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8章 风波急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怎么……可以……这样？”
罗信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不是让陛下和百官相互仇视吗？这会导致国将不国啊！”
“老爷！”
就在这个时候，陆元走了进来，来到罗信跟前，压低了声音道：
“陆老爷来访，老夫人和夫人已经去门口迎接了。”
“我岳父？”罗信神色一愣。
“嗯！”
罗信立刻站了起来道：“各位慢用，我去接我岳父。”
“我们也吃饱了，既然不器的岳父来了，我们也就告辞了。明天再来吃。”
“对，明天再来吃，呵呵呵……”
“随时恭候！”
罗信笑眯眯地向着外面走去，张洵等人也纷纷跟在了后面，向着大门走去。刚走到一半，便见到罗母和黛儿陪着陆庭芳从对面走来。罗信和张洵等人纷纷上前拜见，然后张洵等人告辞离开。
“岳父，您是刚到京城吧？”看到陆庭芳风尘仆仆的模样，罗信便知道陆庭芳一到京城，都没有回家，便直奔自己这里来了。
“嗯！”陆庭芳点头。
“那先沐浴，然后吃饭。”
“不器！听说你……”陆庭芳的脸上现出焦急之色。
罗信心中一动，只是听了这几个字，就知道陆庭芳是担心自己才来到京城，心中感动道：
“如果是为了堵宫门的事情，岳父不用担心。待吃完饭，我们翁婿两个慢慢谈。”
陆庭芳是真的担心罗信，他知道罗信一些事情，罗信当初有选择第告诉他了一些。所以，他知道，如果嘉靖帝对罗信逼迫太甚，或者是说，对罗信有了生命威胁，罗信就会毫不犹豫地造反。
陆庭芳是不想罗信走到那一步的，害怕罗信年轻气盛，没有到那一步，便反了。所以，这才急匆匆地赶来了京城。
如今看到罗信神色平静，一个焦躁的心平静了不少，便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
“既然来到你这儿，就听你的安排。”
一个多时辰后，陆庭芳和罗信翁婿两个人在书房内落座。陆庭芳轻声道：
“不器，我在阳林听到的消息不多，也未必真实，你将事情详细说给我听听。”
“好！”
罗信点头，便将事情从头至尾，详细地给陆庭芳讲述了一边。陆庭芳便皱起了眉头道：
“陛下……这是糊涂了啊！”
“是啊！”罗信叹息了一声道：“皇帝和大臣相互仇视，这是亡国之兆啊！”
陆庭芳闻听就是一哆嗦，紧张地望着罗信道：“不器，你不会是想……造反吧？”
“我从来没有想过造反，如果我有一天反了，那也被逼的，不得不反。”
“那如今……”
“远未到那种程度！”
“呼……”陆庭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道：“就就好！如今陛下让你审理此案，你接下来要如何？”
“还能够怎样？”罗信摇头叹息道：“尽量多救一些官员，总不能够让老糊涂的陛下，将他们都给杀了吧？
那样的话，距离亡国可真就不远了。
百官和皇帝离心离德，相互仇视。这个时候，如果有那个有心人，或者是有能力的人登高一呼，必定响者如云。大明转瞬之间就会易主。”
“你是说那些藩王？”
“是啊！”罗信轻轻点头道。
“那……怎么办？”
“所以要尽量将大牢中的官员救出来，就算暂时就不出来，也要拖下去。”
“也只好如此了！”陆庭芳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又道：“可是如今陛下引导的舆论……”
“没办法去考虑了。我们也不是不能够和陛下争夺舆论导向。岳父，你想想，连你我都能够看出来这是陛下对舆论的引导，徐阶和高拱会看不出来吗？”
陆庭芳神色一怔：“不器，你什么意思？”
“以他们两个的智慧，必然看得出来。只是他们和我一样为难。”罗信叹息了一声道：
“以他们两个人的能力和多年的经营，如果想要控制舆论，陛下根本不是对手。要知道，内阁能够和皇权相争的本质，就是控制舆论。只要他们想做，不用半天的时间，就能够让舆论翻转，将陛下说成一个有史以来的最大的昏君。
但是……
如此一来，必定彻底激怒陛下，不说如今在大牢里面的五十个官员必定被陛下处死，便是没有进入大牢内的许多官员也会受到牵连，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会牵连多少家庭。
这就是徐阶和高拱的顾忌，也是我的顾忌所在！”
“那……”
罗信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将大牢内的官员尽量多的救出来。”
“大明……唉……”
陆庭芳愣怔了半响，最终却化为一声长叹。书房内陷入到寂静之中。片刻之后，陆庭芳担心地望着罗信道：
“那……你审理此案，会不会被连累？”
“顾不了许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又有四个人写了认错书，罗信巧妙地安排顺序，保证了一天一个认错的官员。但是，当有七个人认错之后，终于有一天没有了人认错。罗信也不以为意，改日便挑选了一个官员的家眷来到大牢，与那个官员相见。那个官员在相见了家属之后，便立刻认错。
如此，每天罗信都开始挑选一个官员的家眷，如此又过了数天，已经有十八个官员认错了。到了罗信挑选的第十九个官员，却没有想到，那个官员见了家眷之后，也没有认错。罗信无奈地便让狱卒将那个官员押回了大牢。
那个官员一回到大牢，却让大牢内的那些官员激动了起来。
这么久了，有十八个官员认错了，但是海瑞这些人却不知道那十八个人为什么会认错，更不知道，那十八个官员是真的认错被放回家了，还是被嘉靖帝杀了。
所以，当这个官员回去说，见了自己的家眷，这些人都激动了。
“庞兄，你见到家眷了？”
“嗯。”
“那十八个官员真的被放回家了？”
“嗯！”
“他们怎么就答应写了认错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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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9章 成品
“庞兄？”
“唉……”
“你家眷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外面有什么消息？”
“我……外面在说……”
“说什么？”
“说……我们是为了涨俸禄才去堵宫门。而且说陛下一声为大明呕心沥血，却被我们这些贪官污吏败坏了朝纲，所以最近几年，陛下严厉反贪，杀了许多贪官污吏。所以我们这些官员不敢再贪污，便转而逼迫陛下给我们涨俸禄。我们就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小人，即便是死在了大牢里，留下的也是千古骂名。”
大牢内一下子寂静了下去，每个官员的心中都慌了起来，即便是海瑞心中也惶惶然。他们每个人都清楚，如果舆论是如此导向，他们便是死也是白死了。即便是不在乎死后的名声，但是他们做出的努力，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嘉靖帝该修道，继续修道，大明朝廷该怎么运转怎么运转，他们所做的一切，看起来就是一个笑话。
最关键的是，这里面除了海瑞一个人，剩下的官员心可都是虚啊！
为什么心虚？
因为他们在堵宫门上书之前，他们可是给嘉靖帝上书，要求涨俸禄的。这就是铁证，这就是实锤啊！
嘉靖帝完全可以偷梁换柱，将他们堵宫门的上书留下，将他们之前涨俸禄的上书流传出去，他们这一辈子可就真的毁了。
这一刹那，几乎所有的人都动摇了。
一个是死了，还留下一身骂名。
一个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还用选吗？
当然要选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次日。
便开始有大量的官员开始写认错书了，罗信反而心中有些不悦，心中暗道，你们这么一窝蜂的认错，这么一点儿不矜持？
这还让他们怎么拖下去？
一连提审了五个，五个都写了认错书，被罗信释放了出去，如此便已经被释放了二十三个官员。一旁的大太监乐得眉飞色舞，罗信干脆停下了审理，对着大太监道：
“公公，到中午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继续。”
“别啊，罗大人，我们应该乘胜追击，下午继续。”
“不急！”罗信笑道：“让陛下连续多高兴几天。”
大太监心中一动，可不是嘛！
如果今天一股脑的都认错了，皇上也就高兴这么一天。如果天天都这么几个认错，皇上岂不是会天天高兴？
皇上高兴，自己的日子也舒服啊！
“罗大人高见！”
“呵呵……”
两个人离开了大牢，各自分开，罗信回府，大太监则是先去了自己在宫外置办的房产，吃饭休息，磨蹭到黄昏，才去见嘉靖帝。
罗信一回到府中，和黛儿相见，便见到黛儿眉宇间都带着笑意，便问道：
“黛儿，今日为何如此高兴？”
“你猜猜？”黛儿调皮地皱了皱鼻子。
罗信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笑道：“可是香皂和香水都制作出来了？”
“嗯！”黛儿兴奋的点头道：“老爷先去洗澡，然后吃饭，我们再去看看。”
“好！”
一个时辰后，罗信和黛儿来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此时这个院落已经被家丁守卫的十分严密。这些家丁可都是战场下来的老兵，想要潜进来，除非是像时运那样的人，别人根本就不可能。
走进了院落，便见到里面正干的热火朝天。此时这个院落已经被暂时改造成了一个小作坊。有工作间，有仓库，有宿舍。
“拜见老爷！”那些家奴见到罗信，急忙下拜。
“你们忙你们的。”
罗信摆摆手，便跟着黛儿进入到库房，便见到库房内摆放着一些货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香皂，还有装在瓷瓶内的香水。
那边的黛儿已经打好了一盆水，向着罗信道：“试试。”
罗信点点头，拿起一块香皂，洗了洗手，很干净，而且有着一丝淡淡的香味。
“不错！”罗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试试这个！”黛儿取过一个小瓷瓶递给了罗信。
罗信接过瓷瓶，打开盖子，嗅了一下，不由欣喜点头道：
“不错，就是这个味道。”
“相公，这两种东西如何经营？”
罗信想了想道：“如今朝局动荡，而我们这两种生意不是普通生意，针对的都是豪门大户，平民百姓根本就买不起。所以，我们一旦有所举动，必定吸引朝中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的注意。如今新旧交替，还是要平稳为主。”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闲着？这可都是钱啊！”黛儿有些不乐意，嘟起了小嘴。
“怎么会闲着？”罗信笑着抚摸了一下黛儿的秀发道：“从明天开始，便在城外的庄子里，划出一个院子，然后开始制作这两种东西。然后运到杭州，出手给藩国商人，特别是那些来自弗朗基那些的西方商人，他们一定愿意出高价的。我会调几个人到你手下，他们会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好！”黛儿兴奋的点头道：“我明天就去城外的庄子安排。”
罗信点点头道：“我让翠翘下午来一趟，你们两个自己商议下，你将我是意思告诉她，她会给你调来你需要的人手。”
“好！”黛儿欣然点头。
两个人离开了院子，罗信将鲁大庆叫来吩咐了几句，鲁大庆便匆匆离去，前往茂盛胡同，通知王翠翘来府上。
吃完了午饭，王翠翘便从后门进入了罗府。罗信和黛儿，王翠翘在卧室内商议了一番，罗信便离开了，将房间留给了黛儿和王翠翘两个人说些女人的私密话。
罗信没有去书房，而是随便找了一间客房，脱去了衣服，躺到了床上，很快就进入到酣睡之中。这几日他的压力也非常大，精神也非常疲劳，每天都是从早到晚地在天牢里面审理案件。今日偷得半日闲，便什么也不相干，用睡觉还恢复疲劳。
