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商队
东陆,九鸣州。
宽敞的官道之上,一队满载着货物的商队在高头大马的镖局护卫下缓缓朝着不远处的城镇行去。
商队行商,既会带着自家养的打手护卫,也会雇上镖局的镖师。
自家护卫保护自己的安危,镖局的镖师保护货物和主家。
二者之间又可以相互牵制,更加确保商人的安全。
而整个商队,又不仅仅只有一家商人货物。
往往走在路上,便会有那些请不起镖师的游商,或是出门在外的人家,或是外出游历的书生,都会给点钱,拜会过主家,也可以跟着商队一同走。
人多了,又有镖局的镖师在,寻常的山匪都不敢来犯,自然要安全上许多。
这一队商队便是如此,本是由曲国的大商贾牵头,前往隔壁金国行商,穿越两国非是小事,浩浩荡荡请了不少镖师。
后头也跟了不少的人。
有跟着去他国行商的两支小商队,有去金国探亲的一家子,有去边陲赴任的官员,也有四处游历的书生主仆。
一眼望去,这商队竟有不下二十辆马车。
浩浩荡荡的人数更是不下百人。
为首的商队主家姓瞿,主事人是一位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虽穿金戴银,但常年在外奔走的面容上染了不少风霜。
独坐的马车外表寻常,内里却极大,层层叠叠铺着软垫,将马车的颠簸降到最小,桌上用的茶杯是金镶玉的,熏着的香更是香中珍品。
随侍的两个婢女皆乖巧的跪坐在绒毯之上,身着轻纱,雪白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臻首微垂,一者捏肩,一者捶腿。
半分也无赶路的艰辛。
“笃笃。”
马车车厢被敲响,骑着大马的护卫靠近车帘,车帘被一双素手掀开一条细缝。
“家主,有商队跟着我们的车队。”
这是又有新的商队想要加入他们这个大商队。
车内的主人见怪不怪,只问道,“干什么的,可打听清楚了?”
商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收下其他人的,免得惹来什么麻烦。
“……看样子似乎是奴隶贩子。”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精壮男子手握长刀,有些不喜的皱眉。
人牙子只要是正当买卖的,在各国之间都是正当的,但名声却是不好。
人族哪里都有,如非必要甚少有两国之间的奴隶买卖。
不过……曲国好风雅,金国崇武风,使得两国之间,曲国婢,金国奴,却是两国达官贵人攀比的话头。
使得两国之间的人牙子都多了不少。
“瞧着不像卖曲婢的,囚车上的多是壮年,男女皆有,还有不少孩童。”
商队的走南闯北,眼力劲十足,一眼就瞧出来了端倪。
“且那些奴隶,个个都不大正常。”
人牙子收到手的奴隶必然是要调教一番的,寡言少语或是畏畏缩缩也是正常。
但这群奴隶,却像是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同样是害怕,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护卫说不出来,只能细细的与主家分说自己看到的。
能带在身边的自然是亲信。悠闲躺在马车里的主家瞿老爷坐直了身子,两个婢女自觉的停手,垂着头安静下来。
“见到商队主人了?”
身在江湖,什么事能管,什么事不能管,瞿老爷最是分明。
“只见到了管事的,看样子,有点瞧不起人,”护卫拉了拉有点不安踏足的马匹,缰绳绷直,又添了句,“……沾过血,怕是不止一两个。”
这话的意思,是那个管事手上有不止一两条的人命。
瞿老爷脸色一沉,那可是管事,不是护卫,手上就有人命。
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安。
瞿老爷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看,只看到了马车车厢,“多少人?”
问的是那队奴隶贩子的护卫有多少。
“这也是最奇怪的一点,”护卫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神情郑重,“他们没有护卫!”
“咱们要做的买卖不容有失……”瞿老爷沉下脸,不想接这个买卖,“把他们赶走!”
护卫领了命令,刚要调转马头,却听见瞿老爷又改了口,“慢着!”
“快到做饭的时间了,原地停下修整,把官道让出来。”
离做饭的时间还早的很,瞿老爷这般吩咐,显然是想不着痕迹的与那队奴隶贩子分道扬镳。
这是不想得罪对方。
护卫明白瞿老爷的谨慎,毕竟那个商队的主家如何尚且不知,但一切都透着股诡异。
出门在外,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护卫刚刚点了头应是,正要打马离开,就见坐下马匹突然不听使唤,浑身颤抖着的僵在原地,不肯挪动半步。
他下意识的要拔刀,结果自己也僵在了原地,一股冷彻心扉的威压牢牢锁定住了他,多年在生死边缘锻炼出的直觉,让他心神大骇。
悄无声息的,瞿老爷的马车里便多了一道身影。
两个婢女尚未尖叫出声,便晕了过去。
瞿老爷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出来,就被悬在脑门上的匕首逼得咽了回去。
眉心隐隐刺痛,悬在他面前的匕首是真正悬在半空中的。
见多识广的瞿老爷咽了口口水,脸上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看向眼前一身黑色衣袍的白面男子。
“您……您是仙人吧?”
瞿老爷是知道修仙者的存在,他行商诸国,曾在道上听过消息,还曾经有缘得见过仙人斗法。
都使得他知道零星修士的讯息。
他也曾重金与一些散修打过交道,虽未能求的仙家法门,但也知道了,这些所谓的修士,除去那一身非人的本领,也不能超脱凡人的世俗念头。
比如说,一些珍惜的药材,还有金银。
浑身阴冷的白面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黑漆漆的狭长眼眸盯着瞿老爷。
“我……我有钱,可以供奉给仙人,商队里面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百年的天山雪莲,人参,鹿茸,都有!也可以供奉给仙人!”
瞿老爷见白面男子无动于衷,咬了咬牙,“我这儿还有一件宝贝!是从其他仙人那儿买的,我也可以送给仙人!”
见白面男子终于动了动眼珠子,瞿老爷连忙笑了笑,在白面男子的视线里,缓缓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东西。
这东西被瞿老爷牢牢握在手里,在白面男子视线下移的瞬间,瞿老爷顿时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同时身子拼命往旁边一扑。
第八百二十章 钱,权,色
明黄的符箓迎面砸向面白男子。
瞿老爷灵活的翻身了前滚,一把推开挡路的婢女,就想要冲出车厢。
却听见一声不高不低的冷笑声响起,时间仿佛凝固。
符箓闪烁着微光,被一只修长的手掌随意的捏住,轻轻用力,那符箓上的符纹如同穷途末路的困兽,徒劳的闪烁了两下,在其手中化作灰烬。
而被瞿老爷推开的婢女,面上仍带着惊恐之色,却直直撞到了那把匕首上,肩膀上的血肉被轻易的洞穿,发出一声惨痛的哀嚎。
瞿老爷伸长的手指尚未碰到车帘,便生生定在了原地,眼珠子里溢满了惊恐之色。
他动弹不得了!
唯一能动的眼珠子不断的转动,瞿老爷期待的动静迟迟没有传来,反而等到了一声冷笑。
当下心便凉了半截。
这个突然出现在车厢里的白面男子,定然是那些修士口中的大修士。
那道符箓是瞿老爷花费重金从一个修士手上购得的,原本有两张。
一张他用在了两年前一伙大流寇的劫道上。
只是轻飘飘的一张符箓,就能降下一道神雷!
生生劈死了十几个匪徒流寇,直把那些流寇吓得面无人色,兵马皆乱,最后被他的那些护卫们反杀了大半,剩下的则逃窜离开。
也是那一次,瞿老爷的声望彻底在各国商贾之中流传开来。
他们瞿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那些匪徒流寇也不敢来侵犯。
于是乎,这剩下的一张符箓,便被瞿老爷当做护身符,日夜不离身。
谁能想到,这能够降下神雷,被瞿老爷视为保命符的符箓,在这白面男子面前,竟然脆弱的仿佛一张真正的黄纸。
白面男子见这瞿老爷居然敢自不量力的用一张低等的符箓攻击他,还想逃命,当即眼底有红光一闪,杀意便在心底蔓延。
一招手,匕首毫不留情的穿透婢女的肩膀,破开一个大洞,无视了婢女凄厉的叫声,便要朝着瞿老爷的脖颈斩落。
匕首锋锐无匹,裹挟着杀意而来,却生生停在了瞿老爷的脖颈之前,仅仅差了分毫。
白面男子侧了侧脑袋,似乎在听谁说话,最后不耐的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骨头错位声响,分外瘆人。
刀锋未曾碰到脖子,但瞿老爷的脖子还是被锋锐的刀气所伤,浮现了一抹红痕。
纵是不耐,白面男子还是收回了匕首,声音森冷,“莫要耍什么花招,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乖乖继续往前走就是。”
说完,没等瞿老爷回答,白面男子一如出现那般突然,消失的也很突然。
连马车的车帘都不曾卷起半分。
白面男子一走,瞿老爷瞬间瘫倒在地,压在了婢女的身上。
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婢女毫无动静。
瞿老爷的手碰到粘腻的血液,温热又粘腻的触感让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情知自己刚刚逃过一劫的瞿老爷到底是常年在外奔波的老手,生死也不止经历过一回,只是这一次格外凶险罢了。
马车外同样恢复行动力的护卫连忙打马靠近马车,焦急的开口,“老爷?您没事吧?”
马车里的动静根本没有传到外面分毫,但过着刀口舔血生活的护卫还是察觉到了危险。
瞿老爷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他不但不怕,反而还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兴奋之感。
富贵险中求!
他是商贾,最是明白这个道理。眼前固然是一个极大的危机,但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机缘!
瞿老爷能把家业做的如此之大,靠的未尝不是这拼搏的决然。
刚刚那白面男子话未说尽,但瞿老爷却是个聪明人,立刻便明白了这个白面男子恐怕和刚刚来的那一群奴隶贩子有关。
“我无事!”瞿老爷心下算盘打得响,转眼便定了主意,“跟在咱们身后的那队奴隶贩子,不要管,必要时还可以给些关照。”
马车外的护卫透过马车掀起的车帘,窥见一角地毯上面色青白的婢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又对上了瞿老爷冒着精光的双眼,连忙低头应是。
“丹娘和玉娘如何了?”瞿老爷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
护卫下意识的看向老爷车后那架富贵堂皇的马车。
香车宝马,珠帘翠幕,隐有暗香浮动。
那里面,是瞿老爷如珍似宝的两个女儿,也是瞿老爷此行最大的货物。
原是要献给金国国都里,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
现如今,老爷问起两位小姐……
护卫不敢深思,只答道,“两位小姐自是无恙。”
瞿老爷并不在意一旁气若游丝的婢女,只伸手摩挲着另一个婢女瓷白的面孔,在婢女惊恐的神色里露出一个冷漠却灿烂的笑容,“这世上,钱,权,色,没有人能够逃得过。”
“仙人也一样。”
那些修士,瞿老爷刚开始怀着无比的崇敬,但后来却发现,这些修士,也不过是有些本领的高人。
一样怕死,一样贪财,一样急色,一样是人!
那些修士,给钱的时候有清高的,但看见他那些精心养着的闺女们,不一样两眼放光?
眼下的这个白面男子,或许是那些修士口中的高人,但他此行带着的两个女儿,可也是他一众闺女里的佼佼者。
哪怕是仙人,他也有把握让仙人落凡尘!
思及此,瞿老爷连忙让护卫去通知两个女儿,好生收拾打扮,晚上的时候送她们一个通天的大机缘。
瞿老爷不知是无知还是无畏,只见过了三两散修,却自以为看透了一切。
他心中算盘打得精,却不知商队末尾,那辆黑木马车里,却说着骇人的话语。
“主人,我们何必与这些凡人同行!杀了给您补一补身子倒还更好!”
同样一身黑袍的男子有些苦相,放在膝上的双手诡异而奇特。
正恭敬的看着身前暗红长袍的男子,眼中闪烁着疯狂。
被称为主人的男子看起来很年轻,闭着眼睛并不说话,却自有一股浓重的威压。
听到下属的问话,眼睛缓缓掀开一条缝隙,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只是一眼,那黑袍苦相的男子便如遭雷击,眼前仿佛出现无数的尸山血海,摄人心魄。
顿时低下头不敢开口。
“你当三清道宗是青枫山?”
