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狼的决意
同一时刻。
苇名城。
狼的房间。
“……”
狼的眼睛,缓缓睁开。
当时,永真来看望时,他其实不是真的睡着,而是假装睡着。
事实上,当时在芦苇荡受的伤确实很重,但以狼的体魄,这些伤不会对自身形成太大影响。
狼只是想借助“休息”这一动作,方便他思考一件事。
这是他历来养成的习惯。
思考——永真,会不会就是当初,设下计策陷害他的那个人?
而现在,
狼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可以肯定,能施行那一计策的唯有永真。
虽然。
包括苇名弦一郎在内的很多人,都有杀他的理由。
但以他们的性格,想杀直接找一个借口杀死就行了,完全无需这么费力。
但永真不一样,她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虽然身高和自己一样,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如果真打起来,狼自信凭一只手,且只需用五成甚至三成力气,就能轻松杀掉永真。
“如此悬殊的差距下,只要这个女人不傻,她想要杀了我,只能采取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狼充满肯定的想道,“错不了,一定是她。”
也不是狼看不起女子。
相反,无论女性还是男性,在狼的眼里,都只是很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他会这么想,主要还是源于当年在平田宅邸的生活经历。
在当时,平田宅邸还没有发生入侵事件的时候,狼作为御子手下的守护忍者,每天结束苦练就会潜藏在御子身边,随他出入各种“社交场所”。
而这种场所,最不缺的就是艺伎。
以及,陪酒女。
狼见的多了,心中自然认为,天底下所有女子,都会像艺伎一样柔弱且毫无作战能力。
而且,退一万步讲,在狼的记忆中,很多武士大将都是文盲,根本不会写字。
——就算会写,也不可能字体如此娟秀。
综合以上种种,不是永真所为,还能是谁?
“永真就在我的隔壁房间,现在杀了她,正是最好时机。”
狼沉沉的想着。
但,
永真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点,狼始终想不明白。
明明苇名一心,苇名弦一郎他们都没有动手,可她一个小小的医师却?
不过他对于复杂的问题,从来不会去思考。
现在狼最看重的是,他的主人御子再次被抓,而这次的性质不同以往,御子的这种叛逃行为,在全员上下一体主战内府的苇名众眼里,他这种行为是大不逆,很有可能因此遭受许多酷刑。
而作为一个把“忠诚”视为己任的忍者,狼不准许这种事发生。
狼这么思索着。
起身,来到床脚。
拿起楔丸。
“苇名马上就要打仗了,这个小小的国度不可能抵御的了内府,我身为忍者,应当保护九郎大人的安全,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在这之前,永真必须死,我不知道她逾矩的目的,但她这么做,多半为了苇名一心,这么忠诚的女人,如若不杀,后患无穷。”
尽管现在是白天,但也恰恰因此,才狼选择这个时候行动。
苇名一心、苇名弦一郎都不在里。
武士大将们,也都正在操练苇名兵。
就连苇名一心的直属部下寄鹰众,也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没有任何人,能保护的了永真!
最后,负责把守观月望楼的大将们,也绝对想不到,他敢在白天攻打观月望楼。
狼双眸眨了眨。
那一双眼睛,好似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带有一丝丝“狼意”。
……
……
苇名城。
主城。
“包子的味道,针不错啊。”
王洛满意的拍了拍肚子。
大战以后,重要的当然是大吃一场。
苇名粮食短缺,即便打开了内府这条贸易链,食物的问题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得到保证,不过这不妨碍苇名也有属于他们的特色小吃。
像包子,
块头很大那种。
咬一口满嘴都是汤汁,那股体验真是美极了。
——最重要的,钱,不用自己付~
虽然自己乃是苇名国的剑圣,每月银两自然不缺,但是爷孙一块儿出门,哪有孙儿让爷爷付款的道理?
苇名弦一郎身为武士大将,在苇名城中深得信赖,也不差点银两嘛!
“一心大人吃的高兴就好。”
苇名弦一郎拱手道。
心里对刚才那一幕,充满了喜悦。
记得,爷爷明明早已经老了,平时除了喜欢喝点酒,几乎不吃别的东西,可就在刚刚,手掌大的包子,他一个人竟愣是足足吃了四个!
他也才吃了三个而已……
“能吃就意味着能打,也许一心大人经历了那场让他昏迷两天的伤病,真的开始否极泰来,身体完全康复了,”苇名弦一郎狂喜的想着,“一心大人继续保持这样,苇名……就有救了!”
二人在主城里慢慢走着,消化刚才吃完的包子。
忽然,王洛开口道,“弦一郎,你先回去歇息吧,我还有些要事要办。”
“敢问一心大人,何事?”
苇名弦一郎小心问道。
“去找我的部下,寄鹰众落实一些事情。”
王洛撒了一句谎。
有过昨天下午的经历,王洛再也不敢在苇名弦一郎面前,提半句和“御子”有关的话题。
这家伙心中对“龙胤”的偏执和薄井右近左卫门几乎一样大,虽然自己的威严下,他暂时不敢再继续打御子的主意,可难保提起和九郎有关的话题,他心中就再次勾起什么坏点子。
“寄鹰众?”听到这,苇名弦一郎肃然抱拳,“好,那么一心大人,我先回去了。”
寄鹰众是苇名一心手下的直属忍者,对于他们,饶是苇名弦一郎也十分佩服。
毕竟,换位想一下,苇名弦一郎觉得要是自己成为那种身高不足一米的侏儒,别说修炼出一身飞天走墙的高超本领了,自己就要先要一头撞死在墙上!
“嗯,慢些走,回去以后早些歇息。”
王洛站在路上,对苇名弦一郎挥了挥手,直到目送他已经走远,而且确定不会再回来时,这才拐进一条小胡同,朝着如今御子在住的观月望楼走去……
第十七章 九郎的心思
过了不久。
观月望楼。
“一心大人——!!”
一个王洛没有见过的新任苇名兵组长,热情的带着一众苇名兵,向王洛打招呼。
王洛挺喜欢苇名这种上下一体的感觉,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苇名兵组长抱拳,有些低落道,“在下名叫正雄,因家中贫苦,没有姓。”
没有姓吗?
“对了,这时候的樱花国,穷人家的孩子,确实是没有姓的,”王洛这才想起这一细节,“而且说起来,当初御子虽然是被平田家收养,但外人对他的称呼主要是‘九郎’,从来没有叫过他‘平田九郎’,看来也由于他的身世不过是一介孤儿,没有什么身份……”
想到这,王洛不禁心中腹诽一句,“难怪山内重则能当上组长,感情他的家庭关系在苇名有一定分量的啊~”
当然,想归想,王洛也不可能“动”山内重则的位置。
毕竟,单从一个苇名兵的角度讲,他为了能够阻拦狼,不惜身负重伤,这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昨天晚上,御子大人在观月望楼生活的如何?”
王洛问道。
“回一心大人,”正雄抱拳道,“昨天晚上,我们给御子大人准备了鱼虾、白米饭、还有一些青菜,生活方面,还给他送去了大量书籍。看得出,这孩子心情有些低落,不过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嗯,挺好的,辛苦你们了。”王洛拍了拍正雄肩膀,“我进去看一下他,你们照常训练,记住不要把我来过的事,和弦一郎说就行。”
“遵命!”
正雄打了个立正,振声道。
……
……
观月望楼内。
其实,虽说名叫观月望楼,名字有几分典雅之气,可实则除了晚上能看到月亮外,这地方挺破旧的,甚至还漏风。
不过这一切,对九郎来说并不重要。
在艰难的环境,只要有书籍陪伴,他就能感觉好一点……
听到楼下有响动,九郎叹了口气,轻轻把书放下,看了一眼昨天吃剩一半的的那条一人食量大的鲤鱼。
这年月,“海鲜”在人们眼中,只是一种很平常的食物。
苇名虽然常年寒冬,但地理环境依山傍水,平时完全不缺“海鲜”,鱼类九郎早就已经吃够了,加上他的胃口,确实也不那么好……
而由远至近的登楼声,令九郎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愈加沉重,
明明马上就要和狼一起,逃离苇名。
那个忍者虽然少言寡语,但绝对是一个值得信赖之人,和他在一起绝对会很快乐。
“这明明是双倍的快乐,为什么一心大人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九郎充满苦涩的想着。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下一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正是他刚刚想到的苇名一心!
九郎不由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他并不害怕苇名弦一郎。
盖因,即便想和自己达成不死契约,但身为苇名一心的部下、孙儿,苇名弦一郎也不敢对自己用强。
但苇名一心就不一样了。
他是剑圣。
苇名当之无愧的领袖。
想做什么,无人敢阻拦。
“九郎大人,昨天休息的可好?”
王洛扫了一眼桌子上剩下的鲤鱼。
他小时候生活在农村,日子过得比较贫苦,不太喜欢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
“还好。”
九郎抿了抿嘴,轻声道。
“桌子上这盘鱼,等下中午你让正雄替你加热一下吃了,”王洛道,“不可浪费。”
九郎觉得有些不明所以,茫然地点了点头,“好的,一心大人。”
“嗯,那就好。”
王洛很欣慰。
这也是他很喜欢孩子的原因之一,他们年龄小,有很强的可塑性。
不像薄井右近左卫门,老而不死是为贼也,那种人给他说再多,也不可能改变。
不顾九郎想要掩饰,却又呼之欲出的惶恐,王洛来到床前,给自己搬了一张凳子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道,“御子大人,今天我到你这里来,是想要和你聊聊有关‘龙胤’,也就是不死之诅咒这件事的。”
真的来了!
九郎打了个机灵。
忽然发现,就算自己提前做过准备,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一心大人,龙胤……”迫于压力,九郎硬着头皮道,“是一种没有休止的、犹如诅咒一般可怕的轮回……”
说完,九郎就开始后悔了。
谈判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自己一上来就来个“王炸”,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事情恐怕要遭。
没想到,近处正望着窗外风景的王洛听了后,居然认可的点点头道,“不错,你说的对。”
“龙胤”通俗来讲,就是一种可以让人获得不死的力量。
九郎是这股力量的持有者,而身为“龙胤之子”,他拥有将这项力量分享给一个人的权力。
这个人拥有这股力量之后,一旦遭受足以致命的重创,便可借助龙胤的力量回生。
但是作为代价,他的回生会让身旁与之亲近的人,患上一种名为“龙咳”的绝症。
而且随着死亡的次数越多,感染“龙咳”的患者也会越来越多。
从亲近之人到点头之交在到整座苇名城。
也就是只狼圈里常见的一句梗——“咳遍苇名城”的由来。
这种牺牲他人来换取自身不死的力量,在天性善良的九郎眼中,简直和地狱中的恶魔无异。
九郎:“?!”
