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似是故人来
“虞......虞仙子?”
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身形瘦弱,混迹在一群带客人中,目光带着几分的犹豫,细细瞧着眯着眼睛,唇角微扬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的模样,极是年轻,面容雅致,眉眼灵动,一身青裳明净柔和,整个人犹如一支亭亭玉立的青莲。
低低的声音并不响亮,但身为筑基修士的灵初,还是灵敏的捕捉到了。
清眸如玉,寻声望去,瘦弱内敛的青年男子映入眼帘。
灵初眉眼微微弯起,唇角泛起明暖的笑容,举起白嫩纤长的手,欢快的摇了摇,“陈思广。”
眼见着平日里寡言的陈思广,居然认识筑基修士,还能够说得上话,筑基修士主动打招呼,万万没有想到的带客人们目光惊异的瞧着陈思广。
倒是把习惯了没什么人在意的陈思广给闹得一阵脸红,但得到了灵初的回应,陈思广也不敢耽搁,连忙小跑着来到灵初旁边。
“虞仙子,果真是您,我刚刚还有点不敢认呢。”
近十年过去,陈思广已经成了一个青年,却依旧不擅言辞,显得憨厚了许多。
“你倒是变得不多。”灵初弯眸浅笑,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在天元城也有认识快十年的人了,真是奇特的体验。
陈思广露齿笑了两下,见已经是筑基修士的灵初一如既往的温和,心中的紧张感也去了许多,“仙子您其实也没变多少,就是......就是修为高了许多。”
差不多十年前,灵初才十三岁,现如今,应当也有二十出头,可看起来,却也不过是二八年华的模样,样貌长开了不少,但轮廓还是没有改变。
真正让陈思广犹豫的,是飞快提升的修为,不到十年,便已经是筑基修士了。
二十筑基,或许,不到二十就筑基了。
这修炼速度,哪怕陈思广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也知道这并不常见。
不过......陈思广能对近十年前的客人还记得如此清楚,灵初出色的面容自然是其中之一,但更重要的,是灵初的资质。
陈思广混迹天元城这么多年,小道消息知道的最多。
灵初进了五大仙门之一的三清道宗,传闻还是仙品灵根。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陈思广,惊讶的不得了。
入五大仙门,仙品灵根。
这可是他带的客人,这可是住在他们家客栈的客人。
陈思广自然记得极为清楚,哪怕过了快十年,依旧记忆犹新。
“仙子这次打算住哪儿?”陈思广没敢提让灵初住自家的客栈,虞仙子现在可是筑基修士,而且还是大宗门的弟子,必然是住城中那些一流的客栈,再不济,也可以去宗门的驻点居住,那儿的环境和安全性可也是极高的。
灵初眨了眨眼睛,笑道,“来福客栈。”
“来福客栈啊......啊?来福客栈!”陈思广先是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随后察觉不对,瞪大了眼睛,声音微微提高。
来福客栈,可不就是他们家的客栈吗?
“对啊,来福客栈,当然,若是当时我住的那个小院落还在就最好了,或者,住我师姐曾经住过的小院也可以。”
陈思广被这个惊喜砸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修士一向自诩与凡人不同,对于他们这些不能修炼的凡人,莫说记住名字了,连长得什么模样都不一定去看,更别提,还能这样聊天。
当时在城门口,陈思广不敢相认的原因之一,未尝不是这个。
“还在的,还在的,您放心,我家客栈平日里客人不多的,连普通客房都没住满呢。”陈思广语气透着高兴,他们家的客栈,还没有接待过几次筑基修士呢。
至少,他带的客人,从没有过筑基修士。
灵初奇怪的看了一眼陈思广,难道家中客栈生意不好,还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陈思广哪里敢打量筑基修士的脸,自然没有看到灵初奇怪的眼神,而是语气突然顿了一顿,“虞仙子,您的师姐住过的院子?”
话语里满是疑惑。
灵初恍然,她说的是明月师姐,明月师姐好像是自己找的住处,并不是陈思广带的,而且,明月师姐那冷冰冰的性子,恩,客栈之中,怕是瞧见她一面的都没几个。
笑着摇了摇头,灵初没有过多解释,既然陈思广不清楚,就没有必要多提。
见灵初没有多说的意思,陈思广心中虽然疑惑了一瞬,但还是没有多嘴,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是十年了呢,到时候,又是一次仙门大会,到时候,天元城只怕是要再次热闹起来。”
十年一次的仙门大会。
灵初眼中流露出点点追忆之色,十年了呢,这么看来,等她游历回宗门,宗门也该有新一批的弟子了呢。
到时候,自己也算是有新的师弟师妹了?
清清的眸子微眯,淡淡的笑意溢满眼底,不错。
偷偷觑了一眼灵初的表情,陈思广笑着问道,“不知道仙子到时候还在不在天元城,在的话,说不得还可以瞧一瞧热闹。”
灵初心中默默算了算时间,若是路上没有耽搁的话,来回一趟,应当是赶得上的。
遂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办完事之后,应当赶得及。”
这样的话,虞仙子应该就不是要在天元城久留,只是路过罢了。
陈思广是不善言辞,但能够当带客人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是个愚笨的人。
从灵初的回答中,便能得出这个结论。
当然,灵初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城中禁飞,二人便一路悠闲的走着。
走着走着,灵初打量着周围人来人往的街道,目光落在一对夫妻上,突然间,眉眼流露出一丝笑意,打趣道,“按理来说,你这个年纪,也该娶妻了吧?”
修士神识一扫而过,自然能很轻易的发现,陈思广还是个守身如玉的。
以凡人的寿元来看,陈思广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
陈思广蓦然红了脸,之前一直颇为流畅的嘴皮,磕绊了好几次,这才发出声音,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这......这不是没遇见喜欢的嘛,更何况,我......”
第一百四十章 仙凡之隔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有灵根,不再是个凡人。”
陈思广之所以迟迟不成婚,便是因为心中存着这样一份奢望。
有灵根的修士之间结合,生下的孩子也有灵根的机会相对而言会大上许多,所以修士之间,如果真的想要孕育后代,找一个同样有灵根的,便会是首选。
更何况,有灵根的人,便可以尝试着引气入体,一旦成功引气入体,便会身强体健,耳聪目明,相比于凡人,更要年轻长寿不少。
是以,不论如何,但凡有灵根的,如果不是出于真爱,或是出于一些原因,是极少会选择与凡人结合的。
灵初诧异的看了一眼陈思广,心中清楚,陈思广若是秉持着这样的想法,确实难以成婚,更何况,这是在天元城。
天元城中,有灵根的女修不少,但有灵根的男修更不少。
有灵根的女子,倘若有选择,只怕会选择同样有灵根的男子,或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依附。
这无可言明。
天元城,更提供了不少的方便。
陈思广自己也心知肚明,是以才会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自己,就是个凡人,可他的父亲,是个修士,他的妹妹,也是修士,他从小到大,就瞧见过父亲对自己没有灵根的难过,母亲的为难,也见过妹妹出生之后,花了灵石请人测试之后,父母得知妹妹有不错的灵根之后的喜悦。
陈思广与妹妹相差了十岁,既有为妹妹高兴的想法,却也掺杂着些许其他的想法,这其中的想法,若是没有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身在天元城,又眼瞧着那么多高高在上,仙法玄妙,还瞧不出年纪的修士,陈思广光是按捺住自己苦涩的心思已经很困难了。
越在天元城,瞧见的修士越多,他的心......反而越难以平静。
仙凡之隔,在这天元城,既泾渭不分,又泾渭分明。
他不想,他的孩子,他的下一代,也经历这样的心酸与不甘。
谁也说不得这般的想法不对,端看各人而已。
若换做灵初自己,没有灵根,又眼瞧着这么多想象中才能出现的神仙中人整日里在眼前晃荡,确实是容易令人心酸难捱。
就像灵初还在馥春楼的时候,白日里透过窗户,眼瞧着街道上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追逐打闹着的同龄人。
即使灵初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了,但心中,还是难免会有丝艳羡。
许是,人心总是不足的,人总是贪婪的。
轻轻一笑,灵初便掠过这个话题,“对了,不知道陈爷爷如今怎么样了,身子可还健朗?”