就算是化神修士,都不敢说能在三清道宗的全力追杀下全身而退!
更何况,他一个还未完全恢复实力的魔修!
第八百二十一章 通天路
当初他答应那些人在沧澜城制造动乱,给三清道宗设下陷阱,不过是因为他被封印,不得不与虎谋皮。
如今封印已解,实力恢复了大半。
他怎么可能还继续替那些人办事!
一路继续杀戮凡人,是嫌三清道宗派来追杀他们的修士还不够多吗?
他想尽一切法子突破封印,重新现于人世,就是因为他还没有活够!
在彻底恢复实力之前,招惹招惹青枫山这样的门派就罢了,三清道宗哪里惹得起。
作为一个曾经被封印了无数年的血魔而言,谨慎胆小刻入了骨子里。
见随从低下了头,一幅顺从的模样,血魔墨旱无声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手下这几个对人族喊打喊杀的随从,可都是人族,却在他这个魔族面前对同族毫无怜悯之心。
墨旱心知肚明,这几个人不过是想要强大的力量,无关种族,无关对错,他们只是想要变得强大,不想再屈居人下。
当年,刚刚苏醒的墨旱,就是因为他们这阴暗扭曲的心理,才蛊惑得他们,一步步走向深渊。
不过……这样又有什么不对呢?
墨旱再次闭眼,他身为魔族,手上同样沾染了不少魔族的性命。
“你们人族的修士,不是自诩正道吗?”墨旱的声音阴沉沉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说出来的话令人毛骨悚然,“这些人族,既可以当口粮,又可以当挡箭牌,多好呀。”
这血魔竟是想以这些人族的性命当做一个筹码,或者上,当做恶心三清道宗修士的一个举止。
他们不认为那些修仙者就是真的悲天悯人,但他们却最是爱标榜自己的正派。
数万年前如此,千百年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墨旱也好,手下那几个堕入魔道的修士也好,都怀着阴暗的心思,融入这个足有数百人的大商队。
而此时正盘算着送女儿去博取通天路的瞿老爷,哪里知道自己一行人的命运。
他在最初的惊惧过后,在夜间商队留宿野外的时候,趁着夜色让人清理了车里婢女的尸体。
又连夜唤来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瞿牡丹和瞿玉竹。
瞿老爷行商诸国,每处落脚地都养着不少的妻妾。
这些妻妾又给他生了不少的子女,再加上瞿老爷也爱买人,尤其是那些皮相出众的孩子。
娇娇的养大,到时候拿去联姻送人都是一条开阔商道的路子。
而眼前的瞿牡丹和瞿玉竹,便是瞿老爷养大的两个女儿。
也是瞿老爷最满意的两个女儿,皆人如其名。
瞿牡丹生的明艳,一袭红裙层叠如牡丹花开,面颊丰盈透着红润,眼尾褶皱处如同花瓣上扬,氤氲着淡淡的殷红,轻轻望着人,便横生娇媚无数。
满头的朱翠更是衬得她肤光胜雪,唇如朱丹,扬唇一笑,恰如一株盛放的牡丹。
瞿玉竹则完全相反,简简单单一身竹绿长裙,罩着一层白纱,头上并无朱翠点缀,只斜插了一对玉簪,一串淡绿色的晚樱花。
蛾眉淡扫,如远山寒烟,眼含波光,似脉脉秋水,纤腰盈盈一束,白玉环佩压裙。
臻首娥眉间,如一朵静悬枝头的玉簪花。
一人明艳娇媚如牡丹,一人清丽娴静若玉簪。
迥然不同的风采,却同样的灼灼动人。已是凡间少有的姝色。
瞿老爷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儿,敲打着开口,“今日我便送你们两个一场滔天的富贵,不,是一条通天的路!”
说着说着,瞿老爷声音已然高扬,“那金国的王爷算什么!丹娘,玉娘,今儿个,爹爹就送你们踏上一条成仙的通途!我们瞿家的仙缘,就在你们两个手中了!”
瞿老爷神情炙热,相对而坐的瞿牡丹与瞿玉竹二人不安的抬眸,相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惶恐。
她们生来就锦衣玉食,学那些取悦人的玩意,院中上上下下的下人奴仆们都尊称她们一声小姐。
幼时的她们尚且懵懂,但如今的她们哪里还能懵懂。
说是瞿家的小姐,富可敌国,金尊玉贵,但她们都明白,她们不过是父亲手中的货物罢了。
区别只在于,哪个能够给瞿老爷创造更大的价值。
但她们不敢不努力,不敢损伤容颜分毫,因为那些姿色平平的,或是曲艺不出众的,都被早早的许人。
或是给人当续弦,或是给人做小妾。
虽说她们这些长得好的,依旧是逃不开被送人的结局,但至少,越是出众的女儿,瞿老爷越不会随意糟蹋。
许的,送的人也越是有权有势。
横竖她们都逃不开这个命运,还不如往高处爬!
瞿牡丹和瞿玉竹是瞿家这个年龄段里最出众的两个女儿。
瞿老爷原是要送她们去金国,搭上金国皇室的路子。
她们两个也做好准备去那宫阙里闯一闯,如今瞿老爷却把她们叫来,说是要送她们一场通天的富贵,一场仙缘?
并不知道有仙人存在的瞿牡丹二人,神情皆是惶恐。
她们害怕,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招摇撞骗的骗子,骗得父亲以为是仙人,要送她们过去侍候?
瞿牡丹不是很乐意,她更希望去金国的皇室,享受那世俗的权贵,心下顿生不愿。
瞿玉竹则多想了一些,她只怕遇到江湖骗子,出了狼窝又入虎穴,一辈子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不过,两人再是不愿,也不敢忤逆瞿老爷分毫。
这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顺从。
就在瞿老爷领着两个女儿往虎穴而去的时候,神识笼罩着整个商队的血魔等人,皆早已知晓。
“主上,要不要杀了这个碍事的凡人?”
面白的男子森然开口,语气里满是杀意。
他口中的碍事者,自然是指瞿老爷。
与蝼蚁同行,已经让他们格外不耐,如今这蝼蚁竟然还百般算计,自是杀意不止。
闭目养神的墨旱却饶有兴致的摇开口,“那两个凡人女子,还有那一家三口里的小娃娃,她们的血味道很不错,应当是有根骨的,走的时候一并带走。”
有修仙资质的人族,便是血液都美味三分。
墨旱昔年,出行也是奴仆成群,好不威风,身边再养一群血奴,让他们修炼,将自己养的更加美味,然后他再享受美味。
待离开了三清道宗的地盘,寻一处好地方,东山再起犹未可知。
自然得先盘算起来了。
第八百二十二章 杀机已至
既要千里追杀,灵初与司白二人自是昼夜不歇,自沧澜城出,一路撕裂空间,穿梭于虚空之中。
不过短短一个昼夜,已追寻万里之遥。
二人每行数百里便会以神识笼罩天上地下,仔细搜寻一番,以免错漏了过去。
毕竟这术法追寻的对象并非直指血魔,只是概率之论。
二者皆不敢轻忽。
“看此方向,当是要出九鸣,通赤阳。”
灵初看向手中圆玉所示方位,已看出血魔的去处。
东陆五大仙门同气连枝,却也各有利益。
三清道宗与赤阳道宗同为道门,尊崇术法之道。
一直是五大仙门里被比较的双方。
血魔选择这个方向逃跑,未尝没有利用此事的缘由。
司白脸色疏淡,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只平淡的开口,“在我三清门下犯事,天涯海角也妄想逃,赤阳道宗又如何。”
言简意赅。
灵初侧目,这般直言不讳的司白师兄倒是有几分当年落妖城初见时的风采。
前几日的寡言少语她反而有些诧异。
“若能在入赤阳之前截下自是最好,免得许多麻烦。”
灵初倒也不怕赤阳道宗,只是不喜麻烦。
此言在理,司白思索了一下,认同的点了点头。
虞师妹说的不错,若是闹到赤阳道宗的地界,以赤阳道宗的脾性,定然要与三清道宗论个长短。
而以他师父冲和掌门的性子,说不得便直接把他们二人扔到前头,与赤阳道宗论理。
已有数年闭关不出,久未与人说话的司白顿时不寒而栗,只觉萧风瑟瑟,不可深思。
当下便暗暗决定,定要把血魔等邪修抓住!
妄想逃出九鸣州!
眼瞧着身旁的男子陡然间迸发出的寒意与杀机,灵初默然。
这几日的相处,司白师兄在她心中的印象着实是变幻多端。
这世间藏污纳垢之事众多,夜色总能滋生许多祸心。
哪怕是朗朗乾坤之下,依旧有不平之事发生。
灵初二人神识强大,既要搜寻,地上的一切便瞒不过二人的神识。
短短一个昼夜的时间,两人见了不少的悲欢离合。
有喜气洋洋娶妻生子的,有平淡如水烟火气的,亦有杀人越货典妻卖子的。
神识一扫,底下山林里的山匪劫道便看的一清二楚。
一群结伴而行的寻常百姓,被拿着刀剑的山匪团团围住,地上倒了不少的尸体。
多是青壮男子,只余下多数老弱妇孺。
又有劫匪翻找着金银珠宝,又有劫匪挑拣着年轻的女子。
灵初二人的神识之中,这一切都分毫毕现。
这些劫匪,满身的戾气与浊气,显然手上沾染的命案不少。
灵初目光远远投了过去,只心念一动,却见那草木树枝犹如生灵,微风轻拂,花草摇曳,片片落叶在空中飞舞。
杀机瞬至!
原本还在狞笑张狂的劫匪,个个身首异处,血雨混合着落叶飘零。
将所有人都惊住了。
片刻之后,有老者颤巍巍的跪下,大喊道,“仙人!神仙显灵啦!”
惊疑之间,有人跟着下跪,有人仍在惊惧,亦有人眼珠子乱转。
但那所谓的显灵的仙人,早已破开虚空,继续追杀去了。这一路上,灵初二人尚未追到血魔,却已经管了不少不平事。
司白略有不解,他亦心怀怜悯,却也如大多数修士一般,觉得凡尘众生自有因果。
看过,而已。
灵初却不会而已,凡有看见,举手之劳而已。
不过,灵初插手的大多是死生大事,于他们而言,凡人的生死不过抬手之间的事情。
并不会耽误时间,是以司白从不阻拦。
不染俗世,是为因果,救人行善,是为功德。
二者在修真界从无对错,只有选择罢了。
“师妹倒是心善。”司白肯定的说道。
灵初讶然,微微摇了摇头,“我幼时曾学过凡间的道理,有一言至今觉得颇有道理。”
司白侧目,“请师妹指教。”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司白自幼在三清道宗长大,学的皆是道家典籍,仙家言论,对于凡间的一切并不算了解。
听了灵初此言,认真思索了片刻,道,“此言若以教化凡人,倒是良言,只是却不适合用于修真界。”
“师妹能以此言行事,也确实是心性上佳。”
司白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也不知何为委婉,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因此常常惹得冲和掌门头疼,深觉着大弟子怕是接不了他的衣钵,只得连忙再收了一个小弟子。
一边否定此言,一边肯定此言。
既矛盾又合理。
灵初无奈,只笑了笑,略过这个话题,“子母佩显示的位置应当已经在我们神识之内,但似乎并没有瞧见任何邪修的踪影。”
二人的神识之中,有散修,有凡人,甚至还有妖兽。
但就是没有瞧见贺朝云等人口中的,身披黑袍,满身阴煞之气的邪修。
子母佩只是一件品阶不是太高的法器,只能提供大概的位置,却不能明确的指名道姓。
他们如今只能确定,韩无妄口中的弟弟,便在这三百里的范围之内。
三百里的范围,听着不大,却囊括了五个县城,三十几个村镇。
其中凡人数量之多,足有十数万。
就在灵初和司白二人神识扫过的同时,夜宿郊外的商队之中,闭目养神的年轻男子猛然睁开了眼睛。
尚且不知头顶有两个元婴修士在搜寻的其余几个魔修,不解的看向墨旱。
只见墨旱无声的做了个手势,原本还因为藏匿在凡人之中而感到烦闷的几人瞬间挺直了腰背。
畏惧的悄然看了看马车顶部,不发一言,却默契的将身上的气息更加藏匿了几分。
墨旱眼神微微闪烁,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心下已然沉重。
他想到了三清道宗会派人来追,也想到了来者或许会是元婴修士。
但没想到居然会是两个元婴修士!