他万万没想到,苇名一心居然会这么说。
“所以不用担心,你安静待在这里,不要给我们添任何的麻烦,等待和内府的战事结束,我会允许你和狼一起断绝掉这道诅咒,并亲口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王洛沉声道。
“总而言之,你们可以做这件事,但时间绝不是现在。”
《只狼:影逝二度》这款游戏的主线,就是狼带着御子断绝不死。
当然,游戏里的主角是狼,那么现在这项任务也是属于他的。
王洛现在身为苇名一心,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当然不可能闲得无聊帮这两个人跑腿。
第十九章 拜访破旧寺院
“可是,一心大人……”
永真抬起头,诧异的望向王洛。
“每一个人都会犯错,不光你,我也一样,”王洛笑道,“就说这件事,要论谁对谁错,其实~错,应该在我,是我当时没有把狼抓回来后,第一时间告诉他我的目的,才导致了这件事的发生。”
永真抿了抿浅红的嘴唇,有些惭愧,“我的医术在苇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一心大人是看在这一层面,才决定放过我的吗……”
这种感觉让永真心里十分难受。
心里回想起,当年的那位救命恩人和恩师道玄的教导。
“永真,医师这份职业能做到的,可能也就仅仅只是让你吃饱饭,至于功名利禄……这些,医师给不了你。”
“但你不要忘了,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功名利禄,那么我们又何必要成为一位医师呢?”
这是永真记得最清楚的两句话,甚至比“救死扶伤”、“心怀善念”等道理记得还要清楚。
现在想来,可能当时苇名上下都在忙着发动“盗国之战”,日子本来就过的艰难,吃饱肚子才是重要,没有时间思考其他东西,才对这句不能理解的话记忆犹新的吧。
后来,随着“盗国之战”的成功,苇名终于把属于苇名众的领土从内府手中夺了回来……暂时。
在那之后的几年,苇名的生活逐渐好了起来。
而永真的心态,也随着见证了那场恢弘的“盗国之战”慢慢发生了一些改变。
从最开始,对医师这个职业抱有一些抵触,认为这份职业不能改变她的生活,学有何用,在到见证了太多死亡以后,开始认真琢磨道玄的那些道理。
直至现在。
即便“医师”这个职业,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变化,随着人们思想的转变开始变得越来越有极高的地位,而像永真这种天赋异禀,从苇名“盗国”之初便开始担任医师的“老人”,待遇自然有了阶梯式的上涨。
到现在永真每月的俸禄已经是普通武士大将的四倍,苇名七本枪的两倍,可以让她过上当初幻想的那种的生活了。
但永真却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的不在乎,或者说……讨厌这些东西。
她的心中,唯有两件事。
让自己的医术、战斗技艺更加强大。
以及,让苇名众不在生病,让这位伟大的苇名国的剑圣,再多活几年。
可现在。
她却享受着,这些不喜欢的东西,带来的红利。
永真实在不喜欢这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这一点从她很小的时候便是如此,于是她的头颅再次重重叩在地板上。
“一心大人,苇名……永远不会只有一个永真。我毁了你的计划,罪当罚死。”
王洛叹了口气。
见说没用,只好亲自把永真扶了起来,笑道,“你做的这件事,从行为上讲,连‘防卫过当’都称不上。你怎么知道,如果你手下留情,狼会不会留情,他这次来杀你,会不会有除了楔丸以外的手段?而且……”
看到永真仰起头,似乎还想说什么,王洛只好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沉声道,“我是苇名一心,听我的。”
“另外,”王洛转头,“狼,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狼浑身一震。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怨恨么?
的确。
可,
他配吗?
狼的性格不是很好。
但他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无异于是恩将仇报。
而让他口不能言的,还有另外一条原因。
便是,永真刚才对他做的那些事。
回想起,当初永真近身后,那看似柔弱的身躯爆发出的恐怖力量,狼现在仍是感到一阵后怕。
不过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永真是如何拥有这般力量的?
这还只是空手。
若是用起她最擅长的“柔剑”,自己又该输的又多惨?
最终,内心的巨大惊撼还是化为了短短一句,狼抿了抿嘴道,“不怪。”
“你看,连狼都说他不怪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王洛笑道,“还有你刚才说的,你死了苇名也会出现第二个永真,我不认可这个说法,因为——”
王洛昂起头,不容商量道,“对我来说,你的职责就是服侍我,而我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换一个‘永真’?不,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一心大人您当时不是说,过几天要带他去历练一下吗,”永真还是无法原谅自己把这件事搞砸的行为,“可他现在断了一条胳膊,已经是一个废物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狼失去一条左臂,你又怎么知道,这对他不是一种加强?”
王洛笑着问道。
王洛也曾想过,狼没有了忍义手,战斗实力大减该怎么办,可思来想去,发现这事不按照游戏剧情走,本就是一个死局。
毕竟,人家狼活的好好地,自己总不能闲的没事随便找一个理由,把人家手臂砍了吧。
而现在,得益于这场误会,使狼可以用上忍义手,王洛连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惩罚永真。
多种武器熟练运用,才是忍者的最强形态。
王洛牵起永真的手,并对角落里的狼喝道,“饥饿之狼,跟我走一趟。”
饥饿之狼……狼的瞳孔微微一缩,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忍着浑身的剧痛起身。
……
……
穿过一条玄奇的忍者通道。
王洛带着二人,来到破旧寺院。
其实说是寺院,这地方也不过是一处私人住宅而已。
一位当年和“苇名一心”一同参与过那场“盗国之战”,实力仅仅在“苇名一心”之下的传奇人物,佛雕师“只猿”的专门住所。
“一心大人,您为什么带我们来这个地方?”
永真望着这座熟悉的建筑,心有不解。
以前她经常来这个地方。
但自从那位隐去姓名的只猿大人话越来越少,性格也越来越怪异以后,永真就很巧来了。
狼的心中也十分不解。
这地方看起来蛮破旧的,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何在?
但他也不敢多问,只得偷偷观察着这里的种种。
“跟我来就好。”
王洛哈哈一笑。
走进破旧寺院。
看到屋内,有一人正坐在佛像下,一片昏黄的烛火旁饮酒。
“咕嘟,咕嘟……好酒,啊哈哈,真是好……”
说着说着,这人的话音却戛然而止。
他放下酒壶。
回过头。
“一心大人,您来了?真是稀客啊。”
第二十章 忍义手
不久后。
破旧寺院内。
佛雕师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甚至大笑间不慎把花大价钱买来的苇名酒弄翻,都没有察觉。
“永真,你不过是一介女子,却居然‘一不小心’把一个忍者的手臂不下心卸了下来,还有比这更好玩的事吗?”
佛雕师不顾一旁脸色阴沉不定的狼,以及面色羞红的永真,边笑边接连拍打大腿,一副实在蚌埠住了的态势。
“还有,一心大人,你又是从哪搞来的小道消息,知道我前些日子无聊,发明了一件‘废物’?”
佛雕师语气多少带着点埋怨。
战后,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做佛雕。
以及,
无聊时,到隔壁找那个不请自来的不死半兵卫聊个天。
哪想,今天一来就来了三个人,而且各个都是大人物。
“你就权当我对你这个昔日的好友的近况感到担心,但由于腾不开身,就安排几个寄鹰众,偷偷打探了下情况吧,”王洛笑道,“万一,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再次堕入魔道了呢?”
佛雕师笑骂着爆了句粗口,“当年你斩断我的左臂后,可是亲口告诉我,以后可以照常做个平凡人了的,怎么,一心大人您居然开始怀疑起自己了?”
“也不是,”王洛耸耸肩,“好了,废话不多说,快拿出来吧,不然狼都要等急了。”
狼;“……”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
只能紧张的看着佛雕师抱怨了一句“真拿你没办法”,起身从一旁的角落里拿出一条造型好似人类的胳膊。
狼顿时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刚才他可是亲耳听永真说过,以苇名目前的医疗水平,断然无法将断掉的胳膊接上的。
怎么,难道这个造型邋遢,平平无奇的老人,居然是一个医生,而且医术比永真还要厉害不成?
正想着,却看到佛雕师将这条手臂丢在他的面前,缓缓开口道。
“这东西名叫忍义手,以模仿人类骨头的假骨为轴制作而成,对我做佛雕没什么用,但对你这种小小的忍者,可谓再合适不过了。”
“忍义手?”
狼这才发现它居然是一条假手。
连忙把它拿在手里看了看。
接着,惊讶的发现,这条胳膊居做的和真的一样。
“忍义手里可以镶嵌武器,比如手里剑、机关斧什么的,等会我会给你一本书,上面写有制作它们需要的相关材料,你若是有兴趣,收集完材料,来这里找我即可,我可以帮你打造——看在一心大人的面子上,就不收钱了。”
佛雕师正说着,忽见狼拿着忍义手,一脸不知所以的看着自己,不快道,“忍义手的手臂衔接处有机关,你自己想办法拼接上,这种小事总不至于都需要我帮忙吧?”
狼赶紧收起好奇心,低下头道,“不敢。”
“那就赶紧安上。”
佛雕师没好气的说了句,转身离开。
“衔接处……机关……”狼把忍义手举起,用心找着,过了一会,终于在忍义手和手臂的连接处,找到几处小的凹陷。
“应该就是这个了?”狼把凹陷部位对准自己的手比划了下,心中不由称赞,“大小看起来很合适,真是神奇……”
狼举起忍义手,对准手臂残缺的地方,就是用力一(防一手)插。
接着……
呲——
大量鲜血喷涌而出,直接溅了一地。
佛雕师:“?”
他本来都已经打算回头找几个老朋友聊聊天了,现在一看自己做佛雕的地方,居然被狼弄得一地是血,顿时大为不满,批评道,“笨蛋!就不能轻一点?”
虽说,这地方本来也挺脏的,但被自己弄脏和被别人弄脏,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抱歉。”
狼惭愧的低下了头。
“佛雕师大人,”永真看不下去了,虽然事情已经了结,但看到狼刚刚断去一臂,又被佛雕师骂的这么狠,一时也有点可怜他,“请不要怪他,他失去了左臂,那里已经没有神经感知了,控制不住力道是正常的。”
“狼大人,还请您轻一点。”
永真温柔的提醒道。
“……了解!”
狼赶紧应下。
也不知为什么,人家明明是对自己好,可自己的语气却显得如此激动。
“既然这样~哎,算了,看在永真姑娘的份上,就不批评你了,好自为之吧,记得等会把这里打扫干净就行。”
佛雕师摆了摆手,来到王洛身旁,拿起地上的苇名酒,为自己倒满,又取出一瓶新的苇名酒,扔给王洛,“喝吧,看得出,你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王洛也不含糊,用嘴咬开瓶塞,往嘴里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呼,好喝!”
味道有点像低度数的伏特加。
比昨天喝的茶叶好多了。
虽说口感混杂了些,但也正因此,别有一番特殊的风味。
“一心大人。”
永真怪怪的看了王洛一眼。
病情才刚好,就这般饮酒?
