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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不怂全文阅读

作者:七桃散人     大宋不怂txt下载     大宋不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二、复出

    从地面开始,与矿工被困的坑道之间终于打通了一道碗口大的通道,虽然矿工们无法从通道里钻出来,但是救援物资可以源源不断地送进去,总算是给了矿工们一丝生的希望。

    矿工们真正地被救出来,已是半个月之后。半个月来,应天府的印刷业开足了马力,给华夏各大城市来了一场连载直播,随时报道救援进度。

    茶馆酒楼中的说书先生紧跟时事,添油加醋地将救援故事加工了一番,成了最叫好的节目。

    既能赚茶客的钱,又能得到应天府暗探私下的资助,说书先生讲起救援故事来格外卖力,将李申之一干人等夸得跟圣人一般,应天府更是宛如人间天堂。

    应天府的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科研成果全面开花。

    且不说别的,小和尚李修缘在积攒了大量的解剖学知识之后,终于开展了第一场手术。

    没有紫外线消毒,便用蒸醋法制造无菌环境,所有器具都用高压锅消过毒,手术非常成功。

    官吏招考活动更是举办得如火如荼。那些平常在衙门里混日子的老油条们,也都纷纷搬起了书本,认认真真地学起了制定教材。

    老油条们是油了点,却一点都不傻。恰恰相反,他们是对风向转变最敏感的一批人。当上级表现出足够的强势之后,他们立马变成了对新领导最坚定地拥护者。

    不论是政务也好,科研也罢,全都走上了正轨。有张浚照看着,应天府呈现出一副蒸蒸日上的景象,俨然一场小盛世。

    李申之留在应天府,最主要的还是等李宝。

    时间紧迫,李申之与李宝之间一直是快马传递消息,达到了两天一回信的速度。

    经过几轮的交谈,终于将船队的事情敲定下来。

    冯益之前走了一趟香料岛收获巨大,使得无数人都想要分一杯羹。

    临安人近水楼台自不必说,托人找关系都要参一股。

    最让李申之诧异的是,就连金国的贵族都有人七拐八拐地托了关系,要参一艘船进来。

    经过李宝的初步估算,这次的船队规模竟然达到了五千艘之巨。

    当然了,这五千艘船不过是因为利益聚集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罢了,不能当做一支拥有五千战舰的舰队来看待。

    如何统御如此庞大的舰队,李宝需要跟李申之好好商量一番。

    按照李宝提出的建议,成立一支百船的核心舰队,然后围绕这百船的核心舰队再建立一支五百艘船的嫡系舰队。

    至于剩下的船,由各家船东负责。他们向李宝的舰队缴纳保护费,由李宝的舰队负责航行安全。

    李申之也没有舰队管理的经验,本着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的原则,完全赞同了李宝的建议。

    满载着希望的贪婪的舰队出发的时候,几乎带走了应天府账上所有的钱帑。

    正当张浚因为缺钱而一筹莫展之际,李申之带人抬着一口箱子送给了他,里面塞满了银票。

    张浚很诧异:“申之,你哪里来的这许多钱财?”

    李申之微微一笑,说道:“若说治国安民,下官不如相公。但是生财的法子,十个相公也比不过下官一人。些许龌龊不足道,相公就不要多问了。”

    张浚却是脸色一黑,将箱子的盖子盖上,推到一边,说道:“你若是不说清楚,这银票老夫不要也罢。虽然应天府的财政紧张了些,但老夫还能周转得开。”

    周转资金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的伎俩,说不得就得忍痛下马一些项目,导致某些方面的发展不得不缓一缓,放一放。

    若是钱财充裕,谁不会说一声“都要”。

    李申之见拗不过张浚,便说道:“前些日子我通过临安府的店铺卖了些香料,积攒了这些银钱。都是正经赚来的,相公不必忧心。”

    张浚表示不信:“你不过分了两船货,哪里卖得了这许多银钱?”

    按照张浚的估算,箱子里的银票加起来,怕没有千万之巨,绝不是冯益那趟出海的香料所能赚够的钱。

    李申之说道:“下官只是按照低于市价的价格预售罢了,没想到临安府的有钱人这么多,上千船的香料竟然都能预售一空。”-->>

    <>预售的概念张浚懂,但是做空的道理他就不是那么通透了。

    张浚说道:“这次出海,你的目标在美洲,并没有去运香料回来,到时候你怎么交货?”

    “五千船香料,难倒还不够我交货的吗?”李申之答道。

    “那是别人的船……”张浚话说到一半,猛然醒悟过来,看懂了李申之的计划。

    当五千船香料运回临安之时,就是临安香料价格崩盘之日。到时候李申之只需要花费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价格,就能收购到足够的香料,然后如期交付。

    而李申之在临安府预售的香料,不过是在市价的基础上打了一个八折而已。

    张浚一边感慨李申之的蛇蝎手段,一边将装满银票的箱子拉了回来,打开盖子取出银票,开始盘算应天府的发展计划。

    等到当夜亥时的时候,应天府内的所有县令,以及各工厂院所的判官全都在府衙之中集合,连夜召开了一场全体中层干部大会。

    第二日拂晓,李申之乘马出城时,应天府这台巨大的机器在张浚的张罗之下轰隆隆地运转了起来。

    没有任何项目下马,所有计划全都在高歌猛进。

    除此之外,张浚还给李申之准备了一大批的军需物资。

    铁路的修建初见规模,出了应天府向北二百里地都有火车,并且还在向北铺。

    快马已经通知了大名府,让他们派出所有的马车去火车站拉军需物资。

    当李申之到达大名府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幕惊呆了。

    士兵们整齐划一地操练着,骑兵在城外驰骋穿梭。

    步枪在骑兵的手中开发出了新的用法,可以边骑边射击,完全颠覆了之前弓箭骑射受地形的限制,杀伤力比之弓箭又高出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士兵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组织在了一起,然后便有了一副精锐的模样。

    真正的精锐。

    虽然说李申之带领着应天府的士兵打败了金军的主力,但他们依靠的是顽强的意志力和高阶的科技实力。论起单兵的精锐程度,比之眼前的士兵还差了许多。

    而眼前的士兵不过是经过了岳飞不到一个月的调教,竟然就能有如此面貌,让李申之不禁对岳飞刮目相看。

    古之良将,果真有着过人之处。

    岳飞来到了李申之身边,对女婿崇拜的眼神很受用,谦虚道:“老夫整肃了一番军纪,士兵们的精气神上来了。但是真要上了战场,还差点意思。再给我半年时间,定能打造出一支无敌铁军出来。”

    想当年岳飞的灭金计划中,是练兵三年才要出山。如今给李申之练兵,竟然之用半年时间。

    李申之说道:“岳帅只用半年便够了吗?”

    岳飞说道:“若是跟金人拿着刀枪对砍,自然还差点火候。可你这不是有火器之利么,足以弥补士兵悍勇之缺。”

    半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李申之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半年之后,大概探索美洲的船队该返航了,而魏胜和岳雷在美洲大陆也该立住了脚。到那时候开始灭金之路,当打到黄龙府的时候,说不定能得到魏胜来自美洲的支援。

    想想都有些激动。

    在这半年里,趁着岳飞练兵之际,抓紧搞一搞基建。当应天府与大名府的铁路一通,后勤物资可以源源不断运往前线的时候,大宋丰厚的财力会让金人感受到什么叫做绝望。

    任你操作再好,也顶不住对面无限体力加无限弹药。

    怎奈事不遂人愿,他们并没有这半年的准备时间。

二十三、真男人

    却说李申之安顿好了出海的事宜,一路北上来到了大名府,找到了岳父岳飞。

    大名府的精兵里,本就有许多原来岳家军的老班底,这段时间又有许多原岳家军的中低层军官陆续投靠,极大地增强了大名府的兵源素质。

    岳飞以他们为班底,迅速搭起了一支精兵的框架,在很短的时间内便重塑了一支大名府版本的岳家军。

    颇有一种借尸还魂的感觉。

    看到这样的景象,李申之是高兴的,岳飞也是高兴的。

    当初岳飞在没有高阶火器的加持之下,便能野战硬撼金军主力,提出灭金的大攻略。

    而如今宋方的实力越来越强,金军的实力越来越差。真要是再给岳飞三年时间,恐怕金军不再能入得了岳王爷的法眼。

    按照岳飞原本的估算,金军暂时没有能力主动发起进攻。只要宋军不去主动招惹金人,那便可以埋头发展一段时间。

    从发展的速度来看,宋人的优势要远远大过金人。

    殊不知,问题偏偏出在宋军这方。

    城头上,岳飞看着威武不凡的岳家军,神情稍显沮丧,对身边的李申之说道:“吴璘出兵北伐了。”

    李申之跟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怂了半辈子的赵构竟然也想当一会真男人。”

    “嗤……”岳云在一旁嗤笑一声,说道:“就他那个货色,无非是看到金人吃了亏,想追上去讨个便宜罢了。想当真男人,他也配。”

    岳飞对赵构多少还抱有一些知遇之恩,轻声叱责岳云道:“岳云,慎言。”

    岳云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辩驳。但凡岳飞喊他全名的时候,就是拿将军的官职来压他。一旦忤逆了这位老岳帅,那可是真的要挨军棍的。

    李申之说道:“岳父,山西的战局你老怎么看?”

    岳飞说道:“吴璘守城有余,进攻不行。在开战初期,川陕军可以凭借一股锐气高歌猛进,打上几场大胜仗,然而等打到了太原城下,便成了强弩之末。若是在这个时候,金军固守太原,抗住宋军几波进攻,那么吴璘危矣。”

    其实这样的结果,与李申之判断得差不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难倒吴帅看不出这样的结局吗?”

    岳飞说道:“吴璘那,是想速战速决,趁金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抢攻太原城。只要打下太原城,此战便成为对金开战第一战功。倘若打不下太原城……”

    岳飞没有继续说下去。以他对吴璘的了解,倘若此次战败,吴璘恐怕会自刎于军前。

    岳云问道:“吴帅向来稳妥,怎会行此险招?”

    岳飞从怀里掏出一沓书信,上面的火漆鸡毛犹在,盖着内府的大印,显然是宫里传来的加急文书。

    “官家催战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信中话语极尽威逼利诱。”岳飞将书信装了回去,唏嘘不已,继续说道:“能堂而皇之地将这些书信置之不理的人,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李申之一人吧。”

    李申之没有回答。

    他知道,眼前这位踌躇满志的岳飞,想起了当年的十二道金牌。-->>

    虽然是赵构不惜一切代价地招他班师,让大好的伐金局势毁于一旦。然而岳飞作为直接下达命令的将军,心中又何尝没有充满了悔恨和内疚。

    毕竟不是每个当了刽子手的人,还能依然保持内心的坦然。

    良久,岳飞恢复了平静,问道:“申之,你打算怎么办?”

    李申之笑道:“岳帅是千古名将,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岳飞往后退了一步,说道:“这里是你的地盘,就该你来想办法。”

    岳云不服气道:“父亲,妹夫没怎么带过兵,别难为妹夫。依我看,吴璘虽然进攻差了点火候,但也堪称一员虎将。金人如果不派援军,太原城定然守不住。可金人一旦派出援军,那么燕京城便会防守空虚,咱们不如直接出一道精兵,偷了他的燕京城。”

    “然后呢?”岳飞不露喜怒地问道。

    岳云没留意岳飞的表情,依然眉飞色舞地说道:“拿下燕京城之后,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北上直捣黄龙,一路向西去支援吴璘,一举将金人逐出关外。”

    岳飞兴高采烈地说完,见没人应和,场面颇为尴尬。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岳云有些不自信起来。

    这个策略没有任何的不妥。倘若是在半年之前,李申之当场拍腿就同意了。可现在,他有了更多的顾虑,以及更深远的谋划。

    李申之说道:“好叫兄长知道,兄长的计策自然十分精妙,但是灭金却不在此时。在灭金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岳云满面狐疑。

    李申之说道:“逼赵构退位。”

    岳云语塞了。他擅长打仗,却不擅长搞政治斗争。

    为什么要逼赵构退位,他想不明白。怎样才能逼赵构退位,他同样想不出办法。与其想不出,干脆不想了,听听妹夫有什么高论。

    怎奈他亲爹不给他机会,只见岳飞说道:“时间紧迫,不要再与他废话了。申之,你抓紧时间去布置吧。”

    李申之朝岳飞一抱拳,转身下了城墙,朝府衙而去。

    岳云依然没有明白其中的内涵,转头看向了张宪:“姐夫,你明白了吗?”