而且看样子,他们似乎有法子追踪他。
因为这神识,已经扫了第三遍!
值得庆幸的是,似乎这法子并不能准确定位。
墨旱无声一笑,果然小心无大错,若是他埋头逃跑,以元婴修士的速度,有追踪方法的前提下,此刻只怕还未出九鸣州,而追兵已至!
如今藏匿凡人之中,三清道宗的修士纵然有追踪法子,却犹如大海捞针,不知道他们样貌的前提下,哪里能轻易找到。
墨旱谨慎,不仅自己从未露面,就连手下也不曾露过真面目。
自是心有城府,甚至在瞿老爷巴巴的送上两个女儿之时,略一思索,便决定做戏给那群道貌岸然的人族修士看。
人族修士向来对这些声色犬马的风流韵事瞧不上,自诩仙家风范。
既如此,倒是遮掩的好法子。
第八百二十三章 画地为牢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血魔化成的年轻男子生的俊美,一手一个挑起女子状若娇羞的面容,笑得轻佻。
口中说出的话好似抹了蜜,“我花开后百花杀,两位姑娘实乃佳人倾国色。”
直说得瞿牡丹与瞿玉竹二人,将心中那难言的不甘都弱了几分。
原以为自己的父亲瞿老爷要将她们二人送给个江湖骗子,耄耋老者,没想到乍见之欢,竟是俊美的郎君。
又见这郎君不仅生的好,嘴巴还甜,更是心甘情愿了几分。
瞿牡丹生的娇艳,说话也多了几分的柔媚,“公子朗如玉树,方才叫我等心折。”
一言罢,媚眼如丝。
瞿玉竹则微微扬起玉白的脖颈,面有羞色,却轻声细语,“公子谬赞。”
二者皆是不同的风情,俱是瞿老爷十数年细细调教出的美玉,一举一动都写满动人二字。
却见血魔墨旱似是动情一笑,伸手摩挲着二人的下巴,低头凑近,显得甚是暧昧。
不等瞿牡丹二人欲语还休,下一瞬,那多情的俊美公子,便将二人猛地推开,如同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皱眉甩了甩手。
那双狭长的凤眼里,哪里还有什么多情,只有冷冰冰的神色。
一如墨旱所料,灵初与司白二人的神识扫过这里,只觉得不堪入目,不过一扫而过。
他们也确实不知道血魔等人长得什么模样,但灵初二人却知晓,韩无妄的弟弟长得什么模样!
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生的只是清秀,却有一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眸。
神识扫过的第二遍,灵初便发现了窝在囚车里,双手抱膝,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眼眸的少年。
既然知道了韩无妄的弟弟是被血魔等人抓走,那这商队里的人自然便有了嫌疑。
第三遍神识扫过,灵初与司白便已经注意到了这辆马车。
司白看到的,是他居然看不透这个年轻男子的虚实。
灵初看到的,是这辆马车上居然没有茶水点心瓜果。
二人顿觉有异。
却也如墨旱所料,二人皆忌惮这上百条凡人性命,故作不知的收起了神识。
神识一消失,墨旱只觉得自己成功蒙混了过去,自然懒得与两个凡人惺惺作态,方有了刚刚那一幕。
瞿牡丹与瞿玉竹虽说自幼被教导讨人欢心,却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哪里能够忍下这口气。
“你!”
瞿牡丹手养的娇嫩,倒在马车上顿时划破了皮肤,渗出了血珠,红着眼怒视墨旱。
此刻她眼里哪有什么如意郎君,翩翩公子,只有一个不解风情,粗鲁蛮横的臭男人。
区区一个凡人,居然敢怒视他。
墨旱冷眸扫过二人,一旁低头弯腰的几个魔修抬起头来,杀机毕现。
瞿玉竹冷静许多,打眼一瞧,心下一颤,连忙拉住了瞿牡丹,柔声道,“定是我们姐妹有不周之处,还请公子莫要为我们姐妹不周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墨旱淡淡的笑了,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瞿玉竹。
他喜欢聪明人。
怒气一散,瞿牡丹也察觉出了不对,面色一白,顺着瞿玉竹的力道依着瞿玉竹,不敢再抬头开口。
瞿老爷把她们送了人,她们都生死就已经由人了。
瞿牡丹骤然意识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对自己命运的无能为力。
夜风拂过车帘,将车帘微微掀起一个角落,送来一阵淡淡的桃花香。
顾忌可能尚未远离的三清道宗修士,墨旱按下了杀意,正要开口,却猛然间神色一变。
不对!
此处哪有桃花,何来的桃花香?
还有这桃花香里,若有若无的草木灵气。
墨旱活了不知多少年,当即出手,抓向倒地的瞿家两个姑娘。
一入手,脖颈处温热的脉搏,令墨旱微微定心。
“谁?”
墨旱冷声道,已做好了随时暴起逃跑的准备,他怕这是三清道宗的修士出手,又心存侥幸,许是自己遇到了过路的妖物。
“嘻嘻,被发现了?”
一道娇娇嫩嫩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年纪并不大,懊恼里还带着几分稚气。
“幸好主人吩咐的已经做好啦!”
这话又带了几分的开心和骄傲,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墨旱神色一变,目光陡然看向手中面色惊恐的两个凡人女子,手底狠辣,娇艳夺目的面容如烟花般炸开,却没有丝毫的血花。
只如同泡沫般消散。
假的!
再看旁边的几个下属,墨旱心生寒意,毫不犹豫的甩开手中假的瞿玉竹,半步元婴的气息再没有遮掩,直接冲开了幻象。
周遭的一切如镜花水月般消散,正歇在路旁的马车瞬间支离破碎。
他那几个下属,已然倒地昏睡,全然不知身外事,只那双手诡异的金丹魔修尚且残留了一点清醒。
放眼望去,周遭平地生烟,浅粉色的烟雾如梦似幻,但其所在之地,却静寂无声,所有凡人都悄然陷入梦境。
哪怕是那几个筑基境界的魔修,都酣然入睡,不知身外事。
而瞿家姐妹二人,也已经消失不见。
墨旱看了一眼昏睡的下属,眼底红光一闪,“去杀了那些凡人!”
他要用这些凡人的性命,拖住三清道宗修士的步伐。
至于负责断后的下属们是生是死,与他何干?
墨旱为魔,本就狠辣无情,与下属们定的契约亦是血契主仆。
一声令下,哪怕是再不甘愿送死,一众魔修,无论是金丹还是筑基,清醒还是昏迷,眉心血色印记浮现,个个如同傀儡般起身,失心疯般冲向那些昏睡的凡人。
而血魔墨旱,则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便要远遁逃走。
然而飞遁数息,墨旱却黑着脸停下,扭头一看,脚下仍旧是商队!
他竟然还在原地打转!
再看傀儡般的几个下属,亦在原地傻傻的转圈圈,怎么也离不开原地三尺。
神识一扫,墨旱心下一沉,空间封锁!
怎么可能?即便元婴修士能够穿梭空间,也做不到画地为牢!
难道他判断有误?还是遇上了化神修士?
难道数千年过去,世道已经变化如此之大,化神随处可见。
或是抓他一个不到元婴的魔修,竟然都要化神出马。
是他与世隔绝,被封印的太久?还是三清道宗如今已然这般强大可怖了?
墨旱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与绝望之中。
第八百二十四章 太虚银蝶
血魔墨旱抬头,不甘的焰火在心底燃烧。
他早年亦是元婴境界,在魔族赫赫有名,只是昔年战败,被人族修士封印。
如今趁着封印减弱,断尾求生,以分神为主,重修一身造化,百般筹谋重获自由,实力大减,这重获的自由尚未享受到几日,难道又要再次被封印?
他不甘心!
血魔难杀,只要剩下一滴血,都有可能滴血重生,夺舍复活。
这也是为何血魔常被封印而非诛杀的缘由。
因为谁也不知道,杀了这个血魔,他会不会还有无数的血液在等着重生。
但只要封印住了本体,血魔便不会利用其他血液重生,因为这复生之术对于血魔来说也是元气大伤,损伤根基的行为。
轻易不会如此。
墨旱受够了暗无天日,逼仄狭窄的牢笼。
宁愿搏一搏,也要冲出一条生路来。
心下一定,墨旱毫无顾忌的释放魔气,血色魔雾瞬间逼退了粉色烟雾,粘稠阴冷的气息在这片被隔绝的空间里弥漫。
血雾所及之处,皆是血魔的眼睛。
他的目光猛然看向虚空中的一处,双眸通红如野兽,嘴角扯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看来,并非是化神修士啊。”
墨旱身形在血雾里消失,瞬间出现在空中,五指成爪狠狠朝着一处虚空抓去,“装神弄鬼!”
虚空破碎,一只弧度优美,身姿优雅的蝴蝶轻轻振翅,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月光照耀下,这只蝴蝶竟有六翼!
银白色的蝶身轻盈而皎洁,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振翅间,蝶翼上的蓝金二色纹路相间,勾勒出繁复而绚烂的图案。
长长的蝴蝶尾突好似两条玉带,飞舞间磷光点点,银色金色蓝色的磷光在夜色里透着神秘的美感。
这是一只极美的六翼蝴蝶。
然而,就是这么美丽的一只蝴蝶,却让一个半步元婴的魔修硬生生困在了方寸之间!
墨旱伸出的手眼看着便要抓住这只六翼蝴蝶,却见这看起来脆弱美丽的蝴蝶,只是轻轻一扇翅膀,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已然在数丈之外,悠然的在月下起舞。
“太虚幻蝶!”
墨旱紧盯着这只六翼蝴蝶,迟疑的喊出了个名字。
太虚幻蝶,名列奇虫榜第三,有着神鬼莫测的空间之力,五行不沾,水火不侵,身上的磷粉还有着极强的致幻能力,是一种极为令人头疼的奇虫。
但太虚幻蝶通体是黑金二色,也并非六翼。
可能够拥有空间之力的灵蝶,惟有太虚幻蝶!
且这只六翼蝴蝶也有金色纹路……
墨旱皱着眉头,更加确定了围困他的修士并非是化神。
若是化神修士,哪里需要这般大费周章。
不过,能够驯养疑似太虚幻蝶的修士,也足够棘手。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
太虚幻蝶天生掌握着空间之力,还精通幻术,破茧成蝶便是金丹境界。
但同样的,太虚幻蝶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胆小!
稍稍受到惊吓,便会施展空间之力,远遁而去,消失不见。
是以明明强大无比,是藏在虚空里的大杀器,且生来金丹,可战元婴,若是成年,可堪化神,却只排在奇虫榜第三。
万年前,此界曾出现过一只化神境界的太虚幻蝶,因此当时的人族,妖族,魔族对于太虚幻蝶做了深入了解。
万年后的今日,奇虫榜上已然绝迹大半,前三名更是世所罕见,世人皆知之不详。
而墨旱,数千年前虽未见过那化神境界的太虚幻蝶,却也听说过一二。
如今倒是不妨一试!
血雾之中,有一道道诡异的身影凝聚,呜呜的风声犹如鸣泣,血色骷髅头在虚空中浮现,朝着那六翼蝴蝶狠狠咬下。
果不其然,这般变故之下,六翼蝴蝶原本优美的飞舞顿时一乱,翅膀一扇,惊慌失措的消失在原地。
周遭的空间之力也随之紊乱起来。
墨旱双眸一亮,朝着紊乱的空间之处便是冲了过去,硬生生冲开了空间封锁。
不等他露出喜悦之色,却见他冲出数丈,低头依旧在原地踏步!
面色铁青的墨旱血红色的双眸更是红的似要滴血,在四周看了一圈,只见月色下,六翼的蝴蝶施施然自虚空中再次浮现。
怎么会?
难道这当真不是太虚幻蝶?
墨旱惊讶了一瞬,目光忽然定在这只六翼蝴蝶的尾翼上。
不对,这不是刚刚那只六翼蝴蝶!