陈家的客栈,是陈思广爷爷平日里打理的,多年前灵初来此的时候,陈爷爷还是极为健朗的模样,为人也热情爽朗,倒是与陈思广的性子大不相同。
“还不错,在天元城就这点好处,凡间难得的仙丹妙药,这儿都可以买得到,爷爷服过丹药,身子健朗得很。”陈思广很快去了那丝苦涩,想起自己那个爽朗的爷爷,眉眼带笑。
他爷爷今年七十有余了,成日里上上下下的招呼客人,可利索了。
天元城的凡人老者,大多长寿安康。
光看这一点,陈思广就极喜欢天元城。
来福客栈还是一如既往地偏僻。
但是,却被收拾的干净,又因为偏僻而安静。
灵初其实挺喜欢的,干净,安静,是很不错的住宿条件。
天元城有护城大阵,还有巡逻的修士,说实话,客栈的防护法阵,一年到头都没有用上几次,相比于大客栈的奢华,灵初更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
长得好看,许是也有好处的。
比如。
“呀,这不是......虞仙子!”陈爷爷站在柜台之后打着算盘,抬头一眼瞧见孙子带着一个漂亮的像是玉雕的少女进来,虽然年纪上来了,却因为常年打理客栈,练就的一双利眼和好记性,不消数息,就从记忆里寻到了结果。
“虞仙子都筑基了!真是可喜可贺,当年一别,就知道仙子当是不凡!没想到短短数年,就已是筑基。”陈爷爷比陈思广多了几分圆滑,张口便是一连串的恭贺声说出来。
灵初轻轻一笑,弯眸如玉,“多谢陈掌柜。”
“爷爷,快替虞仙子取风字院的钥匙。”陈思广打断爷爷想要继续开口称赞的话语,连忙说道。
陈掌柜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确实没有孙子接触这位虞仙子的次数多,看孙子这反应,想来这位仙子,应当是不喜恭维之言的人,当即利落的取出风字院,也就是灵初当年住过的小院的钥匙。
在前方带路。
灵初也没有拒绝陈掌柜的好意,她知道,在天元城之中,筑基修士也算是比较有地位的修士了,陈掌柜,包括陈思广,都不可能像当初那般随意。
嘱咐了一句,说是要安静修炼,陈掌柜听了灵初的话,连连点头,示意自己不会打扰。
灵初进了院落,陈掌柜拉着孙子,退到后院。
“你怎么拉到筑基修士来咱们这儿住的?你莫不是仗着自己当初替仙子带过路,就凑上前去?爷爷怎么教你的?那些修士,尤其是修为高深的前辈,可不是个个都好性子,对我们这些凡人,不刁难都算好的,你得恭恭敬敬,敬而远之才是上策,哪能凑上去,万一有个什么,咱们家哪有那能力去救你。”
陈掌柜说话没有个明确的意思,也有些急切,拉着陈思广一阵絮叨,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气恼。
这天元城,对凡人来说,是好,也是不好。
修士,哪里会真的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小心避让着还来不及,偏偏自己孙子还凑上前去。
陈思广叹了口气,这些他哪里会不懂,爷爷总是拿他当孩子瞧,安慰着拍了拍陈掌柜满是皱纹的手,压低声音,“爷爷,您放心,不是我凑上前去的,虞仙子是个念旧的人,不是那等视凡人性命为草芥的,她来咱们家的客栈,我想着,一方面当是因为念旧,另一方面,应当是喜欢咱们家客栈的清静随意,您也莫要太拘谨,我瞧着仙子反而不喜。”
陈掌柜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孙儿,记忆中还是青涩少年的孙儿,眉眼已经透着成熟,个子都已经超过自己一个头了。
孩子,长大了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韩朵儿
美人斜倚,皓腕凝霜雪。
眉间六瓣梅花灼灼,一身红裙艳艳,眉目流转,风华无双。
当年小巷中,酒香阵阵,酒客肆意。
现如今,倒是门前冷落。
灵初抬眸,看了一眼昔日挂着相思酒馆招牌的地方,如今换了一个匾额。
秦家杂货铺。
最普通不过的黑底匾额招牌。
按陈思广的说法,这相思酒馆,早就不开了,现如今,早就换了几任老板,现在的老板,是一对夫妻,开着一家杂货铺。
相思酒馆的老板娘不开的时间,就在灵初当年的仙门大会之后没多久,后来陆陆续续换了几任老板,现在这一任老板,还算是时间长了的,足足开了七年了。
天元城店铺开门的时间都不算早,灵初来的时候,这家秦家杂货铺还紧闭着大门。
相思酒馆。
按师父端仪真君所言,当是一位灵酒大师所开的,说这也算是她的一个机缘。
灵初偶然间想起,便想着过来瞧一瞧,倒也不是一定要寻到,只是心念起了,便来了。
“吱呀。”
紧闭的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听到声响的灵初微微抬眸。
天元城的店铺,都有最基本的阵法,隔绝神识的探查,不是不能探查,只是强行探查,会激发阵法,便会通知此间的主人,并且触发天元城的主阵法示警。
相当于一个变相的警示阵法。
所以灵初并没有事先察觉到有人开门。
反正没有做亏心事,灵初听到开门声,一点儿也不紧张。
反而饶有兴致的看了过去,不知道盘下相思酒馆这家店铺的人,是什么模样的。
开门的是个女子,熟练的开启木门,屋外阳光瞬间溜了进去,照亮了门前落脚的地方,也照亮了屋内整整齐齐的几个洁净货架,不过,上面还是空的。
为了以防万一,天元城的商家,除了有特别阵法护着的商品,大多数中小店铺,都会在一天开门结束之后,将卖品全部都收进储物袋里,以免发生一些意外。
等到第二日,再重新摆上去。
女子二十出头的模样,俏丽活泼,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柔顺的盘了起来,用一个金制的发箍扣着,旁边还坠着一缕长长的流苏,耳边戴着的珍珠耳钉泛着柔和的光泽。
似是察觉到了有客人,女子略带几分诧异的抬头看去,这一大早刚开门就有客人,也是稀奇。
台阶上,手里还开着门扉的女子望着拐角处屋檐下的少女,手腕上的银色镯子倏然滑落。
屋檐下,正打算看一眼满足好奇心然后就离开的少女看着俏丽的女子,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着眨了眨。
“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
二人一同惊呼出声。
秦家杂货铺,刚刚开门的铺子又再次合上了门。
铺子后院,有一棵高大的榆树,树下,摆着一副石桌石椅,灵初正坐在上面。
迎面是清风徐徐,耳边是枝叶飒飒,确实是不错的地方。
一双雪白的手,提着一壶青瓷茶壶,捧着一杯青瓷茶杯,放在石桌之上。
玉手轻倒茶壶,碧绿盈透的茶水落入茶杯。
淡淡的清香扑鼻,浅浅的灵力缭绕。
这是一杯灵茶。
“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虞公子,不,应该说,虞姑娘。”俏丽女子笑的唇角高扬,语气活泼,满满都是喜悦。
自从她嫁给夫君之后,确实很久没有见过从前认识的人了。
灵初捧着茶杯,轻嗅了一下,露出柔和的笑容,抿了一口茶,唇齿生香。
“我也没想到,会在天元城看见你,当年......也不对,应该说,你怎么会来了天元城?韩姑娘。”
韩朵儿,当年灵初赶往天元城参加仙门大会之时,在林间遇见的,一家镖局老大的女儿。
年岁与自己相差无几,梳着高马尾,留着两条麻花辫,死活跟着走镖的父亲要一起闯荡江湖的少女。
正常来说,当年的韩朵儿,送了客人到地方之后,应当就会返回原来的地方,那里,修士并不多。
或者说,以正常情况来看,韩朵儿,不管是听父母的话,或是闯荡江湖,身为一个凡人,应当不会与修士有什么太大的交集。
也不应该出现在这天元城里。
韩朵儿笑了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丝追忆,“当年,我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你还记得那个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小姐吧,我是从她口中得知有天元城这么一个地方的,她想要朝我炫耀,便说了这天元城,有多么宏伟,多么神奇,还告诉我这世间有仙人。”
说到这儿,韩朵儿将鬓边碎发一别,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年轻气盛的时候,总是不服输,又有一颗闯荡江湖的心,蠢蠢欲动的我,在那小姐离开的时候,偷偷跟了上去,想看看她说的天元城,到底有多神奇,多高大,那一家都是凡人,我自幼跟着父亲习武,跟了半路都没被发现。”
“你说的,是徐如玉徐小姐吧?她还真是......”管不住嘴巴。
灵初哭笑不得,想起了那个骄纵的少女。
韩朵儿同样笑了出来,当年看着那徐家小姐实在是骄纵,现如今长了几岁,再回头去看,心中竟然只觉得笑意满满。
“那你就是这样到的天元城?”
“我跟了半路,结果,半路给跟丢了......”
韩朵儿讪笑了两下,眉目间闪过一丝的尴尬,当时她真的是十分勇敢,什么也不知道,就凭着一腔的所谓雄心壮志,什么也没有想的就跟了上去。
最后,还给跟丢了。
跟丢了?
灵初眨着眼睛,噗哧笑了一下,赶紧又抿了一口灵茶,到底是年少的少女,只有满怀的孤勇,结果还有些莽撞。
叹了一口气,韩朵儿微微低头,盯着碧绿的茶水,“然后,我遇到了一群修士,一群,以贩卖人口为生的修士。”
修士之中,也有以贩卖人口为生的。
就连这天元城,都有一处地方,叫做黑市,黑市之中,就有奴隶贩卖,这些奴隶,有的是有灵根的修士,有的,则是长相不错的凡人。
甚至听大师兄说过,还有的拍卖会上,也会拍卖奴隶。
这个奴隶,不仅仅指的是人类,可能还有妖族,还有各种奇奇特特的种族。
所以,不要觉得修士都是风光霁月,超凡脱俗的,其实,真正脱俗的,并不多。
第一百四十二章 雷动
浓密枝叶之下,碎阳点点。
双十年华的女子,手捧清茶,俏丽的眉眼间流转着淡淡的甜蜜笑意。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夫君。”
灵初清眸眨了眨,目光落在韩朵儿梳起的妇人头上,再落在韩朵儿含情的眉目上,心中升起了一点莫名的感受。
这好像,还是她认识的女子中,第一个成婚的呢。
“那倒是因祸得福?”灵初笑语调侃道。
韩朵儿笑盈盈的正想点头,身后屋子阵法一闪,一阵低低的闷响被隐去,但在小院之中,还是听得颇为真切。
灵初微微有些惊讶,袖中两仪剑差点直接飞射而出。
倒是身为小院主人的韩朵儿,分外淡定,几乎无动于衷,看了一眼面有异色的灵初,恍然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神情,“那是我夫君的丹房,我夫君吧,没什么炼丹的天赋,却最爱炼丹,每次炼起丹来,就不知道时间,也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不然的话,我就让他出来见见你了。”
灵初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反正她认识的是韩朵儿,并不是韩朵儿的夫君,见不见的,倒是无所谓。
韩朵儿松了一口气,她性子直爽,却不代表什么也不知道,她与虞姑娘,虽然相识于微末,但二人到底是仙凡有别,在这天元城待得越久,韩朵儿越明白这其中的差距。
恰是这时候,有叩门之声传来。
灵初神识掠过,只见门外是一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看长相,平平无奇的让人记不住,修为,只有练气后期的模样。
练气后期,在这天元城之中,不算打眼,也不算太低。
倒是常见。
韩朵儿只是一个凡人,瞧不见外面来的是什么人,却听到叩门声之后,微微一笑,道,“应当是夫君的朋友到了,也是我们铺子的常客,每个月这个时间都会来取丹药。”
朋友?
灵初点了点头,每个修士,总有那么几个朋友,不足为奇。
更何况,韩朵儿夫君,开的还是接待四方来客的店铺。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日后有缘再见。”
灵初起身告辞,也不继续打扰韩朵儿开店,今日,她只是一时好奇,来瞧一瞧师父说的相思酒馆,没想到却遇见了昔年的故人。
韩朵儿听到有缘再见,虽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笑着点头,一路引着灵初离开。
等在门外的黑袍修士,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韩朵儿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脸上神情微微一变,躬身道,“前辈。”
前辈?韩朵儿诧异的看着灵初,能够让夫君练气后期的朋友如此恭敬的唤作前辈的,莫不是......筑基修士?
这......韩朵儿瞬间有些拘束,她知道灵初是修士,可她只是一介凡人,哪里能够感受得出灵初具体的修为。
是以,之前才会一直那般自若。
这下被夫君的朋友点破灵初的修为,韩朵儿一想到自己居然见到了平日里根本不屑多瞧一眼凡人的筑基修士,而且还聊家常似的聊天了,眼睛都快不知道怎么眨了。
看到韩朵儿呆怔的模样,灵初失笑,摆了摆手,没有多言,便离开了秦家杂货铺,昔年相思酒馆所在的这条小巷。
她与韩朵儿的交情其实并不深,可以说只是搭伙赶路了一段时间,只不过,在这放眼望去满是修士,亲人又都不再此处的他乡客而言。
哪怕只是见过一面,说过一句话的交情,都显得弥足珍贵。
身后小巷一步步远离,随着离去的步伐,越来越模糊,待到转过小巷转角,秦家杂货铺便完全被高墙遮挡,陷入一片暗色之中。
青色长裙划过空中,消失在转角。
躬身着的黑袍修士直起身来,普通的面容之上,一双眼睛定定的瞧着小巷转角。
回过神来的韩朵儿抿唇收回视线,看见夫君的朋友还在盯着虞姑娘消失的方向,不由一笑,“您在瞧什么呢?快进来吧,夫君早就交代好了,让我把您订的东西给您。”
黑袍啊了一声,收回视线,露出一个笑容,“只是没这么近距离见过筑基修士罢了,还是如此年轻的筑基修士。”
说完,垂眸,在眼底染上一层暗色。
“我也没想到虞姑娘居然会是筑基修士,当年我们遇见的时候,还是个凡人呢。”韩朵儿感慨道,当初她都没想到,虞公子会是女子,还是修士。
也是今日瞧见了,才想明白的。
“哦?你们认识?”黑袍修士似乎是好奇的随口问道。
韩朵儿愣了一下,最后摇头笑道,“也许是吧,不过都是他乡客,偶然遇见的......故人吧。”
见韩朵儿不欲多言的模样,黑袍修士笑了一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跟着韩朵儿进了店铺。
不远处,已经离开了小巷的灵初,步伐微微一顿,回头瞧了一眼小巷。
许是因为小巷口背光,明明是太阳高悬的时辰,却仿佛沉浸在阴影之中。
刚刚,蕴养在丹田之内的雷泽神印,微微动了一下。
雷泽神印,赛神仙的滴血认主,只是最浅层的认主,再加上赛神仙只是一个凡人,灵初轻而易举的就抹去了赛神仙的认主印记。
自己重新认主祭炼了一番,才算初步知晓了雷泽神印的作用。
雷泽神印,是一枚雷系法宝,可收纳天地之间的雷电之力,藉由神印,使得持印之人如同雷修一般,驱使雷法。
而且,认主了雷泽神印的灵初,发现,此印似乎被封印了,目前,以灵初筑基的修为,只打开了第一层的封印,也就是说,灵初认主的,只是解开了第一层封印的雷泽神印。
哪怕认主了,灵初也看不出自己手中的雷泽神印具体是什么等级的法宝。
不过,仅仅只是解开第一层封印的雷泽神印,便可以收纳上百道雷电。
全力驱使,便是一片雷海。
若是解开了后面的封印,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威力。
但是,能够收入丹田的法宝,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本命法宝,第二,法器之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白云苍狗,佳人何处
近乡情更怯。
雪肤乌发,青裳薄纱,窈窕而立的少女静静站在船头,看着沿途山水俊秀,蜿蜒连绵着不断后退,如同一幅泼墨的山水画。
远处的小城已经映入眼帘。
安棠城,馥春楼。
不知道大家现在过得如何,浣娘还喜欢倚着窗台看风景吗?梅子还是咋咋呼呼的模样吗?黄鹂还在馥春楼当歌姬吗?