    张宪说道:“此时如果灭金,功劳是赵构的。咱们的仗打得越漂亮,赵构的威望就会越高,到时候再想撼动赵构的帝位,无异于起兵造反。而逼赵构退位之后,打得胜仗越多,只能越证明赵构的无能。”

    岳云不解道:“朝中有李光,有韩世忠,他们难倒看不出山西的局势吗?为什么赵构依然要一意孤行地发动进攻?”

    张宪说道:“赵构在赌,赌吴璘万一偷袭太原城成功。”

    岳云更加不解:“只要积攒上半年时间,咱们灭金不在话下。这赵构为何连这半年都不愿意等?怂了一辈子的人,怎么莫名其妙地就硬了呢?”

    只能说岳云当了一辈子真男人,永远理解不了赵构这种假男人急于证明自己偏又无法证明的痛苦。

二十四、厉害的人看家

    却说李申之火速回到了府衙,正巧岳银瓶在家休沐。

    夫妻二人久别重逢,说不得要温存片刻。

    一番操练之后,李申之长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局势有变,恐怕又要辛苦娘子出一趟远门了。”

    岳银瓶一扫疲惫之态,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说道:“这么快就有仗要打了吗?”

    原本以为大半年都没有打仗的机会,猛一听到李申之如此说,怎能不兴奋。

    李申之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次不是真刀真枪地打,而是要炫耀武力。”

    打仗只是一种工具,说到底还是为了政治服务。所以仗怎么打,在哪里打,打到什么程度,其实并不取决于前线指挥官。

    除非局面失控。

    岳银瓶当然不会让局面失控,她问道:“相公想怎么打?”刚问罢,又迫不及待地补充了一句:“只要能打仗,怎么打都行。”

    李申之说道:“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为夫定给娘子记一大功。”

    岳银瓶撅着小嘴,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好吧。”

    她不高兴,并不是因为李申之给她的功劳小,而是因为仗打得不痛快。对于她这种热爱战争的人来说,只要仗打得痛快,不要功劳都行。

    李申之见状,用摸头杀抚慰妻子的情绪。

    岳银瓶一下翻过身来,嗔道:“你要补偿我。”

    李申之点头道:“好,补偿你。”

    “现在就要。”岳银瓶按住李申之的双肩。

    “嘎……”

    ……

    岳飞操练完军队,领着一众将校也回到了府衙之中,恰逢李申之梳洗了一番之后,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走了出来。

    看着李申之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岳飞调笑道:“怎么,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李申之应道。

    从岳飞戏谑的神情来看,分明说了个双关语。不过李申之的确两件事都办妥了,也就大大方方地答应了下来。

    岳飞问道:“还是打算让银瓶那丫头去?”

    话音刚落,岳银瓶一身劲装从门外走了进来:“父帅,在这里我也是岳帅,可不是什么小丫头。”

    看着岳银瓶一副得意的模样,岳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岳银瓶是岳帅,他赢官人岳云,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个岳将军。

    岳云也是个好战分子,一天不打仗就浑身难受,跟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个德性。

    眼见着仅有的打仗机会就要被岳银瓶给抢走,岳云大急,祈求的目光看向了岳飞。

    岳飞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悄悄用眼神瞥了瞥李申之。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岳飞并没有完全地置之不理,而是给他指了条明路。

    岳云会意,换上了一副死皮赖脸的神情,一把揽住李申之的肩膀,说道:“妹夫,哥哥这些年可没少帮你的忙吧。”

    李申之暗中扎稳了马步。若不是练了许久的基本功,岳云这一搂之下,恐怕就要失去了重心,直接被岳云给提溜起来。-->>

    谷筚“那是当然,若是没有大哥,哪有小弟的今天。”李申之虽然对岳云有着救命之恩,但此时却也不得不说着应酬的话。

    岳云见李申之顺着他的话说了,便说道:“这仗,有没有哥哥一份儿?”

    李申之还没答话,便感受到脊背发凉。回头一看,正迎上岳银瓶凛冽的目光。

    李申之苦笑一声,说道:“大哥,这事儿我也,恐怕,这仗吧……还真没你的一份儿。”

    辗转了好几回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李申之干脆直接拒绝。

    岳云见强来不行,语气放缓道:“你放心,这主力的位置大哥不争,大哥不为难你。让大哥当当援军也好。要不然……设伏也行?”

    对于军事天才来说,让他们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独立领着一支人马开出去。

    就像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只领着八百私兵,就能干一场泼天大功。

    如今换作岳云,虽比不上昔日冠军侯,却也未尝干不出一场大功绩出来。

    李申之的五官纠结在一起,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良久,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问出了一句话:“不知大哥会不会守城?”

    “什么叫会不会?”岳云挺直了胸膛,一对胸肌拍得震天响,“就没有哥哥守不住的城。说吧,兄弟想让哥哥给你守哪里?”

    刚吹完牛,岳云看到岳银瓶脸上的坏笑,心中暗道不好,着了这对小公母的道儿了。

    然而作为真男人的岳云,吐吐沫是颗钉。说出来的话,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更何况他此时与妹妹较着劲,气势更是不能输。

    李申之见岳云答应了下来,悄悄朝岳银瓶竖了个大拇指,说道:“兄弟打算让兄长来守上党。”

    “上党?”岳云有些迷糊,岳飞却是眼前一亮,他事前并不知道李申之打算怎么部署。

    岳云问道:“上党现在还是金人的地盘,兄弟让哥哥去攻还是去守,可别说错了。”

    “大哥出发的时候,上党还在金人手中。等大哥到了上党,吴帅应该已经攻破上党,继续北上了。”李申之说道。

    岳云问道:“你就如此笃定吴璘会败?”

    方才他们在城头已经讨论过,吴璘的北伐之旅会先胜后败,然后一路溃退回黄河以南。可那只是分析罢了,实战中依然会有许多的变数。

    李申之说道:“只要兄长能守住上党不失,便是大功一件。”

    岳云摆了摆手,说道:“咱不要什么功不功的。给我多少人?什么时候出发?”

    岳云恨不能今天就走,说不定能赶在吴璘前面打上几仗。

    李申之说道:“五千兵马,即刻出发。”

    岳飞帮腔道:“五千人是少了些。但是上党雄踞太行山,是梁兴的地盘,能获得不少助力。”

    岳云朝着厅内众人抱拳致意:“诸位,告辞了。”说罢,风风火火地离去,点齐了兵马连夜出发,直奔上党而去。

    送走了岳云,岳银瓶也告辞道:“父亲,夫君,银瓶也要出发了。”

    “保重!”

    送走了两位小岳帅,李申之与岳飞相视一笑:“就委屈岳父留下,与孩儿一同看家了。”

二十五、小人嘴脸

    却说岳银瓶与岳云各领一军,银瓶向北,岳云向西。

    一路行军需要些时日,两股精锐在暗地里快速运动到预定地点,表面上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岳飞与李申之在大名府同样没有闲着。

    府衙的大堂之内,李申之与岳飞翁婿二人正在把酒言欢,一杯酒下肚后开始抢着盘子里仅剩的几块咖喱牛肉。

    咖喱,号称印度版十三香,经典咖喱以其浓郁的香气和香甜的口感很快征服了大名府人的胃口。

    其实香料这东西,本身就有开胃的功能。过去不怎么出现在百姓的餐桌上,无非是因为价格昂贵罢了。

    在如今的大名府,香料比米面都便宜,百姓们做饭的时候就都爱整上一些了。

    吃饱喝足了,李申之说道:“这次军官的大调整,还希望岳帅能够出来坐镇。”

    岳飞有些不乐意,说道:“明明是你想当坏人,却偏要老夫出来替你背黑锅,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申之说道:“我李申之是怕背黑锅的人吗?要不是咱资历不够,威望不够,这黑锅还不稀罕让你来背呢。”

    在应天府和大名府,李申之的威望说一不二。可在老岳家军中,岳飞的地位无可替代。

    亲近的时候喊岳父大人,求人办事的时候叫岳父,一翻脸直接称呼开“你”了,岳飞心中一阵腹诽,不过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岳家军的事情你放心,一定办得让你满意。倒是临安府那边,你真的有把握吗?”

    李申之说道:“若是别人当皇帝,咱或许还没有把握。可今上偏偏是千古第一大怂包赵构,咱就有十足的把握。”

    “报……”

    二人正喝着酒吹着牛,门外传来一条军报:吴璘败了。

    “竟然败得这么快!”岳飞有些不可思议。

    吴璘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全才,六边形比之张宪还要大上一圈,就算是打败仗,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从宋军进攻金国开始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难不成刚到了太原城就吃了个大败仗?

    李申之嘿嘿一笑,心想:自己这个便宜岳父,算计得了整个天下,却偏偏总是漏算了顶上的皇帝赵构。

    吴璘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的败,可谁让他听话呢,还偏偏最爱听赵构的话。

    这与当初岳飞的败仗岂不是如出一辙。

    李申之说道:“赵构这种人,典型的欺软怕硬。他当年因为害怕金国报复,可以用十二道金牌将岳帅从前线召回来,现在同样会因为急于捏金国软柿子,用十二道金牌催促吴璘赶快出兵。”

    “吴璘啊吴璘!”岳飞一声痛呼,张着嘴巴却没有把下半句话给说出来。

    李申之不屑道:“不就是想说赵构误了吴璘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申之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太把皇帝当回事了。哪怕坐在龙椅上的是个智障,你们也要跪在地上服服帖帖的。”

    岳飞摆了摆手,说道:“古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就像这三军之中,定有一人统领才行。倘若各级将校各自为战,不服管束,哪怕是百战精锐,终究是一盘散沙。”-->>

    谷諁李申之说道:“可古话还说,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当三军被累得没了盼头的时候,就是哗变的时候。”

    岳飞凝目看着李申之,沉默不言。良久,说道:“所以,临安城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是吗?”

    李申之说道:“我想现在的赵构,该准备写禅位的诏书了。”

    ……

    临安城,百姓们还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

    这里的消息要比大名府延迟很多,他们接到的战报,是吴璘一路高歌猛进,将太原城团团围住。

    东线有李申之收复了大名府,西线有吴璘进逼太原府,收复大同府更是指日可待,马上就能恢复北宋疆域,一扫靖康之耻,临安府的百姓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朝堂之上,赵构同样也是意气风发。

    “哈哈哈……”久违的犀利从眼神之中射出,赵构豪迈地大笑一阵,“朕就知道,金人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蛮人。只要我君臣勠力同心,金人不过一群土鸡瓦狗耳。”

    今日的大朝会,韦太后也参加了,就在赵构身旁落座。这位历经了风雨终于过回了安定日子的中年女人,心中也是唏嘘不已。看着意气风发的满朝文武,落下了高兴的眼泪。

    赵构是个孝顺的人,见到母亲落泪,赶紧上前安慰:“母后,天下太平指日可待,先皇的大仇也终于得报,孩儿以为,咱们选个日子去太庙,告慰先祖吧。”

    韦太后擦拭了眼角的泪,欣慰地点了点头:“九哥比父兄都强,我大宋中兴有望了。”

    这时,群臣之中有人进言:“陛下,李帅和吴帅此战一举收复故土,正是陛下的不世功业。依臣所见,不若前往泰山封禅。”

    封禅,是所有皇帝的梦想。然而,除了秦皇汉武之外,真正有资格封禅泰山的却没几个人。等到宋真宗泰山封禅,则完全成了一个笑话,以至于之后的皇帝再没人提封禅一事。

    赵构却心动了。

    他是皇帝,是一个有着一颗建功立业雄心的皇帝,对封禅同样有着憧憬。听到有大臣进言劝他封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半圈。

    然而也只是动心了一刻,赵构摇了摇头,说道:“爱卿的好意朕心领了。虽然前线战事势如破竹,我大宋武德充沛,正该祷告上天。然则我大宋刚刚平定了战乱,百姓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正该休养生息才是。泰山路途遥远,封禅耗费颇巨,不宜此时提出。”

    能站在大殿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

    尤其是阅读理解,必须满分。

    他们从赵构的话语中听出了这位赵官家的真实意思:封禅的提议很好,但是现在不行。等过段时间稳定了,国库有钱了,你们再提不迟。

    方才提议封禅的那位官员,虽然提议被驳回,但是心里却美滋滋的。

    一个马屁拍到了位,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正当君臣众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封夹着鸡毛封着火漆的快信从大殿之外送了进来。

    川陕军吴璘的战报回来了。

二十六、小人也是可以利用的

    前线的战报,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朝堂上衮衮诸公满含笑意,等着信使拆开鸡毛信,宣布那条令人振奋的消息。

    而信使慌张惊恐的神色,在喜气洋洋的朝堂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韩世忠最先反应过来,察觉到信使的神色不对劲,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失口问道:“前线战况如何?”