二者虽然相似,但刚刚那只六翼蝴蝶的尾翼玉带上,是金色的纹路,而眼前这只,却是冰蓝色的纹路!
有两只疑似太虚幻蝶的奇蝶!
墨旱瞳孔微缩,心知今日怕是难以逃脱。
两只太虚幻蝶,以及御使她们的修士。
或许还有其他。
墨旱转了转通红的眼珠子,扬声道,“怎么?三清道宗的修士也学会藏头露尾的了?”
简单寻常的激将法。
却见虚空之中,暗流涌动,两道身影悄然出现。
月光下,面容身形一览无余,正是假装离开的灵初与司白二人。
此时正一前一后,恰好封锁住了墨旱逃跑的路。
即便他冲开了空间封锁,也只会正好撞上二人。
灵初一出现,身前虚空一点银芒微闪,两只银蝶绕着她翩翩起舞,甚是欢欣雀跃的模样。
指尖一点,两只银蝶依赖的停在指尖,顺着她的力道落于乌黑发间,化作一对玉色蝴蝶,与其发间的竹节玉簪遥相呼应。
玉簪之上,一朵灼灼的桃花开得正好,娇艳欲滴的缠绕着玉簪,美得夺目。
这朵桃花是她竹屋后天地灵根桃树夭夭的一抹神识,草木妖灵素来被本体牵制,轻易难以挪动,但可以从本体上分出分身,再以神识依附其上,便可以离开本体活动。
虽然实力不如本体,但至少可以四处活动,此次灵初外出,夭夭便缠着跟了上来。
之前那粉色烟雾,亦是她的本命神通,桃花瘴。
可以遮蔽神识,编织梦乡,再辅以太虚银蝶的磷粉,更是如虎添翼,哪怕是半步元婴,一不小心也得沉沦。
而两只银蝶,便是灵初蕴养了数十年的蚕茧,借着灵初突破元婴之际,吸收了天地之力,成功化茧成蝶。
被灵初命名为蝶衣,蝶尔。
据蝶衣蝶尔的血脉传承所示,她们应当是奇虫榜第三的太虚幻蝶与奇虫榜第二十四的六翼冰凰蝶相交而生的后代。
算是变异的灵蝶,太虚幻蝶的空间之道与幻术齐名,但蝶衣蝶尔却强于空间之道,又通体银白,于是被灵初称为太虚银蝶。
除了空间之力,蝶衣蝶尔还继承了六翼冰凰蝶的冰焰。
蝶衣蝶尔一出生就是金丹境界,且是双生蝶,世所罕见,二者一同施展术法神通,威力更甚。
全力以赴,堪比元婴。
当然,是指空间一道上,蝶衣蝶尔的幻术尚且比不得夭夭。
第八百二十五章 镇魔
见状,血魔墨旱哪里还不明白。
他早就被三清道宗的修士盯上了,之前那两道神识离开也不过是假象。
所有的一切恐怕都是眼前这两个人族修士设下的圈套,亏他还自以为所做所为天衣无缝,足以瞒天过海。
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墨旱被困在空间里,前后退路又被堵住,原本泛着暴虐的眼神竟然平静了下来,还有闲心反问灵初二人。
司白看了一眼墨旱,眼神没有半分波动,压根不打算开口回答。
灵初则轻轻一笑,“你猜?”
语罢,哪里管血魔墨旱陡然间黑如锅底的脸色,二人一同出手。
灵初手中雷印浮现,本就暗沉的夜幕乌云密布,天地间自有一股浩瀚的威压沉沉压下来。
雷法对于邪魔外道的杀伤力与震慑力都是十足的。
这枚雷印自灵初得到至今,层层封印不绝,又陪着灵初经历了雷劫的洗礼,如今这雷印越发强悍。
再由元婴境界的灵初使用,只是溢散出来的天威都已经很了不得了。
被天生克制的血魔墨旱,在头顶乌云凝聚的瞬间,就已然冷汗直冒,那股天威仿佛渗入骨髓,丝丝缕缕都是酥麻。
若是雷击下来,只怕要脱去一层皮。
墨旱眼神狠厉,阴鸷的看了一眼灵初,毫不犹豫的便想要攻击灵初,打断施法。
只见血魔墨旱怒吼一声,原本正常的人形眨眼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高逾百尺的血魔墨旱早已没了正常的人形,通体血红,四肢极为修长,一双眼睛红的像两个巨大的灯笼。
怒吼一声,血魔双手锋锐如刀,带着阴森森的黑色火焰,朝着对比之下格外娇小的灵初一掌拍下,卷起一阵飓风。
只是落到一半,便被太虚银蝶的空间封锁阻拦了下来。
血魔再次怒吼,另一掌紧跟着砸落,无形的空间封锁震颤着,最后化作漫天的空间碎片。
空间封锁一解开,血魔墨旱本来被压制的身形舒展开来,百尺高的可怖模样,愤怒的怒吼声。
不说底下已经惊呆了的商队众人,就连数十里之外的人族城镇都清晰可闻。
夜色里,一盏又一盏本以熄灭的灯火再次点燃,无数人透过夜色和淡淡的月光,看见远处那巨大的魔影,只觉骇然。
商队的人则直接近距离看见了血魔的变化,马匹在重重威压下,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至于其他人,则瑟缩着只敢躲在马车里,透过缝隙偷偷往外看。
天上雷电已经隐约浮现,沉重的威压里透出一股天雷的浩瀚,让血魔更加不安。
必须打断施法!
血魔燃着火焰的手握拳,迅猛如同陨石般砸向灵初。
“定!”
铃声悠悠,司白的声音在清脆的铃声中悠远而缥缈。
但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个字,却让那汹涌的火焰拳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就那么悬在了灵初头顶上方。
而在火焰拳头之下的灵初,身形巍然不动,仿佛感受不到头顶传来的压迫,也好像相信对方的攻击落不到自己身上。
只冷冷抬眸,淡淡开口,“雷劫,降!”
声落,乌云弥漫的夜空被撕开一道口子,天雷照亮了半边的天空,一时间竟然亮如白昼。
雷声未至,雷劫已降。
一片白茫茫的视野里,是血魔被雷海淹没的身形。
以及随之而来的凄厉叫声,混合着迟迟而至的雷鸣隆隆。
一瞬间的电闪雷鸣,将天地间的一切照耀的分明。
方圆百里内的人,皆听到了这动静。
尤其是近处的凡人城池,无数的凡人看着被照亮的半边天空,以及那震耳欲聋的雷声,皆骇得跪伏在地,直呼天雷降世,乃是天罚。
而有些见识的散修或是附近的修士,都惊得远离此地。
这一看就是有大能在斗法,靠近那里简直就是在送死。
正在斗法中心的商队众人,天雷落下的时候,他们以为自己要殒命在此地了。
没想到他们头顶却浮现一层雪白的薄纱,轻透如烟雾,如梦似幻的,却将所有的天雷余威尽数消弭在外。
他们只是被余波卷起的风沙迷了眼,浑身酥酥麻麻的。
及至之后的雷鸣声落下,他们的耳朵出现了短暂的失聪。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太大的影响。
雷落之后,雷印光泽再次黯淡,飞快没入灵初的袖中消失不见。
天际乌云还未散尽,雷声渐渐消散,血魔的呼号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月光重新洒落,只见原本高逾百尺的血魔此刻身形破败,半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似乎在这天雷之中元气大伤。
“想跑?”
司白的神识一直覆盖在周围,在天雷落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手中长袖一挥,五指一掐,法印瞬成,往前一推便迅猛的砸向商队中的一道人影。
只见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凡人,在法印落下的瞬间,竟然化作一片血雾,争先恐后的涌入周围人的体内。
法印一落,大片的血雾被消弭,血魔的痛呼声再次响起,但还是有不少血雾冲进了周围人的体内。
这些被血雾入体的凡人,皆在瞬间瘫倒在地,整个人抽搐了起来,双眼翻白,七窍流血。
灵初十指一弹,翠色的水珠细雨般落入这些人的体内。
司白则目光如炬,看向不远处的天际,撕开空间便一步踏出。
不管是留在原地奄奄一息的血魔身躯,还是藏在凡人体内的血雾,都只是障眼法。
血魔墨旱早在发现中计的瞬间,便知道对敌不过是自寻死路,一开始就已经在计划如何在两个元婴修士眼皮子底下逃跑。
借着天雷落下的动静,血魔分出元神,看似藏身凡人体内,实则是将分神寄托在了一只再寻常不过的雀鸟身上。
然后跟着无数被惊飞的鸟雀,往远处飞去。
却在没想到,还未逃出多远,就察觉到凡人身上的血雾被驱散大半,还没来得及遁逃,就见一尊宝塔在其上方显形。
佛音袅袅,佛光普照。
其他的鸟雀神色安详,唯有被血魔附身的雀鸟发出凄厉的鸣叫声。
“佛门的法器!”
血魔心中大震,随后便被宝塔收入其中,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
宝塔滴溜溜一转,在空中不断缩小,静静的被司白收回袖中。
而留在原地的灵初,则一剑斩落了血魔身躯的头颅。
太虚银蝶飞舞,冰蓝色的焰火焚毁了血魔的残躯。
至于那些追随血魔的魔修,早就被晴空收拾干净了。
至此,沧澜城之乱的元凶血魔只余下一缕残魂,被宝塔镇压。
第八百二十六章 仙缘
乌云散开,露出皎皎明月,点点繁星。
清冷的月辉洒在地面上,照耀出一片狼藉。
即使以法宝遮蔽了大部分斗法的余波,但那强大的威压,以及恐怖的场景还是使得整个商队一片混乱。
他们只是凡人,平日里哪怕是见到劫匪杀人,都被吓得够呛,更何况这高如山岳的恐怖妖魔。
仙人与妖魔之间的斗法,仅仅是余波,便已将不远处的山林夷为平地,山中不知多少树木,野兽遭殃。
若非这白纱庇护,处于斗法中心的商队众人,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那满天的各色术法,天地撕裂般的天雷,震耳欲聋的妖魔嘶吼,直看得商队里的凡人们心神震撼,瑟瑟发抖。
直到战斗结束,那山岳般的妖魔被仙人一剑斩落头颅,又被焚烧成灰烬,清冷的月华重新落在他们的身上,依旧有不少人回不过神来。
见灵初与司白二人自虚空中落下,这些凡人们皆砰的下跪,头磕在粗糙的地面上,声音砰砰的响。
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这些头磕的实在是响亮实在。
同时,他们口中还在不断的高呼着,“仙人!仙人!”
司白面色无波,只收起了自己那云雾似的白纱法宝,便悬于地面一寸,静静立着,对于凡人们的动作并无反应。
在他看来,凡人对他极尽恭敬还是漠然无视,都无所谓。
灵初并不喜欢,也不习惯有人朝她叩拜,她也并非仙人。
“我等并非仙人,只是修仙之人罢了,无须这般。”
语罢,无形的力量阻止了这些人的叩拜,任凭他们如何用力,也磕不下半点头。
灵初的目光在人群里一扫而过,长袖一挥,本来被牢牢锁住的囚车,悄然间便被解开。
那些木然的,在囚车里挤做一团的所谓奴隶们,即使囚车开了,也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神智。
这些人说是奴隶,实则是沧澜城的百姓。
只怕是亲眼见了血魔吞食人类的模样,惊吓过度。
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亦有心智坚定的人,一见囚车打开,那个妖魔被灭,顿时喜极而泣。
“你们是沧澜城的百姓吧?我们便是自沧澜城而来的,若你们想要回去,我们可以带你们一程。”
贺朝云等三清道宗的弟子们还在沧澜城,他们在回三清道宗之前,自是要先去一趟沧澜城的。
带上这些凡人,也不算难事。
灵初的声音里特意用了一些神识和法力,使得本来惶惶不安的沧澜城百姓们,都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听闻此言,顿时便有人点头,“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仙人既然是从沧澜城里来,那么沧澜城必然已经安全了。
有聪慧的人已经想到了这一点,顿时满心欢喜和感激,他们都是沧澜城的人,自然也有家人朋友在那里。
如今自己被救,城中家人朋友也有了希望,可不是如同久旱逢甘霖,久病遇良药一般。
随手往天上一甩,一片翠绿的叶子迎风而长,须臾间便化作了一艘绿叶小船。
说是小船,但容纳百余人是绰绰有余。
被掳走的沧澜城百姓不少,但一路下来,还活着的不过百余人。
绿叶舟缓缓落下,离地一寸有余的静静漂浮着,这样的高度,即便是凡人,抬个脚也能上去。
无须多言,沧澜城的百姓们,还能动弹的搀扶着不能动弹的,有序的一个个往绿叶舟上爬。
仙人面前,谁也不敢喧哗,不敢失礼。
而商队其他人,依旧跪在地上,恭敬的看着灵初和司白。
目光更是时不时的看向那绿叶舟。仙家手段,实在是神奇!