黄昏时分，罗信是被叫醒的，不用问就知道是张洵他们下值了。这些日子，每天下值，他们就结伴来到罗信府上，罗府上下都已经习惯了，罗信也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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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0章 舆论
第1460章 舆论 (第1/1页)
从床上下来，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便服，便向着自己的书房走去。推开书房的门，便见到张洵，陶兴彦，云知秋和海正四个人正坐在里面喝茶，见到罗信进来便道：
“听说你中午就回来了？”
“嗯！”罗信坐在身子，伸了一个懒腰道：“睡了一下午，疲乏尽去。”
“听说今天有好几个官员认错了？”海正轻声问道。
“是啊！”罗信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道：“所以，我就给停了，估计明天还会有不少的官员认错。”
“不器，你也睡得着啊！”陶兴彦叹息了一声道。
“怎么？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陶兴彦叹息了一声道：“还能够是什么事情？舆论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了。”
“你们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罗信摇了摇头道：“以我们的地位，能够做到把深陷大牢内的官员救出来，就已经是极限了。至于舆论导向的事情，不是我们操心的。”
“那是谁应该操心的？”
“内阁啊！两位内阁大人啊！”罗信淡淡地说道：“他们才是百官之首，官声的代表。他们不出手，难道轮到我们出手吗？”
“对啊！”云知秋一拍大腿道：“徐阶和高拱为什么还无动于衷？难道他们两个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大明的官声毁掉了？”
“不是不想管，而是无力管！”张洵叹息了一声道。
云知秋等人一愣，都是聪慧之人，瞬间心中便是恍然。一个个也不由神色黯然了起来。
“好了！”罗信拍拍手道：“我们做好我们本职的工作就好，该谁操心的事情，谁就操去，不要杞人忧天，天塌不下来。”
说到这里，罗信站起来道：“走，看看我们的产品。”
张洵等人眼睛俱是一亮：“产品做出来了？是什么产品？”
“去看看就知道了。”罗信含笑道。
“那还等什么？”
众人跟着罗信来到了库房，罗信取下一块香皂道：
“这个东西叫作香皂。清洗身体效果非常好，而且还留有清香。”罗信的目光落在张洵几个人的手上道：
“你们的手也不干净，用这个洗洗。”
“我手什么不干净了？我今天早上还洗了好不好？”张洵几个人不干了。
罗信撇了撇嘴道：“你们那手也算是干净？等你用香皂洗过就知道了。将手放进水盆里面，然后擦上香皂，来回搓手，再放进水里洗。”
“我先来！”
张洵上前将手放进水盆里面，然后擦了香皂，开始搓手。
“咦！”张洵惊奇道：“有泡沫！”
罗信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乡下人，没见识。”
“说得好像你不是乡下人似的。”
张洵气哼哼的说道。然后将手放进了水盆里面洗，带将手从水盆内拿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水盆内已经脏了水，不由道：
“这是我的手？”
罗信懒得搭理他，吩咐下人将水盆的水换掉，让陶兴彦等人逐一试验。当每个人都试验完之后，一个个脸上俱是激动之色。
“不器，我们发财了！”
“咳咳……注意风度，我们是读书人！”罗信淡淡地说道：“不要一提起那些铜臭之物，就如此激动。”
“切！”张洵四个人也不恼，反而对罗信发出不屑之声：“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张洵伸手将架子上的一个小瓷瓶取了下来道：“这是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盖子，精神就是一振：“好香啊！”
“这是香水，只要在衣服上滴上几滴，便能够飘香一整天。那些贵妇们绝对抵御不了这种吸引力。”罗信解释道。
“不错！不错！”四个人纷纷点头。
“不器，什么时候开始出售？”
“还早呢！”罗信摇摇头道：“这只是实验品，明日黛儿会去城外的庄子，开始建造一个工坊。有现成的院子和房屋，只是增加一些工具，很快的，有个三五天就应该完成。然后就可以开始制作了。至于出售，我是这样想的……”
罗信将自己的想法和张洵等人一讲，众人纷纷点头道：
“不器，你想的对。先卖给藩国商人，等朝局平稳之后，再在果内推广。”
这顿晚饭，罗信几个人难得的没有谈论国事，都在谈论香皂和香水。吃完饭后，每个人带着两块香皂和一瓶香水，乐呵呵地回家了。
在接下来的五天，仿佛很多官员都想开了，一个个都写了认错书，只是五天的时间，大牢内就剩下了七个人还没有认错，余下的都已经认错，被释放回家。
嘉靖帝很高兴，但是罗信却很担忧。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大牢内这些官员的情况，罗信估计，这剩下的七个人当中，还有四个估计能够最最终认错，但是还有三个人恐怕很难认错，特别是海瑞，那就是个犟种，根本就不会认错。
到了那个时候，嘉靖帝说不定真的会将海瑞几个人给杀了！
反正只杀三个人，翻不起什么大浪，而且还能够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这不是罗信想要的结果，罗信想要将海瑞等最后几个人也保下来，但是此时却感觉到有些棘手。
又是一天暗无天日的审理，罗信从早到晚在大牢内待了一整天，踏着黄昏向着府中赶去。回到了府中，依旧是洗澡，换衣，然后来到了书房。
一打开房门，神色就是一变，因为他看到张洵等人的神色十分难看。微微平静了一下自己，罗信的脸上依旧露出温和的笑容，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望向众人道：
“为何都是如此表情？”
“你不知道？”海正问道。
“我知道什么？”罗信有些迷惑：“我应该知道吗？我一天都在天牢里面。”
“出大事了。”云知秋叹气道。
“什么大事？”罗信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舆论导向变了！”陶兴彦道。
“什么？”罗信神色一振：“徐阶和高拱出手了？”
“是不是他们两个出手，我不知道。”张洵道：“但是这件事却是从当初百官堵宫门上书开始的，不知道是谁，将当初堵宫门上书的内容流传了出来，如此天下百姓都知道了，当初百官堵宫门，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涨俸禄，而是为了向陛下谏言。”
“流传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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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1章 危机
罗信脸色巨变，他可是看过上奏的内容，那里的每一条，每一句，都将嘉靖帝抨击得体无完肤，而且事事都是实锤，因为嘉靖帝这几十年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只不过没有人敢说。如今在海瑞的带领下，说了出来，便是将嘉靖帝扒光了，一切的丑陋都显现了出来。
“这要出大乱子啊！难道徐阶和高拱真的有什么计划了？”
“不器，你要不要去拜访一下高拱？”张洵道。
罗信有些意动，但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便摇头道：
“现在不行！如果是高拱的计划，他之前没有通知我，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不是高拱，我这个时候去，也没有用。而且不论是不是他，我现在去，都落在了明眼人的眼中，对我们十分不利。
这件事我会调查，如今我们先一动不如一静。”
说到这里，罗信凝声道：“你们也赶紧回家吧，从明天起，每天暂时不要来我府上，待事情明朗一些再说。”
“嗯！”
众人也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纷纷告辞。罗信起身，向着卧室走去。推开房门，便见到黛儿和王翠翘正坐在床上，脚丫子放在被子里面，正相谈甚欢。
“翠翘，你知道现在有人将堵宫门的奏章流传出来吗？”
王翠翘脸色就是一变道：“不知道，我中午刚过就来了，估计应该是下午才流出来的。我立刻回去，尽快给老爷消息。”
“好！”
这个时候，罗信自然不会留王翠翘，王翠翘也匆匆下地，和罗信，黛儿告辞，从后门离去。
王翠翘的办事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时运就出现在罗信的书房内，罗信看完了消息，不由叹息了一声。
这件事完全是一个偶然，根本不是徐阶和高拱安排的，而是一个叫作徐朗的官员，在认错回家之后，便体验到了什么叫作身败名裂。被左邻右坊都看成了贪官，为了一点儿铜臭之物，便去堵宫门的龌龊小人，甚至走在大家上，还有人用臭鸡蛋扔他。
他忽然觉得，名声臭了，自己生无可恋了！还不如当初就死在了大牢里。
但是……
就算死在了大牢里面，留下的也是遗臭万年的名声。因为嘉靖帝引导的舆论导向，将他们这些官员推向了深渊。
他的心里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他很的就是嘉靖帝！同时心中也是绝望的，生不如死的念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终于有一天，他写了一封绝命书，然后上吊自杀了。
那绝命书的内容将自己好一顿标榜，又将堵宫门的上书内容一字不差的写了出来，于是这内容就流传出来了。
罗信闭上了眼睛，曲起手指不停地在桌子上跳动，声音密集而没有韵律，可以想象此时的罗信心很乱。
毫无疑问，这件事很快就会传进皇宫，嘉靖帝会怎么做？
还有，这件事传播度会如何？会不会有连锁反应？徐阶和高拱会是什么反应？
徐阶和高拱作为内阁首辅和次辅，应该是在第一时间就出手。不管是压制此事，还是推波助澜，都应该出手迅速。
但是……
为什么一下午的时间，他们两个依旧保持沉默？
他们两个又不像自己在大牢内，不知道这一切！
难道……
难道这两个人也忍不住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说高拱此人固执刻板，而且自命清高，早就看不惯嘉靖帝的所作所为，便是许家常年隐忍的人，他的理想也是能够制衡皇权，这一点罗信并不怀疑，史书上所有记载，在嘉靖帝死后，他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当初和张居正交谈的时候，张居正也隐隐露出这种想法。
罗信沉默了！
仔细的思量，最后还是失望了！
他有些想明白了！
徐阶和高拱是有着制衡皇权的想法，他们的理想就是皇帝垂拱而治，国家由文官治理。但是他们都是老谋深算，成年的妖精，是不会冒这个险的。如果肯冒这个险，他们早就行动了。
他们的眼中也看到了嘉靖帝寿元不久，所以他们也都在等，在等嘉靖帝死去。如此是最为可靠之举，这没有什么可抨击的，自己不也是在等嘉靖帝死去吗？
但是，这次嘉靖帝闹得太过了！
不仅将堵宫门的人抓了起来，而且想要彻底的将文官打断了脊梁，让文官成为软体动物，趴在皇权的面前，而且还要将文官的名声搞臭，大明的一切问题，都是文官的贪婪所造成。
