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真相
这一路上,罗信的马车就被盘查了五次,当见到是罗信之后,这才施礼方形。
原本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罗信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了罗府。
回到了府中,罗信并没有在府中多停留,将官服脱下,换了一身便服之后,便带着鲁大庆和万大全两个人,从后门离开了罗府。
罗信自从担任了詹士府左庶子之后,根本过的就是清闲的日子,而罗信的习惯让他在平时将京城的大街小巷走了几遍,对整个京城十分熟悉,甚至在书房内,都画出来一个京城的地形图。
实际上,这也是为了一旦和嘉靖帝爆发激烈的冲突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而此时罗信对京城的熟悉就让他带着鲁大庆和万大全走街串巷,避开了锦衣卫,东厂和顺天府的衙役,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来到了茂生胡同。
王翠翘的院子里,鲁大庆和万大全坐在台阶上,偶尔地说上一两句话。
房间内。
罗信坐在椅子上,王翠翘站在罗信的身后,将罗信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前,双手揉着罗信的太阳穴,轻声道:
“外面风紧,老爷怎么这么急?”
“不急不行啊!”罗信叹息了一声道:“景王也被刺杀了?”
“嗯!”
“具体情况如何?”
“我们一直有跟踪监视景王的人,所以景王被刺杀的过程倒是十分清楚。”
“详细说给我听听。”
“五个蒙面杀手突然从屋脊上跳下来,刺杀景王,被景王的侍卫全部杀死,前后没有用上半刻钟。”
“只有五个人?”
“嗯!”
“没有射箭?”
“没有!而且,景王从马车上下来,显得很是英武,并没有惊恐之色。”
罗信闭上了眼睛,待在睁开了眼睛道:“看来景王真的是想要杀死裕王啊。”
“我也觉得是景王策划的这次事情。”
“不错!”罗信赞赏地抬手拍了拍王翠翘的手道:“让两批人同时刺杀他和裕王,这样就避去了怀疑。而且再显露出他的英武,会给陛下留下一个好印象。只是……”
罗信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讥讽,王翠翘接口道:“只是他做得也太明显了,裕王那边几十个人刺杀,而且箭矢都将裕王的车子射成了筛子。但是他这边却只有五个刺客,甚至都没有射出一箭。”
“那是他怕死啊,害怕给误杀。”
“他就不怕陛下看出来?”
“小聪明罢了。”
“那陛下会不会看出来?”
“不会!”罗信果断地摇头。
“为什么?这么明显?”
“因为陛下不会知道。”
“这么会?”王翠翘惊讶道。
“因为锦衣卫,东厂和顺天府都不是傻子,而且一个个都精的很。他们只要略微一寻思就会知道这次事情是景王策划的。”
“那不是更快地破案?”
“不会,因为他们不会告诉陛下。”
“为什么?”王翠翘脸上现出迷惑之色。
“因为他们不想死。”
“不想死?”
“对,就是不想死。因为这是皇上的家事,两个人都是皇上的儿子。如今一个儿子想要杀另一个儿子,这就是皇家丑闻。知道皇家丑闻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一个官员可以犯错误,大不了被罢官。但是知道了皇家丑闻的人,却只有一个结果。”
“死?”
“不错,就是死!”罗信沉默了一会儿道:“所以,锦衣卫,东厂和顺天府宁肯背上了一个查案不利的罪名,被陛下罢官,也不敢将真相捅出来,所以陛下一定不会知道真相。他知道的只是两个儿子被人刺杀了,而且还找不到凶手。”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将这件事给捅出去?”
“捅不得!”罗信摇头道:“什么事儿也不做,就不会露出破绽。一旦做了,没有人敢说做得天衣无缝。一旦被追查到我们这里,得不偿失。”
“那……我们?”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像平常一样过日子。这一阶段,京城不会平静,通知我们的人,都老实一些,一些没有必要的行动都暂时停下来。”
“是!”