哎~
好像,男人历来都是这样。
不过永真也没有继续阻拦。
——作为医师,她的责任已经尽过了,接下来她要尽的是“好友”的责任。
剑圣大人已经很久没有喝的这么开心了,就让他痛快的过一把瘾吧。
“是啊,有话对你说,”待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王洛才道,“薄井右近左卫门死了。”
“死了?”
佛雕师一愣。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据说这个巨型忍者由于没有护卫好平田宅邸,被解雇去了别的地方,如今怎么……?
王洛便又把平田宅邸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只不过,这次他说的很小声。
只有佛雕师和永真可以听到。
至于狼。
和平田宅邸的情况一样。
听到消息后。
往好了说,狼会为之感慨一番。
往坏了说,狼心态崩盘,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不如还是让他,继续当做自己的义父消失了为好。
“……原来是这样,”佛雕师重重的发出一声叹息,继而笑道,“一心大人,这可真不像您的性格。”
王洛笑道,“怎么,难道你认为剑圣就不应该动点脑子吗?”
“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哈哈,就当我这么以为的吧。”
佛雕师侧头看了一眼狼,见他已经安上了忍义手,此刻正兴致勃勃的尝试着忍义手的使用方法,没注意到这里,方才回头正色道,“那么,一心大人您是打算和内府死战到底了?”
“不错,就和当初,我们把苇名从内府手中夺回来一样,”王洛点点头,“你呢,只猿?作为我的老朋友,你是打算和平田宅邸一样投降,还是和我站在一起?”
佛雕师哈哈大笑道:“我当然是和一心大人站在一起。毕竟,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苇名。”
第十八章 断臂
对于苇名的未来,九郎实际也是一个“悲观派”。
他并不认为苇名可以在和内府的交战中取胜,更不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孩子,和麾下的忍者一起逃走,有什么错误。
而且,观月望楼中的生活虽然衣食无忧,但却让九郎感受到了极大地压抑。
虽然有书,但压抑依然存在,
可谈判最需要的往往不是技巧,而是筹码。
九郎身为一个孩子,没有任何筹码说服王洛放自己离开。
而王洛只是把“断绝不死”这件筹码搬到台面上,并且稍微透漏了一部分关键信息以示他说的是真的后,九郎就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拒绝这个要求了。
他自幼饱读诗书,也了解过一部分和“断绝不死”有关的事。
但这些信息,
一是十分很模糊、零散,无法将其全部串联,
二是,“断绝不死”理论上固然可行,但代价却是必须要有一方人付出牺牲。
这是九郎断然不能接受的。
也不是说他年纪小,天真的认为世上真的存在一种两全其美,无需付出任何代价的解法,
而是,
在遇到狼以前,在平田宅邸的生活的那些年,九郎衣食无忧,但却感觉不到快乐,无论悲伤、喜悦都找不到可以分享的对象。
而狼,固然是一个忍者,不太爱说话,按照王洛的说法就是有点……“社恐”,但在九郎心目中,狼是他唯一且真正的挚友。
因而,当九郎听到,有一种名为“龙之还乡”的方式,可以把“断绝不死”所承担的代价降低到最小,便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一心大人,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听话的继续观月望楼生活,绝不踏出这个地方半步。”
“好。”
王洛颔首,走过去摸了摸九郎的头道,“过几天,我会命你和狼一起,对当时你们或伤或杀的苇名众们挨个登门道歉、赔罪,希望御子大人不要推辞才好。”
在其位,谋其职,虽说九郎是个孩子,但错了就是错了,王洛不可能无脑原谅他的一切错误。
“我知道了,”九郎真诚的点了点头,接着,语气变得拧巴起来,似乎自己也觉得问的时机不太对,“一心大人,狼……他怎么样了?”
“狼很好,有永真的照料,再加上他的身体素质,很快就能恢复。”
王洛沉声道。
毕竟,当时自己本来就有手下留情,而狼又是一个忍者,不可能有事。
……
……
观月望楼的事情办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去探望一下狼的情况。
本以为,把九郎这边的事安定好,狼这边应该也能轻松解决,毕竟狼身为忍者,只需服从命令即可。
然而,当王洛回到狼的住处后……
“奇怪,狼不在房间吗?”
王洛走进房间,来到狼休息时躺的那张床前。
看到被子被人掀起过,房间各处也找不见狼平时穿的外套,以及那把质地坚硬,传说能格挡一切的楔丸也不在时,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难不成他的身体已经好了,现在正在外面锻炼?”
被困了三年之久,在这期间狼几乎没吃一顿饱饭,在加上昨天又受了那样重的伤,按理说完全康复应该至少需要几天时间,可现在居然这么快就好了,王洛心中意外的同时,也感到几分高兴。
“来的路上没看到他,是去天守阁武士训练道场了吧?”
王洛离开房间。
打算先去找永真问问。
不曾想,来到永真的房间,还没等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顺着那道虚掩的房门飘了出来。
王洛心中顿时泛起一阵疑虑。
发生什么事了?
难不成,狼的伤势加重了?
不应该啊。
他现在的实力固然不强,但不至于被自己那样两下就……
“永真!”
王洛急切的推门走入。
接着,他便看到,永真正背对着自己站在房间角落。
而狼……
正低着头,跪坐在角落里。
身上,覆盖着大量鲜血。
左臂空空荡荡,像是被用什么东西斩断,不……也有可能是被硬生生掰断。
永真转过身,两腿并在一起,手握在一起置于腰的右侧,朝右侧轻轻半蹲,对王洛行了一礼,轻声道,“一心大人,这一切,起源与一场误会。”
接着,永真就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近些时日,经常有一个来自仙峰寺,不愿透露姓名的神秘人物,往永真这里寄送一些多半身体已经畸形、处于假死状态的幼童,希望她能将他们治好,送他们回家,并主动送上高额财物作为报酬。
永真医治了一些,可以她的水准,治好这些幼童的成功率,居然至多也不过六成左右……
医者仁心。
特别是永真这样对自己医术很有自信的医师,更是不愿接受这一结果。
因此,近来每当有时间,她都会待在自己的房间,翻阅书籍、研制药品。
就在刚刚,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灵感,正是要付诸行动的时候,那个不久前,她刚刚过去探望过的忍者,却杀了过来。
恩将仇报,加上关键时候思路被打断,不禁让永真大为恼火,在狼扑过来的一刹那,便双手顺势按照他的一条胳膊,用力一扭直接将其扭了下来。
看到鲜血流淌在地,以及狼满脸恐惧的神情,永真方才想起剑圣大人的嘱托,可惜为时已晚。
这年月,她的医术再怎么高明,断掉的胳膊也无法接回来,只得先帮狼止血,然后问其为何要袭击自己。
然后,才发现一切居然是一场误会……
“一心大人,这件事是永真错了,”永真的性格不是拿“关系”套近乎的那种,行完礼便匍匐在地上,“请您依照苇名律法,对永真降下罪责。”
好家伙,难不成狼断去一臂,真的是他的宿命不成……王洛听完事情经过,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走过去,先把永真扶起。
“犯不着这样,狼不过是一个忍者,而你是苇名的医师,苇名可以没有狼,但却不能没有你。”
“而且,这只是一场误会。”
第二十一章 您怎么来了?
王洛和佛雕师一同在破旧寺院中,聊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正式相互告辞。
而这么长时间聊下来,佛雕师带给王洛最大的感觉就两个字——靠谱!
在了解完狼的经历,以及他对苇名的重要性之后,佛雕师几乎毫不犹豫的一口应承下来,由他亲自指导狼武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打磨成王洛希望的样子。
这简直帮了王洛一个大忙。
一开始,王洛其实是想找苇名弦一郎和狼对练的。
毕竟这孩子历来讨厌忍者,而狼又对苇名弦一郎的性格、做事方法十分看不惯,二人在这样的情绪冲击下对练,双方都会有提升。
但又想到苇名弦一郎平时又太忙,苇名军中、城中大小事务都要由他处理,平时已经很辛苦了,有些不太合适,不由又陷入到纠结。
不过有了佛雕师,自然也就不用为这个感到烦恼了。
别看现在佛雕师外表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残疾老人,成天除了在破旧寺院里做佛雕、喝酒就再也没有别的事干,但某种意义上,这其实是……佛雕师自己选择的路。
他对自己的实力感到恐惧,于是就选择自己把自己“封印”了起来。
凭佛雕师的真正实力,当狼的老师是完全合格的。
况且他也和狼一样,同为仅剩一条胳膊,知道在只有一条胳膊时的发力技巧。
事情确定下来后,王洛就把狼留在破旧寺院,让他从今往后就在这里生活,自己则和永真一同,回到了苇名城。
打算先休息几天,然后好好想想以后的打算。
和苇名关系决裂的仙峰寺,二者的关系肯定要重新回到以往。
而这,也是王洛打算最先要做的。
根据永真方面的消息,当今仙峰寺对于苇名的态度,差不多一半好一半坏,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而且比起环境比苇名更加恶劣,其族人更难与之相处的坠落之谷、在很深的地底的水生村,以及非常人之力所不能抵达的源之宫相比,仙峰寺的难度要简单的多。
于是王洛就把仙峰寺放在了首位。
其次是坠落之谷。
最后,才是源之宫。
可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王洛理好计划,准备出发的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他。
……
……
这天,王洛心情不错。
狼的事情已经解决完毕,后续的各方面计划也都已经定好,再加上没什么事,就去了一趟苇名流道场。
——其实,也早该去看看了。
作为苇名流的创建者,武士训练场中名副其实的“宗师”,于情于理,他也该定期去看一看自己的学生。
“喝!——哈!”
一个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训练道服,年龄看起来不大的武士学徒,面对前方的假人,迅猛的向前踏出一步,举刀用力向下劈去。
这一下,居然把训练用的假人劈的转了一个三百六十五度的大圈!
“oh——!!”
周围围观的武士学徒,纷纷激动地欢呼起来。
要知道这个假人的体重都快赶上太郎兵了,普通人别说让它转圈,便是让它动一下,恐怕都要费不少力气,但场上这个人居然让假人整整转了一圈,这份爆发力着实恐怖。
不过,就在武士学徒们纷纷鼓掌,为刚才那位武士学徒出色的表现庆功时,忽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这便是你的全部吗,真一?”
名叫“真一”的武士学徒,听到这,吓得赶紧回头深深鞠了一躬,“佐濑老师,我刚才已经尽全力了。”
佐濑甚助两只脚脚心相抵,冷哼一声,指着真一严厉批评道,“你的力气确实挺大,这点我要承认,但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说过的,一心大人的一字斩发力要领究竟在何处?”
“不敢。”
真一赶紧道。
“那你说,一字斩正确应该用哪里发力?”
佐濑甚助眯了眯眼。
“……用我的小臂部位。”
真一低下头,面露惭愧道。
“那你刚才用的是哪里发力?”