还有当年分别之后,就再也不知道去向的老道,何叔......
老道是不是还在四处寻酒喝?何叔找到当年的初心了吗?
还有沈容母子,算算时间,沈容姐姐的孩子,现在也该十岁多了吧?
对了,还有那个颇有些侠义心肠却又狡猾的富商,被灵初救下的两个孩子,还有陶源山下的村民们,陶源城的百姓们......
细细想来,原来她与俗世之间的牵扯,有如此之多。
灵初有些出神的想到。
精巧的船灵活的顺着河流,直接驶进了安棠城的内河码头。
安棠城有好几个码头,但总的来说,也就两种类型,一种,是城外的码头,一种,是城内的码头。
灵初这次,顺路搭乘的船,是官宦之家的船,拥有直接驶进内城的资格。
相对而言,要方便许多。
尤其是去馥春楼。
十里花河灯如昼,可不是说说而已。
安棠城的花街,大多临水,且都有一条画舫,架在花河之上,夜夜燃灯悬挂,一船接着一船,河水倒映着水面之上的花灯,交相辉映间灿烂无比。
仿佛倒映在河水中的星河。
而同样靠着河水,虽然不是同一条河流,但却有相交之处。
下了内城的码头,在小河之上搭一座乌篷小船,便可沿着河水来到素有十里花河销金库美称的花河。
再次坐上小船的灵初,听着沿岸熟悉的小调词曲,撑着下颌,露出一抹怀念的微笑。
撑着木桨的年轻妇人好奇的打量着衣着单薄的客人,心中有着浓浓的好奇。
来安棠城的人,十个里面有八个都得来一趟花河,瞧一瞧盛景,年轻妇人虽是女子,却早已习惯了送客人去花河。
也不是没瞧见过有女子去花河,只不过,大多数女子,都会稍微乔装遮掩一下,或去见识,或去捉人,都不足为奇。
只是,这样大大方方,直接穿着一身女装前往花河,也实在是少见。
更何况,船娘露出的手,被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刮过,红通通一片,指甲都泛着浅浅的紫色。
显然是冻极了,毕竟现在的安棠城,可是寒冬腊月的时辰,正冷得很。
可灵初浑身上下,就一件薄薄的衣裙,偏偏就是这么单薄的衣裳,少女雪白的脸颊之上,依旧是一片干净的白,唇色红润,手指灵活,船娘瞧了好几眼,心中疑窦丛生,怎么就不冷呢?
而且,这位姑娘是去花河瞧什么,美人吗?那不是自己照着镜子便可以了?
再者,现在,还是大白日,花河之上的画舫,哪里还有现在还在主事的人,姑娘们也只怕还在舒舒服服,温暖的被窝里幸福的窝着,谁还会开门?
不过,这些都不是船娘该费心的事情,灵初付了船资,被送到馥春楼所在的花河岸边。
船娘收了船资,人送到了,这笔生意也就解决了。
白日里,姑娘们还在歇着,又是寒冷的时节,馥春楼所在的这条街上,冷冷清清的,倒是都没有什么人愿意出来。
熟门熟路的来到馥春楼的后门处,踮起脚尖,在一旁墙上的小洞里试探着掏了掏,指尖触到一抹冰凉。
果然,管着后门钥匙的陈婆子,最爱留一手,这一把钥匙,便是陈婆子偷偷藏得,以防哪一日不慎丢失了钥匙,还能打得开后门,免得受到楼里管事们的刁难责罚。
这也是灵初无意间得知的,同屋的梅子与膳房关系很好,膳房里的大事小情,梅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当然包括陈婆子偷偷藏了钥匙的事情。
看来,陈婆子还没有离开馥春楼。
开了小门,灵初走进熟悉的后院,看着一路之上,花木扶疏,明明是冬日,却依旧如同春日一般艳丽的后院,轻轻一笑。
十年了,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灵初闭上眼睛,神识缓缓流淌出去。
首先看见的,是梅子。
早已是二十多岁,年华正好的女子,娇俏的小脸正睡得通红,裹着厚厚的锦被,睡得香甜。
那是楼里清倌人的住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
梅子,选了这条路吗?也好。
紧接着,灵初又看见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十年的时间,足以让这个靠着年轻资本的地方,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黄鹂!
灵初神识停顿在馥春楼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女子慵懒着躺在铺着厚实毛皮的美人椅上,花鸟鎏金纹香炉里腾腾轻烟缭绕,眉目秀丽的女子保养得极为精心的面孔上,带着高兴的笑容,双手十指飞快,又仔仔细细打着手中的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这儿,是馥春楼妈妈的住处。
黄鹂,竟然成了馥春楼的妈妈?
灵初脸上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惊讶的神色。
以黄鹂的性子,她确实没想到,会留在楼里,当妈妈。
上了年纪的姑娘,若是有恩客替她赎身,自然是最好的,若不然,便是靠着自己辛辛苦苦存下的银钱,自赎己身。
因为年纪大了,又有着情分,到了一定年龄的楼中女子,赎身的身价银钱,会适当的进行减少。
但想要当馥春楼的妈妈,可不仅仅得容色出众,还得有不少的银钱来买下。
黄鹂,根本存不住银钱,是个手宽的主儿,能够存下自赎的银钱,便算是极为难得的了,其他的,也莫要想太多。
收回黄鹂屋中的神识,灵初缓缓将神识延伸至馥春楼最上边的屋子。
那里,是馥春楼头牌才能居住的地方。
神识停顿在房间门口,灵初难得的带了一丝的犹豫,只不过,这份犹豫,到底敌不过思念,神识小心翼翼的探了进去。
屋内,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的熟悉,似乎,十年来,不曾有过任何的改变。
临着粼粼河水的窗,一扇扇闭得紧紧的。
里面,空无一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二臣
泛黄的纸张,印着淡淡的花纹,隐约间瞧着,是一朵朵并蒂莲。
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灵初手里捏着信纸,眉目间不知道该是笑还是哭。
谁曾料想,万里迢迢赶回来,想要再见一见浣娘,结果,却扑了一个空。
刚刚,灵初神识扫过浣娘的屋子,见其中空无一人,心中一怔,神识又上上下下仔细的扫过了一遍馥春楼,确实是找不到浣娘的踪迹。
这才失了淡然,身形如烟似雾,直接出现在正打着算盘的黄鹂面前。
妇人打扮,别着一朵粉色芙蓉的黄鹂正兴高采烈的数着昨日赚来的银钱,如玉手指利落的打着算盘,喉间欢快的哼着小曲儿,燃着上好银丝碳的屋子暖融融的。
结果,眼前突然间就出现了一道人影,青色裙角闯入黄鹂的眼角。
“哎呀!”
一声惊叫,黄鹂拨弄算珠的手指一抖,原本算到一半的账目一乱,唬了一跳的黄鹂手忙脚乱的就想把一叠子银票银子藏起来。
一边藏,一边大声呵斥,“哪个小蹄子,门都不敲就进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声说着,恼怒的抬头看向来人。
入目,就是一张如玉如琢的面容,这......这标致的小娘子是谁?她们馥春楼里,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吗?她怎么不知道。
恩?黄鹂目光落在那一双灵动的清眸之上,又细细打量了一下五官,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
“哟!灵初小丫头!你回来了!”黄鹂一蹦三尺高,伸手扯着灵初上上下下的瞧着,一边瞧着一边感慨着,“我就说,你这模样将来长大了肯定俊,这不就是,瞧瞧,哎哟,整条街,不,整个安棠城怕是都找不出比你颜色好的了......”
灵初被黄鹂的热情闹得,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修士大多清冷,即便是性子比较活泼的,也没有如此活泼。
离了馥春楼十年,还真有些不适应。
到底是做了妈妈的人,黄鹂心中高兴的劲儿去了一些,一眼就瞧出了灵初的不自在,想着这小丫头离了馥春楼这么些年,看样子过得应当是极不错的,想来一时间也不习惯楼里的样子。
微微放缓了语气,黄鹂笑道,“你回来,应当是寻浣娘姐姐的吧?可惜,你来晚了一些日子,浣娘姐姐啊,早就赎身了,前些日子,说是要看看这繁华世间,便收拾了包裹,离开了咱们馥春楼。”
浣娘,离开了?
灵初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来迷惘之色,她一直觉得,浣娘不会离开馥春楼,只要她回来,就能在这儿找到浣娘。
更何况,明明当年,浣娘说过了,不想离开馥春楼,只想安安静静的在这儿待着,看看景,赏赏花,喝喝茶,心情好了,便接待一两个客人。
待到年纪大了,便在这安棠城寻一处小院,闲听花落,坐看云起。
怎么就,突然离开了呢?
“浣娘,她是一个人去的吗?”蓦然想到这个问题,灵初脸上神色焦急。
浣娘可不是她这般皮糙肉厚,杀人不眨眼的,又长得那般漂亮,一个人在外边她怎么能放心。
说到这个,黄鹂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支支吾吾了两句,还是说道,“浣娘姐姐啊,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这样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莫非,浣娘寻到了什么合心意的人?
那何叔知道吗?