罗信站起来道:“我走了。”
“小心一些。”
“嗯!”
罗信起身离开了茂生胡同,带着鲁大庆和万大全拐弯抹角地回到了罗府。
接下来的几天,罗信更加彻底地沉寂了下来,每天规规矩矩地去詹士府呆一会儿,就回家。偶尔去一趟裕王府,整个人仿佛隐匿了起来。
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府中,每天早晨雷打不动地练武。很长一段时间,罗信都没有认真地练武了,也就是锻炼一下。但是,这回罗信是真正的沉下心来练武,不但恢复着自己有些略胖的身体,对于武技也有了进一步理解。
人的身体对于人的情绪有着很大的影响,人的身体不好,灵魂就会容易疲劳,心智也会软弱。琴双感觉这一阵子用在官场争斗的精力太多,让自己都有些迷失在阴谋当中,忘记了初心。
他的初心就是不能够白来大明一回,要给这个大明带来变化,给大明百姓更好的日子过。否则就算自己位极人臣,或者推翻了大明,坐上了皇位,那又如何?
所以,他每天早晨都五更便起,然后狠狠地打熬筋骨,苦练武技,一直练两个时辰,然后才洗个澡,去詹士府坐一盏茶时间,中午便会回到府中。
睡一个午觉,起来之后,便是看书,写字,喝喝茶,有时候便拎着一个马扎子去附近的河边和一些人下下棋,或者和几个好友去茶馆喝喝茶。
一边练武打熬筋骨,一边读书充实自己的灵魂,又不完全紧张,也去下下棋,喝喝茶,让罗信的心境从之前的浮躁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看得书很杂,诸子百家,渐渐地随着对诸子百家的广博和深奥有了进一步理解之后,他发现万变不离其中,诸子百家有着想通之处,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源头是一样的。
对学问领悟到这一步,罗信的气度越加沉稳凝实,原本风流倜傥潇洒的气质,渐渐地显露出宗师气度。和罗信对面,恍惚间已经忽略了他的年龄,给人一种如山如岳之感。
*
*..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八骏会
这一日。
罗信,周玉和张洵等八个人坐在茶楼内喝茶。
众人的话头被罗信引导,谈的都是风花雪月,或者是诸子百家。没有谈论朝堂之事,更没有谈论两个皇子被刺杀之事。
“不器,这些日子你过得真是清闲啊!”周玉望着罗信道。
“何止是清闲?”张洵道:“他简直就是消失不见了,也就是我们几个还记得他,你问问朝堂众人,还有那个人记得他?”
罗信笑道:“这些日子将府中存书再读了一遍,很久没有静下心来读书了。”
“感觉如何?”刘文秀笑道。
“字字如洪钟大吕,震去了心灵上的污垢,让我心灵更加通透了。”
“呵呵”海正笑道:“莫非不器兄还想再次下场,再考一回状元?”
罗信闻言有些愣神,随后感慨道:“不知不觉中,又到春闺了,想想我们当初会试的时候,仿佛昨日。”
“是啊!”众人也不由感慨。
“这些年,我们复兴社没少召开文会,给那些学子讲学,也有不少学子加入了我们复兴社,这次参加春闺的学子中,应该有不少我们复兴社的人吧?”