如此，即便是隐忍的徐阶都有些受不了，更快有固执清高的高拱？
但是，他们还是在忍！
因为他们不知道和嘉靖帝死磕的后果是什么？
他们的心中连一半的获胜把握都没有，这是嘉靖帝为帝四十几年塑造的威严，即便老了，凶威却在。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心理承受能力不够的官员自杀了，而且将这一切都曝光在阳光之下。徐阶和高拱心动了。
他们可以忍，他们可以不推波助澜，他们只要保持沉默，不去制止，只是让那些曾认错，并且如今过着羞辱的生活，被左邻右舍谩骂，扔臭鸡蛋的官员去爆发，就会形成一股潮流。这股潮流一旦生成，最起码能够挽救一些大明的官声。
这些官员会爆发吗？
会！
这些官员能够认错，就说明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差，承受不了来自皇帝的压力认错，同样也会承受不了来自舆论的压力，所以他们一定会爆发。而且一旦爆发，便会不管不顾，将屎盆子疯狂地向着嘉靖帝的脑袋上扣，妄想将自己身上的脏洗干净，甚至会向着罗信头上扣。
至于这些官员是死，是流放，徐阶和高拱不会管，如果能够死几个官员，流放一些官员，便能够击败嘉靖帝，他们会弹冠相庆。
罗信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局势很危险，一旦自己被扣上了屎盆子，自己会招来舆论疯狂的抨击，会招来百姓对罗府的冲击。最起码自己出去，会有人向自己扔臭鸡蛋，甚至自己的家人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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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2章 入狱
毕竟这次审理此案，接受那些官员认错的主审管是罗信，那些官员为了自己的身后名，为了洗干净自己，完全有理由，也完全有可能污蔑自己对他们动刑，对他们威胁等等谣言，如此自己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不行！”
罗信站了起来，匆匆地离开了书房。
不一会儿，罗府动了起来，罗母，黛儿都开始收拾东西，明天一早，罗信便会派人将罗母，黛儿和儿子送到城外的庄子里。
第二天一早。
万大全便带着家丁保护着罗信的家眷离开了京城，去了城外的庄子。罗信见到此时还没有人来围堵自己的家门，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乘坐着车轿向着天牢行去。
如今天牢内也就剩下了八个官员，而且和八个官员的家眷也都请过了。罗信没有打算再请他们的家眷去劝说。而且此时也不适合再请了，那些家眷来了，将外面发生的事情一讲，这八个官员就更不会认错了。
“走个形式吧！”
罗信跳下了车轿，叹息了一声，向着大牢走去。走进大门，便见到了那位大太监。
“罗大人，今天我们怎么个章程？”
“还能怎样？磨嘴皮子呗！”罗信淡淡地说道。
两个人便向着大牢内走去，大太监压低了声音问道：“罗大人，外面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发生了什么事情？”罗信愕然道：“你也知道，整天在这天牢内，外面发生的事情，我都已经很久不知道了。每天回家都精疲力尽，吃完饭就睡了。”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要出乱子啊，罗大人……”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审讯室，并没有传唤那八个官员，而是听大太监将此事说完，罗信问道：
“陛下知道吗？”
“还不知道。”大太监摇头道：“但是这件事很难瞒得住陛下，也不敢瞒。”
“那阁老们？”
“他们？”大太监嗤笑了一声道：“一个个都老奸巨猾，这件事就算闹大了，他们也不至于下牢，最多被陛下斥责，所以他们都在旁边看热闹。罗大人，还得你想个法子啊！”
罗信沉吟了片刻道：“可是我没有法子啊，我只是一个三品礼部侍郎，人微言轻。算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吧，这些事就让陛下和内阁那些大人头疼吧。”
“说得也是！”那个大太监点头道：“那我们现在？”
“开始吧！”
一上午，罗信都在和颜悦色地劝说一个个官员，累得嘴干舌燥，将近中午，黄锦突然来了到了大牢，阴沉着一张脸，宣读了嘉靖帝的口谕，然后就带着那个大太监离开了。
罗信愣愣地站在那里，他千想万想，却没有想到嘉靖帝将他打进大牢了。
“罗大人？”
见到罗信站在那里发愣，一旁的狱卒低声唤道，这些日子罗信在这里审理案子，为人和气，即便是对这些狱卒也从未责骂过，时不时地还打赏些许银子，所以这些狱卒倒是没有像对待其他官员那般，随意呵斥。
罗信此时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几个狱卒，那几个狱卒还朝他笑了笑，罗信便叹息了一声道：
“给我找个牢房吧！”
“大人，您请！”
罗信对天牢都很熟悉了，走进阴暗潮湿的天牢，微微皱眉思索，心中一动，估计黄锦会找个机会来见自己，便低声道：
“给我找一个清静的地方。”
那个狱卒秒懂，便带着罗信向着最里面走去。海瑞等八个官员见到罗信进来了，一个个以为罗信又来提审他们，一个个都闭目坐在那里，不搭理罗信。但是，他们却听到脚步声越过了他们的牢房，继续向里面走去，他们不由睁开了双眼，透过栅栏，向着罗信望去，便见到那个狱卒将最里面的一个牢房打开，罗信走了进去，然后那个狱卒将牢门关上。
罗信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草上，此时他也不觉得牢里潮湿，也闻不到牢里难闻的气味，他在思索嘉靖帝究竟为什么把自己官了进来。
“罗大人！”
突然有人在喊他，罗信不搭理，但是那八个官员陆续地都喊了起来，便是海瑞也喊了起来，罗信无奈地终止了思索，高声喊道：
“喊什么！”
“你怎么进来了？”
“我怎么知道？陛下突然口谕，然后就把我抓进来了。也许是因为你们没有认错，便把我和你们关一起了吧。”
“昏君！”
那些官员谩骂了起来，罗信却不再开口，坐在那里静静的思索。不到半刻钟，罗信神色一变。
“糟了！一定是嘉靖帝知道了外面那个官员自杀的事情，如此把怨气都洒在了我的身上，责怪我办事不利。”
罗信不由苦笑，就知道这案子不是好事，怎么做都里外不是人。
“嘉靖帝会怎样处理自己？”
罗信想了一下，心中微微放心，因为他从嘉靖帝对自己的态度上看，似乎没有生命危险。因为包括海瑞在内的八个官员，身上都带着镣铐，而自己却没有。
“不过总是要有安排！”
罗信望了一眼外面，依靠狱卒传讯是不行了，还是得依靠黄锦。不过狱卒也有狱卒的作用。
这个时候，罗信的心已经安定了下来，他可不是养尊处优的官老爷，南征北战的他，心若磐石。
“咣咣咣……”
罗信开始砸门！
“砸什么砸？想死啊！”
一个狱卒打开牢门，向着里面呵斥，罗信喊道：“来个人。”
那个狱卒一愣，他听出来是罗信的声音，脸色微缓，想了想，还是阴沉着一张脸走了下来，来到栅栏外道：
“罗大人你……”
罗信摆摆手止住了他道：“你去罗府也好，派人去也罢，嗯，也不用，你去外面，我的书童鲁大庆应该还在外面等我。你和他说，我让他送给你一千两银子喝茶，你们怎么分我不管，但是为我办点儿事儿。”
那个狱卒一听一千两银子，眼睛就是一亮，阴沉的脸也露出了笑容，为难道：
“大人，您也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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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3章 黄锦探监
“不会让你们做为难的事情。”罗信再度摆摆手道：“来两个人把这牢房给我打扫一下，然后让我的书童给我送张小床和被服，蜡烛什么的，再去状元楼定两桌酒席，给我一桌，你们留一桌。就这点儿事儿，你们不会办不了吧？”
“这……”那个狱卒犹豫了一下道：“您要只是打扫一下房间，和去酒楼定酒席，这一千两银子足够。但是，要从您府上弄个床进来……这不可能，只能够从我们平时在牢里休息的地方给您弄一张床，不过这样一来，就需要上上下下的同意……”
“你说个数！”罗信淡淡地说道。
“两千两！”
“行吧！先把栅栏打开，让人进来收拾。记住，让我的书童给我拿一本左传过来。”
“好咧，大人稍等！”
那个狱卒也不怕罗信逃走，取出钥匙将栅栏打开，然后道：“大人，您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叫人。”
很快便下来两个人，开始打扫罗信的房间，罗信溜溜达达地来到了海瑞等八个官员的牢房前，海瑞知道罗信有钱，却没有想到罗信把钱用在了这个地方，气得哆嗦道：
“你这是滋生贪腐！”
“我只是让自己舒服一些！”罗信摇头道。
“贪官！”另一个官员看看自己潮湿肮脏的牢房，心理立刻不平衡了，忍不住骂道。
“贪官，大明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蛀虫，才会如此衰败……”
看着其他七个官员破口大骂的样子，罗信不禁一阵无语，望着海瑞道：
“海瑞，我在状元楼叫了一桌酒席，一会儿吃点儿？”
“不吃！”海瑞道。
“那就算了！”
罗信转身离开，背后传来那七个官员的谩骂声，海瑞看了一眼罗信的背影，叹息了一声，坐在了潮湿的草堆上。
那七个官员也只是骂了几十声，便不骂了，不是不想骂，而是没力气骂，每天就喝半碗稀粥，哪来的力气？
鲁大庆听到狱卒带来的消息，脸色不由一变，随后便恢复了正常。跟随罗信南征北战的他，早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书童。向着那个狱卒拱手道：
“麻烦你了，我这就立刻回府，将我家老爷需要的东西送来。劳烦您等我。”
“行，回来后，报我牛二的名字。”
鲁大庆匆匆地回到了府上，此时罗母和黛儿都不在，所以主意也就只有他来拿。立刻找到了陆元，将事情的经过和陆元一说，陆元便有些慌乱了。陆元毕竟没有和罗信南征北战，管理上没问题，但是遇到这样的大事，却没了主意。
“大庆，怎么办？”
“陆管家，你立刻将老爷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还有多拿些银两，然后去牢房找牛二。我去找二夫人。”
陆元对罗信的事情也知道很多，所以鲁大庆也没有隐瞒陆元，陆元一听二夫人，一颗心便安定了许多，连声说道：
“那你快去，这边有我！”
“嗯！”
鲁大庆又匆匆离开，这边的陆元便开始迅速将罗信需要的东西装车，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也就是一套崭新的行礼，蜡烛，笔墨纸砚等等。再就是早早地派人去状元楼叫了两桌酒席。向着天牢行去。
茂盛胡同。
王翠翘听完鲁大庆的讲述，脸上便现出一丝焦急之色。
“老爷真的让你给他拿一本左传？”
“嗯！”鲁大庆点头。
“呼……”王翠翘吐出了一口气，神色略缓道：“看来还没有到危机的时刻。我会安排下去，你立刻回去，有什么消息，立刻来通知我。”
“好！”
鲁大庆匆匆离去，王翠翘站起身形，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脸上现出不放心之色。猛然抬头道：
“让时运来见我！”
“让萧仕来见我。”
两刻钟之后，时运出现在王翠翘的面前，王翠翘望着时运道：
“老爷被抓进了天牢。”
“什么？”时运脸色一变。
“你能不能潜进去，见老爷一面？”
“能！”时运毫不犹豫地说道：“把老爷救出来也没有问题。”
“不用！”王翠翘摇头道：“你先去见老爷的父亲一面，告诉老太爷实行第二计划，然后你去见老爷一面，听老爷安排。”
“好！”
“去吧！”