佐濑甚助冷冷问道。
“整条手臂……带动全身力量……”
真一感到,在佐濑甚助的话下,自己握着刀的那双手仿佛都在慢慢颤抖。
“听不见,给我大声点!”佐濑甚助大喝道,“这么小声,还想学习苇名流?!”
“是!”真一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头,振声道,“回佐濑老师,我刚才用的是整条手臂带动全身力量,砍出的一刀!”
佐濑甚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看来你还是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没有我想象中的这么无能。”
“那么——”佐濑甚助双手抱在胸前,“今天回去以后,把这个动作连续练习一百遍。”
一百遍?
真一感到头皮有些发麻。
别看这个动作只是斩击而已,但标准的做完一套连招是非常累的,这一百遍做下来……自己,还能是个人吗?
不过。
这一念头仅仅只在真一脑海中存在了一秒,就被他迅速抹去。
“没问题!”
真一大声应下。
原因很简单。
他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成为一名武士,像一众前辈一样守护好这片……也许并不完美的土地。
辛苦,算得了什么?
“好。”
佐濑甚助嘴角露出一抹欣赏的笑意。
他喜欢努力的年轻人。
真一,便是佐濑甚助这么多徒弟中,最欣赏的一个。
也许刚才的说话方式确实严厉了一些,但那么做也是为了能够让真一,未来变的更加出色而已。
佐濑甚助抬手,示意真一退下。
接着,目光朝往左下角放置的茶杯看去,准备拿起茶杯喝一口茶,然后就让下一个学徒上台展示。
然而,
这一动作,却让他发现,茶杯旁……突然多出了两条腿。
佐濑甚助:“?”
他把头昂起。
旋即,
惊讶的发现,那位苇名流真正的创始人,居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一、一心大人?!”
佐濑甚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最近苇名一心来苇名流道场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原因好像不光由于伤病,还由于……
佐濑甚助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就好像那位永远不可能老去的苇名一心,对自己的年龄已经……认命了。
今日却怎么?
王洛双手背在身后,乐呵呵道,“哎~你们接着训练你们的,不用管我。”
第二十二章 意外来客
佐濑甚助可不敢真照王洛说的当做无事发生,连忙就想起身,让武士学徒们向王洛问好。
这可是苇名一心,
苇名国的剑圣,苇名流之创始人!
他能重新回到苇名流道场,对他们可是天大的荣幸!
事实上不用佐濑甚助说,武士学徒们就都纷纷双手手掌向前靠拢着地,脊背和脖颈挺直,整个身子先前倾伏,齐声道,“拜见一心大人!”
王洛见状,多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苇名一心”对苇名上下每一个人,都可谓神一般的存在,可更多时候,他当的似乎并不合格……
当然,王洛也没有说些不用多礼一类的话,毕竟某种程度上“礼”还是该有的,不能乱了规矩。
这么等了大约两三秒,王洛才让他们起身。
并,朗声道,“佐濑甚助,其实你刚才说的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佐濑甚助闻言,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消息一样,脸色猛的变白,话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道,“请……一心大人赐教。”
自从水生氏成闭关,他就是全部苇名流道场学徒们的唯一的老师了,而如果此前他指导的东西,全部都在误人子弟……
那这份错,可就大了!
“不用这么紧张,”王洛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或许确实太严肃了些,不由微微一笑,放缓语调道,“我是想说,你教的东西是对的,但没有抓住重点。”
重点?
佐濑甚助明白这是要指导自己真本领了,连忙挺直背部,做出一番洗耳恭听的样子。
武士学徒们也都齐刷刷的调整跪坐的方向到王洛这边。
忽然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王洛不由觉得有些别扭,只得心中默默嘟囔了句,开口道:“佐濑甚助,你犯的最大错误,便是没有弄清楚让苇名流名扬天下的,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
佐濑甚助下意识问道。
他已经把苇名流研读过千百遍,每天也有在不断地练习,可现在一心大人却说,他此前努力的方向……是错的?
“你把苇名流想的太‘复杂’、太‘伟大’了,”王洛沉声道,“发力方式?体能?不错,要想成为一门合格的武士,这些是必备技巧,但你不要忘记,我在成为剑圣,或者说创立苇名流以前,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王洛慢慢地说,众人认真地听。
“使我逐渐取得今天这一地位的,是无休无止的生死搏杀,豁出生命的努力,想要守护苇名的信念。”
王洛边摸索着“苇名一心”心中的记忆,边总结自己对“苇名一心”的了解,缓缓道,“——这就是我想说的。什么是苇名流?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个名称罢了。”
只是一个名称罢了……
听到这,佐濑甚助忽然有种自己内心中的信仰崩塌了的感觉。
那个在他心中无比神圣,能斩尽一切的苇名流……仅仅只是一个名称?
不少武士学徒,也都纷纷陷入迷茫。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不明白刚才说的话中的含义。
这好像和他们老师教的东西不一样啊。
“苇名流的招式绚丽吗?并不,相反,它很简单,简单到你看过一遍便可领悟,”王洛看到大家都陷入思考,又点拨一句道,“还有你刚才提到的发力技巧——”
王洛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自嘲的笑了笑,“或许你确实是对的,因为我的小臂便是比大臂粗,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刚刚说的,无限次的生死搏杀,超越生死的历练。”
说到这,王洛看向真一,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所以,佐濑老师,你还是太仁慈了点,我在真一这个年纪,每天的训练量至少是一千次!”
“当然,时代不一样了,真的让真一练习一千次,我也有点舍不得,”王洛持续坏笑着道,“但一百次确实太少了,不如改为五百次吧。”
五百次?!
佐濑甚助眼珠不自觉的瞪大。
要知道,就连他一天的训练量也才不过八百次,真一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让他练习一个动作整整五百次?
这……有点过了吧。
佐濑甚助都有点想替真一求情了。
然而,
让他没想到的,
真一听罢此话,竟是满面通红的站起身,用几乎半是尖叫的嗓音,大声道,“请一心大人放心,我会按照您说的,认真练习一字斩五百次!”
“好!”王洛也很有气势的大吼了一声,“说的漂亮,这才像年轻人!”
众武士学徒一下也被王洛说的这番话,刺激的面红耳赤,恨不得现在就拿起木刀朝身旁的好兄弟砍一刀。
看到武士学徒们纷纷燃起了斗志,王洛满意的拍拍佐濑甚助肩膀,示意他可以继续让武士学徒们上台展示所修技艺了。
随后,俯在他耳旁,小声问道,“对了,水生氏成最近还好吗?”
王洛来这里时的路上,曾听路过的武士学徒们谈到过水生氏成,说他已经闭关整整七天了,心里很担心他云云。
这不禁让王洛,陷入回忆。
记得按照原本的剧情线,苇名遭到内府大举入侵后,水生氏成为了守护这片土地,甚至不惜变成失去神智的“红眼怪物”。
而“红眼”和“龙胤”一样,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后者祸害全体苇名,而前者是祸害自己而已。
现在王洛既然降临到“苇名一心”身上,肯定要尽量减少这种损失。
“他最近正在闭关,一心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是说,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偏激的举动?”
王洛问道。
“那倒没有,”佐濑甚助摇了摇头,“他选择闭关,只是感觉自己技艺要迎来新一轮的突破,才这么做的。”
“那就好。”
王洛松了口气。
准备重新更改一下自己的计划。
去仙峰寺前先去地牢,把搞人体实验的道顺收拾一顿。
虽说这家伙是在有苇名弦一郎的支持下才敢这么做的,但在苇名,真正说了算的人可不是他苇名弦一郎。
不过这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第二十三章 蛇眼白秋
“一心大人。”
一个身材矮小,头戴一副鹰嘴面具,身后披着一件长长蓑衣的寄鹰众,跪在苇名流道场门外,恭敬道,“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
王洛好奇问道。
想不出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他。
“她自称白秋,是坠落之谷铁炮要塞塞主白藤的妹妹,”寄鹰众犹豫了一下,“一心大人,坠落之谷和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她今天忽然到访,还带来了一群手下,不如我们……”
寄鹰众从背后取下和他半个人差不多大的巨型手里剑,拿在手中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沉声道,“将其杀了?”
“怎么讲?”
王洛微微皱眉。
感觉自己的手下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但凡遇到点说不通的地方,就要动手杀人。
“属下怀疑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归顺内府,这次过来是来劝降的,”寄鹰众双眸之中,浮现出一丝厉色,“这次之所以带这么多人来,为的就是想逼我们就范。”
听到这,佐濑甚助和周围武士学徒们的神情也变的难看起来。
苇名和坠落之谷间的距离倒是不远,但是通往那里的道路环境实在太过恶劣,以至于双方明明是邻居,却基本上互无来往,而且相互都看不起对方。
苇名众看不惯坠落之谷之中人们那种不近人情、偏居一隅的态度,而在坠落之谷人们眼中,苇名众们又统统是一群勾心斗角、阴险狡诈、表里不一之人。
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下,别说谷主的妹妹白秋了,就算是塞主白藤亲自到来,寄鹰众他们的态度也都一样。
“一心大人,您怎么看?”
佐濑甚助转过头,问道。
他们心里是很想杀的,不过具体怎么做,还要交由剑圣大人来定夺。
“你说呢?”
王洛看了佐濑甚助一眼。
佐濑甚助没想到,王洛居然会问自己,沉思了片刻,严肃开口道,“……在下以为,可以按照那位忍者刚才说的做。”
说完,佐濑甚助把手重重往下一按,重重道,“这里是苇名,容不得他们这些坠落之谷的外地人胡来!”
王洛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发声道,“且先去听听,他们究竟有何打算。如果真想逼降,到时候再杀也不迟。”
当然,话是这么说,不过王洛心里觉得白秋前来“逼降”的可能性不太高,毕竟按照“苇名一心”的记忆,白藤、白秋两姐妹外表冷漠,实际各个都很喜欢打仗,根本不可能做出向内府俯首称臣的事来。
至于这次白秋他们过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王洛确实也猜不出来。
当然,这也不重要。
坠落之谷肯定是要联合的。
他们的人愿意主动登门拜访,那就趁势和他们谈谈呗。
……
……
事实证明,王洛的猜测是对的。
坠落之谷的总体人口要比苇名少许多,环境之恶劣要比苇名差许多,但也正因此,他们和苇名一样上下一体,人心很齐。
比如白秋,她的年龄也才不过区区二十有四,正是风华月貌的时候,但出于综合考虑,她还是在姐姐的策略下,走出家门,去到了遥远的苇名之底,一个气温比坠落之谷要暖和不少,但地理环境要更加恶劣的地方值守。
并且由于地理环境之恶劣,白秋往往在那个地方一待就是一年,每年除了除夕、姐姐过生日能回来一趟,多数时候都很少回家。
而这次她率领这么多人来到苇名求见苇名一心,是忽然想到一件对于苇名、坠落之谷都十分重要的事。
“一心大人,”白秋跪坐在蒲团上喝了一口茶水,不卑不亢道,“我刚刚在回去的路上,路过白蛇神社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身穿紫衣服的人。”
“什么紫衣服、绿衣服的……”松本内藏佑负责镇守的地方便是在苇名主楼下,因而有幸参与这场会谈,听到白秋说话啰啰嗦嗦的没个重点,不由十分不爽,骂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咔!