“嗯!”众人纷纷点头,眉飞色舞。
“这是个喜事啊!”罗信也高兴地说道。
“既然是喜事,我们应该庆祝一下吧?”陶兴彦道。
“对,庆贺一下。走,我们去太白楼。”罗信拍着桌子道。
“不去!”张洵道:“不器,我可是很久没有吃过你做的菜了。”
“你还会做菜?”陶兴彦等人不由瞪大了眼睛,望着罗信。
“啪!”周玉一拍桌子道:“子玉不说,我都给忘了。想当初在上林村的时候,我可是吃过不器做的菜,那味道比酒楼做得还好。走,我们去不器家,让不器给我们露一手。”
“好好好!”众人一起起哄,他们都受罗信的影响,早就没有了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想法。
罗信不由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也没有拒绝,起身道:“那就走吧。”
大家一窝蜂似的来到了罗信的家里,这些人都是常客,而且也都是罗信的兄弟。所以陆如黛也没有见外,带着罗羽出来见了大家一面,然后便去了后宅。
罗信便写了一张单子,让下人拿着单子去菜市场买材料。待材料买回来之后,罗信便去了厨房。
如今的罗信自然不会亲手去做,而且他已经将家里的厨子都教出师了,顶多在一旁指点一下。
厨房外面就是一个大院子,周玉他们也都跟着过来,坐在院子里,高谈阔论,罗信偶尔去厨房指点一下,多数时候也在这里和大家高谈阔论。
不一会儿,各种佳肴就端进了堂屋,罗信等人也回到了堂屋,又有丫鬟将酒端了上来,八个人边吃边喝了起来。
“不器,听说裕王的两位老师殷士儋和陈以勤将徐阶给告了?”黄生问道。
罗信便是一愣,这些日子他光是低调了,而且叮嘱王翠翘也要低调,所以王翠翘几乎将绝大部分的探子都撤了,让他们低调过着平常百姓的生活,只是留下监视裕王府和景王府的有数几个人。罗信又一心读书,想要自己的心境彻底静下来,所以对于消息方面便闭塞了起来,闻言不由一愣道:
“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
“什么叫我们都知道了?”黄生翻了一个白眼道:“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罗信神色就是一沉,他只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徐阶是将殷士儋和陈以勤弹劾他的折子拿给嘉靖帝了,否则这个消息不会扩散出来。徐阶如果把折子按住,便没有人会知道,一旦交到了玉熙宮,很快就会从太监的口中传出来。要知道,在玉熙宮内,有很多太监和外面的官员都有着关系。
徐阶选择了一条罗信最不想看到的路,但是罗信也没有办法去责怪徐阶,就这件事情来说,徐阶做的没有错,而且是对徐阶最为有力的做法,如果这件事放在罗信的身上,罗信也会如此做。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裕王在嘉靖帝的心中,印象分就会降低。
作为一个未来的帝王,连自己的几个老师都搞不定,五个老师,斗成了一团,这还有张居正不再京城,如果张居正也在京城,还不知道会斗成什么样子。
“不器,说说!”云知秋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道。
“说什么?”
“说说殷士儋和陈以勤为什么会弹劾徐阶?”
“我怎么知道?”罗信没有好气地说道。
“不应该啊!”罗智皱起了眉头道:“徐阶,高拱,张居正,不器,殷士儋和陈以勤六个人都是裕王的老师,按理说应该拧成一股绳。高拱和徐阶相争也就罢了,那是在争夺内阁的权力,那个层面的争夺已经无需顾虑裕王。而不器和徐阶之间是因为有私仇在内,即便是陛下和百官也说不出来什么。没见到不器虽然和徐阶相争,却也和张居正关系不错,这也是告诉陛下和百官,不器和徐阶之间只是私仇,而非党争。
但是,这殷士儋和陈以勤是怎么回事儿?
这两个人以往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就突然干出这样的一件大事?”
罗信目光扫过众人,突然感觉到这件事也是对众人的一次考验,看看他们对官场的领悟到了什么程度?是否能够触类旁通,根据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够推测出事情的始末,这对于一个官员十分重要。
一个官员如果不能够看清楚事情的真相,将来在官场就是一个炮灰,早晚被吃得连渣都剩不下。而且眼前这七个人可都是罗信最信任的人,最依仗的班底。如果没有这个悟性,将来不仅会在官场被吃得连渣都剩不下,而且还会连累罗信,于是便含笑道:
“大家不如推测一下原由!”