时运离开不久，萧仕便走了进来，王翠翘道：“召集敢死营进京，随时准备行动。”
“好！”
天牢。
罗信的牢房已经收拾了出来，床也安放上了，新被服也都铺上，而且狱卒还给罗信摆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已经摆放了酒席。那个狱卒道：
“大人，您吃完就放着，明天早晨我们来收拾。”
“行吧！”罗信点点头道：“明天早晨去王记给我买些早餐，中午和晚上让状元楼给我送四菜一汤，一壶酒。到时候也顺便给你们点一桌酒席。想要多少银子，你们看着管鲁大庆要。罗信伸手拍了拍那个狱卒，我不会在这里呆多久的。”
那个狱卒心中一凛，原本还想着多敲诈一些，如今便息了心中这个念头。敲诈还是要敲诈，但是不能够太过了。
狱卒退了出去，将牢房门锁上离开。
罗信就着烛光，点燃了一根香，驱除牢房内的异味，然后开始吃了起来。耳边听到海瑞等人吞咽的口水声和肚子里面如同擂鼓一般的咕噜声。
“呵呵……嘴上挺犟，身体很诚实啊！”
罗信吃饱喝足，然后便钻进了被窝，酣然入睡。
“踏踏踏……”
罗信霍然睁目，多年战争养成的习惯，只是瞬间罗信就从睡梦中苏醒，睁开眼一看，一片漆黑，记忆如潮水涌来，这才自嘲地一笑，想起自己原来是在牢房中。昏黄的灯光从通道内，随着脚步声接近，罗信知道是黄锦应该来了，便又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在牢门外停住，便听到黄锦的声音：“打开。”
“哗啦……”
锁链打开的声音，然后听到黄锦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退下吧！”
“是！”
一阵脚步声远离，然后便是黄锦开门进来的声音，罗信从床上坐了起来，就着黄锦手中灯笼的光亮，取出一根蜡烛点燃，然后道：
“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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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4章 嘉靖昏迷
黄锦也坐在了罗信的床上，笑道：“你知道我会来？”
“我们是朋友嘛！”罗信淡淡地说道。
黄锦眼中闪现出一丝光芒，点头道：“对，我们是朋友。知道你为什么被陛下关起来吗？”
罗信压低了声音道：“又有官员反水了？”
“是啊！”黄锦叹息了一声道：“也不知道那些官员这么想的，既然都认错了，就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做人不好吗？就算老百姓气愤，又能够气愤多久？过些日子不就过去了？偏偏又受不住了，如今已经有六个人反水了，抨击圣上，大骂不器你。”
罗信的脸上露出苦笑道：“说我打他们了？逼他们认错？”
“何止啊！”黄锦气愤道：“还说你用他们的家人威胁他们。不器，不是我说你，就这些狼心狗肺的人，你还冒着风险救他们干嘛？当初就应该让陛下把他们杀了。”
“罪不至死！”罗信摇头叹息道：“那些人不会也都自杀了吧？”
“呸！”黄锦不屑地吐了一口道：“他们要真是那样，咱家还佩服他们。一个个一脸的冤屈，但是却没有一个肯自杀的。连宫门都不敢去堵，我呸！”
说到这里，担忧地望着罗信道：“不器，我担心陛下会将恼怒放在你的身上。”
皇宫。
黄锦离开不久，躺在床上的嘉靖帝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满目的冰冷。慢慢地撑着床坐了起来，然后慢慢地下地，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扇，抬头望向了夜空中的弦月。
他的双目发直，变得空洞。
外面的两个小太监看到了窗口的嘉靖帝，脸色便是一变，两个小太监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个小太监便悄悄地退开，然后匆匆地向着天牢跑去，另一个小太监躲在阴影中，悄然地注视着嘉靖帝。
从起床，到走到窗口，推开窗户，静静地站在那里，都此时的嘉靖帝，都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量，脸色不正常的涨红，呼吸变得粗重，如同拉风箱一般。但是他依旧木然地站着，双手死死地扣住窗台，稳住自己的身形，脑海中迅速地回放着那些由东厂和锦衣卫送上来的秘奏。
“竟然敢出尔反尔，认了错，放回去就往朕的身上泼污水！还以死明志，好！好！好！”
他的脑海中想起了那些奏章对他的抨击！
不！
在他看来就是对他的谩骂！
那一字字，一句句，一行行，如箭穿心！
他的脑袋渐渐地开始胀痛，那每一个字都让他的心中十分难受，但是细想，那些事又偏偏都是真实的，都是他嘉靖做过的。他嘴上可以不承认，但是心中却不能够否认。
如此，更是让他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想，越想越愤怒……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两只手透支了力量，死死地抓住窗台，不让自己倒下。鼻子里面流下了鲜血，嘴里也有鲜血流出。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在天牢内响起，一个小太监冲了进来。
“老祖宗，陛下醒了！”
黄锦豁然站起：“不器，我要回去了，有什么事，我会来通知你。”
“赶紧去吧！”
黄锦匆匆离去，罗信坐在烛火摇曳当中，陷入了沉思。烛火越来越暗，最终晃悠了一下，熄灭了。
“草，迷魂烟！”
罗信心中喊了一嗓子，然后便晕了过去。当初在老林中追杀张道源的时候，时运他们曾经用过迷魂烟，罗信太熟悉了，在昏迷过去了一瞬间，罗信心中暗道：
“难道是时运来了？”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罗信打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大人！”
时运那熟悉的声音低沉的响起，随后便见到一个火折子亮起，点燃了一根蜡烛，罗信看到了时运那张脸。
“果然是你小子！”罗信坐了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大姐头让我来。”
“翠翘有什么话带来吗？”
“没有！”时运摇头道：“只是让我来看看您，您有什么吩咐？”
罗信摇头道：“没有，就让翠翘按照之前的计划准备就好了。以后没有必要，不要再来天牢了。”
“小人明白。”
“不是让你明白，是让你把我的话带给翠翘，让她明白。”
“小人明白。”
“没什么事儿，你就赶紧离开吧？外面的狱卒和里面的海瑞他们没事儿吧？”
“没事，两刻钟之后就会醒过来。”
“嗯，那你回去吧。”
“那小人走了！”
时运来到了牢门外，将栅栏门上的锁头锁上，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压低了声音道：
“大人，我来天牢的时候，看到皇宫里面有些乱，便偷偷地去看了一下，好像是皇帝又昏死了过去，场面闹的挺大，很多官员都在玉熙宫外。”
罗信心中一凛，摆摆手让时运离开，自己则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这次恐怕将嘉靖帝气得够强，不知道这次嘉靖帝昏死过去，会不会醒过来？
玉熙宫外。
当黄锦急匆匆地赶回寝宫，便发现嘉靖帝已经昏死了过去，一番鸡鸣狗跳，嘉靖帝昏死过去的事情也就传出去了。
实际上，京城内的官员都知道嘉靖帝的身体不行了，但是没有内阁六部九卿知道的那么清楚，一听嘉靖帝昏死了过去，各种心思的官员，都纷纷向着西苑而来，虽然一个个都在跪地祈福，但是每个人知道每个人心中所想，真正为嘉靖帝祈福的，即便是有，也没有几个。
但是，每个人的脸上却是极为虔诚，只是每个人都垂着眼帘，让人看不出他们的内心真正想法。
徐阶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说实话，他的心里是有着一半盼着嘉靖帝死的，因为他还有着读书人的操守，在他心里，嘉靖帝几乎就是读书人的魔咒，将读书人打压得太厉害，大明近二百年，没有如此皇帝。在嘉靖帝面前，读书人几乎没有尊严可谈。官员们每天过得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只有嘉靖帝死了，这个魔咒才能够消失。
只有嘉靖帝死了，海瑞等人才有活命的希望。
*
*
第1465章 寿元不久
天下是由读书人来治理的，而不是由一个皇帝一言而决。徐阶的理想就是皇帝垂拱而治，文官治理天下，但是这个理想只有嘉靖帝死了，才能够实现。
但是，如果嘉靖帝死了，裕王登基，徐阶必定会离开官场。
他可是曾经背叛过裕王，一个帝王就算是性子在宽厚懦弱，他也不会用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只要裕王一登基，必定让徐阶告老还乡，这还是裕王性子宽厚，换一个性子稍微坚毅的人，说不定就把徐阶给弄进大牢。一个皇帝想要杀一个人，会有太多的办法。
更何况……
徐阶自己屁股低下也不干净！
所以，徐阶又不希望嘉靖帝死，只要嘉靖帝活着，他就能够继续担任内阁首辅。
这就是徐阶心里的矛盾所在！
一时之间，徐阶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想，跪在那里完全失神了。
马芳跪在徐阶的右侧，他是被嘉靖帝急调回京的。他也曾经进入到内阁，当初在内阁他完美地当了一回木雕，但是这次回来，他不想当木雕了。上次他被从边关调回来，进入到内阁，那是因为嘉靖帝对他的忌惮，夺取他的兵权，所以马芳要低调，十分的低调。封紧了嘴巴，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但是，这次不同。
这次是嘉靖帝稳定不了京城的局势，调他回来是对他的信任。如此他便很有可能成为武将心目中最高的理想成功者，出将入相。
所以，他是真心在祈祷嘉靖帝活下来，只有嘉靖帝活下来，他才能够实现他出将入相的理想，嘉靖帝一死，他便没有了希望。
高拱的心思就简单了许多。他早就看不惯嘉靖帝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嘉靖帝的一切，他都看不惯。但是，却无力改变。嘉靖帝的威严和手段，四十几年来，让百官从内心畏惧。即便是耿直固执的高拱，也不敢去触嘉靖帝。他的希望都寄托在裕王的身上。
想要裕王登基，嘉靖帝就必须死！
只有嘉靖帝死了，裕王才能够登基。只有裕王登基了，他才有登上内阁首辅的机会。
毫无疑问，只要裕王登基，曾经背叛过裕王的徐阶，必定被赶出内阁，如此他这个内阁次辅自然就官升一级，成为内阁首辅，统领百官，治理天下。
他是裕王的老师，裕王不用他用谁？
当然，裕王如今的老师不止他一个，还有着罗信，张居正，陈以勤，殷士詹。但是，陈以勤和殷士詹自从被徐阶弄进大牢，后来虽然放出来，裕王对他们两个已经没有了信任，根本不具备丝毫的竞争力。
张居正估计会被心学推进内阁，不过相当首辅是不可能。至于罗信，太年轻了。
所以，高拱此时的心里就是在盼着嘉靖帝死，赶紧死！
其他的官员，自然也都跟着自己的老大一个心思，徐阶，高拱和马芳各自是什么心思，他们也就是什么心思。
如果嘉靖帝知道这些大臣内心的想法，恐怕就算是被御医救过来，也会立刻被气死。
从内阁六部九卿这些官员看来，就看出罗信的不足。他还做不到一方巨头。就连这些大员之中，都没有一个属于罗信一方势力的人。
徐阶等人自然是不能够一直这样祈祷，实际上他们也就是做个样子。时间差不多，便都回到了西苑值房内，值房内早就生了炭盆，有书吏奉上热茶，这些人喝了几口热茶，才略缓缓过来一点儿。
大家都没有说话的兴致，实在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高拱心中一动，心中暗道：