    韩世忠毕竟是军中宿将,还是那种有真本事,能打硬仗的宿将,对战场局势有着一股近乎本能的判断。

    这一次,直觉告诉他,前线不妙。

    “败……”信使近乎哭腔地说道:“吴帅,败了!”

    “哗……”

    朝堂上当即炸开了锅。

    “吴帅怎么会败呢?昨天不还刚把金军打得节节败退,逼到了太原城下,今日怎么说败就败了呢!”

    “吴璘这个匹夫,当真误国误民,罔顾官家对他一番厚爱。”

    “唉,都怪这个吴璘,贪功冒进。本堂早就说过,他就不该那么急功冒进,稳扎稳打才是上策。”

    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起来,浑然不觉龙椅上的赵构已经瑟瑟发抖。

    “住口!”赵构狠狠地一巴掌拍在龙椅上,被震得生疼。顾不上手掌,赵构怒不可遏道:“你们说够了没有!”

    众臣纷纷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当初把吴璘吹上天的是他们,现在把吴璘贬损得一无是处的还是他们。

    好赖话都让他们给说完了,让官家说什么?

    “现在怎么办?”赵构急道:“你们倒是说啊,现在怎么办?”

    大臣们面面相觑,没人出声。

    范同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隐隐缩在后面,便整了整衣冠,打算出班奏报。

    刚要迈步,一只大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扭头一看,是赵士褭。

    赵士褭对着范同微微摆了摆手,唇语道:“时机未到。”

    不远处的建国公赵瑗,也回头看着范同微微摇头。

    范同暗暗地缩回了身子,趁机在额头上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细微的汗珠。

    龙椅上的赵构对这些毫无察觉,慌张地扫视着群臣,问道:“你们倒是说话呀!秦相公呢?秦相公来了没有?”

    “哗……”

    一阵低沉的喧哗声响起,众大臣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低着头暗暗瞥向了龙椅上的赵构。

    只见方才还英姿勃发的赵官家,忽然间变得像一个被吓尿了裤子的孩童。

    自古少见慷慨悲壮之士,但见风使舵的人从来不缺。

    在场的众臣工中,就有许多大聪明,小机灵。他们从赵官家的只言片语之中,揣摩出了上意。

    当赵构喊出“秦相公”的时候,已经等于把自己的想法赤裸裸地告诉了大家。

    擅长揣摩的人,他们没有什么主见,只会遵从上意。或者说,他们唯一的主见就是紧紧遵从上意。

    谷浄</span>

    马上,就有人出班奏报:“陛下,金国使臣此时正在鸿胪寺,不若遣人将他们唤来议事。”

    赵构闻言止住了慌张,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道:“快去快去,即刻就去!”

    那官员赶忙出到大殿之外,嘱咐人去鸿胪寺请金国的使臣。

    小人们巴结皇帝,是为了获得皇帝的好感,进而赢得高官厚禄,享受奢靡的生活。

    有人拍马屁得逞在前,小人们就像闻到了臭味的苍蝇,纷纷出班奏报。

    “臣请陛下南寻福州,以彰国朝雄威。”

    “杭州气候湿热,臣以为应当另寻一处气候宜人之所建都,方才有大国风范。”

    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进言,听得赵构是头昏脑涨。这句还没顾得上答应,那边便有人紧跟着上言。

    “臣以为,当尽快在建康构建防线,提防金人南下。”说话的,是韩世忠。

    只可惜,就这一句还算得上是“人话”的建议,听在赵构耳中也只剩下“金人南下”四个字。

    “议和,议和,”赵构嘴唇哆哆嗦嗦地说着:“快去议和,秦相公呢,赶快议和。”

    “迁都,迁都……”赵构连忙左右看了看:“伯英(张俊),良臣(韩世忠),快随朕南撤,快去准备车马!”

    赵构双手紧紧按在龙椅的扶手之上,屁股已经轻轻离开了龙椅,仿佛在起跑线上等着发令枪一般。

    猛地想起身边还坐着韦太后,赵构双股战战,依然强作镇定道:“母后先走,孩儿为你断后。”

    韦太后身子往后退了退,仿佛想离她的皇帝儿子远一些。

    赵构的龌龊作态被众人看在眼中,傻子都知道皇帝已经被吓傻了。

    大臣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宛如菜市场一般。

    此时,范同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赵士褭,赵士褭重重地点了点头。

    范同环视了一圈,看到了站着笔直的赵瑗,闭目养神的李光,口中念念有词的张俊,还有急得团团转的赵鼎朱胜非等人。当他的目光看向了韩世忠的时候,迎来了一双锐利的眼神。

    当韩世忠收回了锐利的眼神,顺便清了清嗓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使得全场鸦雀无声,就连赵构和韦太后都向韩世忠投来了渴望的目光。

    韩世忠是在场最能打的人,大家都在期盼这个真男人出来讲两句,最好是金人不足惧,能将敌人挡在淮北之类的话。

    不料韩世忠一声咳嗽之后开始了闭目养神,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嗓子不舒服才咳嗽似的。

    紧接着,众人听到了另外一边的动静,纷纷把目光转向了动静的来源。

    只见范同两步跨出臣工的行列,昂首挺胸,抬手指向了赵构,喝道:“官家疯了!”

    一声断喝,说得众人均是一愣。

    从来没有人对着皇帝这么说话,一时之间不仅是众臣愣住了,就连赵构都如同石雕一般,傻在了当场。

    众人愣怔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也认同赵构疯了这个事实。

    正是因为他们认同了这个事实,所以大臣们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范同指责官家是不对,可偏偏又说出了大伙心中认定的事实,这就让人很为难。

    赵构在愣怔了片刻之后,看到了众臣将信将疑的目光,心中大慌,赶忙摆手道:“朕没疯,朕没有疯!我没疯,我没疯……”

二十七、废帝

    对于一个疯子来说,最难的是如何证明自己没疯。

    赵构坐在龙椅之上,他越是惊慌失措地想否认自己没有疯,那模样看在大伙眼中就越像一个疯子,失心疯。

    范同抓住时机,干脆走出众臣工的队列,上前一步乘胜追击:“官家疯了,当此社稷危难之际,还请太后出来主持大局。”

    太后,在历朝历代之中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皇帝之于太后,颇有些孙猴子之于如来佛祖的意味。

    皇帝乃九五之尊,掌管着天下大权,是天底下最最尊贵之人,偏偏太后能捏住皇帝的命门:废帝。

    还有的太后,在皇帝驾崩之后便代为掌管着玉玺,实际掌控着国家大事的决断之权。

    如果给华夏历代皇朝的太后写一部历史,其精彩程度绝不亚于皇帝正史。

    赵构虽然怂了些,到底是读过些书的人,还不算太傻,知道自己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况,而那个可以掌控他生死的人,就是身后的韦太后。

    “我没疯,我没疯!”赵构哀怜地看向韦太后,“母后,孩儿没疯啊!”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韦太后顿时起了恻隐之心。

    人心都是肉长得,看到儿子可怜的模样,韦太后觉得心中不忍。尽管她与李申之曾经密谈过,大约也支持废帝立新帝。但事到临头,终究是下不了决心。

    更何况自己能从东北苦寒之地回到杭州享福,多赖眼前的赵构努力,她又怎能狠下心肠做这种卸磨杀驴之卑劣事呢。

    赵构与韦太后坐在高处,二人互动的形状被底下之人瞧得一清二楚。

    范同看到二人母子情深,心中不禁大急。

    若是今日不趁此机会逼赵构退位,那么想要再抓住这样的机会,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倒不是说范同有多么地关心家国大事,亦或是有多大的政治抱负,他只是担心这次不能逼赵构退位,李申之许诺给他的好处就会全部落空。

    机会只有这一次,范同再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御阶之上,抬手指着韦太后,咬着牙齿喝道:“虎哥就在大名府,太后想他吗?”

    范同说话的时候一副恶狠狠地模样,吐字不甚清晰,再加上身后的大臣们正在嗡嗡嗡地交谈着,竟没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赵构也没听清,他还在刚才的惊吓中没有清醒过来,额头冷汗兀自出个不停。

    韦太后却听得真真切切。

    众人只见韦太后身子猛地震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然后又变得潮红,胸口剧烈起伏,在椅子上摇晃了几下,吓得身边的宫女太监赶紧上前搀扶。

    范同见时机已到,抬起踏在御阶上的脚,后退了一步站好,从头到脚快速地整理了一遍衣冠,回头环视了半圈,然后对着韦太后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

    “太后,臣提议,废帝。”

    韦太后张了张嘴巴,看着范同威胁的口型,强作镇定道:“范爱卿所言甚是,相公们议一议吧。”

    却说韦氏贵为太后,怎能被范同一句话给吓到?问题就出在那“虎哥”身上。

    史传韦太后被掳掠到五国城之后生活得不错,嫁了个金国的贵族,还生了个孩子,便是虎哥。

    当然了,这些历史都被赵构给抹去了,为此还杀了不少人,甚至韦太后的年龄都硬生生地增加了十岁,意思是韦太后去金国的时候已经是个老太太了,不可能嫁人,更不可能有生育能力,从客观上来看一定是清白的。

    欲盖弥彰。

    李申之只是读野史的时候看到了这么个段子,留给了范同当后手,没想到今天还起到了大作用。

    韦太后对虎哥当然不会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她只是害怕这段不堪的往事被提出来罢了。

    韦太后一锤定音,赵构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般,瘫软在龙椅之上。

    赵构环顾左右想要找冯益,才想起来冯益早被他贬谪到了福州,更不知道冯大公公现在正在太平洋上吹着海风晒太阳呢。

    在这一瞬间,赵构恍惚起来,身边可信赖的人,怎么忽然就一个都不见了呢?

    此时的范同已经转过身来,朝向满面惊奇的众大臣。既然得到了韦太后的授权,当仁不让地当起了主持人。

    在他发话之前,韩世忠率先表态:“臣附议。”

    按说韩世忠并不是当值的相公,没有“投票权”。但他毕竟是朝中老人,军中宿将,说出的话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在他表态之后,零零散散地又有几个人跟着表示附议。

    范同朝韩世忠投去了感激的眼神,说道:“李相公,尊意如何?”