众人神色一愣,随后便心中恍然。这些人也都踏入官场有几年了,知道一件看似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如果自己没有看透真相,说不定就把自己给卷入进去。想要在官场闯出一番天地,看透事情的真相,那是最基本的事情。如今,便是罗信对他们的一个考验。通过了这次考验,罗信会更加地依仗他们,会有很多事情提前和他们商议。如果通不过这次考验,以后很多事情,罗信依旧会和之前一样,不和他们商议,什么事情都由罗信自己去背,就像之前的罗信,纵横草原也好,在东南斗世家,斗官场,都倭寇一般,都是独自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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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章 王锡爵来访
他们也都是骄傲之人,也都认为自己是青年俊杰,这样被罗信排斥在外,虽然都知道罗信是为了他们好,不想要牵连他们,更是怕他们沉不住气,破坏了事情。但是,骄傲的人不允许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
今天罗信给出了考题,就看他们是否能够通过了。于是,七个人便都不说话了,一个个紧锁着眉头思考了起来。堂屋内寂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吃饭,更没有人在喝酒。半响,又是罗智开口道:
“以徐阶和高拱如今内阁首辅和次辅的身份,已经不需要看裕王的脸色,反倒是裕王需要看高拱和徐阶的脸色。所以,高拱和徐阶不可能和陈以勤与殷士儋在裕王面前争宠。而陈以勤和殷士儋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没有资格与徐阶和高拱争权夺利。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不是徐阶挑起来的,做了什么对不起陈以勤和殷士儋的事情。或者是说,即便是徐阶做了什么对不起殷士儋和陈以勤的事情,那也是误伤,或者随手为之,因为他们两个在徐阶的眼中和两只蝼蚁没有什么区别。”
罗信没有言语,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将目光望向了余下的六个人。周玉便笑骂道:
“不器,你太狡猾了,从你的神色上都看不出一点征兆。”
“呵呵……”罗信眨了眨眼,干笑了两声。
周玉翻了一个白眼道:“我觉得小叔说得对,我详细地想了一下最近朝堂发生的事情,发现并没有徐阶和陈以勤与殷士儋相冲之处,而且陈以勤和殷士儋也不具备与徐阶在陛下面前争宠的资格,所以我们可以排除这件事情是因为朝堂之事。”
海正点头道:“我们更可以排除陈以勤和殷士儋是因为正义感太强。”
“哈哈哈……”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张洵道:“如此便将范围缩小到裕王身边,这件事情的原因应该和裕王有关。”
“不错!”陶兴彦点头道:“陈以勤和殷士儋应该觉得在陛下面前已经没有了机会,便将希望寄托在裕王的身上,希望在裕王登基之后,得到重用,甚至能够取代徐阶和高拱的位置。所以,便只有在裕王面前争宠这一条路。”
刘秀文眼睛一亮道:“殷士儋和陈以勤这是看到徐阶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在东南将市舶司弄得乌烟瘴气,被不器整得灰头土脸,便认为徐阶在陛下心中已经失宠,便想要借此东风,将徐阶彻底干倒,没有了徐阶,裕王的师父就剩下了五个,他们就多了一份机会。”
众人纷纷发言。
“不器,这两个人在裕王心中没什么地位吧?”
“嗯!”罗信点头。
“那他们的目的恐怕还不止于此,高拱和徐阶是政敌,你和徐阶有私仇。他们两个这么做,分明就是在向你们两个纳投名状。扳倒了徐阶,得到你们两个的接纳,一箭双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很快就将殷士儋和陈以勤的心理分析得透彻,让罗信心中十分高兴。这些人将会成为自己有力的帮手。如今是因为年龄,阅历,官位等各方面原因,帮上的忙不大,但是五年以后,十年以后,这些人会成为一股令人恐怖的力量。
“不器!”周玉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但是,这两个人忽略了陛下的态度,陛下是不可能动徐阶的。”
“为什么?”罗信微笑望着周玉。
周玉便笑道:“你这是在考我。陛下不是不想动徐阶,而是没有找到代替徐阶的人。如果陛下找到了这样的人,即便是没有陈以勤和殷士儋的弹劾,陛下也会动徐阶。”
“不错!”罗信赞赏地点头。
“那他们两个还弹劾徐阶?是他们蠢,还是另有想法?”