安排好了沧澜城的百姓,灵初目光看向商队众人。
脚步轻移,便停在了两个依靠在一起的少女面前。
眼前的两个少女,一个明艳,一个清丽,在凡尘都是出众的样貌。
瞿牡丹和瞿玉竹当时眼前一花,就从在温暖舒适的马车里,出现在了一片草地上。
露水沾湿了她们的裙摆,夜风刮起了她们的发丝。
不等她们露出茫然的神色,异变就突然降临了。
两个女孩看着突然破裂的马车,山岳般的可怖妖魔,毁天灭地般的雷电,还有各色的术法。
忽然间,只觉得脑海中的一切认知都在崩塌。
她们看着妖魔被灭,看着仙人下凡,再看到仙人来到了她们的跟前。
她们不敢抬头,只敢瞧着眼前的一片土地,只瞧见了一双绣着云纹和莲花的绣鞋,踩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却不染纤尘。
仙人……就连绣鞋都这般不凡吗?
神情依旧恍惚的姐妹两个,脑海里只模模糊糊的想到。
“你们叫什么?”
声音柔和如春风,使得姐妹两个慌乱的心都稍微定了定。
两人这才敢稍微的抬头,瞧见灵初的时候,皆是眼前一亮,随后不自在的理了理发丝衣袖。
“小女……瞿牡丹。”
“小女,瞿玉竹。”
她们下意识的放柔了嗓音,面色微红的看着灵初,柔声道。
“你们两个身具灵根,今日有缘相逢,便赠你们一场仙缘吧。”
瞿牡丹的资质要比瞿玉竹的好一些,但瞿玉竹的心性,似是要好上一些。
不过两人都资质都不算上等,只能说是中等。
瞿家姐妹尚未反应过来,瞿老爷却已经目光如炬,激动的脸色通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灵初并没有留下什么修炼的法门,只是给了她们一个地图。
前往天元城的地图。
以她们的资质,若是青枫山之类的宗门不难,若是想要入五大仙门,许是要难些。
灵初只是不喜那商队老爷卖女求荣的行为,二人又恰好有修仙的资质,不妨给个机缘。
还有那个被父母抱在怀里的男童,也是个有修仙资质的。
不过,单看资质,比瞿家姐妹二人还要差些。
同是相逢,既然给了瞿家姐妹一场机缘,这个男孩倒也不妨一同。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对抱着孩子的男女,听到仙人说自己的孩子具有仙缘,顿时激动的脸泛红晕,又想要给灵初磕头。
结果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仙人的踪迹。
月色下,只瞧见一艘绿叶舟,破开云层,消失在了天际。
又是一年双十一,我……还是剁手了!
第八百二十七章 火种
一日一夜的功夫,灵初二人擒魔而归,青枫山的金丹修士也到了沧澜城镇守。
绿叶轻舟落在城外村落之时,原本人烟稀少,满目荒凉的村落已然人来人往,每家每户篱笆内外皆有人影出没。
炊烟袅袅升起,村落里满是人气。
沧澜城之祸尚未完全解决,这些凡人自然得寻个去处。
青枫山的金丹修士带了好几个筑基修士,在收到传讯之后便日夜兼程的赶来了此地,率先替村中百姓解毒。
如今村落之中,已经没有中血魔之毒的村民了。
只是可惜,有些村民本就已经生机断绝,勉强靠着血魔之毒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如今解毒,不过是魂归故土。
是以,村中还是空出了不少的房子无人居住。
如今拿来安置这些被救回来的沧澜城百姓正好。
至于粮食用水,自有青枫山的修士费心。
贺朝云这几日也没有闲着,修为稍稍恢复便忙着照顾几个同门弟子,随后又帮着青枫山的修士安置村中凡人。
灵初二人回来的时候,她身后跟着李羡仙,两人挽着袖子,正施着术法替村民修补屋子,填满水缸。
暂时是瞧不出什么仙人的风度。
韩无妄则每日守在村口,一边替村民们守着村口,一边时不时的看向远处的天际。
绿叶轻舟一来,韩无妄也是第一个发现的。
满满上百余人之中,韩无妄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小弟,少年郎蓬头垢面,身形瘦弱,掩藏在人群之中。
韩无妄与少年郎隔着重重人海对上了眼,两人皆是眼前一亮,越过人海用力抱在了一起。
韩小弟年少,这段时日的经历可谓是惊心动魄,小小的少年郎,如今得见长兄,一直强自镇定的情绪骤然崩塌,抱着兄长呜咽着哭出了声。
韩无妄也是一阵心酸,他自幼失母,流离失所,一路上收留了不少同样身世悲催的男孩女孩为弟弟妹妹。
他是半妖,寿命天生比人族长,长得也慢。
最早收留的弟妹都长大成人了,他还仍旧是少年的模样。
他不欲给弟妹们添麻烦,每每有弟妹长成,他帮着凑足了钱财,给他们成家立业之后,便悄然离去。
如今定居在沧澜城,同样收留了几个可怜的孩子当弟妹。
眼前的少年便是其一,母亲早逝,父亲续娶,后娘生了弟妹,便嫌他碍眼,想要送到那些肮脏的地方去。
中途被韩无妄买了下来。
自七岁至今,皆是韩无妄一手带大。
这些弟妹们,对韩无妄的感情最是真挚,且满是依赖。
“韩无妄携幼弟,叩谢两位前辈大恩!”
韩无妄拉扯着小弟,跪在灵初和司白身前,结结实实的叩了三个响头。
那些本来浑浑噩噩,却在绿叶轻舟上得了热乎乎香喷喷的食水,如今已渐渐缓了过来。
一瞧韩无妄的动作,便也跟着跪了下来,一个个连忙磕头。
这回灵初和司白没有阻止,他们当得起这声谢。
也能让这些凡人心安。
人已送至,青枫山的金丹修士坐镇,余下的事情自不用他们操心。
浮游宫路途遥远,古道友来的也不会这么快,灵初与司白却要尽快将血魔的残魂带回三清道宗。
灵初问过贺朝云和弟子李羡仙等人的想法。
将伤重的几个弟子带回宗门,余下伤势不重的弟子们都表示想要继续完成任务,将沧澜城之乱平息后再回。
灵初也不阻拦,门下弟子们有责任心,做事有始有终,且有怜悯凡人之心,自然不算坏事。
多历练历练也未尝不好。
毕竟……仙魔一战,已然近在眼前了。
给留下的弟子们留了点丹药法器,再给贺朝云和李羡仙留了些手段。
见了韩无妄一面,给了些见面礼,还有一本修炼的法门。
这才离去。
村口的老树下,韩无妄带着收拾齐整的小弟,摸了摸怀里的储物袋,看着远去的遁光。
眼帘微垂,心中微微炽热。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母亲的记忆依旧深刻,却又模糊。
他一个人摸索着修炼,挣扎着求活,那些修仙门派,他不敢去,那些妖族地盘,他不愿去。
抚育他长大的母亲,他只认自己是人族。
三清道宗……
韩无妄掩饰住眼底深深的羡慕与向往。
……
灵初与司白二人回归宗门,路上还是颇为警惕。
毕竟之前三清道宗的元婴修士可是曾经遇到过埋伏,重伤而归。
据司白所言,他作为诱饵出来,一路上实则顺风顺水。
背地里却不知晓情形如何。
那些事情,大多都是掌门安排的,司白只负责当个诱饵。
如今回宗,虽得了宗门的传讯,说是无虞。
但二人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结果,还真如宗门所说的一路无虞,二人顺风顺水的去,同样顺风顺水的回了宗门。
三清道宗大殿。
冲和掌门坐于上首,见到灵初和司白平安归来,且生擒了血魔残魂。
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吝称赞,“不错,你们二人做的很好,藏经阁那里我已打好了招呼,你们可前去自选一门术法或功法为酬劳。”
“之后的事情,你们暂时不需要掺和了,且先回去好好修炼,日后……才更需要你们出力。”
这些日子,冲和掌门自然也没有闲着,当日跟着司白外出的,藏在暗处的元婴不止一个。
虽然对方谨慎,没有再出手,但三清道宗在九鸣州经营了不知道多少年月,耳目遍布。
不冒头则矣,一旦有了半点蛛丝马迹,哪里能躲得过去。
再联合其他几个仙门,短短几日,已经有六魔门的线索摆在五大仙门掌门的案头了。
争对这些隐患,五大仙门已经暗地里开始了布置。
只不过,这些事情冲和掌门暂时不想继续让灵初和司白参与进去。
倒不是担心其他,只是灵初也好,司白也罢,都是三清道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若是仙魔大战一起,门内那些寿元将尽,修为迟迟不进的修士,才是门中第一批要上战场的存在。
而那些修为低微,资质出众的,如非必要,轻易是不会送上战场的。
同样包括了灵初这些,新生代的扛鼎修士。
他们将是火种。
保证三清道宗道统不熄的火种。
第八百二十八章 再临藏经,后生可畏
按照宗门规定,弟子突破大境界,皆可获得一定的贡献点,凭借贡献点,可以前往藏经阁挑选后续修炼法门,还可选择合适的术法。
若是要挑选那些品级高的法门术法,便可以自己再补贴一定的贡献点兑换。
灵初突破元婴,按宗门规定,可以前往藏经阁任意挑选一门法门,一门术法。
无品阶划定。
如今领了沧澜城的任务归来,掌门又做主,可以任由她再挑一门功法或是术法。
灵初当然笑纳了。
修为及至元婴,除了那些特殊的术法,许多术法的威力实则不足以支撑元婴之间的斗法。
不仅是元婴如此,大多数境界都是这样,法门与术法有品阶之分,就意味着它们有各自的上限。
例如摘叶飞花之术,灵初依旧可以施展,如今的摘叶飞花,威力自然也不同凡响。
但摘叶飞花之术,它所能发挥的威力,是有限的,一片叶子,一朵花,它所能承载的灵力有上限,就像一个水壶,能装的水是固定的。
很多术法都是如此,它的施法构造决定了它的承载能力。
想要支撑元婴修士之间的斗争,就需要足够强大的术法。
而足够强大的术法,想要施展,同样需要足够强大的修为。
相比于中低阶修士的法门,元婴之上的法门,是要少上许多的。
哪怕是三清道宗,封存在藏经阁里的,元婴之上的法门,亦是有数的。
功法不必说,灵初修炼的《长生经》乃是镇派级别的功法,是少有的可以一直修炼到飞升的法门。
无须更换,直接继续修炼就是。
只不过,元婴之后的《长生经》,是需要去藏经阁解封传承的。
也算做挑选了一门功法。
余下的,灵初精挑细选了一番,最后选了三个法门。
《洞玄真炼》,是罕见的元婴期炼神法门,其中又附赠了一门术法,名为洞玄神光。
这洞玄神光,为何被当做这本炼神法门的附赠术法?