    李光压抑着内心对范同的鄙视,朝着韦太后拱了拱手,说道:“臣附议。”

    “张相公呢?”范同转向了张俊。

    张俊略微整理了一番冠带,与范同含笑点头之后,也朝着韦太后拱手道:“臣附议。”

    赵士褭没等范同发问,径直朝着韦太后拱手道:“臣附议。”

    短短半刻钟,群臣竟然一片附议之声。

    这些参加朝会的人,恐怕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参与见证了历史名场面。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这样的名场面竟然发生得如此轻而易举。

    仿佛一切早已彩排好似的,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废了一个皇帝。

    纵观历史,哪一次皇权的交替不是伴随着腥风血雨,人头滚滚。

    殊不知今日之所以如此顺利,正是源于千里之外有人布局。

    且说李申之早在半年之前就铺垫自己要废帝,铺垫了大半年,所有人仿佛心里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好像废帝是一定会发生一样。

    当赵构是一个“合格”皇帝的时候,大家觉得废帝是一件荒谬的事情。

    可是当今日的赵构突然变得如此的“昏聩”,那么废帝立马变得顺理成章,可谓民心所向。

    而手中握着废帝权力的人,无非是太后与丞相。

    韦太后被李申之捏住了把柄,威逼她就范。

    相公团中,李光原本就是李申之父亲李纲的铁杆,此次出山更是与李申之有着高度一致的政治抱负。更重要的是,皇帝难堪大任的时候,废帝是合乎规矩的,而他李光也愿意行周公之事。

    他的心里装的是天下,只要对社稷有利,对百姓有益,哪怕是牺牲自己,他也愿意。

    张俊是个贪财的货色自不必说,跟着李申之能发财,鬼才愿意跟着赵构混。

    作为皇族的赵士褭对于废帝之事,更是极力地促成。

    皇帝称职与否,直接关系着赵宋江山能持续多久,进而关系着他们老赵家能享受多久的荣华富贵。

    废掉没用的皇帝,换上一个年轻有为的,他们老赵家才是受益最大的一方。

    统一了意见之后,范同继续担当主持人的职责:“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接下来该如何立新君,烦请太后与相公们议一议。”

二十八、反败为胜

    却说赵构从发疯到被逼退位,前后不过半柱香(十五分钟)时间,范同趁热打铁地要迎立新帝。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建国公赵瑗,这位被李申之提前铺垫了一个月的皇位候选人,仿佛他就应该是众望所归的皇帝一般。

    范同身居群臣之首,当仁不让地说道:“臣提议,迎立建国公赵瑗为帝。”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没有一个人反对,在场之人全票通过。

    韦太后平静了一阵,脸色稍缓,恢复了些许镇定,说道:“赵瑗,你上前来。”

    赵瑗深受李申之蛊惑(划掉,改成激励),胸中早已燃起了宏伟的抱负。其实在他心里,对赵构这个皇帝并不满意,只不过深受儒家礼教影响的他,无法直言反对赵构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赵瑗深吸一口气,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走向了御阶。

    韦太后说道:“你原先唤作赵伯琮,收为皇子后改为赵瑗,今日哀家再赐你一个名字,唤作赵昚。当此国家危难之际,扶你继承大统,望你可以谦益谨慎,时时为民着想,保我大宋江山永固。”

    改了名字的赵瑗,此时唤作赵昚,恭敬地朝着韦太后跪拜之后,由礼部尚书领着走流程。

    国之大者,唯祀与戎。

    通俗地讲,国家大事就是政法与军事。

    所谓祀,其实就是规矩,相当于政治加法律的集合。在什么样的场合下做什么事,怎么做事,都有严格的规定。

    比如今日的废旧帝,立新帝,就有专门的规矩。

    礼部就是负责制定规矩,执行规矩,解释规矩的部门。

    有宋一朝还未曾有过这样的先例,便需要饱读诗书的礼部尚书引经据典,援引了西汉时期霍光废刘贺的情节,完成了这场废立大典。

    坐在龙椅上的赵构被“请”了下去,在御阶之下摆了个座位,算是留了一些体面。

    之所以不能坐在上面,是因为赵构是被废,而不是主动禅位。

    如果赵构主动将皇位禅让给赵昚,那么赵构将会被尊为太上皇,理论上依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被废之后,赵构只能得一个某某王,或者某某侯的封号。

    比如被霍光废掉的刘贺,就得了个海昏侯的名号。

    事情到了这一步,范同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至于赵构会得到什么样的封号,他一点都不关心,甚至于赵构的死活他都懒得管。

    于是乎,给赵构定封号的事情,便交给了礼部尚书,一众相公们纷纷当起了看客。

    正当礼部尚书要准备提议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条急报。

    金军大败!

    金军大败?

    大殿之中的众人全都懵了。

    怎么刚刚还是吴璘被金人打得落花流水,转眼之间就成了金人大败了?

    先是吴璘一路高歌猛进打到太原府,紧接着被金人一路追着跑到风陵渡,再到吴璘反击金人大败,事情怎么会反转得这么快。

    这吴璘也太不靠谱了吧。

    细问之下才知道,金人大败是真的,打胜仗的却不是吴璘。

    且说吴璘在赵构的威逼之下,一路冒进杀到了太原城下,面对着坚固的太原城久攻不下,还被金人的骑兵切断了后路,顿时大败。

    好在吴璘不愧为当世名将,看似一路溃退,实则尽最大的努力保住了过半主力渡过了黄河。

    能保证不全军覆没,已然是大功一件。

    金军追到了风陵渡并没有急着过黄河,金人也知道过了黄河自己胜算不大,到时候再被吴璘反攻一波,反倒得不偿失。

    可正当金人打算回师之际,他们也被人切了后路。

    切他们后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岳云。

    话说岳云自从离开了大名府,一路紧赶慢赶来到了上党,便得到了吴璘与金人大战的情报。

    凭借敏锐的嗅觉,岳云精准地握住了金军的七寸,一边将追击的金军牢牢地钉在了河东(山西临汾),一边迅速传信与吴璘,邀请吴璘跟他两面夹击金军,争取打个大胜仗,一举全歼金人,进而收复大半个山西。

    只可惜吴璘在山西大地上来回奔波了两趟,早已疲惫不堪。别说进攻金人,能站稳了把气喘匀就不错了。

    没有吴璘的配合,岳云筹划的一场大胜最终落了空。

    岳云来上党是防守的,没有多少骑兵。用步兵包围骑兵,除非极端特殊的地形,否则只能是个笑话。

    狠狠地咬了金人几口,最终还是没能吃掉金军,被金军跳出了包围圈,逃回了太原。

    岳云干脆就在河东休整,等吴璘部跟上来之后,重新朝着太原城挺近,将太原城团团围住。

    这一次,宋军有所依仗,决心要吃掉太原城中的金军。

    ……

    听信使汇报完了战况,满朝文武皆弹冠相庆。

    坐在御街之下的赵构懊悔不已,如果他能再镇定一些,再坚持一会不失态,抗金意志再坚决一点点,只需要多等一炷香功夫,就能等来这个捷报。

    有这份捷报在手,他赵构依然有雄心壮志去抗金,绝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失去的,便永远失去了。

    或许赵构该庆幸,他皇位虽然丢了,性命却还在,并且还有半生富贵生活等着他享受。

    假如问一问李申之的愿望,他一定更羡慕退位之后赵构的生活。

    现在的形势一片大好,该新的君臣班子拿出新举措了。

    范同此时再度挺身而出,奏道:“官家,有赖吴帅和岳帅,如今前线形势大好。可围困太原城乃是一步险棋。为避免胜而复败的前车之鉴,前线战事该如何定夺,还请官家示下。”

    范同这个人是很聪明的,就是格局太小。想要用好这种人,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

    有李申之画下的大饼在面前,范同竟然展现出了一丝名臣之风。

    赵昚也颇有一副明君之相,并没有急着回答范同的问题,而是指向了韩世忠:“韩爱卿有何良策,不妨说说。”

    打仗的事,当然要问知兵之人。朝堂上这群不知兵的相公们,他们的决策只会给前线的将士们添乱。

    仗该不该打,打到什么程度,是相公们决定的事情。

    但是仗怎么打,必须由将帅们作主,容不得别人插半句嘴。

    这个道理是李申之灌输给赵昚的,赵昚觉得很有道理。

    韩世忠环顾朝堂一周,自诩满朝臣工论武功他当数第一,便奏道:“回官家,岳云乃是从大名府出发,他的行动必然和大名府的动向相呼应,当务之急应当先与大名府、应天府取得联络,同进同退。”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便响起了一片喧哗之声。

    之前赵构当皇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疏远着李申之的应天府,透露着对边疆藩镇一股又爱又恨的心态。

    现如今韩世忠将李申之拿到明面上来说,摆明了李申之已然成为朝廷对抗金国的中流砥柱。

    赵构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而赵昚接受起来却无比丝滑。

    韩世忠的话还没完,继续说道:“吴璘乃是国朝少有的一员良将,他既然自己选择跟着岳云北上围城,说明心中已有胜算。官家不妨遣人前往太原前线,看吴岳二帅有何缺损需要朝廷补足。既然宋金已经开战,朝廷当鼎力支持前线。”

    听完了韩世忠的话,赵昚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转而看向了李光为首的一众相公,询问道:“相公们可有何良策?”

    李光说道:“论将才,臣不如韩良臣(韩世忠的字)。良臣所言甚是,臣以为可以依言行事。”

    张俊是领兵打过仗的人,虽然将才很稀松,却到底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跟着附议道:“臣也觉得良臣所言甚是。”

    赵昚点头道:“此事交给枢密院去做,拟一个章程上来交相公们审阅,速速去办。”

    坐在天子位上的不过是个少年,说话的语气也非常和蔼。

    然而天子的威严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轻飘飘的一句“速速去办”,让各部尚书侍郎们心中顿时有了偌大的压力,一路小跑着出了大殿,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二十九、复刻朱仙镇

    吴璘是一员良将,能够很好地判断战场局势,知道什么仗能打,什么仗不能打。

    之前围攻太原的大败,完全是因为听从了赵构的命令,急功冒进所致。

    如今没了赵构掣肘,吴璘跟着岳云再次一路北上围攻太原,必然是心中有着合理的判断。

    局势并没有变,吴璘为什么会转变思路,忽然觉得围攻太原可行了?毕竟岳云带来的也是步兵,不是骑兵。

    金人的骑兵部队虽然在河东被岳云咬了几口,然而并没有伤及筋骨,战力还在,随时都可以游击出来切断宋军的粮道后路。

    到时候以步兵为主的宋军,必然还会迎来一场大败。

    这是战争科学的客观规律,并不以某人的意志为转移。赵构不行,吴璘不行,岳云同样不行。

    用步兵去围攻骑兵,还是在太原盆地这样的开阔地带,从来没有人做到过。

    可是现在,吴璘和岳云打算这样做,在开阔地带用步兵去围攻骑兵,他们到底依仗的是什么?

    其实岳云也不知道。

    岳云只是告诉了吴璘一条消息:李申之正在图谋燕京。

    人的名,树的影。

    对于李申之的名声来说,这样一句话,就足以给人莫大的信心。

    在吴璘看来,只要李申之想要图谋燕京,那么燕京便已经被应天府方面军收入了囊中。

    虽然他不知道李申之是怎么打算的,会怎样行动,但他就是这么自信。

    有燕京城易手为前提,围攻太原便易如反掌。

    金国的太原守将坐守太原城,已经给燕京城的完颜宗弼送去了求救的书信。

    此时此刻,金国的情报体系中,燕京城方圆一百里之内依然歌舞升平,看不到半点要开战的迹象。

    如果硬是要说宋金之间有什么关联的话,那只有两只车队离开了大名府,朝着燕京城而去,那是宋方交付金人的“岁贡”。

    打仗归打仗,岁贡归岁贡,一码是一码。

    李申之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太原守将不知道宋军的兵马有多少,再加上之前在岳云身上吃了个大亏,在探清形势之前不敢贸然出击。

    在他看来,等完颜宗弼派上几万援军过来也不过三五天时间,到时候他们再从城中杀出,一个里应外合之下,必定能杀得宋军人头滚滚。

    倘若宋军自己粮草不济,等不到金国援军便撤军,那他们同样可以从城中追击出去,杀宋军个溃不成军。

    现在,金国的太原守将只给自己布置了一个任务,休息。

    ……

    大名府,李申之与岳飞对坐品茶。

    “张博士的茶果然不同凡响,老夫久居临安,竟然无福消受。”岳飞满面笑容,细细品着新开发出来的茶种,大红袍。

    李申之手上拿着一份文书,左右看了几遍,放在案上,顺手捏了茶杯啜了一口,说道:“赵昚那小子,还真行。”

    岳飞摇了摇头,懒得反驳李申之大不敬的言语,说道:“朝廷想知道咱们下一步的行动部署,你打算怎么交待?”