“是他们蠢!”
罗信说完,也笑了起来,便将殷士儋和陈以勤去裕王府求救的事情说出来。众人便纷纷摇头。
“不器!”张洵道:“你们说,陛下会如何处置陈以勤和殷士儋?”
“陛下不会管这等小事。”罗信摇摇头道:“这就要看徐阶的意思了。”
“徐阶会如何做?”
“不好说啊!不过我倾向徐阶会狠狠地处置陈以勤和殷士儋两个人。”
“不会吧?如今徐阶的局势并不好,他应该选择低调啊!”
“正是因为他此时的局势不好,才需要狠狠地处置那两个人。”罗信微微眯起了眼睛道。
“你是说立威?”
“不错,他再不立威,跟着他的人心就散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也未必如此。”陶兴彦沉吟着说道:“徐阶还是要考虑到陛下的心思,如今他的印象原本就在陛下的心中降低了分数,如果还高调的话,一旦令陛下不耐,会先挑一个过渡的人代替徐阶。”
“也有这个可能!”罗信点点头道:‘不过,这些事情都与我们无关,我们现在才是真正的低调。朝堂风云聚会,我们小胳膊小腿的,还是不要参与了。’
“哈哈哈……”
众人不由放声大笑,而就在这个时候,鲁大庆来到了罗信的身旁,低声道:
“侯爷,王锡爵来访。”
众人也都听到了鲁大庆的话,罗信沉吟了一下道:“各位先喝着,我去迎接一下王兄。”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罗信陪着王锡爵便来到了堂屋,众人纷纷站起来,互相问好,然后又重新落座,早有丫鬟给王锡爵添了一份餐具,罗信端起酒杯道:
“难得大家今天聚在一起,喝一个。”
“喝一个。”
众人纷纷举杯,然后一饮而尽。随后,大家便再次闲聊了起来。众人都知道王锡爵不可能没事来找罗信喝酒聊天,只是众人也都不揭破。反而纷纷向王锡爵敬酒,渐渐地王锡爵的眼中就露出了急迫之色。
众人看得好笑,最终还是周玉有些过意不去,王锡爵和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便对王锡爵道:“王兄,你是来找不器有事吧?”
王锡爵脸上便现出尴尬之色,看了一眼罗信,然后轻轻点点头。罗信便站起来道:
“咱们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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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凉拌
“告罪!”
王锡爵站起来朝着众人拱手施礼,众人纷纷道:“快去,快去!”
王锡爵便转身跟着罗信走出了堂屋,脸上现出羡慕之色。罗信有着如此众多好友,确实让王锡爵心生羡慕。
罗信带着王锡爵来到了书房,落座之后,便问道:“王兄,喝什么茶?”
王锡爵哪里还有心思喝茶,便道:“我对茶没有研究,随意就好。”
罗信便吩咐丫鬟泡了茶送上来,然后将书房的门关上,这才望向了王锡爵。王锡爵压低了声音道:
“不器,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殷士儋和陈以勤被刑部的人抓走了。”
罗信目光微微一缩,刚才他还和周玉等人说,徐阶很可能会狠狠处罚殷士儋和陈以勤,却没有想到徐阶会动用刑部直接抓人,徐阶这是不留一丝余地了啊!
“我不知道,是高阁老让你来的?”