灵初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想法,眼睛一眨一眨的,有些为难,无论是浣娘,还是何叔,都是她的长辈,真真是一团乱麻。
男女之情,实在是令人头疼。
黄鹂说完之后,瞧着灵初脸上变化多端的神情,笑言道,“你也莫要多想,浣娘给你留了书信,就在她屋子里,你去瞧瞧吧。”
于是乎,灵初手里捏着信纸,环视了一圈熟悉的屋子,暗暗叹了一口气。
低头,看起了信。
浣娘很洒脱,信中留下的话语,也是一如既往的随意。
灵初看着信,随着信中的内容,一会儿怔然,一会儿苦笑不得,待到最后,只剩下浓浓的笑意。
一张脸上,笑颜如花,清清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喜意,哪有之前刚刚知道浣娘离开时的难过茫然。
原本,浣娘是打算在这安棠城养老得了。
早就歇了什么看遍大江南北风景,肆意大笑张扬的心思了。
可是,就在灵初离开后不到一年,就有一个人,再次来到了馥春楼。
厚着脸皮,说是什么想了许久,还是放不下浣娘,心甚念之,不胜往之。
说什么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他实在是办不到。
浣娘信中的语气是极气恼的,却在笔锋间透露出淡淡的轻松写意。
熟悉浣娘习惯的灵初,几乎都能想象得出来,浣娘在写这些的时候,明明是恼着的神色,落笔却极为松快。
即使信中没有写明那人是谁,灵初却一清二楚。
除了何叔,想来是别无二人了。
抿唇笑着,灵初接着看信中的内容。
何叔买了附近的一处小院落,每日都会来馥春楼,求见浣娘,不够浣娘见不见何叔,何叔都风雨无阻。
能见到最好,见不到,就在馥春楼里,喝杯小酒,提个小词,也自得其乐。
而且,还每日给浣娘写一封信,或是唠叨家常,或是......说情话。
浣娘冷着脸,淡着态度,也丝毫不能吓退何叔分毫。
就这么僵持了数年,闹得馥春楼上上下下的人,就连来的客人,都认识了何叔,浣娘才终于对何叔有了一分的好脸色。
两年前,浣娘终于肯见何叔的面了。
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聊了些什么。
反正,两人之间,倒也没有往常那般剑拔弩张,反而有些平淡如水,如多年的老友一般。
信中最后,浣娘跟灵初说道。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何叔,原谅,谈不上,但若说再次爱上,许是也不可能。
只不过,心绪来潮之间,她忽然想要看一看这个世间的风景。
她困在了家中闺阁多年,后来又困在了馥春楼,如今,不如出去走走看看,看看......能够迷了人心的自由,到底是什么模样。
当然,何叔也跟着去了。
放下信,河面微风薰然,灵初笑颜如花,这样,也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今夕何夕
灵初没有在馥春楼待很久,与梅子再次逛了逛安棠城,依旧坐在人来人往的青石街旁吃着桃酥,喝着桃酿。
可惜,现下是冬日,二人头顶没有绿柳轻摆,眼前游人也不多,脸上刮来的,也不是春风和煦。
灵初倒是无所谓,不过,梅子可不行,养的娇娇嫩嫩的小脸,被刮得微红,灵初指尖灵力围绕,拂过梅子的脸颊,拉着一脸追忆的梅子回了馥春楼。
屋里烧着暖暖的碳火,椅子上铺着厚厚的毯子。
这样吃着,不是更好吗?
梅子一直笑盈盈的,看着好友仿佛十年如一日,岁月难以改变的面容,心中有些感慨,也有些高兴。
当年,灵初问自己要不要一起离开,她拒绝了。
现如今......梅子手指掠过丝滑的皮毛,柔软的里衣,嗅着清浅的香味,心上萦绕的思绪尽皆化去。
这世间,没有如果。
现在的日子,她是知足的。
三日后,灵初离开了安棠城。
这一次,目送她离去的,是梅子和黄鹂。
手里握着冰凉的瓷瓶,梅子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愁思,这一次见面,许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
不知道为何,梅子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不远万里赶来安棠城,回到馥春楼,想要见一见浣娘的灵初,在得知浣娘与何叔一起,云游四海去了的时候,心中突然一片清明静谧。
离开的时候,灵初的储物手镯里,又多了两样东西,两样东西,都是命牌。
一个,是浣娘的,一个,是何叔的。
这是浣娘留在黄鹂那儿的,黄鹂能够买下馥春楼,当上馥春楼的妈妈,实际上,其中也有浣娘的帮助。
是以,黄鹂对于浣娘,感情十分复杂。
年轻时的嫉妒和向往,现在的感激和羡慕,交织成一片乱麻。
命牌,与命牌主人的生死息息相关,命牌主人一旦身故,命牌便会碎裂,还会指出命牌主人最后离去的地方。
这是,何叔留给灵初的,日后见他们最后一面的东西。
或者说,留给灵初的,一份念想。
宽阔的官道之上,寒风瑟瑟,江南的冬日,是入骨的寒冷,路上行人皆捂得严严实实,南来北往的马车,也裹着厚厚的布帘,挡着无孔不入的寒风。
不愿显得过于不同的少女,一身青裳雅致,披着银白的斗篷,雪白的皮毛兜帽遮住了大半的眉眼,只露出柔和弧度的下颌,肌肤温润细腻。
回首看着即使在冬日之时,依旧柔情肆意的城池,少女红润的嘴唇微微扬起。
再见了,安棠城。
再见了,馥春楼。
灵初心中暗暗低语。
转身,窈窕的身影再也不曾回头,踏雪无痕,一步步离开了这座城池。
陶源城自从经历过那次地动,死伤者十之七八。
十年过去,崭新的城池拔地而起,依旧充满着欢声笑语,人来人往间仿佛从未有过变化。
青裙少女走过陶源城每一条街道,却只觉得,入目满眼,皆是陌生。
河边一株老柳树,枝条遒劲,在冬日之中,光秃秃一片。
柳树旁,一家铺子冒着滚滚热气,咕噜咕噜沸腾的热水,甚是热闹。
青裙少女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飘扬的旗幡之上,上面,写着六个大字。
苏氏早点铺子。
围着白布围裙的,是一对父子。
年长的,近四十岁的模样,两鬓斑白,围着明蓝色的头巾,双手干干净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年少的,不过十二三岁,同样包着蓝色头巾,在一旁热情的招呼客人。
灵初停下脚步,身形一转,最后坐在了一处空位上。
少年连忙上前招呼,朗声道,“客人吃什么?我们苏氏的云吞和包子,可是这陶源城一绝。”
“一碟素什锦包子,一碗云吞。”
少年利落的应下,转身高声喊道,“一碟素什锦包子,一碗云吞。”
中年男子同样高声应了一声,麻利的在热气腾腾的汤底里下了八只白胖胖的云吞。
轻轻搅拌了浓汤两下,中年男子拿起竹篦,夹起一只雪白的包子放入碟子里。
不过片刻,灵初点的,就被少年稳稳当当的摆在了桌上。
“客官,慢用。”
十六道褶皱的包子雪白宣软,清亮的汤里,翠绿的葱花段伴着圆滚滚的白胖云吞,青瓷小碗煞是干净。
捞起一枚云吞,轻轻咬了一口,浓郁的汤汁在口腔里迸溅,皮薄馅多,香,滑,嫩。
再吃一口素什锦包子,宣软的面皮甘甜,劲道而多汁的馅料鲜香无比。
一口接着一口,很快,青瓷碗碟,便一干二净。
少年再次招呼完一个客人,扭头便瞧见灵初眼前的碗碟已经干干净净,瞬间有些恍惚,这位姑娘,吃的可真快。
抬手示意,灵初摸出铜钱,放在桌上。
少年伸手接过,下意识的看向客人,口中道,“客人下次再来。”
“很好吃,与当年......一样。”
少年呆呆的瞧着抬头朝他一笑的少女,只觉得眼前如同春花盛放。
好漂亮的少女,这是他们陶源城的人吗?他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再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女已经悄然无踪,只剩下手中的铜钱,还有,桌上格外干净的碗碟。
少年再次呆呆的收拾起碗碟,心中想到,这位姑娘,吃的真干净。
没想到,那对失去妻子,失去母亲的父子,会选择在这里,重新开一家一模一样的店。
味道很像很像,但是,再也没有人笑着,爽朗着给她再多加两个云吞。
陶源城外陶源山。
陶源山上,昔年香火鼎盛的陶源观,换了新的道观。
后山的小道观,早已破败不堪。
山下的小村落,吴家村。
因为当年何叔的帮助,并无多少人受伤,如今,村里的人,已经繁衍得越来越热闹。
灵初来到村落的时候,吴家村正在办酒席,李嫂子的大儿子。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一身大红衣服,坐在绑着大红绸花的骡子上,精神抖擞,喜气洋洋。
小院门口,已经不年轻的李嫂子,笑的双颊通红。
站在树后的灵初轻轻一笑,脚尖轻点大地。
一阵微风吹过,冬日之中,深粉淡红,浅紫浓绿的花花草草,悄无声息的绽放了一整条喜路。
沈容母子,已经不在吴家村了。
陈国不大,却也不小,许多年幼之时相识的人,已经难以寻觅踪迹。
世间万物,缘法,最是难言。
冬日里,灵初走遍了想走的地方,春日里,灵初踏上了真正的归途。
第一百四十六章 破庙
春寒料峭。
初春的夜晚,还是冷的出奇。
离开了陈国的灵初,并不急着赶回天元城,赶回宗门。
一路不疾不徐的往来时的路走去。
一日,行至夜间,四下又无人烟,滴滴答答的春雨毫无征兆的落下。
无形的灵力护罩隔开了雨丝,依旧一身青裳薄纱的灵初看似脚行于地,却不沾丝毫泥泞。
遥遥瞧见不远处一座破庙,难得出来放风的晴空化作娇小的雪白猫咪模样,趴在灵初肩头,高兴的伸出肉乎乎的爪子,指了指破庙。
灵初想了想,虽然她也不在意是否露宿野外,但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屋子,还是不错的。
遂点了点头,将晴空从肩膀上扯了下来,抱在怀里薅了好几把。
晴空筑基之后,皮毛越发柔软顺滑,实在是太好摸了。
怀里的小老虎抗议的叫唤了两声,却还是乖乖的任由主人薅毛。
破庙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楚。
正中供人参拜的神像,已经沾满灰尘。
看神像的模样,是道教神像,灵初眉目微敛,挥袖施法,神像在刹那间一尘不染。
执道教礼,心怀敬意的行了个礼。
连连道了两声叨扰,灵初这才来到破庙角落,一处风透不进来的位置随意的坐下。
晴空系在脖颈间的储物袋灵光一闪,一只四脚朝天的兔子耷拉着脑袋。
肉乎乎的爪子拍了拍兔子,示意主人。
灵初看了晴空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想吃烤兔子啊?去捡柴火吧。”
晴空抬头欢快的叫了一声,雪白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庙外夜色之中。
盘膝坐在破庙之中,灵初并不担心晴空,现在虽然离天元城越来越近,但还是在俗世范围之内。
以晴空筑基的修为,即使在修真界,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啪嗒啪嗒。
踩过雨水泥泞的声音传入灵初的耳中。
刚刚修炼了一个周天的灵初睁开眼睛,看向庙门。
手中灵光一闪,放在地上的兔子瞬间剥皮去毛,处理的干干净净,落在一块干净的布上。
恩,有人来了,待会就不好用灵力处理兔子,还是趁着人没进来,先处理干净为好。
兔子处理好之后,不过片刻,没有大门的破庙,进来了一对携手撑着油纸伞的祖孙。
老妇年逾古稀,一头白发亮如银丝,梳得整整齐齐的,用一根银簪子别着,老迈的面容之上,一双本该浑浊的眼睛却明亮无比。
扶着老妇的是一个不过八九岁的男童,扎着高高的发髻,绑着宝蓝色的发带,白白净净的秀气脸蛋上带着好奇,一眨一眨的看向破庙里兀自坐着的少女。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年纪不大的姐姐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岭。
破庙之外,周围数十里范围内都没有人烟,确实算是荒郊野岭了。
老妇却眼神锐利的扫视了一眼灵初,见灵初看着一副柔若无害的模样,眼神中的警惕之色不减反增。
灵初倒是没有丝毫紧张之色,这对祖孙一进来,她就已经发现了,他们都是修士。
不过,修为并不算高。
老妇修为高些,是练气中期。
男童才刚刚引气入体,周身的灵力稀薄且不稳,不过练气一层的模样。
如若不然,哪有凡人祖孙,老的老,小的小,敢独自行走在野外,还敢露宿破庙,脸上的神情,有好奇,有警惕,唯独没有害怕和担忧。
抬头朝着老妇祖孙微微一笑,便闭上了眼睛,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灵初没有继续修炼,收敛了灵力的灵初,在老妇二人看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只是,老妇到底阅历不低,哪里敢真的相信,敢一个人露宿荒郊野岭的女子,会是简单的普通人。
见到灵初温和的笑容,男童也下意识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老妇扯了扯孙子,却是看也不看灵初,反而选了一个远离灵初的地方,拉着孙子坐下。
男童也不在意,积极的替祖母搬来一堆角落的干草,放在祖母坐的地方,好让老妇能够做的舒服一些。
抬手摸了摸男童的头发,老妇欣慰的笑着,“别忙了,坐下休息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还得赶路呢。”
男童乖巧的点了点头,接过老妇递过来的饼子,就着牛皮水囊一口饼一口水的小口吃着。
老妇笑眯眯的看着男童吃东西,也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饼子,吃了起来。
才吃了两口,老妇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破庙门口,神色间流露出浓浓的警惕。
一道雪白的身影飞快的掠了进来,落在灵初怀里。
晴空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灵初,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控诉。
外面下着雨,哪里有干柴让它捡。
灵初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她对天发誓,让晴空出去找的时候,她真的一时间没记起来而已。
有没有下雨,对于修士来说,是一件根本就毫不在意的小事。
后来,瞧见那对祖孙撑着油纸伞进来,油纸伞上滴滴答答掉落的雨滴,立刻让灵初想起了这件事情。
可是那时候,晴空早就出去了。
反正出都出去了,这时候叫回来,也没什么意义了,索性就等晴空自己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晴空会这么委屈。
灵初笑弯了眸子,安抚的摸了摸晴空雪白的皮毛,抬头看了一眼浑身灵力凝聚,蓄势待发的老妇,还有眼神透着喜欢,紧紧盯着晴空的男童。
晴空顺着主人的眼神看过去,这才注意到破庙里多了两个人,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晴空后知后觉,它收敛气息了吗?