白秋带来的人,下意识手摸向背后背着的铁炮。
——当然,这是经过王洛允许的。
这具身体乃是苇名第一剑圣,和人家远道而来的客人洽谈些小事,却还时刻提防人家的手下,这就有些太没气魄了。
“无妨——”王洛抬手,示意松本内藏佑、佐濑甚助放轻松,淡淡开口,“白秋,你是想说……孤影众?”
和游戏里扮相丑陋的蛇眼姐妹不同,现实中的白秋长相……其实挺漂亮。
那是一种和永真观感完全不同的美感。
她的五官棱角分明,嘴唇微薄浅红,搭配一顶遮住后脑,只在两旁露出几道乌黑发丝的兜帽,竟看上去有一种奇幻故事中暗夜游侠一样的感觉。
白秋点点头,“正是。”
接着,便也朝后挥挥手,示意手下们放下枪。
“孤影众?”
佐濑甚助一行人的脸色纷纷变了。
这是一群内府秘密培养出来的精英忍者。
据说偌大的内府王城全部孤影众加起来,也就总共只有十八个。
去掉三年前在平田宅邸死掉的三个,还剩下十五个。
而这十五个,可是被内府视为宝贝。
如今不待在内府好好备战,怎么?
佐濑甚助双手抱在胸前,缓缓开口,“白秋,你可不要胡言乱语。”
“佐濑前辈,白秋说的都是事实,”白秋眯了眯眼,“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陪我去看一看。”
她把目光,投向王洛,“你说呢,一心大人?”
“可。”
王洛微微一笑。
那群忍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杀,当然要杀。
虽然名义上,现在苇名正在和内府“搞贸易”,但这也不是说,他们就可以容许内府的人肆意非为了。
听到王洛居然同意,佐濑甚助不由焦急的站起身,劝道,“一心大人,白蛇神社是我们和坠落之谷之间的边界,万一坠落之谷的那群人在那里设下埋伏怎么办?”
“你忌惮坠落之谷,那位孤影众又何尝不是在忌惮我们和坠落之谷之间的关系?”王洛摸了摸下巴,笑着拿起放在一旁的太刀,“我们走吧。”
这次王洛没打算拿火枪。
毕竟坠落之谷的人们各个都是神枪手,有他们在,也没必要带火枪。
白秋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当然。”
正如王洛刚才说的,内府又何尝不是在忌惮苇名、坠落之谷两股势力之间的那层关系。
而这,
也是她率领部下,来此的真正缘由。
——不是逼降,而是试图主动和苇名联合!
毕竟,苇名一旦被攻破,他们坠落之谷的处境,也会变得十分被动。
这可不是白秋希望看到的。
第二十四章 铁炮轰杀
白蛇神社。
枪足之正长最近的心情,可不怎么好。
本来三天前他还在和他新纳的小妾滚床单,结果自家老大德川家康一纸号令,直接就害的他不得不离开温暖的家,来到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观察坠落之谷和苇名之间的具体情况。
以及,和薄井右近左卫门取得联系,问他最近苇名内部的形势。
“真是糟心,这个鬼地方……”
枪足之正长站在高处,默默望着脚下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峡谷,“坠落之谷的那群人怎么回事,我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了,竟然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枪足之正长感觉有些左右为难。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可坠落之谷的地理环境实在太过险恶,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加之几乎每天都会降下的暴风雪,枪足之正长也不敢在继续往前靠近。
“还有,明明三天前我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让一个乱波众寄给过薄井右近左卫门一封密信,怎么到现在还一直没有回音。”
想到这,枪足之正长不由厌恶的往脚下吐了口痰,“这个老杂驴不会真以为,三年前和我们合作过一次后,我们就把他当做伙伴了吧?”
“哎,算了,”枪足之正长烦躁的摇了摇头,“上次听他说,他在平田宅邸的话语权很大,估摸着他应该就躲在那个地方,等今天结束要是还没有回信,就直接去问问他。”
“想来,就坠落之谷这鬼地方,错过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枪足之正长盘算着。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在监视坠落之谷,有人也同样在监视着他。
一座低矮的岩石背后。
王洛、佐濑甚助、白秋三人,正默默注视着站在白蛇神社屋顶,眺望着远处的枪足之正长。
其实一开始松本内藏佑也想来,可迫于他是大将军,刚才参会已经耽搁不少时间,在跟来白蛇神社的话,苇名兵们就没法训练了,只得留下干活。
至于白秋的手下,他们则是在白秋的吩咐下,先回到了坠落之谷。
一是,人多了容易暴露。
二是,也许从忍者的角度讲,枪足之正长的实力放眼到整个樱花国,也是精锐中的精锐,但对王洛他们三个而言,还远远不够看,完全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孤影众而兴师动众。
“你们谁来干掉他?”白秋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目光集中在一脸深沉的佐濑甚助上,微微一笑,“佐濑前辈,刚才来的路上,你一直说苇名流是一门很了不起的技法,不如就借这个机会给我展示一下?”
佐濑甚助是个直性子,眼下敌人近在眼前,加之白秋提出这事,当即便要拔刀,“好,交给我吧。”
“哎~~”王洛把手按在佐濑甚助的刀柄,“我听说在坠落之谷长大的人们各个都是神枪手,能在百米之外一枪爆掉敌人头颅,不如让白秋来?”
“一心大人?”
佐濑甚助惊愕的望向王洛。
不明白,剑圣大人为何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没关系,试试又有何妨,”王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哈哈笑道,“怎么样,白秋,要试试吗?”
白秋作为白藤的妹妹、铁炮要塞的二当家,实力绝对毋庸置疑,而王洛提出让她收拾枪足之正长,主要也是想看看,白秋的真实实力大概在什么水准。
“当然可以,”白秋也不含糊,取下一直背在背后的铁炮,笑道,“不过,一心大人您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来听听。”
“我杀了他以后,您也要跟我回一趟铁炮要塞。”
这是她历来习惯的说话方式,没有这么多拐弯抹角,想要做什么,就直接开口说了。
这也让王洛一时有些没跟上她的思维,“铁炮要塞?”
“不错,我想找您和我姐姐一起,谈谈我们坠落之谷以及你们苇名之间的事,以及,我们该怎么对付内府,”白秋边擦拭着铁炮,边道,“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攻打过来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
王洛心中了然。
这才明白,白秋为什么忽然从苇名之底跑上来,又忽然告诉自己有孤影众潜入苇名。
当然,且不论动机,和铁炮要塞取得谈话,恰恰就是王洛想要的,当即毫不犹豫的答应。
“一心大人!”佐濑甚助一听,顿时急了,“您去铁炮要塞那种地方做什么,那里……”
话还未说完,佐濑甚助就听到耳旁忽然传来一声犹如炸雷般的巨响!
嗖!
一道仿佛裹挟着火焰的热浪,从他耳旁擦肩而过,直击枪足之正长,并在他的身上爆发出一场绚丽的爆炸!
“好枪法!”
王洛拍手称赞道。
现在这里刮的风这么猛烈,枪足之正长站着的方向,又刚好是风吹的方向,倘若准头稍稍偏差了些,就根本不可能打中目标。
“但是,这还不够。”
白秋轻轻摇头。
“不够?”
王洛愣了一下,奇怪问道。
刚才那一记爆炸何其猛烈,加上又是偷袭,枪足之正长直接吃了个满的,即便他的生命力在怎么顽强……也不至于还活着吧?
“对,还远远不够,”说着,白秋朝佐濑甚助看了一眼,“佐濑前辈,刚才只是一记炮响而已,您身为男人,胆子总不至于这么小吧?”
“你!”
佐濑甚助两条细长的眉毛竖了起来,当即就想要抓住白秋的衣领,问个明白。
可惜白秋根本不给这个机会,在佐濑甚助伸手之前,就已经一拉兜帽,朝着枪足之正长飞奔过去。
“速度挺快,”王洛眼前一亮,“而且身法也很漂亮!”
根据王洛记忆,游戏中的白藤姐妹充其量只是一对比较有“特色”的精英怪。
擅长使用远程攻击,而且近战招式颇为怪异。
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体现她们的身法灵动的地方。
可如今……
“如果只论身法,苇名壮年一代中能和她们不相上下的,应该只有苇名弦一郎了。”
“不过,话说回来,白秋走的这么急,难道枪足之正长真的还活着不成?”
王洛越想越觉得奇怪,连忙也跟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外冷内热”
片刻后。
枪足之正长的尸体旁。
王洛打量着这名孤影众。
发现他已经死的不能在死了。
枪足之正长他的腹部、胸膛几乎全被洞穿,血肉模糊成一团,整个人呈大字形面朝上躺在房檐上,一动不动。
“他确实已经死了,”王洛觉得白秋有点过于谨慎了,回头一笑道,“你刚才那一炮打的结结实实,就算是平时穿着辰砂制成的盔甲的内府将军,也不可能活下来,更何况穿着轻便服装的孤影众。”
另一旁,随后而来的佐濑甚助,却有些笑不出来。
内行看门道。
佐濑甚助虽然不擅长用枪,但他也知道,做到刚才那么远的距离,一枪轰杀掉枪足之正长,而且除了对他、他身下的瓦砾造成破坏外,其余地方尽皆完好无损,是一种怎样的难度。
还有她刚才展现出的速度及身法……
佐濑甚助自认,这是他无法与之比拟的。
“确实已经死了,但——”白秋回过头,凝视着王洛,“一心大人,您们的白蛇神社地角非常特殊,从这里不但可以俯视我们坠落之谷,还可以暗中观察你们苇名内部的兵力分布等关键信息。”
白秋用脚踢了下枪足之正长的尸体,接着道,“就像我们路上说的,他猫在这个鬼地方,是想要连同你我一同监视。像这种居心叵测的忍者,你们决定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办?”
佐濑甚助侧头看了白秋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感觉坠落之谷的人和传闻中的一样怪。
不但枪法、身法怪,就连性格也怪。
这个孤影众忍者固然可憎,可他人都已经死了,白秋还想怎样?