因为它难练。
想要炼成这洞玄神光,首先需要捕捉一缕洞玄真气作为洞玄神光的载体,才能炼成洞玄神光。
其次,要修炼《洞玄真炼》这一法门,依靠同出一源的神魂之力,才可以自如控制洞玄神光。
最后,还需要修士修有瞳术,或是天生灵眸,方能实现此术所言的,目之所及,神光所至。
而这洞玄神光,又被评价为,所至之处,无物不催,无法不辟,无神不灭,是当年被称为神光真君的元婴修士,最为出名的一个术法。
至于这法门怎么落到三清道宗的藏经阁里,就不是灵初知道的了。
《傀木灵印》,是一门很有意思的术法,是木系术法和傀儡化灵之术的结合。
此法修炼的入门要求很高,需要修士的修为元婴之上,主修木系功法,神识强大,还要精通阵法。
但此法的威力也很不错,甚至称得上有些逆天。
因为此法,可以点化草木。
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纸人化生,这些在凡人之中,都说是仙人手段。
修仙界也有这样类似的术法,但却并非是真正的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等等。
更多的是一种幻术,本质上石头还是石头,豆子还是豆子,纸人还是纸人。
只不过是赋予了一点法力,一点障眼法。想要真正的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纸人化生,那是真正的点化之术,是真正意义上的仙人才能做到的。
哪怕是化神修士,也仅仅只是修士,而非仙人。
做不到真正的点化之术。
但此术法,却有一分点化之术的影子。
借着木灵力在天地五行之中的特殊,本身就具有的化生之意,凝炼核心的一枚法印,再辅以修士的神识给予一点灵性,打入草木的身躯。
以法印代替妖灵的妖丹,以木灵力的化生之能,使得草木化灵,堪比妖灵傀儡。
修士在以法印化生傀儡之时,注入的神识与法力越多,这妖灵傀儡的实力就越强。
元婴修士全力之下,想要创造出金丹境界的妖灵傀儡并不难。
而根据修士的神魂强弱,能够控制的傀儡法印也有多寡,神识强悍的修士,或许能够创造出好几个金丹境界的傀儡。
且这些傀儡,一旦创造出来,因为法印的缘故,可以自行吞吐灵力,还有一丝微弱的灵性,比之寻常傀儡要灵活的多。
不过,天地有恒,万物均等,这个法门很强大,同时也有很多限制。
此法因法印而生,也受限于法印,法印一旦形成,傀儡一旦定形,除非另有机缘,修为便会固定,并无增长的空间,且法印是核心,一旦受损,傀儡也就基本废了。
同时,法印的主人一旦陨落,傀儡也会跟着陨落。
因为木灵力的特殊,此法也只能施展在木属之上,金石之流皆是不可以的。
且傀儡的强弱还受草木之流的本体影响,例如路边一根普普通通的野草,哪怕施展了《傀木灵印》,顶多也就是练气的修为,有了灵性,也不见得多聪明。
作为核心的法印,也不是那么容易凝炼的,不比强大的阵法符纹容易到哪里去。
多种限制之下,此法算得上强大,也算不上太强大。
只是对于灵初来说,她的体质特殊,神识强大,又精通阵法,此法却是颇为适合她。
《春水生》,是一门少见的治疗辅助的法门,是木水双系的修士皆可以修炼的术法,以木灵力的生气,水灵力的柔和,将自身法力化作无边甘霖,施法之时,甘霖天降,如春风化水,万物生长,可生养万物,亦可救死扶伤。
是一门将木灵力的生,与水灵力的活运用到极致的一门术法。
本质上与灵初体内凝炼出来的灵液有点相似,但经过这门术法,就像经过提纯,将灵初灵力之中的‘生机’这一点,放大到最大。
也算是灵初拿来运用且遮掩自己特殊灵力的法门。
《洞玄真炼》,《傀木灵印》,《春水生》。
三门法门,两门是宗门的馈赠,一门则是灵初自己用贡献点兑换的。
挑选好法门,与依旧在守阁的夏侯真人打了招呼,“夏侯师叔。”
当年高高壮壮的虬髯大汉,如今形容依旧,只是双鬓染上了淡淡的白霜。
以她如今的修为,已经高于夏侯真人,但灵初还是乖乖的给夏侯师叔行了礼。
夏侯真人眯眼看了看灵初,笑得开心,“端仪师姐果然有眼光,多年不见,她的小徒弟都已经是元婴真君咯。”
“师叔离元婴,也不过临门一脚罢了。”
灵初看得出来,夏侯真人身上气息浑厚圆融,显然离元婴突破不远。
“小丫头,现在说话都老气横秋的,没半点小时候的可爱,快走快走,看到你们这些小辈就烦。”
动作很粗鲁,语气很不耐,但眉眼间却是一片温和笑意,显然是口是心非。
灵初也不辩解,笑盈盈的告辞离去。
身后,藏经阁前,虬髯大汉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痛饮一大口,“老了老了,后生可畏啊……好事……好事!”
第八百二十九章 魔门余孽
竹林小屋的阵法再次开启,屋后桃花重重叠叠,风声中透着淡淡的甜香与高高低低的笑语声。
屋中人自盘腿而坐,隔绝了一切外界一切纷乱嘈杂,只一心修炼法门。
魔族虎视眈眈,实力提升迫在眉睫。
灵初平复心中淡淡焦虑,静心沉入修炼的海洋中。
岁月在太清山上古井无波的流淌,而太清山外,却是微澜渐起狂涛。
东陆与西陆隔绝之前,人族魔族聚居一处。
彼时,人族,魔族交战不休。
人族之中,有修真者,有佛修,有凡人,亦有修魔者。
修真者与佛修,修魔者与魔族,双方势如水火。
最底层的凡人过得苦不堪言,唯有在仙门佛门庇护下的凡人才能稍稍喘一口气。
而人族之中,有些凡人在魔族的支持下,不断发展壮大魔门。
概因魔族相比于人族,在子嗣繁衍之上要稍显弱势,为了匹敌人族,魔族便想出了利用人族对抗人族。
在此法之下,魔族扶持了数个魔修门派,欲要压人族仙门佛门一头。
人族修魔,比起修仙,进益要快速许多,又有魔族的支持,短短上百年就发展出了赫赫有名的六魔门。
这六魔门,分别为喋血盟,心魔宗,无双楼,冥府门,炎魔宫,噬魂谷。
皆是魔族中颇为有名的魔族传承。
魔族在魔门的帮助下,原本被仙门和佛门压制的魔族又再次掀起了波澜,一时间与仙门佛门斗得不相上下。
但后来,六魔门野心渐起,能背叛族群的人,又修了魔族法门的魔修,实在没有什么信誉可讲。
本来形势因为魔门而反转,但就在魔族想要乘胜追击的时候,魔门又背刺了魔族。
打算当那个螳螂捕蝉,在后的黄雀。
却没有料到,当年仙门出了个惊才绝艳的修士,在人族势微,魔门与魔族反目的时候,悄然崛起。
世有谪仙人,一剑落凡尘。
只是一剑,劈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劈开了东陆与西陆,断绝了人族与魔族的联系。
再后来,魔族退居西陆,佛门独守关隘。
人族在东陆繁衍生息,仙门各自镇守一方。
而没了魔族的辖制,魔门孤立无援,仙门以雷霆之势清理东陆残存的魔族与魔门。
历经数代,如今的东陆早已没了魔族与魔门的踪迹。
繁衍生息的人族也早已遗忘了魔族的存在,所谓的妖魔,大多只存在那些纸卷志怪之上,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口中。
六魔门更是被仙门大力清除,但六魔门毕竟也曾盛极一时。
如同枝繁叶茂的大数,即使被砍断了树干,清理了枝桠,挖出了树根,却也难免有漏网之鱼,遗漏之根。
只不过仙门势大,哪怕有漏网之鱼也不敢出头。
如今再次冒头,已经掌控东陆无数岁月的仙门,全力追查之下,风过留声,雁过留痕。
仅仅凭借着蛛丝马迹,各宗亦挖出了一点行迹。
“东陆的元婴修士,都是有数的,据龟鹤道友所言,偷袭他的修士中有一人力大无比,还有一人通御鬼之术。”
幽暗的阁楼之中,数道修士身影各自占据一方。
其中一名修士幽幽开口,眼中闪烁着寒芒。
“巨力宗和明家,没想到藏的那么深。”
东南角的修士,一身羽衣羽冠,面容端肃,眸色深深。
“空无,那巨力宗是在你们剑斋地界里的吧?”最先开口的修士将目光投向北面的修士。“嘁,明家不还是在你们赤阳道宗的眼皮子底下?听说还有弟子在你们赤阳道宗里修炼呢。”
北面的修士瞪着眼,胡子一扬,四处看了看,大声道,“咱们几个好歹也是五大仙门的掌门,议事的地方非要这么黑漆漆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才是魔门!”
此言一出,场中响起高高低低的笑声。
浮游宫的掌门碧心真君掩唇一笑,“鉴天镜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心它专门盯着你。”
此处乃是千机阁的一处阁楼,聚在此处的正是五大仙门的掌门。
只不过,这些掌门并非真身至此,而是借由千机阁的至宝,鉴天镜分身至此,真身仍在各自宗门之内。
千机阁的鉴天镜,是天下闻名的至宝。
上通九霄,下达黄泉,天地无极,观人世,鉴天地。
传闻此镜可以观八方,亦可预福祸。
同时,这面鉴天镜是有镜灵的,这个镜灵,最喜欢晒月光。
所以,千机阁特意建了一座高楼供奉鉴天镜,方便它晒月光。
此次能够将各个元婴修士分身投影至此,亦是鉴天镜的一个妙用之处。
而将诸位掌门投影的时间地点,自然是鉴天镜最喜欢的夜间,以及它晒月光的阁楼了。
毕竟是至宝,供奉的地方不可能敞开门窗,再加上鉴天镜晒月光的时候不喜欢有别的光亮。
所以此处可不就是满目漆黑,只有正上方一束月光静静落下,照在一面裹着月光薄纱的镜子身上。
一众掌门只能摸黑商讨魔门余孽的事情。
空无真君话落,裹着月光的玄色镜子镜面上的月光如水流动了一下,一道缥缈清冷的笑声自镜中响起。
众人只见,原本蒙昧的镜面上,月光散开,清晰的浮现出一个场景。
重山飞瀑之间,有一名男子低头临水而照,声音怅惘,“娘子今日,竟然嫌弃我的胡子扎人!”
湖面渐渐清晰,清楚的倒映出空无真君的面容。
“鉴天镜!”
空无真君如同炸毛的狮子,跳脚了。
笑声再次响起。
“鉴天镜。”
仙风道骨的千机老人微微低头,清咳了一声,开口道。
鉴天镜镜面月华流动,画面开始变化。
一处仙家门派,土黄色的弟子法袍一角,绣着巨力宗三字。
两名巨力宗弟子聚在一处,小声的讨论着门派的变化。
“老祖宗突然宣布闭死关,会不会是寿元将近了?”
“不知道,掌门最近的脾气可不好,你这话可别被听到!”
画面再一转。
出现一座城池,城池中央一处酒楼房间内。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老祖要把殊儿送去何处修炼?连我们这做父母的都不能知晓?”