对于突破到了筑基的晴空来说,对于两个练气期的修士,其中一个还是刚刚引气入体的,根本不甚在意。
不过,晴空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灵初,还好,它跟着主人,也不经常显露气息,大多数时候,都是收敛着的。
只不过,刚刚好像没有收敛速度来着?
灵初当然能想到晴空在想什么,看到那双碧蓝的眸子,从委屈到心虚,不由得失笑,轻轻敲了敲晴空的脑袋。
她收敛气息,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暴不暴露,其实也无所谓。
只是,晴空这毛毛躁躁的性格,可不行。
破庙另一边的老妇,则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骇然,各种猜测浮上心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客
那等速度,绝对不是普通的猫。
大妖?高人?
老妇心中万千思绪纷飞。
灵初抱着晴空,狠狠揉了揉晴空软乎乎的毛发,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老妇。
对上灵初的眼神,明明是极温和极清亮的眸子,却令得老妇身子紧绷,僵硬着移开视线,不自觉的搂住了男童。
有心想离开,却又不敢轻易动弹。
现烤是烤不成了,不过,可以拿存货先吃着,灵初并不是很挑剔。
不过,晴空的鲁莽,还是要有点小教训。
啃着妖兽吃的饲灵丸,晴空有些情绪低落,随意拿起一颗饲灵丸放入口中,雪白的小老虎猛地瞪大了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浑身柔软的白毛瞬间立了起来。
肉乎乎的巴掌拍在地上,丝丝裂纹蔓延。
灵初连忙一把捞起晴空,从背后掏出一个葫芦,倒进晴空的嘴巴里,笑的眉眼弯弯。
听说六合峰的师叔们,为了灵兽着想,觉得即使是灵兽,也应该享受各色美味,但,灵兽本就比人类修为进境的慢,花费时间料理基本不可能,大多还是得服用饲灵丸一类的丹药促进修为的进步。
于是,众师叔们一合计,就提出了,为造福广大灵兽,改进饲灵丸等丹药的丹方,让灵兽的口粮在味道上更加丰富多彩。
灵初离山游历之时,听说了这件事,特意替晴空买了一瓶新品种的饲灵丸。
随手扔在了储物袋角落里,今日误打误撞拿了出来。
没想到,晴空才吃第一颗,就反应这么大。
“好辣!主人,这是什么饲灵丸!您在哪里买的?假货,肯定是假货!”晴空到底刚刚被敲了头,没敢直接开口说话,而是传音给了灵初。
听着晴空气急败坏的奶音,灵初噗哧笑出了声。
妖兽修为到了一定的程度,其实就可以用妖力化去喉间的横骨,这横骨,就是桎梏妖兽开口说话的东西,一旦化去,妖兽就可以如同人类一般,自由的开口言语。
晴空早就化去横骨,可以说话了,可惜,如非必要,晴空一般都不愿意开口,或者传音,原因无他。
化去横骨的当时,晴空立刻兴冲冲的开口,结果,一开口,就是一道软软的奶音,听得灵初直笑,晴空则当场黑了脸,轻易再也不肯开口。
由此可见,这风味独特的饲灵丸,给晴空带来多大的冲击,辣的晴空都顾不得掩饰自己的小奶音,急忙忙的传音。
灵初顺了顺晴空炸起的白毛,笑着从身后拿出一瓶玉瓶,倒入晴空的口中。
甜滋滋的果酒沁入晴空的喉间,化去腥辣的刺激,也让得炸毛的小老虎平静了下来。
“这不是假货,是六合峰新出品的饲灵丸,听说味道十分独特,看来,师兄他们没有骗我。”灵初传音回去,语气里是满满的笑意,和一本正经。
晴空再次委屈巴巴的瞧了一眼灵初,气呼呼的将小脑袋埋进肉乎乎的两只虎爪里,一幅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不敢过多关注灵初的老妇抱着男童,身上盖着一张毛毯,身下铺着厚厚的干草,祖孙两人蜷缩在破庙角落里,相互依靠着,打算眯眼。
灵初都不需要看老妇,耳尖微动,便听见老妇到底呼吸还有些急促,根本就不是睡着的人的呼吸。
倒是那个男童,睡得极快,不过几息的时间,呼吸声就变得轻缓绵长,显然沉浸在了香甜的梦乡。
抱着暖洋洋的晴空,灵初同样靠在墙上,身下坐着干草,随意的屈膝闭目。
一时间,破庙之中,倒是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直至半夜,闭目养神的灵初,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一动。
怀里的雪白小老虎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过了片刻,歇在破庙另一边,一直都不曾入睡的老妇倏然睁开双目,眼神利落的瞧向门外。
嗒嗒嗒。
一串脚步声快速的往破庙的方向行来。
不知何时停下的雨幕,朵朵乌云散去,露出躲在其后的皎洁月光。
没有人升起火堆,只有淡淡明亮的月光透进破庙,照亮了些许范围。
逆光进来的身影颇为高大,手里拎着一把长剑,默不作声的走了进来,浑身上下都带着浓浓的夜色气息。
一只脚刚刚踏进破庙,高大人影便注意到了分布在两边角落的两方人马。
老人,女人,小孩。
都聚齐了。
哪一种,在江湖上遇见,都是要小心谨慎的对象。
高大身影瞬间警惕心起,戒备十足的进了破庙。
不过片刻,不算大的破庙之中,便有三批人马,各自占据了一个方向。
老妇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来人,虽说是老人,但修士都是耳聪目明的存在,哪怕是夜里,依旧能够看清楚不少。
刚刚来的高大人影,是个青年,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短打衣衫,露出健壮的臂膀,手里握着一把长剑,褐色的短打看起来就如高大人影的长相一般毫不起眼。
只不过,脚上布鞋,除了泥泞的泥土之外,还有点点深色痕迹。
老妇目光在青年冷峻的眼神上顿了一下。
谁料那高大身影极为敏感,瞬间就发觉了窥探,双目如刀射向目光来源。
老妇连忙收回视线,恍如不曾查探过一般,保持着祖孙依靠着睡觉的模样一动不动。
这一番动静,自然没有逃出灵初的神识。
灵初闭着眼睛,手上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晴空。
这最后来的人,虽是凡人,身上的血煞之气,却是十足,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才会凝聚如此多的血煞之气。
果然,夜间赶路的,或者说,夜间留宿在荒郊野外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后来的高大人影,显然没有打扰其他人的意思,自顾自的升起一堆火堆,柔和的火光溢满破庙。
青年烤着火,面无表情,手上的利剑不离身,就连休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及时对突发状况进行反应。
忌惮的看了两眼老妇祖孙,又看了看抱着猫睡觉的少女,高大的青年片刻也不敢松懈,时刻注意着破庙内外。
灵初懒得理其他人,继续闭目养神。
反正,都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白糖糕
天边晨光微曦,下过雨的清晨,清新的泥土草叶的气味迎面而来。
或许是经过春雨的洗刷滋润,破庙外连绵的枝叶,都透着澄澈翠绿之意,伴着林间鸟鸣阵阵,倒是一日好早光。
活跃干净,带着生机勃勃的木系灵气欢快的缭绕在灵初身边,细细感受着神识之中,满山碧色传来的愉悦之情,灵初满脸舒泰的睁眼。
青裳没有因为一夜的屈膝靠墙而有丝毫的褶皱,少女眉目带着轻快的笑意,舒展着腰肢,雪白的小老虎也跟着在一旁人立而起,两只前爪用力的往后伸展着。
对面,早就醒来,正在梳洗的祖孙愣愣的瞧着一人一兽整齐划一的动作。
男童纯粹是好奇,眨着还带着一丝朦胧睡意的眼睛,乌溜溜的黑色眼珠定定的瞧着对面伸完懒腰,又伸直手臂,左掰掰,右压压的漂亮姐姐,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对上灵初笑意满满的眼睛,男童咯咯清脆的笑了起来。
那个漂亮姐姐,真好玩。
老妇则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她早就猜测对面的少女和雪白小兽,必然是修士,而且,修为必然比她还要高上许多。
可是,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多年不曾与外界修士接触,不曾往修士聚集的修真界行走,所以与当今的修真界有所脱节?
她年轻的时候,接触过的高阶修士,不是各个就算不是高冷,哪怕是温和的修士,也都是极为注重形象的,一个个都很有修士的派头。
超凡脱俗谈不上,可端庄有风姿还是有的吧。
这......