“嘉靖帝说不定就熬不过去了，是不是应该让裕王进宫？这个时候，裕王进宫，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确定新皇的位置。”
但是，心中又一想，如果嘉靖帝不死，岂不是会激怒嘉靖帝？
好嘛！
我还没有死，你们就急着新皇登基了！
值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十几个人坐在值房内，只闻呼吸声，不闻说话声，这不压抑就怪了！
“踏踏踏……”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御医走了进来。
众人都霍然站起，徐阶抢先一步问道：“陛下他……”
御医叹息了一声道：“下官已经尽力了，只是陛下还没有醒来。”
徐阶等官员脸上的神色俱都一变。一个个心中俱是一动：
“没有醒来，这是死了吗？”
但是，徐阶和高拱只是这个念头刚刚浮起来，心中便出现了疑点，如果嘉靖帝死了，应该是太监出来宣布，怎么会是一个御医？
“陛下是……依旧昏迷？”徐阶试探地问到。
“是啊！”御医点头道：“下官无能。”
“呼……”
徐阶吐出了一口气，此时也说不出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了心境道：
“借一步说话。”
徐阶便带着御医走了出去，背后高拱等官员一个个用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望着徐阶。但是谁让徐阶是内阁首辅呢？
人家现在就有这个权利，别人没有，哪怕是内阁次辅的高拱，也没有！
因为只有内阁首辅，才是百官之首，在皇帝昏迷之时，徐阶就是大明的头！
徐阶带着那个御医走出了房门，来到了一棵大树下，四周无人，然后毫不客气地对那个御医说道：
“李太医，将陛下的真实情况告诉本官，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也不想没有有本官的照拂吧？”
那个御医的眼中便现出了一丝惊惧，作为御医是担着风险的。皇帝救不过来，一旦新帝发怒，迁怒与他，将他斩了，没有什么奇怪。如果有了徐阶这个内阁首辅的照拂，活命应该没有问题，于是压低了声音道：
“陛下已经到了大限！”
“到了大限？”徐阶脸色一变。
“嗯！”御医点头道：“最多三个月，而且这三个月内，也许还是一直昏迷着，当然也有可能醒过来。
不过，即便是醒过来，也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了。”
“嘶……”
*
*
第1466章 宫变
徐阶倒吸了一口冷气，半响道：“你确定。”
“嗯！”
“只有三个月？”
“不是只有三个月，而是最多三个月，也许三五天。”
徐阶神色来回变幻，最终严肃道：“这件事干系重大，不能告诉任何人。”
“明白！”
“你回去好好照顾陛下！”
“下官告辞！”
李太医离去，徐阶又在大树下站了大约几个呼吸的时间，千百思绪在这几个呼吸之间便在心头转了一遍，然后转身向着值房行去。
走进了值房，高拱和马芳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徐阶的身上。高拱开口问道：
“大人，陛下他？”
徐阶平静地说道：“陛下无大碍，调养一下，就会醒来。这段时间，国事如常！”
“是！”众人急忙应是。
“大家散了吧，各司其职，还请各位尽力尽心。”
“是！”
众人纷纷离开了值房，每个人心中都有些慌乱，他们知道此时嘉靖帝应该没有死，只要嘉靖帝没死，嘉靖帝的威严就让他们不敢造次。高拱落在了最后，待众人都离开之后，高拱对徐阶道：
“徐大人，是不是请裕王殿下进攻照顾陛下？”
徐阶思索了一下道：“等我请示过陛下再说吧。”
高拱点点头，走出了值房，便见到郭朴正在外面等着他，两个人便并肩而行，郭朴低声道：
“你觉得徐阶的话，有几分可信？”
高拱冷笑道：“没一分可信，陛下这次恐怕大限到了。”
“那徐阶……”
“还能有什么？你没有听到他说，国事如常吗？”
“这什么意思？”
“唉……”高拱叹息了一声道：“隐忍小人，徐阶果然阴狠。”
“你的意思是？”
“将百官隔绝在外，只有他徐阶和陛下接触，谁知道陛下有没有醒来？谁知道那些陛下发出的旨意，是不是陛下的旨意？”
“徐阶……不会这么大胆吧？”郭朴震惊道。
“看着吧，说不定这几天朝堂会有巨大的变化，会有很多官员的位置变化。”
“这也太大胆了吧？”
“有什么大胆的？即便是将来裕王登基，也不会立刻拨乱反正，那样的话，牵扯的局面太大，所以只要徐阶把握住现在的机会，布局下去，裕王登基之后，他也会占据很大的优势。说不定还能够留在内阁。”
说到这里，高拱的目光突然一凝，他看到了走在前面二百多米外的马芳背影，压低了声音道：
“不知道徐阶会不会让马芳入阁？”
郭朴神色一愣道：“陛下调马芳回京，不就是让马芳入阁的吗？”
“但是如今陛下昏迷不醒！”高拱淡淡地说道：“而且我不希望此人入阁。一个武将，想要入阁，统领百官，他以为他是狄青吗？便是狄青……呵呵……”
“是啊！”郭朴赞同地点头道：“武将打打杀杀还行，哪里懂得治理国家？如果让他们治理国家，那国家岂不是乱套了？那你觉得徐阶会不会让马芳入阁？”
“我觉得不会！”高拱道：“徐阶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那徐阶如何向百官解释？”郭朴道：“大家都知道陛下征调马芳回京，就是让他入阁。如果徐阶一直拖着，岂不是在说陛下一直在昏迷？
如果不拖着，又怎么安排马芳？”
“我也不知道。”高拱一摊双手道。思索了片刻道：“阻止马芳入阁，这是关系到我们整个文官集团的事情，所以我准备找徐阶谈谈。”
“唉……”郭朴叹息了一声：“多事之秋啊！”
接下来的数日，京城外松内紧，在表面上看没有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没有戒严，大街小巷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实际上，只要京城的各个衙门正常运转，京城就会像平常一样。嘉靖朝和其它朝代不同，其它朝代，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是皇帝亲政，皇帝一旦昏迷，整个朝廷就失去了主心骨，乱成一片。
但是，嘉靖帝几十年都不太上朝，平时的政务都直接扔给内阁。所以，即便是嘉靖帝昏迷不醒，只要内阁不乱，下面的各部衙门就会各司其职，和平时一样。
裕王府的大门依旧紧闭，嘉靖帝昏迷过去的事情，裕王已经知道，但是却不知道嘉靖帝活不过三个月，这个消息，徐阶捂得很紧，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裕王就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嘉靖帝最近几年，都不知道昏迷多少次了，最终还不是醒了过来？所以，裕王不敢动，关起大门，过着百姓般的生活。和李妃做点儿没羞没臊的事情，倒也自在。
天牢。
“妈*的，又是迷魂烟！”罗信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就昏迷了过去。
一条人影就出现在天牢内，很快就来到了关押罗信的牢房前，取出钥匙，将牢房门打开，然后打开了一个瓶子，在罗信的鼻子底下一晃。
“阿嚏！”
罗信苏醒了过来，翻身从床上坐起，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时运道：
“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皇帝昏迷了，三天未醒。徐阶勾结大太监马森隔断了宫内外。现在是外面的人进不去玉熙宫，里面的人出不去玉熙宫。”
“什么？”罗信霍然站起：“黄锦呢？”
“黄锦率领着他的手下，坚守玉熙宫，不让徐阶和马森进去。此时皇宫内的太监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被黄锦统领，一个被马森统领。黄锦紧守着玉熙宫，不放任何人进去，马森带着人围困了玉熙宫，不让任何人出来。”
“动手了？”
“没有，但是剑拔弩张！王头领让我来问问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每天都会偷偷进入皇宫，哦，这王头领的命令。”
“你见过黄锦了吗？”
“没有，没有大人您的命令，小人不敢。”
“徐阶和黄锦见面了吗？”
“没有！”
“锦衣卫如今是何种状况？”
“没有任何行动，徐阶根本就没有理会锦衣卫，只是让锦衣卫照常维持京城的应有的防务。”
罗信在地面上来回踱步，紧锁着眉头。
“徐阶这是想干什么？”
*
*
第1467章 逼迫
罗信的心中电转，如今陛下只有一个裕王一个儿子，徐阶想要换个亲王登基，这根本不可能，除非裕王死了。
“裕王死了？”罗信心中一跳，不过随后又是摇头：“徐阶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那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架空！”
罗信眼睛一亮，这是要架空嘉靖帝！
李时珍说嘉靖帝最多活半年，如今被气得昏死过去，就算是醒过来，恐怕也活不过三个月。徐阶便是想着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将官场大洗牌，能换上他的人都给换上。如此，即便是裕王登基，想要掌握朝政，恐怕都不可能。甚至连把徐阶赶出内阁都做不到。
自己在天牢里，高拱被徐阶首辅的身份一压，被马森隔绝在玉熙宫之外，徐阶一番运作之后，高拱的羽翼都会在三个月内被剪除，那个时候，高拱就是一个没有牙的老虎，裕王就会真正的被架空。
裕王原本就是一个性格懦弱的人，自己深陷大牢，不在他身边，高拱又成了没有牙的老虎，徐阶走得一步好棋。
罗信的思路清晰了起来！
第一，徐阶很可能宫廷政变，暗中杀死裕王，扶持别的藩王。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低，低得几乎不可能，但是却不能够不防。
第二，徐阶想要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将官场大洗牌，在嘉靖帝死亡，裕王登基之后，达到架空裕王的目的。
这样做，他也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调动，这是需要皇帝的印鉴的。而如今黄锦紧守着玉熙宫，徐阶根本拿不到皇帝的印鉴，没有皇帝的印鉴，他的任命和调动就不好使。所以，徐阶必须拿到皇帝的印鉴。
如此一来，他就必须进入玉熙宫，想要进入玉熙宫，就必须过黄锦这一关。
徐阶会去见黄锦！
黄锦能够顶得住吗？
此时。
玉熙宫外。
徐阶缓步而至，黄锦从大门内走出来，站在大门口，和徐阶有着十米的距离，阴声道：
“徐大人，你好大的胆子！你想要造反吗？”
徐阶却是淡淡地缓步向着黄锦走去，黄锦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徐阶开口道：
“黄公公，借一步说话！”见到黄锦满脸警惕，徐阶笑道：“就去那棵树下！”
黄锦看了看不远处的那棵树，恰好在他的人和马森的人中间，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点点头。此时他的心中也很乱。甚至有些恐惧，因为他不知道徐阶这是要做什么。徐阶一向以胆小隐忍出名，如今突然做出这样的大事，黄锦不怕那是假的，所以他也想要听听徐阶说什么。
两个人来到那棵树下，黄锦不知不觉压低了声音道：
“徐阶，你想要做什么？”
“陛下即便是醒来，也活不过三个月。”徐阶也压低了声音道：“更何况，陛下未必能够醒来。”
黄锦身体就是一僵，随后竟然轻微地颤抖了起来。徐阶看了黄锦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随后隐入眼帘，继续开口道：
“公公，你就不为你的晚年想一想？”
