的时候,老师让我再等等看,跟我说:

    “维持晚自习的秩序,不是让别人害怕你。”

    我急忙反驳,说自己根本没有这么想过,让别人怕自己这种事。

    过去和现实一点点浮现着。有时也会觉得苦涩和难堪,只要一回头仿佛就能看见这些东西,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抓到碎片的一角就忍不住把它甩开,

    家里的人也会为了别人的目光不厌其烦地叮嘱学习,自视甚高又敏感脆弱的自我被敲碎了。没有参加体育高考,最后我也没有考到想去的地方,临考前的成绩起起伏伏,新的班主任刚夸奖完结果很快就掉了下来,最后考试的成绩只能上个三流的大学,但自己知道并不是发挥失常,倒不如说这就是很平稳的正常发挥。

    周围的人也早就开始明白我不是孤僻冷漠,只是愚钝的蠢货而已。难以和别人正常交流,做出自以为是的举动。

    并没有一下子跌倒谷底,而是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山崖的下方,只能仰望山崖上的天空。轻如鸿毛的灰烬不断从空中飘下积累,变成了有点透不过气的模样。

    比起其他东西,其实自己真正害怕的是同类——

    不去理解别人,将自己的存在感建设在别人的痛苦上,想要优于别人的地位,想要证明自己比别人更高一等,什么也不知道就轻易地否定别人,活在自我满足的世界里,明明坐在位子上却缄口不言,想着为了不触犯到更多的一边“那么就这样吧”,愚钝麻木,离不开自己生活的集团,不公正地对待人和事,永远只会说着不痛不痒的话摆出自己并不在意的神情

    稍微有点喘不过气,沉闷和阴霾不散,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维持着的是最微弱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声音的呼气吸气。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成了这副样子,明明花草树木还是五颜六色,但是自己的世界已经变成了这种沉闷的颜色。

    都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

    “老狼”告诉我道:“哭泣不是因为软弱,忍耐不是因为坚强”。

    ......

    “觉醒吧(Awaken)——”耳边炸起的声音渐渐远去。

    ......

    我睁开眼睛,视线里是昔日同伴的脸,在她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火柱和向天空飘去的灰烬。

    ......

    她的眼泪滴到我的脸上,流入我的嘴里,发咸的味道里有点苦。

    ......

    明明上一秒还在流痛苦的眼泪,再看见我时,就已经泪流满面地对我露出微笑:

    “欢迎回来,雷格。”

9.就算难受痛苦...

    我站了起来,吸进肺里的空气充斥着焦味和难言的臭味。

    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吸出来结果嘴里就全变成铁锈味了——都是粘稠的血啊。

    “啊哈,恭喜你又活过来了,我的甜心~”

    本来因为混乱的回忆想要呕吐的身体听到这刺耳发麻的声音立刻打起了精神来——这该不会是在跟我说话吧?我发现一旁一位打扮妖异的人妖般的存在祝贺着我,正是布兰托尼。

    “哎呦呦,看起来你脸色很差呢,怎么样还能走动吗?”布兰托尼正经说道,他还是那副打扮,但一身衣装表面都是鲜血,两柄长弯刀上面仿佛随时都能滴下血来,看起来都是半兽人的血。

    “嗯......”我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涸嘶哑,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奥莉碧丝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啊,”我对喜极而泣的奥莉碧丝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没想到这样都还能活回来啊。”

    此时我身上几乎看不见伤口了,真是恐怖,虽然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口,不过也知道那根本是救不过来的程度,前后鲜明的对比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真实。

    “是“光之奇迹”,我最后终于用出来了。”

    布兰托尼一手叉着腰,另一只甩掉弯刀上的血液,说道:”这里可还不是休息的地方,快走吧——还有喂,把你手上的那个东西放下来吧。”

    我看着几乎堆满周围的尸体,心中浮现出莫名的感情,然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还紧紧抓着一顶头盔。名为“乌布恩”的半兽人战士的头在我的脚边,我蹲下来把头盔重新盖在它的头上,巷道里堆满了尸体,数不尽的尸体遍布在地上,一眼望去都是半兽人的尸体。布兰托尼的身后站着很多我并不熟知的义勇兵,那些大多都是义勇兵前辈吧。

    “嘿呦,”突然有人点了点我的手臂,“你很强嘛。”

    我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位黄皮肤有些偏黑的脸庞,身材娇小的神官打扮——是当初在赛琳矿山被她的队友叫做大壮的女神官前辈,曾经从死亡斑纹手下救过我们。

    “前辈......”我看到她的身后还站着身形矫健的暗黑骑士前辈,还有一名女战士和女盗贼,队伍里缺了的是作为稀有职业“神威”的前辈,想必此时他正在以边境军的身份在活动。

    此时名为大壮的女神官前辈正用一脸宽慰地看着我,边看还边点头。

    “好了,你们这样赶紧先离开这里吧。”还不知道名字的暗黑骑士前辈朝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周围聚集了将近有三十人团队的规模,部分是平日里在酒馆里稍微有所印象的义勇兵队伍。

    “你们两个先暂时撤退到临时避难所里去吧。”布兰托尼对我和奥莉碧丝说道,“我们还要继续清理留在城里的半兽人,小姐你还知道路吧?就是悠罗资保管商会。”

    奥莉碧丝点了点头,于是我们一起朝避难所撤离。

    欧鲁达纳城内又多出了几处地方发出火光,燃烧的木质结构发出劈里啪啦的迸裂声。可是排除这个声音就会发现城中挺安静的。

    明明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了,但是感觉肉体还是很疲惫,两者完全难以协调,浑身使不上力的感觉就像是饿肚子饿得过久了,只要抬起手就会发现手抖得厉害,脚踩在地上就会发现大腿都在颤抖。

    虽然心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想起九鸟他们的死亡就觉得不切实际,感到无比的茫然。

    “奥莉碧丝,是你去请求所长回来帮我的吗?”我询问道。

    “啊、嗯?”