“很简单,我打算给他一些惩罚。”
白秋单手提起枪足之正长的尸体,朝着悬崖边上走去。
而身为女子,却能单手扛起一个成年男性,这主要因为白秋从七岁时就已经开始扛起铁炮练习。
坠落之谷的“特产”铁炮,固然以威力巨大闻名,但实际,它的制作工艺其实并不怎好。
重量过重,就是它的弊端之一。
最小型的一把小型铁炮,重量也足足有二十公斤。
还是幼年阶段的白秋整天扛着二十公斤的铁炮练习,这么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拥有了不俗的臂力。
而现在白秋身后背着的铁炮,是坠落之谷中威力最大的一个版本,重量足足有五十公斤,白秋可以轻松地扛着它轰出炮弹,单手举起一个瘦骨嶙峋的忍者,当然也不在话下。
白秋把枪足之正长的尸体往空中用力一抛,接着扛起铁炮,对准枪足之正长的尸体“轰隆~”一声开出一炮。
一瞬间,枪足之正长体内残存的积血、五脏六腑,就像放烟花似的,都在这同一时刻爆裂开来。
幸好二者之间离的有一段距离,才没有溅到白秋身上。
轰隆~
在枪足之正长尸体下落的这一时候,白秋又轰出一炮。
这一下,在炮弹巨大的威力下,枪足之正长的尸体直接被轰成了一小块一小块,连个“尸体”的完整样子都不剩了。
“……算了,就这样吧,”白秋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把铁炮背回身后,笑道,“把他轰成这个样子,也方便你们湖里饲养的那条白色巨蟒下口。”
“哎,对了——”白秋回过头,一脸不确定问道,“那条白蟒它应该吃人的吧?”
“应该吧……”
王洛嘴角不自觉一抽。
感觉从今天起,对“外冷内热”这个词,好像有了新的理解。
“那就好,”白秋松了口气,话音清冷道,“那么,佐濑前辈,我就带你们的一心大人了离开了哦?”
说完,看到佐濑甚助脸色不太好看,又捂着嘴开了句玩笑,“放心,像我刚才说的,我带他去铁炮要塞,是想要商量一下联手对抗内府的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佐濑甚助咬了咬牙。
实际当下的情况让他心里有些不安,可想到刚才白秋嘲笑自己的,又不愿再被嘲笑,干脆放出一句狠话道,“我知道。不过劝白秋小姐一句,倘若你们铁炮要塞的人敢对一心大人有任何不敬,我们苇名众会在干掉内府那群杂种前,先踏平你们坠落之谷!”
“佐濑前辈误会了。”
虽然刚刚以雷霆手段杀完一个人,不过白秋的话音还是格外平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是似乎为了表现的真诚一些,才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一心大人武艺高强,我们怎么敢对他不敬。”
王洛也不愿意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双方啰嗦个半天,“佐濑甚助,回去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佐濑甚助见状,也只得默默叹了口气,抱拳道,“那么,一心大人,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嗯,代我向永真他们说声,今天回去的时间可能会晚一点。”
王洛从容吩咐道。
……
……
告别佐濑甚助,王洛便和白秋一同,踏上了去往铁炮要塞的路。
——当然不可能像游戏中一样,在各个悬崖之间来回横跳。
他们走的是一条狭长的,最多只能容纳三人通过的小径。
经过此处开始,风级仿佛陡然翻了数倍,让王洛有种在被风吹着跑的感觉,同时夹杂而来的,还有毫无预兆的暴风雪。
明明前一秒还是晴天,下一秒天就阴了。
天空中降下的暴雪,打在王洛身上,就感觉像是在落石子似的。
还有不少吹到王洛眼睛里。
难受的是,王洛前脚刚刚把吹到眼缝里的雪揉掉,后脚仿佛尖刀似的疾风就已夹杂着雪花袭来,再度模糊了王洛的视野。
加之周围耸立的山峰上也尽是皑皑白雪,没多久王洛就感觉自己好像得了雪盲症,看不见远方的路了。
但王洛也只能强迫自己清醒,并努力跟在白秋后面。
毕竟,如果不小心掉下去……?
抱歉,此处距离下方至少有百米高,这么高的距离,即便下方是水面,也如同水泥地一般坚硬。
就算落下的时候,侥幸有个缓冲,顺利落到水里,但里面还生活着苇名的“国兽”白蟒,嗅到人类的气味,转瞬间就会将其吞噬。
总之,落水后还得以生存的几率,简直和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大。
“苇名不过是常年寒冬,而这坠落之谷简直要和炼狱一样,难怪生活在这里的人,脾气都不是太好。”
王洛心里嘟囔一句,有点理解坠落之谷生活着的人们,为何是那般性格了。
第二十六章 蛇眼白藤
过了不知道多久,前方终于从小路转为了大路,受限的视野也逐渐变的豁然开朗。
风,不在刮了。
但雪还在下。
似乎对于坠落之谷来说,风雪就好像空气里含有氧气一样寻常。
王洛一开始还想掸去身上夹杂的风雪,后来一看这雪下个没完没了,干脆也放弃了这一念头。
此刻的他,和白秋一样,早都已经变成了雪人。
“话说回来,你们在这地方一住就是一辈子,也挺不容易的。”
王洛道。
他是真觉得这里别说住了,单是让自己在这里待个一两天都绝对受不了。
“是的。”
白秋静静回道。
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王洛自讨了个没趣,只得耸耸肩,继续看着这周围的风景。
“……大概快到吊桥附近了吧,不知道铁炮要塞内部是什么样的?”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白秋,你为什么会和苇名一心在一起?”
王洛顺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在远处覆盖着白雪的山坡上,忽然走出来一个浑身缠满绷带,只把眼睛露在外面的女子。
她的后面,还跟着几个和她一样打扮的坠落之谷的枪兵。
“她就是白秋的姐姐,白藤。”
王洛认出了来者。
与此同时,白藤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俯视着二人,高声问道,“还有,你为什么没有穿我们特质的衣服?”
还是受技术限制的原因,铁炮的杀伤性虽然巨大,但枪管周围同时还会溅射出少许火药,为了防止皮肤在这种环境下遭到腐蚀,坠落之谷中所有的枪兵身上都会穿着由白藤发明的“绷带服”。
“我们和苇名素无来往,如果穿着绷带服进城,容易吓到一心大人,还有那些苇名众,”白秋语调还是那样平静,似乎她和白藤虽为姐妹,性格却是两个极端,“……至于我为什么和一心大人在一起,姐姐,这件事,我们可以回到铁炮要塞在说。”
白藤:“……”
她似乎对白秋的回答,有些不太满意,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好吧,看在你已经又有快一年没有回来的份上,我答应你。”
坠落之谷这一地域,是比较少见的母系氏族,原因主要和血脉有关。
据说,在远古时期,同为母系氏族的淤加美族曾经对苇名发起过侵略,然而虽为交战,仍有一部分苇名众和淤加美族欢好。
生出来的孩子,男孩大多平平无奇,女孩从小时候起就具有很高的作战天赋,无论力量、视力、瞄准水平,都要比男子高。
只是,这种“杂交”生下的血脉,终究是不被两方人认可的,是以,他们这些没人要的孩子,才自发流落到坠落之谷,这片荒凉而且又充满绝望的地方,组建起铁炮要塞,并由能征善战的女子担任领袖。
“来人——”白藤吩咐道,“‘请’苇名一心进铁炮要塞!”
话音落下的同时,不少枪兵扛着铁炮自山崖两旁出现。
看样子,是要把他们二人“押”进城了。
白秋面色一变,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喂,白秋,”王洛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嘴角抽了一下,“该不会这个计划是你擅自想的,没找你姐姐商量过吧。”
白秋抿了抿嘴,带着一丝微微的歉意道,“抱歉,一心大人,这件事对我们坠落之谷十分重要,因此我想到这个计划后就直接去了苇名城,还没和我姐姐说过……”
还真是……王洛倒是没想到,白秋居然会对自己道歉,只得耸耸肩,半开玩笑道,“好吧,无妨~反正你姐姐看在你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
……
走过一条不短的路,以及一座宛若天险一样,只用几片木板和铁索维系,人走上去便会摇摇晃晃的吊桥,在众人的注视下,王洛正式进入白藤的领地。
而虽说,一路上白藤只是在前面带路,没怎么和王洛、白秋两个说话,但是不少路过的坠落之谷的百姓看到以后,却指着他们小声评头论足起来。
“快看,是苇名一心。”
“是那个苇名国的剑圣?他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还和我们的首领还有首领的妹妹在一起?”
“不知道,但我不喜欢他。”
“嗯,我也不喜欢。我感觉这些苇名人和我们不太一样,身上总有一股……特殊的臭味。”
王洛把这些声音听在耳朵里,倒也没有刁难这些百姓的意思。
毕竟两方人平时几乎就一直没有来往,互相看不惯对方,实在太正常了。
从陌生到适应在到熟悉,总是要有一个过程的,慢慢来即可。
就这样,在一路饱受瞩目之下,王洛跟着蛇眼姐妹回到了铁炮要塞。
而这地方名叫铁炮要塞,虽然听上去很拉风,可实际上这里不过是将一座山洞简单修缮后,形成的用来居住的场所而已。
里面黑乎乎的,蜡烛都没舍不得点上几根,而且还四处漏风,温度不比在室外高多少。
唯一看起来还不错的地方,恐怕只有“要塞”的最里端,有一块大概到王洛小腿部位的矮石上垫了一张白色绒毛垫子,周围还摆了几束花瓣作为装点。
显然正是塞主蛇眼白藤的座位。
“是苇名一心?!他来我们铁炮要塞做什么?”
“估计没安好心,他们苇名众都是一群十分狡猾善骗之人,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骗过我们的塞主来到这里。”
“说的没错,我们要多加小心才是。”
议论的声音再次传来。
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白藤的手下,开始暗中对着王洛指指点点。
白藤没有制止他们,一路走到自己的专属位置,从容的盘腿坐下,并把自己的铁炮放在两腿之上,边轻轻的爱抚,边缓缓开口,“好了,妹妹,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你的计划具体是什么了。”
她倒想听听,白秋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居然会和苇名一心在一起,还把他请到铁炮要塞。
……
……
第二十七章 孽
虽说王洛从一开始就能看出,白藤并不喜欢自己,而且处事方式相较于白秋也要更极端一些,可他真没想到,听完白秋的话,白藤竟是直接站起身,拿起铁炮对准白秋,厉声喝道,“何等愚蠢的计划!白秋,我看是你在苇名之底的生活太过闲适,以至于大脑开始出现退化了吧?!”
说完,竟是不顾手下还在周围,直接把铁炮对准白秋,猛的轰出一枚炮弹!
轰隆~
炽烈的铁炮子弹,夹杂着阵阵破空声朝着白秋逼近。
白秋的反应飞快,一把拉住王洛衣袖,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接着上前一步,横挡在王洛面前,取下背后的铁炮,对准飞驰而来的炮弹,毫不迟疑的轰出一炮!
轰隆隆~~
两枚炮弹撞击在一起,顿时爆发出一道数倍与刚才的巨大的响声,不少跑的慢的手下被两股炮弹相撞爆发出的巨大气浪,冲飞出去。
“……姐姐,”白秋把铁炮对准白藤,话音中,也多了一丝怒意,“我只是想让坠落之谷变的更好。”
苇名之底的生活闲适?