    李申之说道:“赵构当皇帝的时候,咱们什么事都瞒着他,是因为赵构这人靠不住。现在赵昚上台了,这是朋友,有些事就不必瞒着了。”

    岳飞点了点头,说道:“你打算跟临安要什么?”

    李申之说道:“工坊城的产出越来越丰盛,咱们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粮食。粮食这东西,要多少都不够。临安富庶,不如让临安给咱们运粮食过来吧。”

    其实应天府方面已经积攒了不少的粮食,只不过距离李申之“库存三年口粮”的目标还有不小的差距。

    岳飞蹙眉,沉吟片刻,说道:“自古打仗筹粮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江南虽然富庶,但是从各个州县筹集粮草运到临安,再从临安集结北上运到大名府,最快也要三个月。不过以老夫对朝廷的了解,半年之内能运到,就已经算是朝廷上下勠力同心了。”

    李申之摆了摆手,从张葱儿手中接过一张三尺见方的地图,在“天津”的位置点了点,说道:“让他们在临安、泉州就地筹粮,筹到一船就运一船,走海运。”

    “海运?”岳飞受限于时代束缚,从来没考虑过通过海运粮食来支持战争。

    现在被李申之点破之后,岳飞的思绪瞬间拐了好几个弯。

    两宋的海上贸易十分繁华,官员们对于海运其实有着深刻的认知。在采石矶大战中大放异彩的李宝海军,还是当年岳飞主持建立的底子。

    打开了海运思路的岳飞,一把从李申之手中抢过地图,指头肚沿着辽东半岛画了个圈,指向了图们江,眼神之中满是兴奋之色。

    李申之点了点头,说道:“岳帅,这直捣黄龙之仗,就靠你了。”

    直捣黄龙,一项原本可以比肩封狼居胥的功绩,一场未完成的战争,一直是岳飞心中的梦想。如今眼看着实现在即,饶是戎马半生的岳战神,也不禁呼吸急促了片刻。

    岳飞拿着地图又看了一阵,在心中完善了一下作战细节,顺手喝了几杯茶,重新镇定了下来。

    “幽州城你打算怎么打?”岳飞喝饱了茶水,双手交叉,一脸期待地看着李申之。

    李申之没有继续喝茶,而是端起了一杯清水漱口,说道:“小婿打算重温岳帅朱仙镇之战。”

    听了李申之的答案,岳飞彻底不淡定了。

    朱仙镇,不仅是岳飞的痛,更是后世所有华夏人心中的遗憾。

    每每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人们都会设想:假如没有那十二道班师金牌会怎样?

    有人说,即便没有班师金牌岳飞也打不赢,因为当时岳飞已经被包围了。并且完颜宗弼得到了来自宋廷的密报,知道岳飞是一支孤军,没有接应。当然了,这些人认为岳飞应该可以突围成功,但是失败是必然的。

    有人说凭借岳飞的战斗力,应该可以击败完颜宗弼,然后一举打到幽州城下,收复幽云十六州。

    然而从来没有人相信,岳飞真的可以一路北上,打到金人东北老巢,成功地直捣黄龙。

    李申之心中也有无尽的遗憾,想看看岳战神的终极战斗力是什么样子。

    在计划攻打幽州城的时候,李申之想了无数的战法。

    围城断粮法,炸掉城墙重甲步兵平推法,畜力铁王八都造了好几十个,火箭弹洗地法,反间计法,嘴炮劝降法……

    最终选择了岳飞最后一次北伐时的战法。

    因为这种战法,确实是这个时代背景之下,在平原用步兵对骑兵时,最好的战法,没有之一。

    “朱仙镇……”岳飞口中喃喃自语,都没有察觉自己茶杯里也换上了清水。

    刚刚淡定下来的岳战神,又不淡定了。

三十、飞龙骑脸

    幽州城外,一排载着许多货物的马车迤逦而行。

    这一定是一家大型商行,光是车队就有半里多长,看着好生气派。

    马车上的货物蒙着篷布,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倘若遇到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篷布已经是价值不菲,遑论其中的货物。

    草头百姓遇到富贵人家,天生地会疏远一些。

    金贵东西碰坏了,他们可赔不起,不如躲远点,免得无端生出许多是非。

    当车队距离幽州城门还有三里地的时候,为首之人停下了脚步,抬头望了望幽州城,朝左右招了招手。

    “吴师傅,你看这片地方怎么样?”说话的乃是女扮男装的岳银瓶。

    接话的是个老瓦工,听到岳银瓶问询,没急着回话,而是朝着四周望了望,又朝地上跺了几脚,再蹲下抠了几块土出来,说道:“好叫小娘子知道,幽州乃是通都大邑,城外行人车马络绎不绝,经过百年踩踏,这片土地宛若夯过一般,已然是坚若磐石。依老朽看,起三层楼没有问题。”

    岳银瓶看了看快要西下的日头,大手一挥:“就地休息,明日进城。”

    紧接着就有人骑着快马从头车跑到尾车,一路大喊:“就地休息,明日进城。”

    众人开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好不热闹。

    守城门的士兵见此清醒,暗自松了一口气。

    每个进城的商队,守城士兵都要挨着查看货物,然后再由课税官征税。

    城外那么大规模的商队,若是他们此时入城,今天必定是要加班的。

    若是再往常,如此大的商队进城,怎么也算是个肥差,守城兵能落不少好处。可偏偏门外的商队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家,这样的商行必然跟幽州城中的达官贵人们有着不小的联系,有没有他们小兵的孝敬还两说呢。

    城外的商队与守城的士兵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这厢炊烟刚刚升起,城门便缓缓地关上。

    没有进城的人,不只是岳银瓶的车队,还有许多零散的客商,也都选择在城外过夜。

    进城以后不能露宿街头,找客栈住宿还得花钱,索性靠着城墙将就一宿。

    有些社牛的小商贩,吃过干粮之后闲不住,四处串门跟别人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还顺便做成了几单小生意。

    而岳银瓶这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将整个车队悄悄地围拢了起来。

    上百两马车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硬生生地清出了一大片的场地,里面黑乎乎地不知在忙活着什么。

    忽然间,城墙下有几个正在交谈的人不说话了,目光齐齐地往向了岳银瓶车队的方向。

    突如其来的安静,迅速引发了连锁反应,引得周围的人也纷纷停止交谈,看向了岳银瓶车队的方向。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呼啦啦上千人的目光全都望了过去。

    只见岳银瓶车队中间,竟然起了一座小楼。

    马车就有近三米高,小楼的高度超出了马车,起码有四米高。

    “乖乖,哪里来的砖楼?来时也没见着啊。”

    “来时当然没有,你没看到有工匠正在盖楼吗?”

    “这深更半夜的,莫不是遇到了妖怪吧?要不然怎会凭空造出这楼起来?”

    “俺也瞧着那边怪渗人的。要不咱去北门候着吧,这南门有问题。”

    恐惧会传染,当有人说那里有妖气的时候,大家就会越来越觉得那里的妖气变重了。

    就在这时,有个书生模样的人说:“这一夜之间平底起高楼的本事,我倒是听人说起过。”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打消了别人的恐惧,顺带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秀才莫不是说应天府吗?”商贩成天走南闯北,自有见识不凡之人。

    “正是。听闻应天府造出了水泥,只要跟水一合,待干之后便能坚如磐石,所筑之城就连金人铁骑金兀术都攻不破。”

    那商贩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可是俺又听说了,应天府产的水泥需要三五天才能干透,盖一层就得停三五天,从未听说能一层紧接着一层盖的。”

    这些人虽然不懂水泥的原理,但是他们可以从自己熟悉的世界去理解水泥。

    黄泥装到模子里可以烧成砖,用砖可以垒房子。所谓的水泥,不过是不用烧就能变成砖的黄泥罢了。

    亦或是版筑中间用夯土,而水泥用的混凝土只不过是不用夯的土而已。

    岳银瓶起楼的速度,在他们看来,无异于没等黄泥变成砖,直接拿去盖楼,迟早要塌。

    书生说道:“老丈有所不知,那水泥工坊早都建到了大名府,工坊里的匠人们巧夺天工,造出了半个时辰就能干透的水泥,这才有这般神力。”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听到了科学的解释,方才还人心惶惶的人群,现在重新靠着城墙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点心吃了些,然后静静地看着平地起高楼。

    大老爷们也就这么点爱好,若不是肩上还有养家糊口的千斤重担,他们能静静地看一夜不合眼。

    不多时,城墙根底下越来越热闹,这些为了省几文钱舍不得住店的人,就在城墙根下开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诸如宋徽宗当年死得其所,宋钦宗就是个混账,赵构是个大怂包,其实金国不过如此等等话题,从他们口中说出毫无违和感。

    而这时,城上的金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幽州城地处金国腹地,金军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能来这里偷袭,是以刚开始发现岳银瓶修碉堡的时候,多少有些大意,只当是大户人家在城外消遣。

    等到回过神来,城外的碉堡已经起了五六米高,眼看着还要接着修第三层,由不得他们不着急。

    城墙上的小兵发现异常,赶紧向自家顶头上司汇报。

    守城的军官没敢耽搁,一面派人往城里报告,一面点了几个人,从城墙上坠着吊篮下来,打算过去瞧一瞧究竟。

    见到金军出城,城墙根的百姓们纷纷闭口不言,闪开了一大片空地。

    金人杀人如草芥,一个不高兴他们就得人头落地。

    不到半柱香时间,五人组成的金人小队就来到了岳银瓶的营地之外。

    还没开口询问,“碉堡”里想起了五声枪响,五个金人小兵纷纷倒地,死了。

三十一、他们战斗力最强的就是妇女

    守门的军官见状,知道情况不妙,没有继续往外撒兵,而是取出了一个单筒望远镜观察起来。

    这个望远镜还是前段时间从大名府的黑市偷偷买来的,花了好几两金子,比他的命都贵。

    透过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阵,军官小心地把望远镜收入一个布袋子里,再装入一个木匣子里,扣上搭扣,挂上锁,才着令向完颜宗弼传递第二条情报。

    不多时,金兀术完颜宗弼便知道了城门外发生的事情。

    “什么?你是说先有火光,后有雷响,那几个兵便倒地了?”完颜宗弼又惊又怒。

    得到了小兵肯定的回答之后,完颜宗弼焦躁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们来了多少人?”