    奥莉碧丝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刚才没有听见。”

    于是我稍微大声地重新说了一遍。

    “嗯,我碰巧在外边的所长他们,然后就求他们派救兵来救你。”

    奥莉碧丝好像很疲惫,但是我还是继续问道:“那现在城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道欸。”奥莉碧丝回答道,然后就什么也没说。

    然后没走多久我们就来到了被作为临时避难所的悠罗资保管商会,看上去没有多少改变,外表看过去十分厚重的石质建筑,招牌上刻出“悠罗资保管商会”的金色大字。

    门口有人在守卫,等我们到门口后,守卫的人朝我们点了点头,示意我们可以进去。

    里面传来不少声音,但是进去后会发现实际上里面的人更多。

    我们一进入保管商会里面,周遭有一瞬间的安静,许多目光打量着我们,然后又继续恢复交谈。

    在平时排队等待的大厅里面有许多人就这样席地而坐。我们也随便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靠墙坐在了地上。

    “奥莉碧丝?”突然有人喊道,原来是慎木,此时一身盗贼装备打扮的他朝我们走了过来,看见我他仿佛被吓了一跳,“——哇哇,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每次他都提前毫发无损地呆在避难所里让我不解,不过无关紧要的事现在也懒得想。此刻的我浑身是血的模样让旁人大吃一惊也不奇怪。

    慎木意识到哪里不对,皱起了眉头:“那么......我去拿点食物和水过来。”

    在这期间,又一支六个人的队伍朝我们走了过来。

    “前辈你们回来啦?......啊,你们、需要帮助吗?治疗什么之类的......?”听上去就让人不由觉得有些怯弱的声音,我感到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奥莉碧丝片刻后才有些恍然地抬起头,显得有些迟钝,她露出了微笑:“啊,是你们啊。之前真是谢谢你们了,现在......”

    奥莉碧丝看了看我,我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不需要了,谢谢你们。”

    她转头跟我解释道:“——他们是之前在公会里给我们治疗的人。”

    隐约想起来的我又认出他们,自己和馨宇桐在一起的时候之前遇见过他们。

    “我们之前也见过啊。”

    “是、那个时候你和那个魔法师前辈帮了我一把。”队伍里的一个男生急忙说道。

    在心血来潮乘船的时候,我和馨宇桐遇见了当时与哥布林焦灼战斗的他们,当是看起来就很爱哭的神官女就是眼前这位啊。现在我们也受到了他们的帮助。

    简单打过招呼后他们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慎木和希思黎特一起拿来了水和干粮,道谢后我慢慢小口咀嚼起干粮,在汗臭味里混合着铁锈味里一起咽了下去,奥莉碧丝则只喝了几口水。

    “这次欧鲁达纳被攻击,戴德黑那边都没有消息,完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呀。”慎木说道。

    戴德黑监视堡垒在欧鲁达纳北方,两者的距离也就六公里左右,可以说是非常近了,由半兽人建造,被人类称为监视堡垒的作用自然是监视人类要塞欧鲁达纳。在戴德黑监视堡垒的西边差不多有四十公里的位置有同样是半兽人建造的黎笆赛德钢铁要塞,黎笆赛德钢铁要塞是一座比戴德黑监视堡垒大得多的要塞,就位于喷流大河旁边,喷流大河的上头那里现在是半兽人的国度,之前是名叫纳南卡的王国的领土。

    黎笆赛德钢铁要塞难以攻克,一方面是因为半兽人可以轻松利用船只通过喷流大河运送物资和军队之类的。而前一段时间戴德黑监视堡垒被人类这一边攻克,到目前为止都在我们的掌控中,黎笆赛德钢铁要塞则一直在半兽人的手里。

    “可能连戴德黑也一同被攻克了吧,不过再怎么说前线也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才对。”慎木有意向我们透露着有关的情报,“而且这次城里早就有哥布林的奸细渗透进来了,里应外合才制造了这么大的混乱。”

    虽然很失礼,这一点要感谢他才好,不过我有点完全不在意这些——是啊,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已经

    什么也找不到了——

    在我得过且过地听他讲着有关的消息时,才发现疲惫的奥莉碧丝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就这样靠着墙壁昏昏欲睡,不如说已经睡过去了。

    突然大厅里传来一声透露着惊恐的尖叫,被惊扰的众人纷纷投去带着些许责备意思的视线,我也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是一位年轻的女义勇兵,周围得人不断安抚着她也没用,她正拿着惊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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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梦万千介绍:
《灰与幻想的格林姆迦尔》的同人文
失去各自的记忆,在名为格林姆迦尔的异世界挣扎奋斗的一行人。
比哈尔希洛一行人早两届来到这个世界的义勇兵。
PS:故事的背景、情节到后面可能会有很多不同。也曾梦万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也曾梦万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也曾梦万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