开什么玩笑,那里不过是一片有毒的沼泽地,想找吃的可比坠落之谷还要艰难无比。
为了坠落之谷的大计,吃点苦,白秋可以忍受——而且这道命令是姐姐颁布的,她相信自己的姐姐。
可现在,白藤不但说自己在苇名之底是在享受生活,而且还听完自己说的,连一句具体缘由都不问,直接向自己开炮!
这让白秋委屈的同时,更加感到一阵愤怒!
要不是她刚才反应的快,这么近的距离,早就被轰成一团渣滓了!
姐姐她……太过分了!
白藤看到白秋这个样子,也知道自己刚才话说的有一些重,不得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白秋,我想,你可能是被苇名的人骗了,我不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曾告诉过你,苇名人是一群勾心斗角、阴险狡诈、表里不一的人吗?”
“姐姐,这只是外界对苇名的传言,苇名人究竟是一群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但他们至少不是像你说的一样。”
白藤放下了铁炮,但白秋并未放下。
她虽然一直很听姐姐的话,但也不代表自身一点脾气也没有,“我希望姐姐能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建议,这对我们坠落之谷,十分重要。”
白秋从很早开始就听说了内府的强大。
和苇名联手虽然有些……别扭,但以如今的局面,已经是最优解了。
“思考?没这个必要,”白藤昂起头,“我们坠落之谷从来没有和苇名合作过,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和大多数在坠落之谷生活的人们讨厌苇名的理由不同,白藤是真真切切知道那一段历史的。
在许多年前,像他们一样的孩子从被生下起,就被苇名视为异种,赶出苇名。
当他们带着最后的希望投靠源之宫时,又被他们视为下等人,以“不配”为理由,驱逐了出去。
这让他们彻底成为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
为了生存,才迫不得已在这片根本不像人类生存的地方安家。
现在,这群曾经把他们赶出家门的苇名人,居然想联合他们抵抗内府?
这把他们视为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
“苇名一心,你要是还算识趣,就快些离开吧,”白藤冷冷道,“剩下的,就是我和我妹妹的私事。”
白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耍小性子?
虽说,自己有错在先,但自己明明也在意识过来后,放下了铁炮,白秋她有什么资格耍小性子,眼里没有自己这个姐姐了?
王洛笑了笑,平淡问道,“我当然可以走。只是不知白藤大人想过没有,就是~倘若,内府把我们苇名攻破后,你们坠落之谷该怎么办?从在白蛇神社暗中窥探我们的孤影众来看,他们对你们的态度可不友好,苇名一旦被攻破,他们不会善待你们。”
白秋也再次劝道,“姐姐,其实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一起去苇名看看,那里和你想的真的很不一样。”
她在想好计划后,也不是直接就到天守阁拜见苇名一心了,而是先和手下们在苇名城逗留了几日。
毕竟这次是要和讨厌的人合作,还是要事先调查一下的。
经过观察,白秋发现那些对于苇名众的传言,大多数居然都不太符实。
至少,白秋不认为苇名百姓在不知道他们这群人身份的情况下,依旧热情的接待他们的表现,是装出来的。
周围几名刚才跟着白秋回来的手下,也帮忙说话道。
“是啊,白藤大人,苇名人他们其实真的挺不错的,我们在苇名的这几天,他们帮了我们很多。”
“他们的将领对苇名也格外忠诚,根本不像传闻中的一样各个都心怀鬼胎,早就准备背叛苇名了。”
“苇名众们上下一体,人心很齐,我上次不小心直接说出‘苇名一心’这四个字,还被百姓批评了一顿呢,看得出,他们是真心想和内府死战的。”
越来越多反对自己的声音,传入白藤耳中,这让她面子上逐渐有些挂不住了。
而身为塞主,识人颇多的她,可以显而易见的看到,周围不少摇摆不定的手下,经过刚才他们说的这一番话,似乎心中也有了偏向苇名的决意,顿时心头冒出一阵无名怒火。
“不管他们说的多么好听,就凭历史上苇名曾经对我们做的,联盟一事就不可能成立。”白藤默默心道,“至于内府?我们这里的地势如此险要,而且子民们的枪法各个都无比精湛,内府的人敢来,我们也会让他们爬着回去!”
不过,白藤倒没有像刚才一样开炮,而是淡淡开口,“一心大人,您好大的派头,明明你们苇名给我们造了那么大一桩孽,现在却又想让我们帮你。”
“莫不是以为我们坠落之谷地小,好欺负不成?”
“麻烦?”
王洛有些奇怪。
印象中,“苇名一心”和坠落之谷平时素无来往,哪里来的造孽?
“看来一心大人是铁了心想装糊涂了,”白藤眯了眯眼,“难道您忘了,我们这里住着一只拜你们所赐,失去了‘苇名众’这一身份,只得缩在黑暗的角落,居无定所的无首啊。”
第二十八章 约定
无首。
某种程度上,和生活在坠落之谷的人们……是同一类人。
他们是在远古时期苇名和淤加美族的大战里,以及几年前“苇名一心”向内府发起“盗国之战”时,为了能够取胜,大量吞服仙峰寺研制的哼将糖、刚躯糖等药物后,因为吃的时候毫无节制,加之没有用以与“非人之魂魄”交换的物品,让他们的灵魂被吞噬变成疯子的一群可怜人。
待战争结束,这些人回到家乡,迎接他们的却不是迎接功臣的欢呼,而是一声声嫌恶的叫喊和恐惧的避让。
没有人喜欢疯子。
即便每一个苇名众都知道他们是功臣,但对于毫无理智,不分敌我,无法救治的疯子,逐出苇名才是对他们、对苇名最好的选择。
于是,这些疯子就离开了家。
他们虽然赢得了战争,却失去了“苇名众”这一层身份,失去了故乡,这让他们感到失落——更重要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诅咒的作用开始在他们身上慢慢发作,让他们从勉强像是人类,到最后终于变为连头颅都没有的行尸走肉。
“无首?”
听到这,王洛方才想起铁炮要塞的聚点周围确实藏有一只无首。
不由有点理解铁炮要塞的人,为何各个脾气都这么的暴戾。
这生活条件未免太差了些,简直处处危机重重。
“那这样如何?我帮你们把这只无首干掉,你们作为答谢,和我们达成联盟。”王洛笑道。
一开始,王洛还真拿白藤这种油盐不进的人毫无办法,不过既然她自己提出了条件,那就当做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帮她把无首做掉得了。
何况,无首这样的“人”活着,本身对他就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杀掉他?”白藤脸色一变,声调都不由自主变的尖锐不少,“苇名一心,我不喜欢说谎的人。”
很久以前,当意识到铁炮要塞周围住着一只怪物时,白藤就开始研究杀掉他的办法。
可,无首从“生物学”角度上来说,根本不属于人类,寻常用来击杀人类的刀枪、铁炮、乃至下毒……都对无首毫无作用。
甚至有好几次,白藤还由于一时疏忽大意,害的自己差点永远的留在那个地方。
白秋听罢,也诧异的拉了王洛一把,“一心大人,我姐姐的脾气历来都是如此,但也并非完全不可沟通,不如我们先互相退一步,想想别的办法吧。”
身为白藤的妹妹,白秋当然也见过无首。
这只无头怪物带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凡人面对山岳一样,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种近乎于“降维”之间的差距,即便是苇名一心也不可能消除。
周围的手下听了,也都很震惊。
怎么,苇名一心疯了不成?
为了能和他们联手,连命都不要了。
“我从来不骗人,”王洛笑道,“无首属于怨灵类生物,杀掉他需要某种特殊的方法。只是,我虽然知道是何种方法,却不知白藤大人对我刚才说的……”
“如果你能杀掉无首,我自会答应。”
白藤赌气般道。
特殊的方法?
这么多年,她什么特殊的方法没用过,可结果呢,无首现在不一样还是活的好好地?
苇名一心的剑术虽然精湛,但他不会真把自己当做天下无敌,连怨灵类生物都能斩杀了吧?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听白藤答应的这么爽快,王洛也很高兴,轻快道,“对了,要不要立一封字据什么的?”
“不必,”白藤冷冷道,“我们坠落之谷的人说话做事从来说一不二,可不像你们苇名一样只有表面工夫。”
王洛也不恼,“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备船吧。”
感觉和白藤这样性格的人说话就是方便。
而王洛越是自信,白藤就越是不高兴,当下,皮笑肉不笑道,“……好,那到时候就看一心大人的表演了。”
随即,对近处几个目瞪口呆的拍了拍手,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给一心大人备船!”
她倒要看看,剑术无敌于天下的苇名一心,面对到半人半鬼的无首,那把太刀还好不好使。
……
……
片刻后。
江面上。
狂风大作。
雪又开始下了。
或者说,雪,从来都没有停过。
总之,王洛身上这件已经有些湿漉漉的长衫上,很快又附满了雪。
白藤穿着她的那件“绷带服”,双手抱在胸前站在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杀掉无首,这只困扰铁炮要塞多年的怪物,本来是件大事,但白藤考虑到自己手下要是跟着前去,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恐怕无法招架,才特地让他们留守铁炮要塞,只令白秋在一旁跟着。
而白秋,则还穿着当时在苇名里时穿着的那件衣服,站在王洛身旁。
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是否有什么特殊地质,穿这么少,居然一点也都没感觉到冷。
——当然,她的体表脂肪是否天生就比人类厚,因而才不怕冷,王洛不知道,但他知道白秋的身体和正常人一样脆弱。
被流散的火药灼烧,也会受伤。
事实上,要不是当初白藤说,王洛还真没注意到,白秋那副姣好的面容上,居然不知何时多了几道被火药灼伤形成的几道伤口。
留在她的脸上,就像一朵经受过摧残的花朵。
不由感觉,白秋这个妹妹当的也挺不容易的。
为了不让没有看过“绷带服”的苇名众,不经任何心理准备,一下看到自己身穿“绷带服”的样子被吓到,从而影响商谈,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身体为代价,穿着普通的长衫轰杀枪足之正长。
好不容易回到铁炮要塞了,还要被自己的亲生姐姐劈头盖脸一顿难为。
“虽然她们俩是亲姐妹,但性格完全不一样啊。”
王洛心中轻念一句。
忽听这时,白藤在前方静静开口道,“一心大人,现在风已经小了点,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好的。”
王洛轻轻点头。
第二十九章 神之飞雪
一艘载着王洛三人的小船,在阵阵暴风夹杂着风雪的江河上,慢慢向遗迹的方向势去。
根据白藤的说法,这片遗迹曾经被坠落之谷的百姓们用来筹办各项娱乐活动,比如祭祀、宴会什么的。
毕竟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了一些,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但在无首来到此处后,这片唯一被他们用来休闲娱乐的场所,也就荒废掉了。
“一心大人,”白藤站在船头,默默地划船,“我相信你有必胜的把握。不过,你还未曾告诉过我们,你指的特殊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哦,对,这个确实是我的疏忽~”王洛从腰间取出一片小纸片,向白藤展示了一下,“这东西叫做神之飞雪,我待会就是打算用它击杀无首。”
白藤回头看了一眼,冷哼道,“一心大人,您打算用一张小小的抄纸?”