一时间,老妇对于对面不知深浅的少女心中的警惕之心,都莫名淡了许多。
听到孙儿清脆的笑声,老妇陡然回过神来,一把拍了拍男童的脑袋,低喝道,“笑什么,没礼貌,快收拾干净,吃点东西,赶紧趁着天色不错赶路,再耽搁下去,小心赶不及。”
男童并不怕自己的祖母,早已散去的睡意,让得男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嘻嘻的捂着头,嗯嗯了两声,乖巧的拿着白色棉布擦着小脸。
虽说法术可以一瞬间就除去一身的污垢,但是到底带不来洗干净之后的洁净愉快的感觉,灵初也喜欢偶尔泡个澡,凝聚出水来洗脸。
对面的祖孙,昨晚灵初神识捕捉到过老妇用法术清理干净衣物鞋袜,所以老妇必然是会除尘的法术,如今不用,也不知道是谨慎,还是习惯了像凡人一样洗漱,倒是与灵初的想法不谋而合。
一时间,破庙之中,祖孙二人安安静静的洗漱吃饭,灵初则和晴空,也悠闲的舒展着身形,然后跟着洗漱。
至于昨晚最晚来的那个高大青年,早在天色刚刚透出一丝白色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开了。
灭掉的火堆,也早就冰冷,不冒一丝一毫的热气。
高大青年起身离开的时候,身形灵活,对于凡人来说,可以说是轻轻一挥衣袖,不带走丝毫的云彩。
简单来说,就是格外安静。
但是,破庙之中,除了那高大青年,全部都是有修为在身的,要么是修士,要么是妖兽,高大青年不用说起身走路。
就是动一动手,都能惊动破庙之中的几人。
当然,除了年纪还小,真正在睡觉的男童。
所以,高大青年自认为无声无息的离开,实际上,灵初,晴空,老妇,全部都看的一清二楚,知道的明明白白。
甚至于,灵初还闲着无聊,神识跟着高大青年走了一段路程,最后被一只漂亮的五彩山鸡吸引了目光。
看样子,似乎肉质鲜美,烤着吃应该不错。
烤山鸡当早膳似乎有些油腻。
分神了一下,灵初也没了继续盯着看的心思,也就收回了神识,继续闭目养神。
洗漱过后,灵初撑着下颌,坐在地上,目光直直的望着眼前虚空一点,脑袋里在思索,今日早膳要吃什么呢。
一边思索,一边探出神识,在桑梓准备的好几箱东西里看来看去。
肉,太油腻,青菜,太素,粥,好像不错。
一样样看过去,灵初心中坐着比较。
晴空眨巴着碧蓝的眼珠子,小脑袋趴在主人的膝盖上,一脸期待,今天吃什么呢。
破庙对面,正啃着白糖糕的男童看着对面漂亮姐姐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原本津津有味吃着白糖糕的动作微微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最爱的白糖糕,白净秀气的小脸上浮现丝丝的红晕。
漂亮姐姐,是不是没有带吃的?
男童乌溜溜的眼睛在灵初周围空荡荡的地方瞧了瞧,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有些纠结的扯了扯油纸包,男童忽然起身,蹬蹬蹬两三步,就跑到了灵初的面前。
老妇就一个低头吃东西的瞬间,抬头就瞧见自家孙子居然跑到了那个不知深浅的前辈高人面前,登时被口中的干粮噎住了喉咙,咳也不是,咽也不是,只瞪大了眼睛。
“姐姐,给,白糖糕,可好吃了。”
男童声音软糯糯的,洗的干干净净的小手,小心翼翼的从油纸包里分出一大半的雪白色糕点,递给灵初,白净秀气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粉红。
灵初眨了眨眼睛,咦,她想吃东西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抬头,对上男童乌溜溜,澄澈干净的眼珠子,灵初笑弯了眸子,顿了顿,语气清软柔和,“好,谢谢你。”
接过白糖糕,灵初在男童期待的眼神下咬了一口。
许是放的有些久了,没有刚刚出炉的时候绵软,不过,还是很甜,灵初吃的眉眼弯弯,“好吃!”
看见漂亮姐姐脸上露出的笑容,男童也跟着笑了出来,露出一口白白的小牙,眼睛弯弯。
“蔚然,回来!”
老妇终于咽了下去,连忙开口喊道。
男童回头看了一眼祖母,又扭头看了看灵初,就打算乖乖的回去。
“等等。”
灵初伸手,拉住男童,笑眯眯的摸了摸男童的头,递给男童一样东西,“送你的小玩意,拿去玩吧,当做......白糖糕的回礼。”
男童看着灵初温和的笑容,好奇的看了看手中的东西,不是钱,看起来也毫不打眼,应该不值钱,太好了,这样的东西,祖母不会说他。
不能拿别人贵重的东西,更不能因为帮了别人,就理直气壮的拿。
老妇看着孙儿被灵初拉住,先是紧张了一下,差点起身跑过去,结果就瞧见对面的高人似乎只是说了几句话,孙儿就高高兴兴的回来了,当下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老妇拿过孙儿手中的东西,细细一看,脸上的神情微变。
这是一串手串,并不特别,只是绳子中间系着的一颗黝黑色石头,上面有着淡淡的金色丝线贯穿。
不细看,只觉得这只是一颗黑色的普通石头而已。
老妇却知道,这是一颗刻了小阵法的石头,能在石头上刻阵的,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所刻的阵法等级不高,对于承载阵法的载体要求不高。第二,刻阵之人是一位阵法大师。
这个阵法,波动并不强烈,刻的阵法,应当只是一个小阵法。
但老妇摸不准这上面刻的,到底是什么阵法,她只是一个自己摸索的散修,对于修仙四艺,丹器符阵了解的并不多。
“那是一个防御的小法阵而已,差不多,能够防御练气后期的一击。”
传音蓦然入耳,老妇浑身一震,小心的看了一眼对面笑吟吟的少女,恭敬的低头示好。
男童才没有自己祖母那般小心翼翼,高高兴兴的将手串戴在了细细的手腕上,戴上之后,还伸出手挥了挥,显然很是喜欢。
老妇松了一口气,这位前辈,至少也是筑基的修为,没有必要害他们两个练气期的小修士,她也不必如此疑神疑鬼。
吃过早膳,老妇收拾好东西,拉着有些依依不舍的男童,朝灵初行了个礼后,匆匆离开了破庙。
那个手串上的阵法,是灵初练手用的,修为突破筑基之后,体内的灵力远非练气期时可比,神识也增长了许多,能够铭刻的阵法自然也随之多了许多。
就连铭刻阵法的材料也没有那么拘束,只不过,就如老妇所知的,灵初还不是阵法大师,没能纳须弥于芥子之间,只能铭刻一些简单的阵法在普通的材料之上。
所以,那串手串上的防御阵法,也算不上十分高明,不过,对于散修,尤其是练气期的散修而言,能得到这样一个铭刻了阵法的东西来说,还是颇为难得的。
那个男童,灵初挺喜欢的,又拿了人家的白糖糕,总不好白吃不是,便给了这样一个小回礼。
相较于祖孙二人的急切,灵初倒是不急,掰了一小块白糖糕,喂给一脸期待的晴空尝了尝。
被养刁了嘴巴的晴空,白糖糕一入口,就瘪了瘪嘴巴,却又不好吐出来,主人说了,食物是很珍贵的,不能随意浪费,尽管不喜欢,但还是咽了下去。
它现在,只吃有灵力的东西,如果是没有灵力的食物,那么最好是肉食。
这般没有灵力,又不是肉食的糕点,晴空尝了一口,就没了兴趣,耷拉着脑袋,从自己脖颈间的储物袋里拿出一瓶饲灵丸。
算了,还是吃丹药吧,虽然没有肉肉好吃,但好歹还是有灵力存在。
灵初笑着摸了摸晴空的脑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肘子,被晴空嗷呜一口咬住,欢快的抱着肘子啃,一扫之前的颓靡。
一人一兽,吃完白糖糕,啃完肘子。
这才不疾不徐的起身,准备离开这个破庙。
抬头看了看雨后澄澈如洗的碧空,湛蓝的天际,洁白的云朵,分外舒适清爽。
辨别了方向,灵初怀里抱着晴空,朝着天元城的方向慢悠悠的走去。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或许是因为道体的原因,灵初越来越喜欢草木繁盛的地方,比如这般郁郁葱葱,放眼望去,都是翠色的森林。
行走在其中,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欢呼跳跃,透着浓浓的舒适之意。
走了小半个时辰,灵初摸着晴空的手微微一顿。
怀里懒洋洋的雪白小兽碧蓝色的眼珠子一转,湿漉漉的鼻子微微耸动着。
血腥味,很淡,但在这满是雨后清新,草木芬芳的树林之中,对于灵敏的修士来说,极为明显。
神识朝着血腥味来源探去。
一具面朝下,趴在地上,已经凉透了的尸体出现在了神识之中。
这具尸体,身形很是高大,短打打扮,很是普通。
那位大半夜进来的高大青年,就这么突然的死在了这儿。
站在远处的灵初身形微微一晃,下一瞬,便出现在尸体前面。
这儿入目皆是树木,对于学了木遁术的灵初来说,是一个极好的遁逃场所,也是一个对灵初极为有利的地方。
手腕一转,尸体便被灵力缠绕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其翻了过来。
露出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以及,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割痕,血肉模糊,但很是利落,身上再无其他的伤口,显然,这是一击毙命。
杀人者,人恒杀之。
灵初昨晚,瞧见青年身上浓厚的血煞之气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青年,必然不是个长寿的命,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短命。
高大青年的衣衫有些凌乱,自然不是为了劫色,灵初看了一眼高大青年普普通通的长相,最后落在敞开的衣襟上,应当是有人在寻找什么。
仇杀?劫财?
灵初淡然的看着青年的尸身,最后还是没有直接拔脚离开,而是随手挖了一个坑,将高大青年的尸体埋了起来。
下一辈子,还是做一个普通人吧。
娶妻,生子,有人陪,有人伴,至少,死的时候,不用如此凄凉,不仅仅在这荒郊野外,而且,看昨天那般模样,想来也是成日里活在小心之中的人。
实在是太凄凉,又太可怜了。
灵初望着眼前的小坟包,轻轻一弹之间,一朵雪白纯净的白色小雏菊出现在手中。
灵力翻涌,雪白的手掌上绽放出灿烂的花朵。
将白色雏菊放在地上,灵初便打算转身离开,却在离开的瞬间,灵初神识微微一动。
之前高大青年离开的时候,灵初神识因为闲着无聊,也跟着青年一段时间了,这其中,青年似乎曾在一处地方驻足,然后好像埋下了什么。
灵初心中好奇一起,这个被青年埋起来的东西,或许就是青年遇害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呢?