黄锦的身子又是剧烈一颤。
“公公，任何一位新帝登基，都不会重用上一任皇帝的亲信，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公公在宫中几十年，应该比我清楚。裕王一旦登基，公公势必失势，那个时候，公公必死无疑。我说的没错吧？”
黄锦张了张嘴巴，他很想说，他已经投奔了裕王，但是看如今徐阶的威势，即便是裕王登基，徐阶想要弄死自己，裕王敢保他吗？
或者是说，自己值得裕王去保吗？
做了几十年的太监，历朝历代那种事情，黄锦知道的多了。他的心中已经明白，这是徐阶要架空裕王。
罗信现在在大牢内，徐阶想要弄死罗信，不要太简单，就从徐阶能够封锁玉熙宫，高拱也不是徐阶的对手。恐怕嘉靖帝一死，这朝政就把握在徐阶的手中，自己怎么办？
现在投奔徐阶？
徐阶想要什么，黄锦十分清楚。一旦将皇帝的印鉴交给徐阶，自己的性命也就交给了徐阶。徐阶值得信任吗？
而且……
罗信总给自己一种看不清楚的印象，罗信真的会一直被困在大牢内吗？
一旦自己投奔了徐阶，最后徐阶却塌了，自己怎么办？
黄锦额头上都渗出大颗大颗的汗水，徐阶的脸上现出了笑容，淡淡地望着黄锦。
“公公，时不我待啊，机会只有一次。”
“呼……”黄锦吐出了一口气，做了几十年嘉靖帝的身边人，黄锦并不是一个蠢货，他知道自己此时的心乱了，在这个时候，做出任何决定，都有可能是错的，抬头望着徐阶道：
“徐大人，我需要时间考虑！”
“一天！”徐阶淡淡地说道。
“三天！”黄锦道。
“两天！”徐阶道：“机会不等人！”
“好，两天就两天！”黄锦点头。
“那就等候公公好消息了！”徐阶气度恢弘地含笑道。
“告辞！”
黄锦却没有保持风度的那个心思，转头向着玉熙宫内行去。徐阶望着黄锦的背影消失在玉熙宫的大门内，脸上的笑容在放大，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天牢。
罗信停住了脚步，向着时运低声道：“你立刻去告诉翠翘，第一，立刻派遣高手，保护裕王府。不能让裕王有任何的意外。”
“是！”
“第二，让翠翘立刻派人去见刘守有，我给你写两封信，你分别秘密交给刘守有和黄锦，你不必现身，只是送到他们眼前就行。”
“这没有问题！”时运笃定地说道。
“让翠翘和我父亲按照原计划准备不变。”
“是！”
罗信立刻开始写信，很快就写完了两封信，将墨吹干，折叠起来，递给了时运道：
“去吧！”
时运将两封信收好，出门，将门锁上，迅速的离去。
罗信缓缓地坐在床上，眉头依旧紧锁。
夜！
黄锦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眉头紧锁。他没有去嘉靖帝的寝宫，有小太监守在那里，如果嘉靖帝醒来，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他此时没有心思守在那里，因为他要做出一个对他来说性命交关的决定。
但是……
这个决定太难下了，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有着极大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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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8章 决心
“唉……”黄锦不由深深叹息了一声。
“当当……”门上传来了敲门声。
“谁？”黄锦尖叫了一声，声调都因为惊恐变了。
但是，门外没有一丝声音。黄锦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等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门外依旧没有丝毫的声音，缓缓地站了起来，向着门口走去，目光就是一凝，他看到了一封信从门缝内插了进来，夹在门缝内。三步两步来到了门前，伸手将信抽了出来，迅速的打开，然后他就看到了右下角的一个标记。眼中不由露出了惊喜之色。
那个标记是他和罗信约好的标记，有着那个标记，便是罗信给他的消息。他快步走到了蜡烛前，凝目向着信看去。信纸上只有几行字。
不要答应徐阶的条件，已通知刘守有，宫内不起刀兵则罢，一旦有刀兵声，锦衣卫会闯宫护驾！静等刘守有消息！
“呼……”
黄锦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只觉浑身发软，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但是脸上却现出了释然之色。
他不知道为什么罗信在大牢里，还会有消息传出来。但是他却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罗信能够暗地里收服他黄锦和刘守有，还有什么他不能够做的？
要知道他们两个人可是嘉靖帝最贴心的人，他们两个都能够被罗信收服，罗信想要收服天牢里面的人，会有困难吗？
如此，罗信在天牢内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危险，徐阶想要将罗信弄死在天牢，那是痴心妄想。黄锦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目光再次落在了信上，看到了那句静等刘守有消息，心中的慌乱渐渐平息。
罗信这是在告诉他，如果刘守有没有消息到，他就可以自己做自己的决定。
“那就等吧！”
黄锦将书信放在了蜡烛上，点燃……
刘守有府内书房。
刘守有坐在了书案后面，眉头紧锁。
目前的局势令他的心中非常不安！
裕王那边他不能去，即便是裕王没有大门紧闭，他也不能够去，否则就会暴露他和裕王之间的关系。
最大的主心骨，罗信却在大牢内，失去了联系。罗信是在东厂的大牢里，不是在锦衣卫的大牢里，这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
他和黄锦已经知道彼此都是罗信的人，原本是想着和黄锦联系一下，但是却失去了联系，他想要进宫，却被马森挡住，根本见不到黄锦，而且他也不能够说是去见黄锦，只是以见皇上的名义进宫，但是马森却以皇上不见为由，将他挡在了外面。
他嗅到了不寻常，密切注意官场，但是徐阶告知他一切照旧。让他的心中有些迷惑，有些理不清这一团乱麻。
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候到了，如果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
只是派出了大量的锦衣卫，也没有刺探到宫中的事情，因为宫中和宫外已经被马森完全隔绝。
他的心不由焦躁了起来，站起身形，在地上来回走动。
“夺！”
门上响起了一个声音，刘守有心中一凛，锵的一声抽出了绣春刀，大步来到了门口倾听，半响，确定外面没有人，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拉开了门，便见到门上插着一柄匕首，匕首上穿着一封信。
刘守有走出门，目光向着四下搜寻，最后目光落在那柄插着信的毕守尚。伸手将匕首拔了下来，走进屋内，反手将房门关上，来到了桌前，将匕首上的信取了下来，将信件斩开，目光就是一动。
他看到了信件上右下角的标记，眼中就现出了激动之色。
“罗信！”
这是罗信给他的信件，罗信在大牢里，怎么会给他一封信，他毫不奇怪，他的想法和黄锦一样，心中没有半点儿怀疑。怀着激动的心情，刘守有将信件展开，一字一字的认真看完，眼中现出凝重之色。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刘守有的目光终于变得坚定，提起笔开始写了一封信，然后将自己的印鉴盖上章，将信件放进信封内，然后打开了窗户，将信放在了窗台上，坐在椅子上，目光仅仅盯着窗台的那封信。
一个黑影在月光下一闪，刘守有的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人影和信封就消失了。
“嗖……”
刘守有心中大惊，身形一纵，就窜出了窗户，向着四周一望，夜幕如水，哪里还有半点儿人影？
刘守有心中凛然，罗信手下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他在想，罗信如果想要他的性命，恐怕自己是防不胜防！
同时悬起来的心也放下，心中也理解了为什么罗信在大牢里面，还能够知道外面的事情，还能够指挥外面的事情，手下有如此人物，天牢是挡不住的。
徐府。
徐阶，张居正和徐鲁卿坐在那里。张居正沉默不语，徐鲁卿脸色有些忧虑道：
“父亲，那黄锦会答应吗？”
“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徐阶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儿隐忍之色，霸气纵横：
“陛下大限已至，他黄锦想要活命，就必须答应老夫。罗信在大牢里，就算老夫不会去害他，但是他已经是牢笼里面的老虎，他这一辈子就呆在大牢里面吧。而高拱又被我挡在了皇宫之外，他黄锦只要惜命，只要聪明，就知道会如何选择。你以为他黄锦会是一个蠢人吗？”
“那……他要是坚持不答应呢？”徐鲁卿还是有些彷徨。
“呵呵……”徐阶冷笑了两声道：“明日我就会开始调动官员，这便是我给黄锦的压力。让他知道我的决心。他投奔我，给我陛下的印鉴，大家都好。他不答应，我心意已决，他必定知道，我已经对他动了杀念。就看他怕不怕死了。
我相信他怕死，当他知道了我的决心，必定会答应。如果他还不答应，我就会让马森进攻玉熙宫，将那个老货杀死。”
“父亲，马森他……”
“放心，黄锦已经落入了劣势。为父发动的十分突然，黄锦只是匆忙集合了五十几个人，在死守陛下的寝宫。而皇宫有多少太监？
*
*
第1469章 应对
第1469章 应对 (第1/1页)
这些日子，马森可不是闲着的，他已经将皇宫彻底掌握，一旦发起进攻，不到一刻钟就能够杀了黄锦，攻进寝宫。为父只是想把事情做得圆满一些，不想动刀兵罢了。但是……”
徐阶的眼中冒出杀意：“黄锦如果敢不答应，为父手中的刀也是会杀人的。”
“那……如果陛下醒了呢？”
“呵呵……”徐阶冷笑道：“杀了黄锦，得到印鉴，即便是陛下醒了又如何？他也没有几个月可活，而且即便是醒了，也只能够躺在床上。”
“父亲您……”徐鲁卿脸上变色。
徐阶望向了张居正道：“泰岳，你怎么看？”
“如今也只能够如此了！”张居正点头，他知道此时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真的到那个时候，软禁架空陛下，将朝廷大洗牌，换上我们的人。待陛下驾崩之后，让裕王当一个听话的皇帝就好。”
“不错！哈哈哈……”徐阶放声大笑。
皇宫。
黄锦站在嘉靖帝的床前，双目垂泪。
“陛下啊，你快醒醒啊！徐阶那奸贼要造反了啊！陛下啊……”
絮絮叨叨地哭着，大约两刻钟后，见到嘉靖帝依旧昏迷不醒，黄锦脸上满是失望和恐惧，擦了擦眼泪，吩咐了小太监，踉跄地走了出去，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唉……”
黄锦叹息了一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目光就是一凝，他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着一个信封。他那踉跄的脚步猛然加快，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地就扑到了桌子前，将那封信拿了起来，迅速地取出了那封信展开，眼中就现出了激动之色，因为他看到了信纸上有着刘守有的印鉴。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宫内若起刀兵，锦衣卫必定进宫护驾！
“呼……”