    “他们先前伪装成一支商队,约莫有上百辆车,人数上千。”

    “传令,明日天亮后不许开城门,待我回来再行定夺。”完颜宗弼说罢,穿戴整齐出门,到皇宫里见金国皇帝去了。

    遇到危机之后,封锁永远是最稳妥的第一选择。

    金朝皇帝完颜亶和皇后裴满氏一同接见了金兀术完颜宗弼。

    金主完颜亶是个憋屈皇帝,自从登基之后先后被几个强势的“完颜宗X”辅政,完颜亶鲜有决断的机会。再加上皇后裴满氏也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完颜亶在朝堂之上变得更加沉默。

    完颜宗弼将情况简短地向完颜亶夫妇介绍了城外的情况,说道:“现在城外漆黑一片,情况不明。臣以为,现在当紧闭城门,静待天亮之后出城查看。”

    裴满氏虽然权力欲望强盛,可终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现在军情紧急,她被完颜宗弼一吓唬,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只得照办。

    都元帅和皇后拿定了主意,完颜亶跟着点头称是。

    当完颜宗弼打算告退之时,裴满氏说道:“兹事体大,即刻通知各大臣,明日天亮之前到前殿议事。”

    “得令!”完颜宗弼答应一声,回府邸去研究对策。

    完颜宗弼去皇宫晃了一圈的功夫,他的案头已经摆上了好几分的情报。

    其中城墙之下的讨论也都如数被记录在案。

    看着城下百姓讨论的情形,完颜宗弼顿时觉得一个头三个大,全都是说应天府好,李申之强的。

    没想到应天府的探子竟然规模如此之大,潜入如此之深,甚至到了可以主导幽州城舆论的地步。

    殊不知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当一个政权真的强大,真的得民心的时候,这世上便会多出许多“***”。

    城下有应天府的密探不假,然而占据舆论的总数不过十之二三,他们只是开了一个头,剩下的全是***。

    岳银瓶在城外小胜一场之后并没有停歇,碉堡只是建好了个外壳罢了,看上去很吓人,里面的结构并没有完善。

    若是金人趁夜出击,根本不需要动用任何攻城设备,只要几十个人朝着碉堡使劲一推,就能将这三层小楼给推倒。

    可惜应天府的女狙击手们给完颜宗弼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勒令所有人原地待命,再没人敢上前触霉头。

    等到天亮之后,金国朝堂之中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岳银瓶的防御工事也基本完善。

    金国朝堂之上,完颜亶难得主动开口:“如今城外出现一股宋军,诸位议一议,该如何处置?”

    不知为何,完颜亶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想起了宋徽宗、宋钦宗二人。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完颜宗弼跟着说道:“昨夜臣已经派人打探清楚,这是一支孤军,一夜之间在城外修筑了碉堡,不知意欲何为。臣以为,当派人将其团团围住,待其粮草耗尽之后自然可以不战而胜。”

    说完这些话之后,完颜宗弼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随着老一辈的将领先后去世,金国的主和派逐渐压过了主战派。尤其是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应天府的大败,他完颜宗弼如今还能在朝堂上把持朝局,全靠手上的兵权强势弹压。

    也有弹压不住的时候。

    话音刚落,便有人出言反对:“咱们的都元帅这是怎么了?城外不过些许流寇,占据了尺寸之地,竟然只敢围困,连进攻都不敢了?臣听闻汉人领军大将都喜欢养寇自重,这城外的宋军,不会就是都元帅养的寇吧?”

    完颜宗弼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发飙,宇文虚中说话了:“都元帅息怒。陛下,都元帅乃是老成守重之策,然朝堂其他臣工所言也不无道理。好在城外宋军不多,不若遣一谋克(百人队)出城试探一番。若能一鼓而下攻克宋军便罢,即便是失利,也能试试宋人虚实。”

    完颜亶夫妇的内心是主和派,同时也想搞金国全面汉化,因此对宇文虚中特别倚重。

    裴满氏看向完颜亶,高兴地点了点头,说道:“臣妾以为宇文相公所言甚是,陛下觉得如何?”

    完颜亶也点头称是:“都元帅,那便派几个谋克出城一探虚实吧。”

    “得令!”完颜宗弼无奈,只得应下,心里却觉得这事情一点都不简单。

    所有金人都以为城外不过是一支千人左右的宋国孤军而已。

    只有完颜宗弼知道,李申之的布局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所以他想求稳,等搞清楚李申之的真实意图之后再行动。

    同样觉得城外宋军不简单的,还有宇文虚中。然而宇文虚中并没有接到来自应天府的任何消息,他只是凭借自己的猜测,李申之在城外的碉堡不简单,所以才撺掇金主采取激进的策略。

    回到住处的完颜宗弼十分恼火,拍着桌子怒骂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一支宋人的军队出现在金国的土地上,为什么没有早早发现!”

    探子头子跪在案前,说话声音都颤抖着:“回都元帅,当这支商队刚出大名府的时候,咱们的人就跟上了。这支商队里老汉妇女居多,携带的货物里也没有甲胄弓弩之类的器械,因此便没有……”

    听到“老汉妇女”,完颜宗弼一把抓起案头的情报,劈头盖脸朝探子头子砸了过去,骂道:“妇女,妇女,他娘的应天府最难缠的就是妇女!”

    “连个情报都搞不清楚,要你们有何用!滚!”

    探子头子跪在倒退,临出门之际忽然想起一事,说道:“都元帅,小人刚刚打探到,城外的宋人里面有岳银瓶。”

三十二、打中了,也没打中

    却说岳银瓶祭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法,让金人突然无计可施。

    金人本就不擅长攻城,更何况是有火器加持的钢筋混凝土碉堡。

    金人擅长的,是长途奔袭和劫粮道。

    在以往,他们利用骑兵之利,快速奔赴两宋防御薄弱之处突袭,一旦成功便撕开大宋防线,果断长驱直入扩大战果。若是不成功,转而伺机截断宋军粮道,逼得宋军不战而败。

    真正面对面的肉搏战,其实没几场。

    曾经无往而不利的战法,在李申之出现之后忽然不灵了。

    就拿城外的碉堡来说,怎么打?

    强攻,攻不过去,还平白无故地死好多人。

    截粮道更是无用,因为人家压根就没粮道。

    其实完颜宗弼的计划是最周全的,围而不攻,困死他们。

    一如当年匈奴人困死汉将李陵。

    有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有火器,火药总有用完的时候。

    宋军只有一千人,凭借着装备优势,他们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在围而不攻的前提下,至少幽州城是安全的。

    计划是没有问题,殊不知涉及到朝堂之上的事情,凡事都要先讲一个政治。

    完颜亶想趁机建立威望,借以打压完颜宗弼,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以武立国的金国,在战场上坚决不能认怂。

    很快,金人派了三个谋克出来,分别从三个不同的角度逼近岳银瓶的碉堡。

    昨夜金兵的尸体还在地上躺着,口鼻处已经附着了不少苍蝇蚂蚁,散发着轻微腐臭的味道。

    新出的金兵顾不上管这些,进入火枪的射程之后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将盾牌高高举起,遮挡住头胸。

    越过尸体走了十米,碉堡内没有动静。

    又向前继续走了十米,还是没动静。

    金兵互相对视一眼,等着谋克长发号施令。

    谋克来不及多想,只当是宋军在碉堡里面打盹,便即刻下令全速前进。

    忽然间,只听得碉堡内一声炮响,在谋克脚边炸起一声天雷,只觉得震耳欲聋,天崩地裂。

    一百人组成的密集谋克小队当即被炸死了二十多人,剩下的人也都七窍流血,被震得七荤八素。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另外两支谋克身上。

    被震晕的金兵也没落得个好下场,被碉堡内的狙击手纷纷“点名”。

    完颜宗弼接到这份情报的时候,不屑地笑了笑,进宫去了。

    “三百人,只活着回来三十个?”宇文虚中夸张的表演,恰到好处地凸显了宋军的强大。

    完颜宗弼应道:“回来的三十个人也是人人负伤,到现在耳朵还听不到声音。”

    完颜亶问道:“都元帅跟宋人打过交道,可知道他们使用的火器到底是何物?”

    完颜宗弼说道:“宋人火器本就犀利,李申之所造的火器更是处处透露着诡异。从杀伤效果来看,臣以为宋军使用的火器,应当是一种超大好的火枪,只不过其弹丸落地可爆炸,且威力远胜轰天雷。”

    这个时代的土著用自己的方式理解着热武器,倒也不能说错。

    宇文虚中惊道:“其威力恐怖如斯,万一宋军用此神器大肆攻城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完颜宗弼摆了摆手,说道:“宇文相公不必惊慌,臣以为宋军携带此神奇的数量必不会多,否则也不会只放一炮,然后再用火枪补射了。”

    完颜亶悄悄给裴满氏递了个眼神,收获了一个白眼。

    “咳……”这次夺兵权以失败告终,完颜亶说道:“都元帅以为,我大金当如何应对?”

    完颜亶没有再纠结兵权的事情,既然夺权失败,那么该服软就得服软。军国大事还得仰仗完颜宗弼。

    皇帝放低了姿态,完颜宗弼也表现出了臣子该有的姿态:“回陛下,臣之前的策略的确有些保守,不过宋人的战法倒是给臣一个提醒。既然宋人可以用投石车,咱们为何不用投石车?”

    自古以来,守城方对攻城方使用投石车,是一种常规战法。

    只不过到了金国这边,一来他们本不擅长城墙攻守战,二来金国的城池基本没有出现过军事威胁,是以一时之间想不出有效应对措施。

    经过完颜宗弼一提醒,金国朝堂文武官员们才回过味儿来。

    城外的碉堡虽小,但那也是一座小城池。

    既然是城池,那就按照攻打城池的方法来对付,嫣有不胜之理。

    不多时,金人推着五六架攻城车从城门走了出来,在宋军射程之外排兵布阵,做好准备。

    待军官一声令下,投石车呜呜丫丫地射出了一块快巨石,朝着碉堡飞驰而去。

    金军的投石机依据宋军回回炮改制而来,不论是射速还是射程,都有了很大幅度的提高,唯独精度还差点意思。

    射击精度这玩意,想要提高可不容易,这玩意讲的是科学,玩的是计算能力。

    纵使金人掳掠了再多的汉人能工巧匠,也发明不出“火控”的概念。

    这一次的试探,完颜宗弼踏上了城头,拿着从木匣子里刚刚取出的单筒望远镜,打算瞧瞧碉堡里面要耍什么把戏。

    让他吃惊的是,碉堡没有任何应对,而是真的在耍把戏。

    只见岳银瓶站在一处窗口,身后摆着案几,上面贡着牛羊猪三个牲头,焚香祷告,竟然在那里作法。

    法术这玩意,当年宋人在开封城里就玩过,结果对金人不起作用,反倒加快了开封城破的速度。

    而岳银瓶的法术能不能成功,完颜宗弼心里一阵突突,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两轮投石机投射过后,没有一颗石头砸中岳银瓶的碉堡。

    投石机那感人的命中率,本来就是往人堆里砸的,能砸住谁全看命。真要是给了一个特定目标,反倒不容易打中。

    不过没关系,反正宋军被围在碉堡里动弹不得,金人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一发不中就两发,两发不中就十发,十发不行射他一百发,总有一发能蒙中。

    用不了一百发,投石车齐射到第三轮的时候,便有一发石弹砸中了碉堡,碉堡毫发无损。

    准确地说,这发石弹砸中了,也没砸中。

三十三、围城失败

    却说好不容易有一发石弹击中了岳银瓶的碉堡,却只是轻轻擦了一下便滑了过去。

    这不是什么高科技,而是已经被验证了装甲技术——倾斜角。

    李申之作为一个伪军事爱好者,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

    岳银瓶在建碉堡的时候,并不是修成了四方形,而是八角形,并且有棱角的一面朝着幽州城。

    除此之外,碉堡还参照了斗栱的技术,修成了下窄上宽的构造。

    石弹砸中碉堡的时候,不仅平面上有夹角,从上往下更是与飞弹的来向形成了大钝角。

    根据神圣九年义务教育中初中物理牛顿物理分析法则,作出力的分解后可以发现,石弹作用在碉堡上的力已经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二三。

    这样的力道砸在钢筋混凝土的碉堡外墙上,几乎无法形成伤害。

    饶是石弹的伤害微乎其微,依然把碉堡内的人给吓得够呛。

    倾角防护的原理虽然如此,毕竟没有在实践中验证过,任谁心里都会打鼓。

    亲眼见到碉堡可以免疫石弹的危害,宋军众人的心才终于踏实下来。

    碉堡内,唐婉紧张得直跺脚,小手快速地把高耸的胸甲拍得啪啪响:“吓死我了,真真的要吓死我了。”

    岳银瓶拿着望远镜观察幽州城头状况,冷静地说道:“早跟你说过没事的。再说了,都已经到这个份儿上,怕也没有用。”

    唐婉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忽然活泼了起来,笑道:“咱们埋的地雷刚刚炸了,金人要是再派几支谋克冲过来可就糟了,还好他们放弃了。”

    岳银瓶目不转睛地看着城墙,语气毫无波澜道:“就算他们冲过来,咱们也不怕。”

    唐婉还要再说话,只见岳银瓶抬起右手示意众人噤声:“城墙望楼下,所有狙击手准备。”

    碉堡内的气氛顿时肃穆了起来,五个狙击手立马进入瞄准状态,从不同角度分别瞄准城墙上。

    狙击手们屏息凝神,等着岳银瓶射击的命令。

    从岳银瓶下达的命令来看,这是定要将城头之人一击必杀,丝毫不给留活路。

    城墙上,完颜宗弼正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碉堡外墙。

    他想要研究一下,为什么石弹砸上去会一点效果都没有。

    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朝完颜宗弼袭来,他调转望远镜视线,凭直觉转向了另一个碉堡的开口,只见一个黑洞洞的枪管朝着自己,已然火光乍现。

    本能地往地上一蹲,完颜宗弼只觉得脑门上被人重击了一下,头盔朝后飞出了十多米,头发散落在身后。

    与此同时,身后的望楼上发出砰砰声响,被子弹击中后木屑碎石飞起一片。

    “哼!”