“嗯!”王锡爵点头道:“高阁老不方便来,这个时候,也不方便请不器去。所以,便让我来。高阁老和我说过,你当初在裕王府分析出三种局面,没有想到徐阶还真走了可能性最大的哪一条路。”
罗信轻轻点头道:“既然是可能性最大的一条路,徐阶去走也不意外。”
“是啊!”王锡爵端起茶杯,因为烫,只是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茶杯道:“处置了陈以勤和殷士儋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一旦徐阶将事态扩大。”
“扩大?”罗信望向了王锡爵。
“高阁老,不器你,陈以勤和殷士儋四个人联手针对徐阶。陈以勤和殷士儋只是冲锋的卒子,而你和高阁老才是隐藏在背后的主谋。”
“你是说,徐阶会将我和高阁老拉下水?”
“不能不防啊!”王锡爵叹息了一声道:“那殷士儋和陈以勤原本就不是什么君子,而以徐阶的老奸巨猾,或威胁,或利诱,或者干脆就给殷士儋和陈以勤用刑,那陈以勤和殷士儋说不定就像疯狗一样咬人,徐阶让他咬谁就咬谁。”
罗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高阁老不会一点儿安排就没有吧?”
“当然安排了,就在他们两个刚刚被抓走,高阁老得到消息之后,便派人去拜访了陈以勤和殷士儋两个人的家人,我已经分别和他们两个的家人说了成破厉害,告诉他们去探监的时候,将这些话说给陈以勤和殷士儋听,让他好自为之。但是,这两个人未必就能够听我们的。也未必能够经受得起徐阶的威逼利诱,和刑罚。”
罗信沉吟了片刻,摆摆手道:“不用担心,就算他们两个人反咬我们一口,但是我和高阁老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也更没有弹劾过徐阶。徐阶没有证据,拿我们没有办法。而且实际上,我们确实不知道陈以勤和殷士儋的计划。”
“真的没有问题?”王锡爵定定地望着罗信道。
“不会有问题!”罗信笑道:“我们来分析一下,如果按照王兄所说的那样,那徐阶就是想要针对我和高阁老两个人。”
说到这里,罗信的嘴角泛起一丝讥讽道:“他没有那个实力,最多他会从我和高阁老中选一个对付。这一段时间,因为徐阶的两个儿子问题,徐阶为了避嫌,称病躲在家里。整个朝堂的事情都是高阁老在处理,而且还处理得井井有条。这是高阁老的能力表现,陛下看得清清楚楚。你觉得徐阶会拿陈以勤和殷士儋的事情威胁到高阁老吗?就算他针对高阁老,陛下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处罚高阁老吗?”
王锡爵闻听,眼睛不由一亮,不由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随后,脸上又现出忧虑之色道:“那……徐阶是会针对你了?”
“可能性不大!”罗信淡淡地笑着说道:“之前我去东南处置的徐阶的家,回来之后,徐阶如果就针对我,会被看作报仇。这种明目张胆毁掉名誉的事情,徐阶未必会干。”
“如此说来,是我们杞人忧天了?”王锡爵的脸上露出了轻松之色。随后又皱了一下眉头道:
“那他抓陈以勤和殷士儋做什么?”
“立威啊,刚才不是说了吗?”罗信笑道。
“对对对!立威!”王锡爵彻底放松了下来。
“不过……”罗信沉吟了片刻道:“我的分析都是来自于正常的徐阶。”
“什么意思?”王锡爵又紧张了起来。
“就是说,正常的徐阶不会将事情扩大,只会整治殷士儋和陈以勤,既报仇了,又立威了。但是,如果徐阶不正常了,发疯了,那就不好说了。”
“发疯?”王锡爵好笑地望着对面的罗信,见到罗信的神色认真,不由一点点也严肃了起来,继而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会发疯吗?可能性有多大?”
“不知道,可能性……应该有一层吧,不管怎么说,徐阶这段时间,压力也很大的。在压力下偶尔崩溃也是正常的。”
“那……我们怎么办?”
“凉拌!”
“凉拌?”
“凉拌就是冷菜嘛,所以我决定冷眼旁观。先看徐阶有没有发疯,如何出招之后再说。”
“不用提前预谋?”