黄锦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只觉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次日。
天明。
徐阶穿好了官府，脸上带着自信的神态，坐进了轿子内。轿夫抬着轿子向着府门外走去。徐阶从未这样舒心过，他感觉很快，整个大明都会掌握在他的手中，到了实现他理想的时候了。
轿子抬出了大门，突然停了下来，便听到下人轻声道：
“老爷，刘大人挡住了去路。”
徐阶伸手挑开轿帘，便见到刘守有一个人站在距离轿前五米左右，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徐阶略微沉吟了片刻，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含笑道：
“刘大人，你这是？”
刘守有含笑向前，走到徐阶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道：
“徐大人，刘某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和大人说一句话。宫内若起刀兵，锦衣卫必定进宫护驾。大人好之为之。刘某告退！”
刘守有转身离去，徐阶脸色的笑容变得僵硬，随后变得愤怒，最后又变得绝望。失神落魄地回到了轿子里，随着渐渐地来到了西苑，徐阶的神色又冷静了下来。
进入到值房内，立刻安排人去查锦衣卫。很快，便有心腹来报。
锦衣卫已经集结，呈随时待命的状态。有若干锦衣卫在皇宫外。
徐阶的心沉到了谷底，只要马森开始攻打寝宫，刀兵相交的声音，势必能够传出宫外。锦衣卫一旦进攻护驾，以马森那些人根本就挡不住刘守有的锦衣卫。
之前的路走不通了！
“刘守有！他怎么敢？他又怎么知道宫内的事情？”
徐阶突然感觉到浑身冰凉，自己做的事情，竟然在某个人的眼皮子底下，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人是谁？
肯定不是罗信，罗信还在大牢里面。
如此就是高拱了！
高拱竟然掌握了锦衣卫？
不行！
我要再去见见黄锦，如果能够说服黄锦，高拱掌握锦衣卫也白搭。
徐阶闭目，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之后，再次起身，向着玉熙宫行去。马森远远地见到徐阶行来，便迎着徐阶小跑着过来。
“大人，您来了！”
“让人喊话给黄锦！”
很快，黄锦便从寝宫内走了出来，看到徐阶，虽然徐阶神态平静，但是黄锦却是敏锐地感知到徐阶的眉宇间浮动着一丝焦躁。他的心不由大定。而此时，徐阶也在观察黄锦，心中就是一沉，他发现黄锦与昨日不同，沉稳了许多。
两个人再次来到大树下，黄锦笑道：“徐大人，这还不到约定的时间啊，你就这么着急？”
徐阶淡淡地说道：“早答应，晚答应，都得答应。你又何苦折磨自己？”
“呵呵……”黄锦阴阴的笑了两声道：“你怎么知道咱家就必定答应呢？”
徐阶的心一沉，但是神色不动道：“你还有选择吗？”
“当然有选择！”黄锦将胸膛一挺，一脸忠烈道：“咱家可以选择誓死效忠陛下。”
徐阶的眼睛微微一眯，什么誓死效忠陛下，徐阶知道这都是谎言，黄锦的底气来自锦衣卫，但是黄锦和刘守有背后的人是谁？
会是高拱吗？
徐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黄锦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告诉我你身后的人，让他出来和我谈谈。”
“我身后的人？”黄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当然是当今圣上啊！”
徐阶的眼中闪过一丝烦躁道：“不要再和我打哑谜，让你背后的人出来，我们这个层次相谈的事情，不是你能够参与的。你不要自误。”
黄锦目光中阴冷一闪，淡淡地说道：“和你说过了，我背后的人就是当今圣上。徐大人，昨日你给了我两个选择，今日咱家也给你两个选择。
一个是你立刻让马森撤走，马森那狗奴才，自然有陛下惩治。另一个便是你继续这样封锁着，等陛下苏醒，我看你如何向陛下交代！告辞！”
黄锦转身就走，徐阶望着黄锦离开的背影，双拳握紧。
内阁。
张居正匆匆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道：“恩师，听说刘守有找您了？”
“唉……”徐阶叹息了一声道：“事情有变。”
张居正脸色一变，不等张居正相问，徐阶便压低着声音，将事情说了一遍。张居正神色不由一呆，如何紧锁着眉头思索了起来。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思绪，不由急道：
“恩师，您准备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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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0章 迟暮嘉靖
“难啊！”徐阶叹息了一声道：“如今根本不敢动刀兵！”
“那……怎么办？”
“待我想想办法！锦衣卫是个大麻烦。”
“就没有牵制锦衣卫的人吗？”
“有！”徐阶轻声道：“马芳，他可以调动五军营。但是，马芳不可能这么做。”
“砰！”
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便见到马森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道：
“大人，陛下……醒了！”
“陛下醒了？”徐阶神色便是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马森吞咽了一口口水，紧张道：“方才黄锦和咱家说，陛下醒了，要见我。”
“那你见到陛下了吗？”
“我……哪敢进去啊？一旦是黄锦骗我，我一进去，把我杀了这么办？”
“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徐阶陷入了沉思，此时对于他来说，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一个处理不好，不是罢官那么简单，会以谋逆论处，抄家灭族。
徐阶不愧是在官场沉浸了几十年的老妖怪，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便起身道：
“走，我随你去看看。”
“好！”
徐阶和马森向着玉熙宫走去，张居正想了想，也跟在了身后。
很快，三个人就来到了玉熙宫外。黄锦不在大门口，有着十几个太监站在大门口外。徐阶向着那些太监道：
“听说陛下苏醒，请通告陛下，老臣徐阶求见！”
这一路上，徐阶已经想清楚了。如果黄锦撒谎，想要通过欺骗，将马森收拾了，就绝对不敢让自己进入到玉熙宫。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大明首辅动手。
很快，黄锦便出现在玉熙宫门口，鄙视地看了一眼马森，笑眯眯地说道：
“大人，随咱家进来吧。”话落，又望向了马森道：“马森，你还不进来拜见陛下吗？”
马森犹豫了一下，心中不敢确定嘉靖帝究竟有没有醒来。如果嘉靖帝没有醒来，这只是黄锦的计策，自己跟着徐阶进入玉熙宫。那黄锦是不敢把徐阶如何，但是却完全可以杀了自己。那个时候，在玉熙宫内，徐阶可保护不了自己。便望向了徐阶。而此时徐阶也有着和马森一样的考量。
如果是黄锦的诡计，失去了马森，黄锦在将自己软禁在玉熙宫，只有两刻钟的时间，以黄锦在宫内的威望，就能够将皇宫内重新整合，然后再将自己释放，自己将再也没有了机会。自己将马森放在外面，便不存在这种忧虑，便向着黄锦道：
“老臣见陛下，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说，马公公还是先在外面等候吧。”
马森的眼中便露出了感激之色，这是徐阶将责任都揽了过去。黄锦也是无奈，便点点头，转身向着玉熙宫内走去。见到黄锦如此的干净利落，徐阶和马森的心中都升起了一丝不安。
难道陛下真的醒来了？
走进寝宫，徐阶的心中就是一沉，因为他看到了嘉靖帝是睁着眼睛的。确实是醒了过来。只不过此时的嘉靖帝就像一个木头桩子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眼睛转动了一下，望向了徐阶。
“真的像太医说道的那样啊，即便是醒来，也不能够动了，只能够躺在床上等死！”
但是徐阶的目光一碰上嘉靖帝的目光，心中却是一抖。即便是嘉靖帝如今就像一根木头桩子，当徐阶面对的时候，依旧胆寒。
这个人依旧是大明最有权势之人！
徐阶急忙跪下扣头，待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老泪纵横，呼道：
“陛下醒来了，真是太好了！”
嘉靖帝并没有因为徐阶的哭泣而将自己的目光变暖，冷冷的如冰锥，望着徐阶，费力地说道：
“为什么封锁玉熙宫？”
徐阶立刻说道：“陛下昏迷过去，朝堂大乱。为了不让陛下昏迷的消息进一步扩散出去，所以老臣才将玉熙宫封锁。老臣对那些官员说，陛下只是身体小恙，调息一段时间就好。如果让百官知道陛下昏迷时间太久，再传播到朝野上下，说不定天下就乱了。老臣曾经和黄公公探讨，但是黄公公执意不肯封锁皇宫，老臣无奈，便找到了马公公，好在马公公深明事理，冒着杀头的危险，封锁了玉熙宫，才没有让消息传播出去。”
“你撒谎！”黄锦气得都喘不过气了：“你根本就没有和我商议过，你倒是和我商议……”
“好了！”
嘉靖帝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黄锦的声音。黄锦在嘉靖帝醒来的时候，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嘉靖帝听，嘉靖帝自然是知道黄锦要说徐阶管黄锦要嘉靖帝的印鉴。
但是这话不能说啊！
一旦说出来，就撕破脸皮了！
嘉靖帝现在有撕破脸皮的本事吗？
他没有，反而心中充满了恐惧。如今自己躺在床上，就像一个木头桩子，除了眼睛和嘴巴能动之外，再没有能动的地方。而且如今徐阶又和马森联手，封锁了玉熙宫。如果真的逼徐阶翻脸，徐阶率领马森他们攻打进来，夺走了印鉴，彻底软禁了他嘉靖帝，或者干脆将他杀了。但是却不泄露消息，迅速的将大明官场洗牌，然后扶持裕王登基，那裕王也只能够窝窝囊囊的坐一个傀儡。
所以他不敢！
实际上，这也是嘉靖帝消息不对称，因为黄锦不敢将刘守有和他联系的事情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他和刘守有勾结在一起，嘉靖帝恐怕第一个就把他给杀了。
他不说，嘉靖帝自然是不知道一旦宫内起刀兵之声，刘守有就会率领锦衣卫进来护驾。如果知道，嘉靖帝绝对会立刻和徐阶翻脸。
但是他不知道啊！
所以便果断地打断了黄锦的话，叹息了一声道：“华亭你想得周到。”
“呼……”
徐阶就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看来刘守有对我的威胁，陛下和黄锦都不知道。这个刘守有竟然敢私下威胁我，有朝一日，必定让其下狱。
“陛下不怪老臣就好！”徐阶满脸感激道。
“大牢内如今还有几个官员？”
徐阶心中一跳：“九个，原本只有海瑞等八个，加上罗信便有了九个。”
*
*
第1471章 无奈
嘉靖帝仿佛睡着了一般，徐阶也不敢动。半响，嘉靖帝冷声道：
“你先下去吧，随便叫马森进来。”
徐阶的身子就是一抖，不让黄锦去叫马森，而是让他叫马森，可见嘉靖帝心中对他有着怀疑和不满。
“是！臣告退！”
徐阶退了出去，马森迎了上来，徐阶轻声道：
“陛下醒了！”
“啊？”马森神色一惊：“那……咱家怎么办？”
“我已经和陛下说了，为了不让陛下昏迷的消息传播出去，免得朝野大乱，便曾经去寻黄锦，封锁皇宫。但是黄锦不同意，这才找到你，你深明大义，配合我封锁了玉熙宫。你可以将事情推到我的身上。”