    完颜宗弼将望远镜交给身边侍卫,猫着腰沿着城墙垛子走了,连头盔都不捡。

    城下的投石机继续工作着,间或有一颗石弹砸中碉堡,同样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等完颜宗弼走后,操作投石机的人纷纷被狙击手点名射杀。

    投石机也哑火了。

    碉堡内的岳银瓶恨得狠狠跺了一脚:“狗贼,算你走运!”

    唐婉笑吟吟地说道:“这样也好,先让他们知道投石机对咱们无用,再狙杀他们吓破他们的胆子。完颜狗虽然这次死里逃生,恐怕再也不敢上城墙了。金人的士气,就这么完蛋咯。”

    岳银瓶只是遗憾没能杀死完颜宗弼,好在战略目的达成,总的来说这第一天的防守战打得十分漂亮,便下令道:“原地休息。”

    与此同时,金国朝堂上炸开了锅。

    完颜宗弼披头散发地站在城头上,仿佛打了大败仗的落魄将军。

    事实上也的确是打了一个大败仗。

    宇文虚中惊道:“都元帅,缘何狼狈如此?”

    完颜宗弼恨恨道:“宋人狡诈,险些中计。”

    宇文虚中心中大爽,口中大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打又打不过,算计也算计不过,就任凭那宋人在我幽州城外肆虐吗?”

    完颜亶更是着急上火,问道:“都元帅,可有退敌良策?”

    此时完颜宗弼也顾不得脸面,说道:“回陛下,碉堡坚固刀枪不入,不可强攻。臣以为当继续围困,待其中断粮断水,宋军不得不走出碉堡之后便可一击破敌。”

    完颜亶见说,身子稍稍坐回了一些,说道:“那便依都元帅所言。”

    完颜宗弼继续说道:“臣还有一奏。臣与李申之打过交道,此人狡诈异常,行事更是套中套,连环套,看似奇怪的行动,其实都在为后面做铺垫。臣请即刻派出斥候查看方圆百里军情,看看那李申之到底有什么后手。”

    完颜亶说道:“全赖都元帅布置周全。”

    金军的动作很迅速,很快便调集了三万人马,在幽州城外将岳银瓶的碉堡远远围住,同时从四个城门撒出了无数的斥候,探查范围遍布整个华北大地。

    金人的动作被宋军全都看在眼里。

    岳银瓶收起手中的望远镜,吩咐道:“原地休息,这几天估计不用打仗了。”

    宋军留下观察瞭望的人,剩余人等纷纷转入内务工作,或者补充弹药,或者清理碉堡,忙活了好一阵才纷纷坐下喝水吃干粮。

    唐婉凑到岳银瓶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小岳帅的肋骨:“这小李相公也不是料事如神么。他说咱们这一千人就能把幽州城给包围了,只要咱们钉在这里金军就不敢轻举妄动。我看这金人还是一波一波地往外跑,没被咱们给吓唬住么。”

    岳银瓶眼睛都没睁,笑道:“那当然。小李相公拿有你家小陆相公好,允文允武,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名。”

    唐婉闻言甜甜一笑,靠着岳银瓶也闭上了眼睛,憧憬着陆游率领千军万马杀到幽州城下的美景。

    到时候是该站在碉堡上为他擂鼓呢,还是吹一首曲子?

    ……

    一转眼,十天过去了。

    在这十天里,宋金双方出奇地平静,双方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碉堡内每天按时往外扔着生活垃圾,金军按时将情况汇报给完颜宗弼。

    除了碉堡方圆数百米的范围,金国的军队和百姓就和往常一样进城出城,该有的生活一点都没有变。

    仿佛碉堡不存在,也不曾存在似的。

    先前的那一仗,倒也说不清到底谁胜谁败。

三十四、能歌善舞

    十天的和平转瞬即逝,金国派出的探子也陆续传回消息。

    除了太原城的求救信之外,自从大名府往北并没有宋军出没。

    然而金国控制地区并不太平,来自民间的起义此起彼伏,俨然一副星火燎原之势,金国的知县都被杀了好几个。

    更可怕的是,金国不敢大规模地派兵去平叛。

    碉堡内的宋军,也同样不好过。

    十天没有补给,他们的淡水和粮食补给都出现了危机。

    唐婉忧心忡忡地望着南方:“岳娘子,你家李相公不会又失误了吧?要是再送不来补给,咱们就该殉国了,我可不想被金人掳掠走。”

    岳银瓶笑了笑,说道:“再等三天,如果补给还不来,我带你们突围。想抓我,金人还没那个本事。”

    说罢继续闭上眼睛养神。

    少动少说话,就能少消耗粮食和水,就能多坚持几天。

    莫要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小小积累,关键时刻往往会成为左右战局的胜负手。

    相比于碉堡内的煎熬,金国的朝堂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宇文虚中大声疾呼:“如今天下大乱,再不出兵平叛,我大金国将不国,山东危矣,幽州危矣!”

    完颜亶一脸焦急:“都元帅,真的不能出城平叛吗?”

    完颜宗弼强压着胸中的一口憋屈:“陛下,从目前反馈的情报来看,臣还是不知道李申之到底图谋的是什么。”

    宇文虚中冷笑一声:“这还需要猜他图谋的是什么吗?他李申之图谋的就是我大金的江山!区区一千人就将我大金国都幽州城困在此处。照此下去,不用他李申之出兵,我大金自己就离亡国不远了!”

    宇文虚中话说得夸张,但未尝不是幽州城中金国贵族们的心思,只不过他们身为金人不便说出来罢了。

    完颜亶被宇文虚中一撺掇,心中更加焦急,催促道:“都元帅,那城外宋军不过区区千人,咱们派遣万人仆从军从四面合围,若是不够便派十万人,让他们汉人先上,难倒连这个小小碉堡都拿不下来吗?”

    金国皇帝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浑不觉朝堂之上有不少汉人官将,此刻被深深寒了心。

    汉人寒心不寒心,金国的勋贵压根顾不上,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

    完颜宗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根据臣的观察,碉堡内的宋军最多再坚持五日,五日之后他们必定弹尽粮绝,到时候定能将他们一举全歼。”

    完颜亶抬手指着完颜宗弼,手指微微颤抖,说道:“五日,还要五日?!河北已经反遍了天,再过五日幽州城中都要叛民遍地了吧!朕命你即刻点齐一万仆从军,强攻城外的碉堡。”

    诚如金人所感受到的不祥预感,城外的碉堡虽然没有杀伤许多金兵,但是却极大地鼓舞了燕赵大地上反金的义士。

    宋军的一支千人队,能够在金国国都幽州城外矗立十日,毫发无伤,这说明什么?

    说明金人不行了。

    完颜宗弼懂战术,可是完颜亶必须讲政治。

    金人急需一场对宋战争的胜利,来证明自己还行。

    不多时,一万由辽人、奚人、蒙兀人、汉人组成的仆从军,从幽州南城门鱼贯而出,将宋军的碉堡团团围住。

    唐婉正值警戒,发现状况后赶紧将岳银瓶拉了起来:“金人出来了,该准备咱们的新式武器了吧!”

    岳银瓶只瞧了一眼,立马进入战斗状态,下令:“全体就位,把这几天攒的尿全都拖出来,一战打垮金人的战斗意志!”

    完颜宗弼虽然不愿意强攻,但是君命大于山。

    当作战的命令下达之后,完颜宗弼知道兵贵神速。

    仆从军刚刚合围起来,一刻不停歇地发动了总共。

    地雷炸了又炸,仆从军顶着狙击手的点名,趟完了所有的地雷,损失不过千余人。

    闯过了雷区,爆炸不再出现,完颜宗弼好像瞧出了点意思。

    宋人的轰天雷,使用起来好像不是很便利,完全可以用人命填过去。

    既然仆从军冲破了轰天雷大阵,已经接近碉堡墙下,在接下来的肉搏战非常不利于宋人。

    且不说战力谁强谁弱,关键在于宋人死一个便少一个,而金人可以不停地添油。

    想到这里,完颜宗弼觉得这或许真的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一举破城活捉岳银瓶的机会。

    如果真的能将岳银瓶拿在手中,这会是宋金谈判中,握在金人手中的一个分量极重的筹码。

    “传令,调本帅亲兵前来,准备战斗。”完颜宗弼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传令兵还未转身便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听到碉堡上传来一阵新奇的声音,从来没听到过的声音。

    与宋军交战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声音代表着一种新式的武器,而这种武器的出现必将使得金人再度大败,甚至于都元帅完颜宗弼会因此更改命令。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水冷马克沁机枪的声音,喷着一道道火舌,收割着金人仆从军的生命。

    碉堡外五十米至一百米的范围内,交叉火力构建了一道炼狱场,没有任何生命可以活着越过这片区域。

    完颜宗弼的直觉再度出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危机感出现在脑子里,比城墙上被狙击的危机感更重百倍。

    直觉告诉他,现在应该立刻马上率领军队杀出幽州城,越过燕山长城北上,远遁万里回到自己的老家。

    否则,他将惨死在异国他乡。

    他的直觉从未出过错,然而终究无法说服自己就此弃城而去。

    无奈地摇了摇头,完颜宗弼下令停止攻击,回皇宫复命。

    碉堡内,浓烈的尿骚味和火药味弥漫在封闭的空间内,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岳银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饶是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依然不敢相信。

    马克沁的威力他是见过的,但是没有见过这玩意杀人。

    看着碉堡外密密麻麻堆满地的尸体,岳银瓶第一次觉得个人的勇武屁都不是。

    手里拿着已经因为过度受热而变形的马克沁枪管,她依稀记得李申之说过的话:“就是这玩意,让能征善战的蛮人变得能歌善舞。”

    金国的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宇文虚中没有拱火,完颜亶不知该如何应对。

    良久之后,还是完颜宗弼鼓起勇气,说道:“陛下,等再过五日城中断粮……”

    这时,大殿之外传来一道急报:

    太原失陷了!