“不用!”罗信笑道:“如果徐阶疯狂了一把,那么我们这些正常人是没法理解疯子的想法的。所以也无从做准备。一动不如一静,等他出招以后再说吧。”
“唉……”王锡爵叹息了一声道:“裕王总共就只有六个老师,张居正身在东南,而京城的五个老师又斗成了一团,让陛下怎么看?”
罗信便笑道:“你这话和高阁老说了吗?”
王锡爵便笑:“我哪敢在他面前说啊!”
“实际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罗信笑道:“裕王的五个在京城的老师也没有斗成一团。”
“这还不算斗成一团啊?”王锡爵惊讶地望着罗信。
“什么叫做斗成一团?是五个老师各自为政,相互攻击,那才是斗成一团。但是我们这边不是啊!不要管什么原因,高阁老是和徐阶斗吧?”
“是!”王锡爵点头。
“我和徐阶斗吧?”
“是!”王锡爵再点头。
“陈以勤和殷士儋弹劾的是徐阶吧?”
“是!”王锡爵再点头。
罗信便双手一摊,笑道:“这不就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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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坚挺
“什么结了?”
“你刚才都说了啊!”罗信无语道:“徐阶和高拱斗,和我斗,和陈以勤斗,和殷士儋斗。这根本就不是斗成一团,而是徐阶人缘不好,见到谁和谁斗吗?
即便是陛下听到这件事情,也不会责怪我们,要责怪也只有责怪徐阶。事情很明显,徐阶就是要将裕王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谁想和裕王接近,他就斗谁,这样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啊?”王锡爵长大了嘴巴。
“啊什么啊?”罗信笑道。
“可是……可是事情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我知道!”罗信点头道:“徐阶和高阁老相争是为了内阁权力,和我相争是为了私仇。至于陈以勤和殷士儋,呵呵,徐阶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就突然发疯了,去咬徐阶。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显示出徐阶打遍裕王殿下的四位老师。所以,当事情摆在那里的时候,说什么已经没有用,陛下会自己想。”
“那……陈以勤和殷士儋?”
“他们死活与我何干?”
“不是!”王锡爵摇头道:“以陈以勤和殷士儋以往的行为和胆量,徐阶不会认为是他们两个主动弹劾,而是会认为高阁老和你在背后指使。”
“徐阶的心中最多会认为是高阁老指使,不会想到我们身上来。因为以我的地位许诺不了什么给陈以勤和殷士儋。”
说到这里,罗信笑道:“怎么?高阁老急了?”
“这不是急不急的事情啊!”王锡爵脸色有些不好看道:“这件事你知道,不是高阁老指使的。”
“我自然知道!”罗信点头道:“而且……徐阶也应该知道。”
“徐阶也知道?”王锡爵脸色一喜道:“如此说来,便不会牵扯到高阁老了。”
“未必!”罗信摇头道:“徐阶会想方设法将两个人和高阁老联系起来,这对他是个机会,只是收拾陈以勤和殷士儋没有什么意义。”
“那……”
“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而且我和陈以勤与殷士儋也不熟。更不能够对他们许诺什么,就算我许诺了,他们两个也不会相信。我只是一个四品詹士府左庶子。”
“我明白了!”
王锡爵离开了,罗信回到了酒席上。七个人便望向了罗信,罗信便轻轻叹息一声道:
“朝堂风云又要开始了!”
陈以勤和殷士儋被抓进了刑部大狱,徐阶没有将他们交给东厂,也没有交给锦衣卫去审问。这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东厂和锦衣卫如今哪里有时间和精力搭理徐阶?