“多谢大人！”马森感激道。
“去吧，皇上让你进去。”
“哎！”
马森脸色变换地走了进去，徐阶望着马森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脸色现出了一丝冷然。
“陛下哪里会给你说话的机会！”
徐阶转身离去，只是越走脚步越沉重，他知道他的计划破产了，皇宫会重新掌握的黄锦的手中。如果没有锦衣卫，哪怕是嘉靖帝醒了，徐阶都敢继续封锁玉熙宫，甚至动刀兵，闯入玉熙宫，将嘉靖帝真正的软禁，夺得玉玺和印鉴，反正嘉靖帝也活不了多久。
但是，如今有了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的威胁，他就不敢动刀兵。一旦动刀兵，恐怕他还没有闯进玉熙宫，锦衣卫就冲了进来。
“该死的锦衣卫，该死的刘守有！”
徐阶满脸怨恨！
寝宫内。
马森走了进来，目光一下子就和嘉靖帝对上了，看到嘉靖帝冰冷的目光，膝盖就是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
“下狱！”嘉靖帝费力的开口。
黄锦一挥手，便有四个太监上来，迅速的将已经软成一滩泥的马森绑了起来，黄锦走在前面，身后是被捆绑押着的马森。黄锦只是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将皇宫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倒是没有大肆洗牌，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引起众怒，只是又将几个马森的心腹抓进了大牢，将自己的心腹提拔，占据了马森几个人的位置，暂时将皇宫安稳了下来。
寝宫内。
一众太监在寝宫外，小心防守。黄锦站在窗前，将自己整理皇宫的思路和行动和嘉靖帝说了一遍。
“可！”
半响嘉靖帝吐出了一个字。然后便不再言语。黄锦便站在床边，望着嘉靖帝，不敢离去，因为嘉靖帝并没有闭眼睡觉，而是睁着眼睛。半响，竟然从嘉靖帝的眼中流下了浑浊的泪水。吓得黄锦呼道：
“陛下……”
“奸臣贼子！”嘉靖帝一字一顿地骂道。
吓得黄锦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奴婢……”
“不是说你，起来！”
黄锦站了起来：“那陛下您……”
“徐阶！”嘉靖帝咬牙道：“他以为朕不知道吗？他想软禁朕，然后将朝堂官员大洗牌，换上他的人，到时候裕王也只能够做一个傀儡。呵呵……真是朕的好臣子啊，好臣子啊！”
“那陛下方才……”
“杀不得！外面有马森，只要徐阶一喊，马森就会带人闯进来。那个时候，你我君臣就要受辱而死。朕死可以，但是不能受辱。而且此时真对外面很不了解。”
“陛下……”
黄锦张了张口，最终却是闭上了。他很想说徐阶不敢进攻玉熙宫，因为刘守有在外面。但是这不能说啊！
“要是罗信在就好了！”黄锦轻声说道。
嘉靖帝默然片刻道：“你不懂，朕抓罗信，是为了他好。去叫高拱来见朕。”
“遵旨。”
很快，高拱就走进了寝宫，见到嘉靖帝望着他，他的眼睛就是一红，这个时候和当初嘉靖帝昏迷的时候，他的内心想法决然不同。
那个时候，他恨不得嘉靖帝赶紧死，裕王登基，如此他这个裕王的老师就能够代替徐阶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
但是，当他看到在嘉靖帝昏迷之后，徐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后，他才猛然惊觉，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徐阶所处的位置，他高拱根本不是徐阶的对手，他现在真的有些后怕，如果嘉靖帝晚醒来几天，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天可怜见，陛下终于醒了！
所以，他现在是真的在激动，眼睛红红的，是真的想哭。
“肃清！”嘉靖帝开口道。
“臣在！”高拱的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没时间了，还保重什么龙体？”嘉靖帝虚弱地说道：“朕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这个龙体是保重不了了。”
“陛下……”
“朕如今就剩下一个儿子，也没有什么可争的，等朕大限到，你们就扶持裕王登基吧。”
“陛下……”
“在我大限到来之前，不希望朝堂之上多有变动。”
高拱心中就是一凛：“陛下指的是？”
“装糊涂！”
高拱将心一横，脸上露出苦笑道：“陛下，徐大人是首辅，我的作用有限。”
嘉靖帝闭上了眼睛，半响无言，直到高拱等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嘉靖帝慢慢地张开眼睛道：
“你尽力就好，朕自有安排！”
“是！”
“下去吧！”
“臣告退！”
寝宫内恢复了寂静，过了大约有半刻钟，嘉靖帝似乎恢复了一些精力，虚弱地说道：
“宣马芳！”
黄锦便匆匆离去，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黄锦带着马芳便走了进来。马芳跪倒磕头，拜见嘉靖帝。嘉靖帝开口道：
“马芳，你可知朕将你召回的目的？”
马芳的眼中就流下了泪水：“臣知道，是让臣稳定京城。”
“军队不能乱。”嘉靖帝的声音带着冷厉。
“臣知道，只要臣在一天，必定不会乱。”
“拟旨！”
黄锦便研磨提笔，根据嘉靖帝的口述拟旨，一旁的马芳神色不动，但是心中却激动。
“终于再一次进入内阁了，这次可不是上次，老夫要在内阁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一道旨意正是嘉靖帝升马芳进入内阁，和马芳交代了几句，叮嘱他稳定军队之余，也要稳定朝堂，不使朝堂有太大的变动，最好保持原状。
*
*
第1472章 徐阶恳谈
马芳自然是了解嘉靖帝的意思，表了决心之后，便退了下去。嘉靖帝又休息了一个时辰，再次将徐阶召到寝宫。
“华亭，朕宫中如今没有主事之人。”
听到嘉靖帝这句话，徐阶的心中也是一惊，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嘉靖帝的皇宫内还真的没有主事之人。
嘉靖帝曾经有三任皇太后，但是都陆续死了。皇后也死了，之后嘉靖帝便再也没有立皇后。如今便没有了主事人。
皇帝大限将至，这瞒得了皇宫外面的人，却瞒不了皇宫内的人。在这种时候，会有各种心思的人，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可是会天下大乱。
“华亭，宫内的事，就麻烦你了。”嘉靖帝悠悠地说道。
徐阶心中一喜，这是皇上信任自己啊，如果不是信任自己，怎么会将皇宫内的事情也交给自己？
徐阶欢欢喜喜地回去了，但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反应过来了。反应过来之后，内心就一片冰凉。
嘉靖帝这是要牵扯徐阶的精力，徐阶既然要主事皇宫，便需要在玉熙宫办公，但是徐阶又不可能放弃朝堂的政事，如此就要在玉熙宫和西苑两头跑。而且高拱原本就与他不对付，如今又来了一个马芳，徐阶直感觉到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黄锦心中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嘉靖帝醒来，依次见了徐阶和高拱，而且还将马芳弄进了内阁。但是，仿佛完全将罗信给忘了。
罗信还在大牢里啊！
这要是嘉靖帝死了，罗信还在牢里，他黄锦到时候找谁去？
黄锦已经看出来了，不管是徐阶，还是高拱掌权，恐怕都会把裕王当成傀儡，即便是罗信一旦掌权，恐怕也是如此。
如此一来，裕王将来说话根本就不好使，而且无论是徐阶，还是高拱，他黄锦和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关系，高拱那个人从来就瞧不起太监，这在大明朝，每个人都知道，所以想要和高拱拉上关系，那是做梦。
至于徐阶，他都彻底得罪了，就更不用想了。所以，他的命运就寄托在罗信的身上。只是他在嘉靖帝面前都已经提过一次罗信了，不敢再提第二次。
黄锦在偷偷唉声叹气，徐阶却在进行最后的努力。
一连几次提出的官员调动，都让高拱和马芳硬邦邦地给顶了回来，这让他心中的危机越来越重。
如今便是想要控制嘉靖帝都不行了，因为刘守有带着锦衣卫奉旨进入皇宫。
他目光渐渐地变得冷厉！
从这一日之后，徐阶突然变得平静了下来，再也不提官员调动的事情，反而是大半时间，都在皇宫内，主事皇宫内，几乎将朝堂的事情都交给了高拱和马芳。
高拱和马芳刚开始还有些晕，不知道徐阶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是过了几日，便明白了徐阶的心理。
徐阶这是知道自己想要调动官员也执行不下去，便放弃了。而且也料定马芳和高拱想要做手脚也做不了。
一方面，他徐阶还是内阁首辅，即便是高拱和马芳想要调动官员，将自己的嫡系安插在重要的位置上，没有他这个内阁首辅首肯，也不可能。
另一方面，就算是绕过了徐阶，那就必须得到嘉靖帝的首肯。嘉靖帝已经明确告知了，不想朝堂有风波，高拱和马芳敢吗？
即便是敢，嘉靖帝也不会同意。嘉靖帝要的是朝堂稳定，而不是让他高拱或者马芳做大。真要是去和嘉靖帝说，说不定嘉靖帝就会在临死之前，处置他们。
所以，高拱和马芳发现，即便是徐阶将朝廷政务扔给了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也做不了什么手脚，反而每天都在处理繁重的公务，特别是官员经历了涨俸禄的恼怒，和堵宫门事件之后，对内阁有了极大的意见。如今徐阶将朝廷政务扔给了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便成了百官的出气筒。
马芳还差了些，毕竟刚刚从边关回来，进入内阁，所以众人的炮火都瞄准了高拱，让高拱焦头烂额，而且威信大减。
很多官员对高拱不满，甚至高拱阵营的中的官员，也开始对高拱有微词。
反而是，徐阶因为有着嘉靖帝的准许，主事皇宫，很快地掌控了皇宫。即便是黄锦都感觉到自己在皇宫内的权利受到了很大的约束，越来越多的太监宫女，不停他的了。
这让黄锦感觉到浓浓的危机。
时间一晃过去了一个月余，这一日，太医来见徐阶，压低了声音道：
“大人，陛下他……”
徐阶脸色一变：“终于要到了吗？”
“也就在这三两天。”
徐阶点点头，摆摆手，让太医下去。静静地坐在那里大约两刻钟的时间，徐阶起身向着嘉靖帝的寝宫走去。
大殿门口有刘守有带着锦衣卫守卫，但是刘守有也不敢阻拦徐阶，因为嘉靖帝如今下旨让徐阶主事皇宫大内。而且他也不认为一个糟老头子的文官，会给嘉靖帝带来什么危险，两个人打了一个招呼，徐阶就走进了大殿，向着寝室走去。
在寝室外，是一些太监守卫，不过也没有敢拦阻徐阶，徐阶推开门，走了进去，目光望向了躺在床上的嘉靖帝。
嘉靖帝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徐阶压低了声音道：
“陛下今天清醒了多久？”
黄锦眼睛通红道：“半个时辰。”
徐阶心中快速思索着，看来真的就在这两三天啊。
“公公，借一步说话。”徐阶走到黄锦跟前，压低了声音道。
黄锦看了躺在床上的嘉靖帝一眼，这一个多月来，他对于嘉靖帝的状态已经十分熟悉，是真的昏睡，还是假的，一目了然。见到嘉靖帝是真的昏睡了过去，黄锦便向着琴双的一个角落走去，徐阶紧跟在后面，脸上露出喜色。
只要黄锦肯谈就好，他就怕黄锦不肯谈。
两个人来到了角落，黄锦望向了徐阶，也不言语。徐阶神色肃然道：
“黄公公，今天咱们两个就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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