脚步轻移,灵初回忆着青年曾经停下的地方,不过片刻,就停在了一颗长得茂盛无比的古树之下。
目光,落在古树中间的树洞里。
第一百五十章 推演
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打磨的光滑,线条流畅。
灵初将木盒转了一转,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确定这是个没有一丝接缝的木盒,宛若浑然一体,天然形成的一般。
有趣。
握着木盒的手微微用力,超乎寻常凡人的力气之下,木盒巍然不动,依旧泛着木质小盒特有的光泽。
体内灵力缓缓注入手掌之中,再次用力一捏木盒,木盒依旧纹丝不动。
这个木盒,似乎不简单。
举起晴空的爪子,晴空乖巧的露出锋利的尖爪,任由主人拉着它的爪子划过木盒。
连点火花都没有溅起来,木盒表面上,流畅的纹路依旧光滑温润。
这个应当就是那高大青年惹来杀身之祸的东西,这般破坏不得,又没有接缝的木盒,放在俗世之中,确实算是一件奇特的宝物。
盘腿坐在树下,灵初再次细细看过这个木盒,目光慢慢凝聚在木盒流畅的纹路之上。
细细看了许久,灵初清眸微眯,细白的指尖划过红褐色的木盒纹路,心中慢慢浮现点点思路。
手里握着木盒,牢牢记住木盒上面的纹路,灵初闭上眼睛,识海之中,点点细碎的纹路开始凝聚。
一条条与木盒上面的纹路相似的线条在识海之中飞舞,心念斗转间,刹那间组成一组又一组的图案。
不过片刻的时间,识海之中,便形成了不下上百种的纹路图案。
可惜,每一种,都没能最后形成,总是会在半途奔溃消散。
这是一组阵法纹路,灵初笃信。
只要最终形成了阵法纹路,按着阵法就可以破解木盒,破解了木盒,自然就能打开木盒。
这一番演算,就是大半日过去。
接连不断的演算阵法,大量的神识快速的消耗,灵初睁开双眸,识海隐隐作痛,不过,一双清眸,却熠熠生光。
这个阵法的等级,必然十分高深。
而且,这大半日的演算,灵初确定了一件事,她手上的这个木盒,上面的纹路似乎只是一部分,明明只是一部分,但却是能够自成一个阵法。
灵初猜测,或许还有其他的木盒,所有木盒组合起来,应该就是一个完整的阵法,而单独一个木盒上的阵法,似乎也可以组成一个阵法。
这种奇特的阵法,灵初还未曾见过。
不过,灵初曾经听说过,苏紫微师叔曾经与她闲谈的时候讲过,上古的时候,有一种阵法,叫做连环阵法,或者说,叫做组合阵法。
这种阵法,是由数个子阵法组合在一起,形成的大阵,子阵法,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可以算作一个阵法,合起来,能够形成的威力,或者说用途,却又大不相同。
这样的阵法,在现在的修真界,已经十分少见了,就算是在上古时期,能够掌握这等阵法的,也是少数。
灵初怀疑,自己手中的木盒,就是这样的连环组合阵法。
这个木盒,极有可能与这失传的连环组合阵法有关,说不定,便是一个机缘,更何况,对于喜爱阵法一道的灵初来说,遇到这样难以破解的阵法,反而让灵初兴奋了起来。
灵初没有急着继续破解木盒,而是先闭目调息,恢复消耗的神识。
待到神识再次饱满,识海清明,灵初才再次拿出木盒。
同木盒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套白玉雕琢的算筹签子,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白玉算筹,上面铭刻着繁复的纹路,每根算筹上面,都浮现着一个极小的金色篆体,古色古香,玄妙莫测。
这套白玉算筹,是苏紫微师叔送给灵初的。
当作灵初筑基的贺礼。
苏师叔一回山门,结果就发现原本想要收的徒弟变成了别人的徒弟,唏嘘之余,倒也没有太大的遗憾。
一切随缘罢了。
她原本就不是个万事萦绕于怀的人,想了想,便放开了,还是研究阵法有趣。
不过,因为曾经动过收徒的心思,外出之时,苏师叔特意寻了一套算筹,准备当作收徒的礼物,只不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世事多变。
既然寻了,苏师叔便直接当作贺礼送给了灵初,美其名曰,长者赐不可辞。
就算当不成师徒,也还是同门师叔师侄不是。
苏师叔虽然痴迷阵法,但为人洒脱,灵初与苏师叔学习了数载阵法,自然清楚,便也没有推辞,只是恭恭敬敬的给苏师叔磕了头。
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谊。
这一拜,灵初要得,苏师叔也受得。
算筹,算是入品的阵师人手皆备的一样东西。
阵法玄妙,光是以神识推演,难免会有所不及,算筹,便是拿来推演的辅助工具。
相对而言,会推演的更加轻松一些。
这一套白玉金篆算筹,总计有七七四十九根。
灵初其实很少动用,绝大部分的阵法,灵初都能依靠神识直接演算,而一些太过高深的阵法,灵初也有自知之明,只怕动用算筹,也难以推演出来。
不过,这个木盒之上的阵法,灵初以神识推演,总觉得就差那么一点,偏偏就是那一点,总是推演不出来。
如此,也只能动用这一套白玉金篆算筹了。
制作阵师所用的算筹,需要用上特殊的灵玉,一套算筹,还必须是同一块灵玉制作而成,算筹之上铭刻的纹路,也有说法,涉及到玄妙之道,这世间,能够制作阵师所用的推演算筹的,只有极少数,能够制作高阶算筹的,更是少数。
灵初这一套算筹,便是苏师叔寻了一位多年的旧友,才制作而成的。
将木盒摆在算筹中央,灵初神识没入四十九根算筹之中,一根根白玉金篆算筹顿时虚空而立于空中,白玉温润光泽淡淡,其上金篆虚浮,绽放点点金芒,嗡然之声响起,在神识的操纵之下,白玉金篆算筹按着木盒之上的纹路,开始在虚空之中勾勒。
每形成一道阵纹,白玉金篆算筹便金芒白光一闪,其上铭刻的玄妙纹路泛着金光,沿着阵纹蔓延,金光所过之处,原本有些不稳的阵法重新稳固下来。
哪一处阵纹稍有异动,余下数十根算筹齐鸣,无形的联系之间,稳定着阵法。
一根,两根,三根......
七七四十九根算筹,大半都成功形成了阵纹,却在下一处阵纹推演之时,嗡的一声,形成的阵纹溃散,其中一根白玉算筹光泽黯淡,显示是此处推演有误。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传送
灵初细细推演了错误的地方,再次尝试。
茂密树冠之下,淡淡白光,金芒交错着明暗。
天幕之上,也从湛蓝,变成深蓝,点点明亮的星子高高缀在空中,皎洁的月光洒落人间。
似乎只是眨眼之间,便是数轮日夜交替。
待到一日,日上中天,暖阳如炽,泛着金芒白光的玉算筹嗡鸣之声四起,七七四十九根算筹动用了三十六根,结成了一个复杂而玄妙的阵法。
白玉金篆算筹之上,金篆熠熠生辉,莫名的波动笼罩着底下的木盒,木盒微微颤动。
不过片刻,其上的纹路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在红褐色的木盒之上游动,最终化作一个小型却繁复的阵法。
灵初挥手收起白玉金篆算筹,神识使用过度,有些苍白的小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不知道这个木盒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居然用如此麻烦的阵法锁着。
木盒上的阵法闪着灵光,正犹如鲸吞海一般疯狂席卷着周围的灵力,似乎根本吃不饱一样。
灵初生怕引来什么意外,连忙布下一道隐匿的阵法。
木盒这一吸纳灵力,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停歇了下来,但,停歇之后,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繁复的阵法依旧悬浮在木盒之上,泛着淡淡灵光。
灵初左看看右瞧瞧,仔细观察了一番,确信自己没有推演错误,如果推演错误,根本不可能形成完整的阵法,还能吸纳灵力。
如今这般,必然还有什么问题。
阵法中央,一点微亮的光点明明灭灭,闪烁不定,灵初心中灵光一闪,一个想法渐渐浮上心头。
这是连环阵法,莫非,需要集齐其他木盒?
还是说,木盒在等其他木盒,一起才能有用?
苦恼的少女正打算伸手下意识的摸一摸下巴,眼前的木盒突然发出咔嚓的声响。
没有丝毫缝隙的木盒,陡然露出一条缝隙,透出刺目的光芒,悬浮其上的阵法轰然一震,下一刻,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从木盒之中传出。
原本眼睛充满期待的灵初,感受到这股虚空之力,眼神瞬间变作惊骇,抬眸凝视在阵法中的一点,那是......传送阵的部分纹路!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灵初下意识的,伸手一捞,旁边正扑过来的雪白色毛团。
与此同时。
数道人影皆是色变。
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木盒,一直以来毫无动静的木盒,此刻正散发着刺目的光芒,下一瞬,持着木盒的数道人影,尽皆毫无抵抗之力,或者说,也没有打算抵抗的,都被吸进了木盒流露出的缝隙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难以言喻的恶心之感再次久违的涌上灵初的喉间。
穿越虚空,实在是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地面之上,一人一兽,正仰面瘫倒,疯狂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平复着突然就被传送的眩晕感。
事实告诉灵初,宗门的教导没有错。
第一,多掌握一项技能,就是多一个机会。
第二,不是所有的机缘都叫做机缘,也可能是惊吓。
灵初顾不得心疼那个被落在野外的隐匿阵法,缓过来之后,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身边的雪白小老虎,还好还好,最后伸手捞了,这要是没有捞,可不知道一人一兽还能不能见着。
晴空也被吓到了,主人不就是开个盒子吗?怎么开着开着,人差点就不见了?人不见就算了,怎么差点要把它给扔下了?
幸好它反应快。
一人一兽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瞧出了后怕。
以后再也不乱开盒子了,盒子里装的,可能不是东西,也可能是一扇门?
以后不能离开主人一步远,一不小心就容易丢了主人。
还不等一人一兽发完感想,离灵初不到数米远的地方,数道传送阵法接连浮现在虚空之中,一道又一道的身影连连被丢了出来。
顾不上难受不难受,灵初一把捞起来晴空,下意识的想要躲起来。
这是一处宽大的峡谷,没什么高大的树木,但是,整个山壁之上,却爬满了繁茂的绿色藤蔓,还有不少垂落在地上,宛如一道绿色的瀑布。
灵初迅速躲到一处茂密的绿色藤蔓后面,化草诀瞬息间遮掩了全身的气息。
至于晴空,直接被扔进了灵兽袋里。
继灵初之后,出现在这儿的数道身影,几乎都相差无几。
不过数息之间,就落下了七道身影。
因为几乎是同时落下,几道身影想躲都躲不了。
尽管大家都不怎么舒服,但七道身影,还是在瞬间,各自远离了些许距离。
一下子,就分成了四方人马。
人数最多,是三个看起来相差不大的青年,仔细瞧去,三人的面容有些相似,似是兄弟模样,修为也相差无几,都是筑基中期。
第二多的,是一对夫妇模样的男女,二人一站定,就自然的依靠在一起,神情关切,举止亲密,男的筑基中期,女的筑基初期。
剩下的两个,都是独自一人。
一个,是黑裙妖娆的少妇,修为最高,筑基后期。
一个,是背负剑匣的青年,修为中等,筑基中期。
七人皆苍白着脸色,神情警惕的望着对方。
灵初目光先是在黑裙妖娆的少妇身上流转了两下,最后落在了背负剑匣的青年身上。
这个青年,她见过。
万坟山上,加上灵初自己,三个被满山追杀的倒霉蛋之一。
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儿遇上。
才看了两息的时间,那青年便墨眉一皱,深邃的眼睛疑惑的看向了灵初的方向。
吓得灵初连忙移开视线,这感知,那么灵敏吗?
四批修士面前,各自都漂浮着一个木盒,每一个木盒,都一模一样,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果然,不只一个木盒,这是连环组合阵法。
灵初在心中点着脑袋,她果然没有猜错。
还未高兴三秒,灵初就听见,那黑裙妖娆的少妇娇笑着开口,“道友,何必藏着呢,出来见一见吧,奴家可等着呢。”
什么意思?
灵初眨了眨眼,自己是第一个到的,按理来说,后来的,应该不知道前面还有人来,难不成,她暴露了,还是说,只是诈一诈。
“石门之上,有五个放置木盒的地方。”背着剑匣的青年声音清淡的开口说着。
灵初脸上神色一僵,看向来不及打量的峡谷石门。
第一百五十二章 修士也看口才
峡谷石壁之上,一扇高大的石门静静屹立着。
两扇门扉紧闭,高逾数丈,其上以古拙的手法雕刻着各式各样的莽荒巨兽,有大鹏展翅,有凤鸣九霄,有鲲鹏蔽日,有金乌逐日。
线条苍茫,却形神具备,透着一股苍凉莽荒之意,令人望之,竟然心生凛然震慑之感。
巨大的门扉之上,四方和中央,各有一个凹槽。
凹槽方方正正,大小如一。
再低头瞧瞧四批修士身前各自漂浮,散发着空间波动,一模一样的四个木盒,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得到此物许久,却一直不曾有所变化,今日突然有神异之变,又不受控制的被传送至此,旁边还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木盒,稍微一想,众人便明白了。
这是一套洞府的钥匙,只有聚齐了,才能激发。
若是石门之上没有如此显眼的五个凹槽,想来他们也不会察觉还有一个人。
可偏偏,石门之上的提示,如此明显。
几乎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们,有五个木盒,还有人。
灵初自然也看到了那扇高大,宛如无垠莽荒的石门,心中大雨滂沱。
她当时还在头晕目眩之中,一有动静,她下意识的就躲了起来,哪有时间去打量周围。
现在出去,显得她好像不怀好意一样,可不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灵初目光掠过七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她真的是习惯性的,下意识的,没有不怀好意。
真的。
进退两难,可还是得进。
不等七人再次出声要挟,灵初干咳了两声,从绿藤之后出来,笑的纯良,“诸位道友好啊。”
七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灵初身上,谁也没有先出声,只这么看着灵初,一时间,场面有些诡谲。
黑裙妖娆的少妇眨了眨高高挑起的眼尾,看着显露出身形的青裳少女,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心中微微放松了一些,面上却笑得妩媚,娇声道,“这位妹妹,躲起来做什么呢,姐姐还能吃了你不成?”