女子神色憔悴,满身的珠翠也掩饰不住眉眼间的担忧。
男子安抚的拍了拍女子的手背,“莫担心,殊儿可是我们明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老祖定然会好好安排的。”
第八百三十章 巨力宗,明家
鉴天镜虽是至宝,可观天下八方,世间万事。
但一些大宗门的阵法保护之地,以及元婴修士,还是能够察觉到鉴天镜的窥视。
所以鉴天镜上显示的画面,并没有直接出现巨力宗与明家元婴老祖。
镜灵怕打草惊蛇。
不过,仅仅只是这两个画面,就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端倪。
巨力宗的开派祖师只是一位金丹境界的修士,开派至今已有千余年,如今的老祖熊霸天,乃是巨力宗第一位元婴修士。
也是凭借着这位元婴老祖,巨力宗才算在东陆上面有了些名头,之前不过泯然众人矣。
巨力宗是修真界少见的体修门派,门内修士灵根不算太好,但身体素质都很不错,有时候还特意去招收那些凡间的武林人士。
因为这些武林人士大多都经历过锻炼根骨,开辟经脉,又能吃苦耐劳,若是有灵根,在炼体一道上会进益的更快。
听闻熊霸天便是凡人武者出身,年近三十修道,却在炼体一道上颇为有天赋,三百余岁的时候突破至元婴境界。
至今已有两百余年。
东陆炼体修士少,元婴境界的炼体士更少。
埋伏的几个元婴修士里面,也属炼体一道的修士最难掩藏。
五大仙门全力搜查之下,蛛丝马迹都难以逃脱他们的视线。
巨力宗很快就浮上水面。
至于明家,则隐藏的更好,但三清道宗的守鹤真君也不是吃素的。
守鹤真君因为擅长防御之法,在对敌之道上稍有逊色,是以琢磨了个制敌的杀招。
细如牛毛的无影之针,其上蕴含着阴寒至极的沉水寒毒,施展之时,千万毫针如同梨花落雨,只要沾染上分毫,这极阴寒毒便会深入骨髓。
即使是元婴修士,也难以抵抗。
这极阴寒毒收集不易,守鹤真君也甚少使用,如非遇到致命的情况,他是绝对不会使出来的。
毕竟,他可是仙门的长老,平日里还是要一点体面的。
此法到底有些阴损。
当然,被埋伏的时候,守鹤真君可不讲究什么体面了。
此法一出,埋伏他的元婴修士里面,中招了两个。
想要解这个极阴寒毒,就需要一样必备的灵药,名为赤蛟灵参。
赤蛟灵参是一味极其稀少的灵药,整个东陆只有两个地方有。
一个是赤阳道宗的灵药园,一个是三清道宗掌控的天火秘境。
赤阳道宗因为修习火法的弟子众多,赤蛟灵参又对修习火法的修士很有用处,因此被赤阳道宗牢牢把控,根本不会流落到市面上。
市面上能够买到的赤蛟灵参,大多出自三清道宗的天火秘境。
也就是说,但凡中了这寒毒不死的,想要解毒,十有八九要通过三清道宗。
中了三清道宗长老的毒,解毒还需要通过三清道宗。
可想而知,一旦中了毒,身份来历基本就逃不开三清道宗的视线了。
明家是赤阳道宗治下的老牌修仙家族了,不过最开始的很是低调,且族中弟子多是修习水法,与赤阳道宗算不上契合。
只是年年上供都很配合,且族中弟子虽然高阶不多,但金丹筑基修士不少,也算一个中等的修仙家族。
在赤阳道宗的庇护下,过得还算不错。
每代子孙也有一二人入赤阳道宗修炼,香火情也有。
前段时间,明家在赤阳道宗的弟子往家中送了好几株的赤蛟灵参。
本来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恰逢三清道宗传讯,赤阳道宗一查,就发现了不对。
因为明家修习火法的弟子不多,但凡有修习火法的都会送到赤阳道宗。
所以,赤蛟灵参这样的火系灵药,怎么会突然送了不少前往修习水法为主的明家?
再仔细一查,就发现了更多的不对劲。
明家当年说是坐化了的金丹大圆满老祖,似乎并没有坐化,反而是突破到了元婴境界!
一个家族,有老祖突破到了元婴境界,明明是大喜事,却偏偏要遮掩起来。
事有反常,必有蹊跷。
顺藤摸瓜之下,潜藏在水面之下的阴影越发明晰。
鉴天镜还在监控着两家的情况,五大仙门的掌门们齐聚一堂,目光如炬。
“熊霸天至今闭关不出,明家陈仓暗度,只怕都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罗焱真君盯着明家的画面,脸色并不好看,任谁发现自己属下可能是叛徒,还骗了自家不少事情,恐怕都得黑脸。
尤其是,罗焱真君想到宗门内那几个明家的修士。
润物细无声,即便明家每代送入赤阳道宗的弟子不多,但滴水穿石,数百年下来,那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明家在赤阳道宗没有元婴修士,但却有一个金丹境界长老,还有好几个筑基弟子。
若是算上他们的师父,师兄弟,联姻对象,弟子等等,牵连出来的赤阳道宗弟子不下百人。
更让罗焱真君头疼的,是这件事出来后,宗门内可能引起的人心动荡。
相比之下,巨力宗虽然在剑斋地界,但人家是自成一个门派,除了在一个地界外,与剑斋没有太大的关联。
空无真君就没有那么头疼了,半点不带犹豫的开口,“既然人都要跑了,我们还在这儿商量什么?赶紧下手抓人啊!”
“这巨力宗,交给我们剑斋就行了,三日之内,可以解决。”
罗焱真君只觉得一阵头疼,“空无,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只知道动手。”
“说到底最后不还是需要动手,”空无真君轻嗤了一声,眼神睥睨,“你们不就是担心魔族还有后手,这里可是东陆,一群藏头露尾之辈有何可惧?不过一剑斩之!”
空无真君看起来直白,但能够当上一派掌门的,哪有真的憨直。
空无真君看得明白,也同样自信。
剑修所持之道,向来是一往无前的势不可挡。
剑斋身为东陆剑修第一门派,自是不惧一切。
巨力宗和明家也可能是魔族的陷阱,但恰如空无真君所言,魔族在东陆的实力若是足够,早就直接杀上门了,哪里用得着这样藏头露尾。
五大仙门有了防备,魔族想要再次埋伏,显然是不可能了。
“空无道友所言不差,此事宜早不宜迟,巨力宗还需麻烦剑斋出力,明家则要靠赤阳道宗了。”
“以防万一,还需冲和道友和碧心道友时刻做好援手准备,我们千机阁,将携鉴天镜时刻监控巨力宗和明家,若有异动,会及时通知几位道友的。”
千机老人终于开口,暂时议定了围剿魔门余孽的计策。
各宗掌门倒也没有异议。
至于各宗具体怎么安排,千机老人自然不会越俎代庖。
鉴天镜闪烁,栩栩如生的各宗掌门如同幻影消散,只余下清冷的月华弥漫在这阁楼之上。
一切重归平静。
第八百三十一章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巨力宗,位于剑斋所在的听剑州。
剑斋是剑修门派,对于管理听剑州的兴致并不大,只负责维护住听剑州的安稳。
也因此,听剑州上的仙门都发展得挺好的,在凡人之中的声望甚至还要高于本地霸主剑斋。
巨力宗建立于数百年前,本来只是个二流门派,在听剑州也不算出名,但后来因为出了个元婴修士熊霸天。
凭着法体双修的强悍实力,仅仅是元婴初期便与元婴中期修士斗得不分上下,一战成名。
巨力宗也因为这位元婴老祖,经过百余年的发展,慢慢在听剑州有了一席之地,现如今也算是听剑州有名有姓的门派。
巨力宗的修士多修习炼体法门,初期离不开大量的肉食和灵药,是以巨力宗的山门建立在了一处凡人与山脉交界之地。
弟子们既可以入山猎杀妖兽,又可以通过凡人种植大量的灵米灵药。
山门之内,巨力宗的弟子们也不似寻常修仙门派那样,大家一派仙气飘飘,翩然出尘,餐风饮露的模样。
而是……虎虎生风,高高低低的呼呵声响彻云霄,冲天的血气震散了山门上空的云层。
山门的高台之上,放眼望去,尽是各色武器,错落的梅花桩,铜炼的铁人……
男弟子们有不少袒胸露乳,含蓄些的衣襟半敞,豪放些的脱了上衣系在腰间,露出结实的臂膀和胸肌,滴滴晶莹的汗水顺着肌肤滑落。
女弟子们也有,她们的衣襟倒是整整齐齐,但身上的穿着并不像其他仙门女弟子那般长裙广袖,而是窄袖短打,颜色也是耐脏的深蓝色,没有半点花纹。
这些弟子们,皆在演武场上,或互相摔打,或行走梅花桩锻炼平衡,或平举石锁锻炼臂力……
若非他们身上若隐若现的气血涌动,灵力淬炼,倒像是一个凡俗的武学门派。
巨力宗,是一个与宁静淡雅的仙门不同的,朝气蓬勃的门派。
这样一个宗门,却很有可能是魔族的细作,魔门的余孽。
高天之上,云海之间。
三道身影若隐若现,目光投向脚下分外热闹的巨力宗。
“可惜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头发是极为罕见的短发,随意的在风中飘散,火红色的衣衫折起一角在腰带上。
打扮肆意,神情张扬,面庞白净清秀,双眸却仿佛萦绕着薄薄雾气,透着淡淡漠然的看着脚下巨力宗。
看着人畜无害的少年,周身若有若无的威压却在告诉着旁人,这是一位元婴修士。
“雾童子,魔门余孽,没什么好可惜的。”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被称作雾童子的少年郎身侧,乌衣白发的女子持剑而立。
清丽绝俗的面庞上,神色冷漠如冰,双眸望着下方的巨力宗,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雾童子觑了乌衣白发的女子一眼,轻轻啧了一声。
整个剑斋,与他性格最不相合的就是眼前的女子,素心真君。
雾童子修习的剑法,讲求的是随心所欲,虚无缥缈。
而素心真君修习的素心剑法,走的却是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的绝情之道。
虽然并非无情无义,但所有的七情六欲都被压制,使得素心真君修为越高,剑道越深,整个人都性情也就越发的淡漠。
两人一个随心所欲,一个静心绝欲,算不上水火不容,却也时有摩擦。
如今这一趟任务,却要他们二人一同出手。
雾童子心中明白,剑斋的修士各有剑道要走,剿灭魔门余孽人人皆可,但若是要诛杀或许无辜的修士,却不是所有剑道都可以。
他看向不远处安静挺拔,背负剑匣的青年,眼中流露出玩味的神色,“云衡啊,杀人,你行吗?”
杀人,对于修士来说自然不是难事。
难的是,杀无辜之人。
已是元婴境界的姜衍之,背负剑匣,剑眉斜飞,双眸深邃寒凉犹如暗夜深海,平静无波,暗藏汹涌。
“这世上,没有无辜之人。”
巨力宗的弟子们无辜吗?
无辜,在于他们不知情。
不无辜,因为他们是巨力宗的弟子。
熊霸天庇护了巨力宗数百年,也让巨力宗从二流门派渐渐起势,山门,资源,弟子,功法,尊敬都源于熊霸天,源于巨力宗。
既享了巨力宗的好,就也逃不开巨力宗的坏。
如向阳的花,它亦有背阳的一面。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尽皆诛杀吗?”
素心真君清冷的话语再次响起,回应她的,是她手中清鸣的长剑。
雾童子嗤笑一声,广袖轻扬,亦有杀机在袖中蕴藏。
二人却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看向姜衍之。
掌门吩咐了,此行如何,听姜衍之的。
雾童子和素心真君倒是没有异议,他们对于谁管事并不在意,他们只需要知道,他们手中的剑,往哪儿斩落。
当然,最关键的是,姜衍之的剑,不比他们的弱。
二人目光忌惮而隐晦的扫过姜衍之背后的剑匣,静候答案。
“逼出熊霸天,若真是魔门余孽,筑基之上,尽皆诛杀,筑基之下,立誓废功,则可活。”
他们并非魔修,也非邪修,轻易是不会做什么屠灭满门的事情。
但若证实了巨力宗是魔门余孽,但凡筑基之上,就都活不得了。
五大仙门内部也有当年魔门的记载。
当初魔修反抗魔族,一则是因为魔修自身的野心,二则是因为,魔族给他们的法门之中,藏了一个后手。
魔种。
但凡修习了魔族给的法门,就会在丹田之中生出一个魔种。
平时倒是无碍,但只要魔种真正的主人催动,种下魔种的人,便只有两个下场。
一个是成为傀儡,一个是身死道消。
此事很隐蔽,魔门之中知道的都很少,五大仙门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当年俘虏了魔门余孽,无意间审问出来的事情。
五大仙门的掌门猜测,巨力宗也好,明家也罢,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又渐渐往仙修靠拢,突然反叛人族。
要么是真的忠心可嘉,要么就是被迫的。
忠心可嘉令人发笑,当年魔门便不甘屈于魔族之下,更何况如今。
被迫的话,便很有可能,依旧是魔种的原因。
而魔种,一旦筑基,就彻底种下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 剑修,竟恐怖如斯
“剑斋云衡,今日特来寻巨力宗熊霸天,赐教!”