三十五、做生意要守信用

    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城池。

    有些城池据说很难攻破,也仅仅是存在于传说之中,其本身并没有经历多少战争的洗礼。

    在华夏历史上,就有这么一座城池,她很难被攻破,却又在战火中一次次地经受洗礼,一次次地被攻破。

    她就是太原。

    春秋战国时期她便开始经受战火的洗礼,一直到抗日战争,见证了华夏历史。

    太原城并不是坚不可破。恰恰相反,她经常被攻破。

    之所以还能称之为坚城,是因为她每次被攻破,都是一场硬仗,一场足以让胜利者都为之胆寒的硬仗。

    最著名的要数唐宋交际时期的北汉政权,凭借太原一城之坚,生生地阻断了后周柴荣和北宋赵匡胤的统一之路。

    倘若当时的北汉政权稍稍软弱一些,太原稍稍不那么坚固一些,华夏历史或许会换个样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金国人不愿意相信太原城就这么失陷了。

    殊不知往常守卫太原城的是太原人,而这一次,守卫太原的是金人。

    剽悍的太原人不仅不会帮助金人守城,更是在吴璘与岳云的联军围城之后,在城内纷纷发动了暗杀金人的活动。

    太原攻城战开始之前,岳云的营中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张孝纯。

    当年金人进攻太原时,张孝纯与王禀拼死抵抗,从野战打到守城战,从守城战打到巷战,战斗到了最后一兵一卒,兵败被俘,不得已降了金国,后来被任命为北齐的官员。

    正是因为这一段不光彩的精力,让他后世名声大坏。

    殊不知在任职北齐期间,张孝纯与宇文虚中一样心系故土,积极向南宋朝廷传递情报,其中就有一条是暗杀赵构的计划,帮助赵构逃出生天。

    如今金人大势已去,张孝纯率部反水,直接加入了岳云的军中,打算一雪前耻。

    岳云得此大将,自然心中大喜,连夜召集吴璘等将领前来,一同商讨破城良策。

    张孝纯曾任太原知府,对太原城了如指掌。有他部署攻城计划,自然事半功倍。

    而张孝纯只有一个愿望:当一个先登勇士,他要在攻城战中第一个爬上城墙。

    岳云、吴璘、张孝纯都是当世良将,一夜之间就将明日的攻城战布置得妥妥当当。

    翌日一早,张孝纯领着重甲步兵率先发起了进攻。

    随后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守城的汉人仆从军认出了张孝纯,当即临阵反戈,将身边的金人监军杀了个干干净净。

    消息传回府衙,那金人将军竟然直接领着人夺门逃了。

    岳云从来没打过狮子搏兔的仗,一不留神让主将给溜了,恨得牙根直痒痒,当即就要领一支骑兵出城去追。

    幸好吴璘是个稳重的,急忙劝住:“咱们刚拿下太原城,当立即整合兵力,伺机配合幽州城的行动才是。至于追击金军败将,派一员精干统制便是。”

    岳云经此一劝,也跟着冷静下来,说道:“若是前些日子,整顿太原或许还要费些力气。现如今咱们得了张知府,治理太原还不是易如反掌。”

    张孝纯赶紧拱手致谦:“惭愧惭愧,老夫实是愧不敢当。能苟延直今,已是厚颜无耻了。”

    岳云连忙劝住:“张公此言差矣。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岂能被这些小节束缚了手脚。张公只管放开手脚来干,官家那厢本帅为你承当。”

    张孝纯眼角滚下两股浊泪:“敢不效命!”

    张孝纯毕竟降过金人,是一个有政治污点的人。岳云之所以敢承诺保下他,是因为了解李申之的为人。

    李申之这个人,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曾经降金降辽而存在偏见,那都是不得已之下的无奈之举。说到底还是官府先自无能。

    真正让李申之不待见的,是那些降金以后,残害汉人同胞的狗汉奸。

    那些人必须死。

    太原城中的三个主事将领,虽然都来自不同的阵营,但实际上以岳云为首。

    不是说岳云能力有多强,资历有多老,而是因为他代表着李申之。

    岳云也不谦让,把张孝纯重新安回了知府的位置上,接着给吴璘安排道:“我打算从吴帅这里调走一些精兵,不知吴帅是否方便?”

    吴璘略一沉吟,问道:“岳帅要调兵,自无不可。只不知岳帅有何打算,能否告知一二?”

    岳云朝着西面指了指:“图谋甚大。”

    ……

    所有人都知道李申之的图谋很大,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图谋的到底有多大。

    太原失陷的消息传回了幽州城,金国上下一致决定要顶住压力增援娘子关,不让宋军轻易出山西。

    严格来说,娘子关并不仅仅是一个关卡,而是一条通道,她贯穿太行山联接山西与河北,理论上可以在出口和入口设两个关卡,如今仍在金军手中。

    与太原城不同的是,娘子关上全部是金军,没有汉人百姓,因此不存在临阵反戈的顾虑。

    金人现在心里吊着一口气,就看城外碉堡里的人,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碉堡里的人的确很难过,但是他们有盼头。

    这不,就在碉堡里的宋军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一支商队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碉堡之下。

    然后在岳银瓶率军拿刀的“胁迫”之下,开始大摇大摆地卸货。

    城墙上的军官看到之后,当即派出两路信使,一路去都元帅府向完颜宗弼报告,一路去合围碉堡的军中问个究竟。

    不多时,完颜宗弼率先登上城墙。

    吸取了上次被狙杀的教训,完颜宗弼穿了一身士兵的服装,找了一处偏僻隐蔽的地方,悄悄地观察。

    又过了一会,前线的消息传回来:“报都元帅,那是一支商队。”

    眼见着半个月来的坚持即将化为乌有,完颜宗弼此刻怒火高涨,恨不能将眼前的小兵碎尸万段,却不得不压着性子询问情况:“谁家的商队?为什么能靠近幽州城!”

    前文说过,幽州城外除了这一处碉堡以外,各种商贸活动一如以往,并未中断。

    只不过所有商队在进入幽州界内之后,都会被金人询问事由,只有合理合法的才商队才会放行。

    说人话就是:有背景的商队才能放行。

    完颜宗弼的问话,翻译过来就是:这是谁家的商队。

    小兵应道:“他们是应天府来的商队,说是……”

    “应天府?李申之?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说是来缴纳岁贡的!”

    “岁贡?!”完颜宗弼一口老血差点喷在城墙上。

三十六、一个都不许走

    就在岳银瓶的碉堡弹尽粮绝的时候,应天府的岁贡送到了。

    这是李申之当初与南宋朝廷达成的协议,由李申之负担对金人的岁贡,换取应天府相对自主的自理权。

    李申之也从未爽约,每次都按时足额地缴纳岁贡。

    打仗是打仗,不耽误做生意。

    老美跟小日本在太平洋上打得火热的时候,生意可一天都没断过。

    这一次的岁贡与往日的有些不同,除了铜钱和绢帛之外,还增加了许多工业品。

    金人很眼馋应天府的工业品,所以通过届时还当着皇帝的赵构施压,让应天府拿出一部分工业品代替传统岁贡。

    李申之“迫于无奈”地答应了。

    于是乎,这批包含着军用干粮,净水粉,定装子弹以及许多新奇玩意的岁贡,就这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碉堡之下。

    当完颜宗弼拿到岁贡车队的报关单的时候,气得一拳砸掉了半块墙砖,整个拳锋顿时鲜血淋漓。

    宋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他眼皮子地下玩把戏,人家的报关单写得清清楚楚,路线规划得明明白白,可整个金人上下竟然没有人能作出预判,宋人的岁贡会成为碉堡的补给。

    亦或者是有人看出来了,却选择不说。

    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没用,完颜宗弼知道朝堂上的人靠不住,他必须得行动起来了。

    完颜宗弼气冲冲地赶回了都元帅府,准备下一步的谋划。

    碉堡虽然得到了补给,但仍然不具备攻击力。只要不去招惹岳银瓶,也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后果。

    斥候们不断地朝燕京城里传递着消息,金国的局势一天不如一天。

    完颜宗弼面对着每况愈下的局面,终于等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刻,民变四起。

    民变早就起来了,金国早已无法掌控对周边局势的控制。

    而现在,造反的百姓慢慢聚拢了起来,形成了几十股万人规模的部队,朝着幽州城围拢了过来。

    如果说这幕后没有人操纵,完颜宗弼是不信的。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看清楚了李申之的布局。

    先在幽州城外扎下一颗钉子,让金人不敢轻举妄动,然后再到四处煽动民变。

    如果没有这颗钉子,那么金人的骑兵便可以随意出击,民变很快就会被镇压。

    河北的反金义士自打靖康之难后被反复镇压,实力已经大不如前,金人只需要派出几个猛安(千人队),就能横扫河北大地。

    如今却不行了。

    错过了最初的镇压机会,民兵俨然成了规模,再想要镇压的话,必须得正儿八经地打仗才行。

    可现在,金人若是敢大规模地对外用兵,都城就会面临被攻破的危险。

    对于金人来说,局势前所未有地凶险。

    完颜宗弼在凶险之中,终于看懂了李申之的打算。

    修碉堡也好,煽动民变也罢,都是李申之的烟雾弹。

    李申之真正的图谋,是攻破幽州城。

    而不管是碉堡,亦或是民变,都不足以攻破幽州城。想要占领幽州城,应天府必须大规模出动正规军。

    完颜宗弼打算找到宋人的正规军,充分发挥骑兵优势与其野战,只要打赢了这一场野战,那么幽州城外的碉堡和民变都会不攻自破。

    在此之前,金人在军事上选择了保守主义,也是在等李申之的主力出现。

    从完颜宗弼搜集到的情报来看,李申之的主力的确出现了。

    人数正如完颜宗弼所料,只有三万人。

    应天府能凑出这三万正规军,已然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

    当初应天府打防御战的时候,可以老少妇孺都上场,搞全民皆兵。

    然而出境作战,这一套便行不通了。

    能出境的必须是精兵,并且还不敢派出全部精兵。

    应天府政权与南宋朝廷虽然明面上是一家,但是双方都想掐死对方同样心照不宣。

    李申之也得防着南宋朝廷趁他北伐的时候背后捅一刀。

    完颜宗弼经过了充分的推演,觉得自己的胜算很大。

    宋人有三万人,却大多数是步兵。虽然战斗力很强,但是机动力很弱。

    失去了城墙防御工事的保护,他们的战斗力有限。

    殊不知完颜宗弼一厢情愿地在这里精打细算,李申之却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在宋人的行军大营里,李申之与岳飞在沙盘前反复地推演着局势。

    “梁兴他们领着义军已经前进到了良乡,距离幽州城只有一日路程,正在等待其他路人马集结。”李申之看着慢慢的小红旗,说话都眉飞色舞。

    岳飞的脸色却有些凝重,说道:“只要再有些时日,咱们造出足够的机枪和子弹,实力上完全可以碾压金人,你为何非要急功冒进?”

    李申之说道:“我不想放走一个金人,他们一个都不许走。”

    “呼……”岳飞深深出了一口气,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李申之说道:“让我守城还行,攻城却不是我的强项。再说了,只有我当诱饵,才能让金人更加疯狂。”

    岳飞皱眉沉默了片刻,忽然眉头舒展,一抖披风,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帅位之上:“既然主意已定,那么老夫便当仁不让。”

    帐下一众将校纷纷精神一振,齐齐抱拳听令。

    岳飞接管了所有军事指挥权,连带着宋军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这是独属于岳飞的人格魅力,一股完全不同于李申之的人格魅力。

    与李申之打交道的时候,他们会觉得李申之是一个神奇的好兄弟,总是能给他们带来惊喜,能帮他们解决问题。

    而岳飞,是那种类似于父亲样的角色,拥有绝对的权威,他们只需要听命死战便行。

    不到一炷香事件,岳飞便下达了上百道军令,众将校纷纷领命出帐,领着各路人马朝着不同的方向进发。

    行军也是一门学问,不可能所有人马都走同一条路,需要将帅根据实际情况规划出不同的路线,再兵分几路各自进发,最终在目的地集结。

    宋人的进军路线,很快便出现在了金人的朝堂之上。

    完颜宗弼作为军方的代表,替众人分析着局势:“臣以为,宋人是打算先派遣造反的流民攻城,其主力再趁乱夺我城池。”

    完颜亶哪里经历过这种架势,顿时手忙脚乱,问道:“都元帅,计将安出?”

    完颜宗弼一字一句道:“强攻碉堡,活捉岳银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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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不怂介绍:
南宋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年)。
这一年,宋金和议板上钉钉,秦桧独相权倾朝野。
这一年,岳飞锒铛入狱,赶在年前被处斩。
这一年,陆游还是那个热血青年,朱熹还是小正太,李清照已是半老徐娘。
这一年,本该不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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