白秋凑近看了看,也没看出这张小小的纸片有什么名堂,不可置信道,“它能管用吗?”
“你们好像误会了,不是说,待会见了无首,直接把这东西甩到他的脸上,”王洛笑着解释道道,“而是把它附着在我的太刀上,让我的太刀吸收它里面蕴含的神力,从而对无首造成伤害。”
“这张抄纸曾经经受过源泉之水的洗涤,和普通的抄纸也有明显的区别,”王洛拿着神之飞雪对着她们展示着,“你们看,它的颜色是一种颜色偏亮的浅白色,和普通的抄纸是不一样的。”
这东西在游戏里就是一种珍稀道具,而在现实世界也同样极难获取。
王洛之所以有它,还要得益于“苇名一心”这层身份。
甚至即便有了这一层身份,王洛持有的神之飞雪的数量,也不过才区区二十片。
用完就没有了。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王洛选择帮蛇眼姐妹这个忙的原因。
武器只有在汲取了神之飞雪的神力后,才能对无首造成伤害,但这东西在苇名都属于稀缺品,更不用说条件更加恶劣的坠落之谷了。
“源之水……”
白秋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白藤则冷哼了一声,重新转回头,继续在前方划船。
同时,心里默默想道,“汲取了源之水的抄纸?哼,简直胡说八道,不过算了,现在船已经行驶到一半路程,苇名一心就算想回头也不行了,到时候只要看他热闹就行。”
“无论如何,坠落之谷会由我来守护,苇名没有资格插手!”
……
……
小船继续行驶,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一座造型有些像金字塔的建筑,呈现在三人面前。
“我们到了。”
白藤默默跳下船,扛起铁炮在前面走着。
“苇名一心,稍后我会在前面带路,到时候如果你发现情况不妙,千万不要恋战,逃跑的时候也切记,一定要面朝着他逃跑,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
“另外,如果他忽然原地凭空消失,那你就自求多福吧,我们帮不了你。”
不知觉间,白藤又变回了对“苇名一心”的称呼。
似乎刚才之所以称呼“一心大人”,是她另一种方式的讽刺。
“多谢你能告诉我这些,”王洛温和道,“看来,坠落之谷的人们,也不是传闻中的那般不近人情嘛。”
白藤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我只是不想让你死掉而已,毕竟你苇名一心死在我们这里,对我们也是种麻烦。”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王洛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跟在白藤后面走进遗迹。
而刚一进去……
就像是施展了某种法术似的,明明外面还是白天,而且还下着暴风雪,然而一走进遗迹,这些就像是被统统抽干净了一样,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十分潮湿且阴冷的感觉。
“感觉遗迹外面更像是北方的冬天,遗迹里面更像是南方的冬天。”
王洛心里腹诽一句。
跟着白藤二人,缓缓前进。
边走,边观察着遗迹内的种种。
发现遗迹里摆有一些像是烛台、桌椅等一类的摆设,预兆着这里曾经确实热闹过。
路过几座雕像的时候,王洛还在上面看到不知是谁刻了一行“本大爷到此一游”的字样。
在联想到坠落之谷身处峡谷地带,但是到哪里几乎都有枪兵守卫,可这里偏偏没有设立任何人员,加之周围环境让这里显得清冷至极,心中多少有点理解白藤为什么讨厌“苇名一心”了。
根据王洛的记忆,“苇名一心”其实知道击杀无首的办法,但他并没有去做。
原因很简单。
“苇名一心”感到自己已经累了。
每天饮饮酒,无聊时候诛杀一些“老鼠”什么的,对他来说,已经是不错的一天。
至于苇名的未来,和坠落之谷、仙峰寺的关系等……这些,只让“苇名一心”感到厌烦。
“话说回来,这样我回去后,也要找个时间把藏在河里和洞穴里的两个无首给杀了,他们藏身的地方,虽然对苇名无害,不过对于他们这种人‘人’,活着也是一种煎熬。”
王洛心里盘算着。
正想到这。
忽然。
噼啪——
一阵微弱的火光亮起。
王洛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方才发现原来白藤居然点了一盏蜡烛,正用它飘忽不定的火光,照耀着遗迹四周。
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喂,你在做什么?”
“照亮这里,找到无首的位置,”白藤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王洛一眼,“怎么,有什么问题?”
可你这么做,岂不是等于告诉无首,我们在这个地方,快来干掉我们……王洛有点想笑,但又想到坠落之谷的消息闭塞,白藤不知道一些东西也正常,便放平心态,耐心解释道,“不用这么麻烦,看我的吧。”
说完,低头吹灭蜡烛。
并在白藤诧异的目光中,把神之飞雪轻轻捏碎。
这些被捏碎的抄纸,逐渐开始亮起淡紫色的微光。
并在落到王洛的太刀上后,很快也把它染成了同样的颜色。
第三十章 苇名十字斩
微弱的紫色光芒,照亮了王洛的脸,也照亮了白藤、白秋二人的脸。
“……真神奇。”
白秋发出一声轻叹。
就是那种……明明很吃惊,可迫于要维系自己“人设”,而不得不刻意压制自己情绪的那种语气。
而白藤还是老样子,大概是在领袖的位置上做的久了,非常善于情绪管理,见状,只是简单的撇了下嘴,“倒是有几分神奇。”
咔——
王洛把刀挥向白藤,沉声道,“嘘,不要说话,他来了。”
这一动作触怒了白藤。
可她却也不得不照王洛说的,闭上嘴。
因为她知道,
王洛说的是对的。
但见,不知何时,周围忽然变的“亮”了起来。
那并不是因神之飞雪而产生的紫色微光,而是一种灰色的好像雾气一样的光。
过了一会儿,真实的浓雾也逐渐从两旁冒出。
咚。
咚。
有脚步声传来。
好像离这里很远。
又好像,近在咫尺。
白藤不自觉靠近白秋。
苇名一心会如何,不关她的事。
但白秋……
她是她的妹妹。
白藤不想让她受伤。
虽然当时在铁炮要塞,白秋对她做出过无礼举动,但那是两码事。
与此同时。
她忽然看到,
近处,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只身高一米八以上,没有头颅、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破布裙的肥胖怪物。
正是那只,让她感到惧怕万分无首!
不管此前见过多少次,如今再次见到,无首身上那股天然形成的压迫感,仍是让白藤感到一股难以严明的恐惧。
特别是当她看到,今天这只无首除了一只手提着一把刀,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人的尸体时,这种恐惧就更盛了。
“……不知是哪个可怜之人流浪到此,不小心惨遭无首杀害。”
想到这,白藤忽然感觉到白秋手用力甩了几下,似乎想挣脱。
当即,心头涌起一阵怒火,更加用力握住妹妹的手腕。
她们两个人的枪法相差无几。
但单论力气,白藤的力气几乎是白秋的两倍。
一旦真的用力,白秋马上就挣脱不开了。
只能带着浓浓的恨意,瞪了白藤一眼。
白藤没有理会。
在她看来,自己当上铁炮要塞的塞主,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强大,而是她的子民信任她。
这也让白藤曾无数次在内心告诉自己,她身为塞主,死,亦要死在大家前面。
“我愚蠢的妹妹啊,希望有一天,你会理解我……”
白藤心中默默念道。
与此同时,她看到王洛向着无首走出几步,而无首在“看到”他后,也朝着那里走了几步。
“等等,苇名一心不会真以为,凭那东西能杀掉无首吧?”
白藤见过苇名一心的次数,加上这次,一共也才只有三次。
这也让她感到无法理解。
怎么,那个武艺名冠天下的苇名一心,行事居然如此迷信?
另一旁,王洛可不知道蛇眼姐妹正在想什么,他只是望着无首,默默向前走着。
“喂,还记得我吗,我是苇名一心。”
无首:“……”
他跌跌撞撞向前跑了几步,朝着王洛挥出一刀。
动作,其实不快。
甚至可以说,缓慢。
就连普通的苇名兵,挥刀动作都比他快。
可,这也恰恰是无首最为恐怖的地方。
它这一刀,仿佛具有可以把时间变缓,将对手周遭能活动的区域,全部封锁起来的恐怖能力。
“指望一具没有头颅的怪东西回答问题,果然还是不太靠谱啊。”
王洛无奈叹了口气,把太刀横架。
这,便是面对无首的最优解。
恐惧会夺走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克服并战胜恐惧,最简单的便是直面恐惧。
过了大概两三秒。
无首的刀才与太刀相撞,并发出一声本不该发出的“铛”的一声!
这道声音,在充满了寂静的遗迹中,显的十分明显。
“苇名一心把它挡下来了?!”白藤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那张小小的抄纸,居然真的这么神奇?”
另一旁,白秋则显得很安静。
她只是诧异的张了张浅红的嘴唇,然后继续静静望着王洛。
而这时,
场上,
无首忽然把手里的尸体往王洛身上一丢,并不知用身体哪个部位,发出一声“ou~~~”的低吼。
王洛下意识避让开尸体。
毕竟对方也是个可怜人。
好生安葬倒也没那份闲心,但至少,给其留一具全尸吧。
“他想干什么?”
王洛望向无首。
看到无首开始扭动自己肥胖的腰躯,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要使出那招?”
就像为了印证王洛猜测的一样,无首从不知从身体哪个地方最后发出一声哀鸣。
紧接着,他那庞大的身躯,竟然开始慢慢“气化”,并逐渐的凭空消失。
“果然来了。”
王洛心一沉,低声喝道,“你们两个,靠到我这边来。”
说着,自己也迅速朝她们的方向靠去。
无论从经验亦或技巧上,王洛都不认为无首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但蛇眼姐妹就不同了。
她们都是普通人,虽说自身技艺也很高强,但面对到无首这种明显不能用人类标准来衡量的怨灵类生物,就不够看了……
而无首砍人的动作虽然很慢,可他“移动”的速度却是很快,几乎在王洛刚刚到达蛇眼姐妹身边之时,无首的身躯就已从地面拔地而起。
“幸好赶上。”
没有时间回头去看蛇眼姐妹的神情,王洛仰起头望向无首,招架住他砍来的一刀,并随之开口道。
“喂,无首,我知道‘苇名一心’和苇名过去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你此刻的对手是我,不要伤害其他人。”
可无首却非但不回话,反而伸出手,迅速向王洛的心窝掏去!
“……好吧,抱歉了。”
王洛无奈叹了口气,侧身躲过,并迅速的在无首身上画了一记十字。
【苇名流.绝技.苇名十字斩!】
【由收刀的架势,使出高速居合的流派招式,将快速斩击做到唯一极致的苇名流绝技。传说,凭此一招,甚至可以斩下修罗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