万里云海之上,清朗的声音朗朗而下,穿透巨力宗的护宗大阵,响彻整座山门。
演武台上,洞府之中,无数巨力宗弟子和长老,从修炼中惊醒,骇然抬头看向天际。
弟子们尚且懵懂,他们并不清楚熊霸天是谁,但剑斋和巨力宗两个词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剑斋,那可是东陆五大仙门之一,听剑州当之无愧的霸主,有着化神修士坐镇的顶尖仙门。
众弟子们混杂着仰慕剑斋的憧憬,以及被剑斋找上门来的不安,一时间,哗然声四起,不绝于耳。
而巨力宗知道熊霸天乃是自家老祖名字的长老们,听见剑斋找上门来,开口就是找自家元婴老祖讨教。
且没有提前打招呼。
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弟子们尚且有憧憬好奇的心态,长老们则一个个面沉似水,愁容满面的汇聚在掌门松崖真人满面寒霜,静静听着宗门长老们焦急的询问。
“怎么回事?剑斋怎么会找上门来?”
“老祖呢?怎么还不出现?”
“剑斋云衡?可是那个刚刚晋升元婴的云衡真君?”
“剑斋虽然喜欢找人斗法试剑,但是从来不会直接找上门,掌门可有收到拜帖?”
“我们宗门最近有得罪剑斋的地方吗?是矿脉?还是门下弟子争斗?”
“老祖难道是在闭死关吗?怎得还不出现?”
“我们是不是得先派人去迎接剑斋的真君?”
“派谁去?”
“掌门……”
平日里威严肃穆的宗门大殿如今一片嘈杂,在众弟子眼中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此时正乱得像锅粥。
你一言我一语的,往日里仙风道骨的修士们,俱都风采不在,个个焦急担忧。
目光,言语,压力尽数往巨力宗掌门松崖真人身上落去。
松崖真人的面色越发沉重,他哪里知道老祖为何还不出现!剑斋为何突然找上门来!
那道声音响起的一瞬,松崖真人听到剑斋二字,就已经给老祖传讯了,谁知道讯息如同石沉大海,至今毫无消息。
在长老们寻来之前,他已经连发了三道传音。
可都渺无音讯。
松崖真人想起老祖前段时日阴沉的面色,以及突然提及的闭关。
还有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语。
松崖真人心下一沉,多年执掌宗门锻炼出来的敏锐,让他已经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慌什么!来者即是客,剑斋又不是来踏平山门的,我们好声好气的招待,就算剑斋又如何!”
“老祖闭关正值关键时刻,我们先稳住剑斋的人,莫要坠了我们巨力宗的名声!”
松崖真人仍旧沉住气,先安抚住了长老们,点了两个长老,一个是金丹大圆满的境界,一个是圆滑世故的性子。
三人便离开大殿,往威压来源飞去。
巨力宗内的争执,隔着护宗大阵,姜衍之等人并不知道。
但姜衍之喊完话,巨力宗毫无动静却是摆在眼前。
“那熊霸天莫不是逃了?”
雾童子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底下的巨力宗。
“你的九龙神火罩,果真是仿品?”
素心真君清冷的目光看向雾童子,眼里有真挚的质疑。
她怀疑雾童子布下的九龙神火罩,没有困住熊霸天。
被质疑的雾童子炸了毛,在云端之上跳脚,“我的九龙神火罩虽是仿的,但放眼整个东陆,论困人之效,也是赫赫有名的!”
“除非那熊霸天是化神修士,否则他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
雾童子的九龙神火罩并非是真正的先天至宝九龙神火罩,只是一件仿品。
但真正的九龙神火罩哪怕是在仙界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哪里会在这样的下界出现。
即使是仿品,只有一二分的威能,也足够在东陆叫得上名字了。
早在之前,雾童子便布下了九龙神火罩,将整个巨力宗,包括巨力宗附近都笼罩了起来。
隔绝了两处空间,看起来很正常,实则整个巨力宗已经与东陆隔了一层空间。
想要进来,或是出去,都逃不开九龙神火罩主人,雾童子的眼睛。
雾童子心念一动,三人头顶之上,缭绕的云海之中,有数道赤红色的龙影悄然游曳,又悄然消失在云端。
“说不定早就跑了,”雾童子气呼呼的说道,“也可能根本就不敢露面!”
“要我说,直接劈开这山门,打进去得了!”
雾童子性情肆意,只是等了一会儿,便已经不耐烦了,眼中的雾色越发浓厚。
素心真君亦赞同的点了点头。
“来了。”
姜衍之神情镇定,目光投向自巨力宗内飞来的遁光。
松崖真人领着两个长老,一眼瞧见三个元婴真君,眼前一黑,脚下一软,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打断。
“少来这些虚的,熊霸天呢?跑了?”
雾童子不耐烦的语气让松崖真人三人心里一片冰凉。
“老祖他……闭关未出……”
松崖真人还没说完,眼前剑光已至,惊骇之下,功法自行运转,法宝自袖中飞出。
厚重的盾牌根本挡不住剑光,破碎声响起,剑光在松崖真人骇然的目光中,在他的耳边掠过,直接冲向了巨力宗后山。
那里,正是熊霸天闭关之所。
剑光并非冲着他们去的,顾不得心疼法宝的损毁,仿佛劫后余生的松崖真人身形一晃,被两个长老扶住,三人皆看向后山。
剑光清亮如同一弯月牙,轻盈的落在巨力宗护山大阵之上,铿锵声乍起,如金戈锋鸣。
令人牙酸的剧烈爆炸声在巨力宗后山上方响起。
在众弟子眼中无坚不摧的护山大阵,赫然破开了一道口子,已经消散了大半的剑光重重砸在了后山的另一层阵法上。
阵法剧烈摇晃,光华明灭不定,最后剑光还是消散了,溢散出的剑气割裂了附近的山石。
无数的山石滚落,树木倾轧,脚下的地面晃动。
被破开一道口子的护山大阵明暗交替,无数的阵纹在虚空中闪烁。
刹时间,竟然恍如天倾。
从未见过此等场景的巨力宗弟子们,不少人直接惊得跌倒在地,或是慌忙逃窜。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长老们,亦是面色苍白,仰头望天。
而直面这一剑的松崖真人等人,更是道心不稳。
目光骇然的看向姜衍之,以及他手中那泛着如水剑光的玄黑色薄刃长剑。
只是随手一剑,竟然就轻易的破开了他们的护山大阵!
剑修,竟恐怖如斯!
一剑光寒十九洲。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剑修,是真的帅啊(不言默默擦擦嘴角不争气的泪水)
第八百三十三章 大道千万里,舍我其谁?
“唉……”
叹气声自巨力宗后山响起。
一道遁光飞跃而起,元婴修士的威压尽情释放。
素心真君和雾童子两人皆神色肃然,身上的剑意涌动,都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来者虽然释放了元婴境界的威压,却没有丝毫的敌意。
姜衍之抬眸,看向来人。
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的男人,人如其名,高高壮壮的犹如一只巨大的棕熊,脸上的胡子也没有刮掉,露出的一双眼睛含着浓厚的戾气和野性。
巨力宗元婴老祖,熊霸天。
棕黄色的短打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熊霸天的目光如同野兽,在剑斋三人的身上掠过。
最后目光从姜衍之的剑匣,落到了他那双沉静如深海的眸子里。
“我不会逃的。”
熊霸天的声音同样浑厚低沉,他的目光落在脚下那正日渐起势的宗门。
眼里有一瞬的不忍和留恋,最后重新恢复平静。
在魔族找上门的时候,在他得知魔种的存在,在他答应下来的时候,熊霸天心里就清楚,一旦点头,一旦出手,无论成功与否。
他,或者说巨力宗都将有逃不开的结局。
差别只是,落在魔族的手上,还是落在五大仙门的手中。
答应魔族,至少巨力宗上上下下不至于沦为傀儡,对人族拔刀相向,罪孽的只有他一人。
没有逃走,被仙门抓住,至少巨力宗上下,还能得一个痛快的结局,那些底层的弟子们,也未尝不能得一个好结局。
熊霸天想得清楚,计算的也明白。
所以他没有逃,当初埋伏三清道宗修士的时候,还故意漏了破绽。
只不过,躲在后山的这几日,熊霸天不可否认的是,他还是存了侥幸心理。
剑斋找上门的时候,他也有过一瞬的动摇。
他自幼年闻道,因为灵根资质不好,也曾受尽了苦楚。
后来阴差阳错入了巨力宗,在炼体一道上却发现了不错的天赋,再加上他肯吃苦,愿意拼命。
他曾在尘世里摸爬滚打,曾在天资好的修士面前卑微如尘,曾在秘境里为了机缘与人搏杀。
曾在突破元婴之时欣喜若狂,曾在后辈们的恭维里沾沾自喜,曾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指天狂啸。
数百年的岁月啊,多少代凡人的生死轮回。
熊霸天拼尽全力爬了上来,每一步都凝结着他的血与泪。
一朝身死道消,他怎么舍得,怎么甘心!
但当他看见巨力宗的弟子们惊慌失措的模样,看着头顶的护山大阵被撕裂。
熊霸天所有的不甘与不舍,都在一瞬间放下了。
巨力宗的每一步,同样凝结着他的心血。
他的荣耀与光环,一半来自于他自身,一半来自于巨力宗。
好歹,他活了数百年,好歹,底下这群弟子们,恭恭敬敬的喊了他一声老祖。
熊霸天最终还是没有逃,而是主动来到了剑斋修士的面前。
毫不收敛的遁光与威压,是他最后的尊严,以及对宗门最后的贡献。
他在告诉底下的弟子们,他们背后,是有元婴修士坐镇,他熊霸天,是巨力宗,是他们的老祖!
松崖真人不知道具体的内情,熊霸天没有透露分毫。
但眼前的情形,却让他心中有了点滴猜测。
不安席卷了他的内心。
“师父!”
松崖真人情不自禁的朝熊霸天喊了声,眼里流露出淡淡的不安与依赖。
熊霸天那凶狠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下来,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松崖真人的脑袋,将他拍的一个趔趄。
“小捡子,是师父拖累你了。”
看见师父难得的柔情,松崖真人眼眶一红。
他是孤儿,是被师父捡到的,他的修仙资质也不好,炼体也一般,但是师父从来没有嫌弃过他。
所以他很努力,很拼命,为了不给师父丢脸,硬生生从默默无闻的小弟子,一直爬到了掌门的位子。
今日,不论是他费劲心力建设的巨力宗出事,还是养育他的师父出事,都是松崖真人不能接受的。
掩藏在袖中的手握拳,低头的瞬间,松崖真人眼底划过冷芒。
突然,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量。
松崖真人愕然抬头,看见师父平静的眼神。
握着的拳头怔然松开。
“雾道友的九龙神火罩,果然名不虚传,”熊霸天抬头看向遥远仿佛无边无际的云海,淡淡开口,“没想到,熊某也能让剑斋如此大手笔。”
姜衍之的目光划过松崖真人袖口,神情淡然,并不为熊霸天的话所动,“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熊霸天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如雷如涛,滚滚响彻整个巨力宗。
“好,不愧是剑斋!”
笑声毕,熊霸天以灵力扩散声音,使得声音足以传遍巨力宗每一个角落。
“我,熊霸天,巨力宗老祖,今日于此解散巨力宗,敬告天地,世间再无巨力宗!”
“凡我巨力宗弟子,筑基之下,自废修为,领一千下品灵石,立下心魔誓言,今日之事绝口不提!此后不得与剑斋为敌!”
“筑基之上……皆随我,自裁!”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巨力宗弟子们哗然声四起,群起而攻之。
“为什么!”
“凭什么要我们自废修为!”
“我不要……呜呜呜……”
“师兄,怎么办?”
“老祖!你怎可如此!”
“你这样的老祖,哪里配当我们的老祖!”
……
一时间,唾弃者,彷徨者,愤怒者,数不胜数,人间百态,尽数浮现于这一方天地之间。
熊霸天充耳不闻,只看向姜衍之三人,“如何?”
“熊道友,你怕是,还死不了。”
他们要的,是生擒熊霸天。
姜衍之对于熊霸天的所行所为,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巨力宗衍生于昔年的魔门无双楼,姜衍之并不相信,熊霸天身为巨力宗执牛耳者,会丝毫不知情。
包括所谓的魔族寻他,他不过是虚与委蛇,也有待证实。
若真是虚与委蛇,埋伏三清道宗的时候,可没有丝毫手软。
更信任仙门,更身为人族,也不见熊霸天想办法联系五大仙门求助,也不见熊霸天停止过功法的修炼,或是不收弟子,或是废除魔门的功法残留。
可惜的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