剩下六人,那三兄弟中身形最为高大的一个,看了看黑裙少妇,谨慎的开口,“没想到,居然会瞧见大名鼎鼎的毒娘子。”
显然,这三兄弟,是认得黑裙少妇,朝黑裙少妇毒娘子一笑。
黑裙少妇,毒娘子咯咯笑着,媚眼如丝的瞧了一眼那高大,犹如一座小山的修士,目光在三人相似的面上流连了几下,“三位是白家三兄弟吧,妾身可是听说过呢,三人一体,可抵金丹呢。”
被人点破身份,和自己揭露身份,那可是不一样的。
毒娘子自然也不会手软,开口就点破了三兄弟的身份。
四道目光纠缠了一瞬,又都落在了灵初的身上。
白家三兄弟没有否认身份,转头又看向灵初,“这位道友,毒娘子说得是,你躲起来做什么,莫非,想要偷袭我等?”
毒娘子拍了拍丰腴的胸脯,锁骨之上,一朵胭脂色的牡丹妖娆的缠绵在雪白的肌肤之上,“可不是呢,可把姐姐吓得不得了呢。”
灵初睁着一双清亮透彻的眸子,不痛不痒的说道,“三位道友,多虑了,还有这位......毒姐姐,吓着你了可真是不好意思。”
坦然的目光在白家三兄弟身上停了一下,看模样,这三兄弟,似乎不是道修,看起来,倒像是体修。
然后,灵初的目光落在了毒娘子身上,尤其是在傲人的身材上顿了顿,这位有毒的姐姐,说起来,还是灵初在修士中,见到的最为妩媚妖娆的一个,而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妩媚。
这般风格的女修,灵初确实是第一回见,新奇的很。
听闻修真界里有一处门派,名唤百花谷,里面的人,修的都是双修之术,其内的女子,各个妩媚动人,勾魂夺魄,堪比狐女,在修真界中,可是赫赫有名,灵初期待的很,可惜不曾见过,也不知道,和这毒娘子一比,谁高谁低。
灵初语气温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软和,在场的修士,谁不是几十岁的人了,这点辨别之力,还是有的。
这位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少女,性子似乎没那么好。
“诸位道友,身为修士,谨慎些本就寻常,我等互不相识,却因此木盒机缘巧合偶遇,何必如此,不如先认识一下,共同探索这石门之后到底是什么才是首要。”一直旁观的夫妇修士,其中的女修和和气气的开口。
确实,身为修士,大家对于这机缘,还是更感兴趣一点。
女修这话一出口,白家三兄弟,还有毒娘子,都移开了视线,看向石门。
灵初看向女修,女修眼含笑意,目光温温柔柔的瞧着灵初,满是暖意。
微微一怔,灵初弯弯眼眸,甜甜的回以一笑。
她能感觉的到,女修对她的善意。
虽然,她不知道,这股善意缘何而来。
“在下姓贺,散修一名罢了。”最先开口的,是女修身旁站着的男修,男修身高近七尺,偏瘦,一身书生长袍绣着精致的绿纹,头发以竹簪束起,眼如墨玉,气质温润,宛如修竹。
清润的嗓音说完,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女修,笑意满眼,“这位是在下的道侣,姓罗。”
女修罗芝兰同样抬头看了看夫君贺远,温和的朝众人点了点头,秀丽如兰。
灵初看了看这一对芝兰玉树一般的夫妇,浅浅一笑,这样一对夫妇,正是养眼,让人瞧着就极有好感。
“在下姓虞,宗门修士。”灵初大大方方的开口说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先前,因为万坟山一事,那几张假面都不好用了,再加上,这里还有万坟山的其他亲历者,更不好变化容貌了,说话,半真半假才是最好的。
其余众人看了一眼灵初,这少女,一瞧,便不像散修,若是灵初说是散修,他们只怕还要多上几分怀疑。
“在下姓姜。”一直不言不语的背剑修士,淡淡的开口。
灵初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一副初见的样子。
至于毒娘子,还有白家三兄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几人的身份,早就被对方给说出来了。
不过,白家三兄弟还是说了说,三人的排序。
那个一直说话的,最为高大的,是白家老大,身形中等的,是白家老二,身形最瘦小的,是老三。
这三兄弟,倒是按着排序,长得不偏不倚。
第一百五十三章 石门玄机
“不知诸位,可对此地有所了解?若是有,说出来也好让大家有些准备。”
贺远温声说道,语气微微一顿,便率先解释,“我们夫妇二人,乃是得自长辈的遗留,家祖早年得了此物,却一直不得其解,只知道此物之上,刻着的,是一个玄妙的阵法。”
“这种阵法,名唤连环组合阵法,是上古时期的阵道之一,现如今,会此种阵法的,极为稀少,”灵初接着说道,对于罗芝兰之前的好意,灵初心领,自然无有掩藏,“我呢,只是偶然之下得自一个凡人,无意间发现其上有一阵法,其他的,完全不了解。”
姜姓青年淡淡的开口,声音清冽,“我是从一个拍卖会上得到的,听说,此物关系着一位前辈的遗物,只要能够解开这个无缝的木盒。”
毒娘子掩唇娇笑,娇滴滴的开口,一脸的苦恼,“哎呀,妾身也不知道这个是哪个短命鬼留在妾身这儿的东西,瞧着有趣,就留下了,至于其他的,我可不知道。”
众人说完,得出的信息并不多,倒是白家三兄弟,脸色有些奇特,三人相视一眼,还是白家老大开口,“此物,名唤浑一盒,传闻出自数千年前,一位金丹真人之手,此人擅剑道,通阵法,且还有一手的机关傀儡之术,是当时赫赫有名的散修,据闻,离元婴真君,也只有一步之遥。”
金丹真人,毒娘子眼前一亮。
擅剑道,姜姓青年眼前一亮。
通阵法,灵初眼前一亮。
唯有贺远和罗芝兰夫妇,虽然也眼露期待之色,但却并无火热之态。
“此人数千年前,突然消声灭迹,一时间,其化尘的说法一度甚嚣尘上,后来,这木盒便流传了出来,说是,只要能够集齐并解开这些木盒,就可以找到此人的洞府,洞府之中,留有这位金丹真人毕生的绝学和宝物,只不过,一直有人发现木盒,解开木盒,但从未集齐过,所以,后来,就慢慢的无人知晓了。”
白家老大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
能够布下这样的阵法,确实是通阵法,且修为不低,白家老大所言的传闻,看来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众人皆在心中暗自思索。
“诸位,且莫管这是否是金丹真人的洞府,端看这石门,还有着木盒上的手段,此间主人必然手段不凡,既然来了此处,诸位难道想要空手而归?”毒娘子摇摆着细细的腰肢,手里握着木盒,直接按进了石门之上的一处凹槽。
木盒完美的嵌入凹槽,发出咔嚓的声响。
凹槽旁边的金乌逐日图案泛起亮光,其上的金乌栩栩如生的乌羽一根根宛若生着金光,气势骇人。
白家三兄弟对视一眼,白家老大直接跟着上前,将木盒按进另一处凹槽,咔嚓一声,大鹏展翅,黝黑的羽翅犹如泛着冷光的金属。
贺远夫妇携手上前,也将木盒放入一处凹槽,旁边的凤凰图案跟着亮起。
姜姓青年脚下一动,手中木盒已经按入凹槽,鲲鹏亮起。
灵初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既然遇到了机缘,断没有直接就放弃的。
最后一个木盒落入凹槽。
五个木盒已放入凹槽,石门之上,顿时金光阵阵,轰鸣之声四起,众人早就警惕的远离了石门数丈之远。
唳!
一声鸣叫,在峡谷之中突兀的响起,众人神色皆是一变,目光纷纷落在被金光笼罩的石门之上。
下一瞬,一道火红的身影从石门弥漫的金光之中冲出,裹挟着滔天的火焰,扑向七人。
七人皆运起灵力,想要躲闪开来。
灵初正打算跟着躲开,却突然之间,脸色一变,不退反进,手中出现一柄白色的两仪剑,刺目的白光瞬间亮起,和石门的金光,火凤的红色火焰相交,一时间,谁也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何事,就连神识,都被干扰。
借着刺目光芒的遮掩,灵初手中出现一缕小小的火苗,色如琉璃,状若莲华。
只是小小的一株火苗,火舌摇摆着,灵初从中感受到了一股兴奋,激动之意。
她会突然不躲,自然是因为琉璃青莲火突如其来的异动,对于这股火红色的身体,被火焰包裹的凤鸟虚影的渴望。
琉璃青莲火,它想要吞噬了这个火。
身为琉璃青莲火的主人,从未投喂过琉璃青莲火的灵初,难得遇到琉璃青莲火自己渴望的火焰,或者说食物,自然要尽力满足,所以,才会跑到一半停了下来,反而迎着上去了。
小小的琉璃青莲火,明明比起火红色的巨大身影来说,显得弱小的很,偏偏一出现,火红色的虚影一阵摇晃,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一瞬间有些闪烁。
下一刻,琉璃青莲火直接轻轻一摆火舌,一股股火焰直接被吸入了琉璃青莲火的体内,不过一息,火红色的身影便有些虚幻空洞起来。
甚至不敢再对上灵初,它靠得,可就是那周身缭绕的火焰。
对于灵初直接对上火红色的虚影,其余几人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被紧跟着出现的三道气势夺人的身影惊得无比骇然。
大鹏,鲲鹏,金乌,凤鸟,在一瞬间,都从石门之上活了过来,气势汹汹的朝着众人冲去。
原来,这道石门,不仅仅是门扉,还是一道防盗措施。
谁也不错料到。
眨眼间,白家三兄弟对付大鹏,毒娘子修为最高,对付一只鲲鹏,姜姓青年和贺远夫妇则对付剩下的一只金乌虚影。
灵初手里的小小琉璃青莲火,不费吹灰之力就吸收了火红色虚影大半的火焰,凤鸟虚影哀鸣一声,直接抽身离开,再次消失在石门之上。
少了掩护的灵初,连忙将吞噬了大半火焰,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的琉璃青莲火收了起来。
灵初脸上神情一白,手里拄着两仪剑,周身灵力混乱,看起来似乎消耗了不少灵力。
这模样,就这么出现在了其余数人的眼前。
灵初冷眼瞧着,这些虚影虽然披着上古神兽的皮,看起来也气势汹汹,其实都只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虽说修为不低,但在七人手中,也造不出太大的问题。
身子似是站不稳的摇晃了一下,灵初就盘膝坐在地上,往口中塞了一颗丹药,一幅调息恢复的模样。
既然没有太大的危险,那么消耗消耗其他人的实力,也不错,更何况,她才筑基初期,可不能表现出很轻易就解决了筑基后期的样子,平白惹人忌惮。
解决的快速,这个问题灵初无法改变,那就只能从自身的状态上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