此时这两部人马都忙着追查刺杀裕王和景王殿下的刺客。虽然刘守有也好,黄锦也罢,心中都明镜似的知道真正刺杀裕王的人是景王做的,而景王被刺杀,只是做个样子。
但是,没有人敢说实话,只能够揣着明白装糊涂,每天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急吼吼地四处搜查,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做,就是在做样子给嘉靖看。
既然做样子,那就要做得像,自然就不会去额外生枝,管什么陈以勤和殷士儋。别说徐阶没有把陈以勤和殷士儋送来,就是送来,他们也会给送回去。
另一方面,徐阶也不想将陈以勤和殷士儋送到东厂和锦衣卫,虽然他不知道黄锦和刘守有与罗信已经联盟,但是却也能够从平常看出,这三个人的关系不错。而他和黄锦与刘守有的关系也就是一般。一旦罗信出来捣乱,便破坏了他的计划。所以,最终他没有选择东厂和锦衣卫,直接将陈以勤和殷士儋两个人下了刑部大狱,将两个人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么,徐阶的计划是什么?
以他的智慧,只是静下心来分析了两刻钟,便将陈以勤和殷士儋两个人的心理活动分析得十分透彻。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高拱和罗信在后面指使,但是也不能够说和高拱与罗信没有关系。
很明显,陈以勤和殷士儋这两个人就是想要通过弹劾他徐阶,想高拱和罗信交一份投名状。既然他们想要给高拱和罗信交投名状,那么那么就连在一起吧。
徐阶要做的就是,让陈以勤和殷士儋把高拱或者罗信咬出来,就算因此不能够把高拱和罗信怎么样,却也能够在嘉靖帝心中种一根刺。既然你们两个抓住老夫的儿子在东南的事情,在嘉靖帝的心中种下一根刺,那么我也可以通过陈以勤和殷士儋在陛下心中为高拱和罗信种下一根刺。
“看到了吗?陛下。高拱和罗信已经连成一体,他们是想要通过殷士儋和陈以勤的弹劾,将我赶出内阁,如此整个内阁就是高拱和罗信的了,下一步他们就会将陛下架空。所以,陛下您还需要老臣在内阁啊。”
徐阶的计划就是如此,要接着这次弹劾事件,令自己在嘉靖帝的心中地位稳固下来。
徐阶自然不会亲自徐审问陈以勤和殷士儋,自然有他的手下去审问。只是问题还真是有些棘手。
大家都在京城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如今徐阶的名声正臭,被他的两个儿子连累得整个大明都在骂徐阶是一个贪官。而就在这种局势下,陈以勤和殷士儋弹劾徐阶了。
这一下子,陈以勤和殷士儋的名声就鹊起了。
清流中的俊杰啊!
在这个时候,陈以勤和殷士儋就是正义的化身,而这些审问这两人的刑部官员就是邪恶的化身,是狗腿子,徐阶大贪官的狗腿子,士林中的败类。
这些刑部官员也尝试各种方式,比如亲切的交谈,许诺,后来又是威吓,但是陈以勤和殷士儋的心中却更是明白。
他们不能够招,两个人在官场也沉浮了小十年,什么情况没有见到过?
死咬牙不招,如果不死,哪怕是被罢官,也会成为士林的表率,被士林所崇拜,两个人只要回乡隐居一段时间,熬到嘉靖帝死,他们就可以重新回到朝堂为官,而且官还要比现在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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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圣前相争
但是,如果他们两个人招了,那就成了软骨头,成了笑话,以后再无机会。所以,不管刑部官员如何威逼利诱,两个人的回答都十分干脆。
“我就是看不惯徐阶这样的贪官霸占朝堂,为了大明,为了陛下,粉身碎骨浑不怕。
谁指使?
没有人指使!如果偏要找出一个指使的人,那就是孔圣人,我自幼熟读圣人之言,为官之后,自然要按照圣人之言做事。碰到徐阶这种大贪官,如何能够忍得住?
他的两个儿子几乎将市舶司弄得瘫痪,动摇大明财政,这样的事情,仅仅说是他的两个儿子所为,而徐阶一点都不知道,你们信吗?
要知道,在东南可不止有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他的最得意的门生张居正,还有他培养的人才徐时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徐阶的两个儿子想要隐瞒,张居正和徐时行会隐瞒?
我就是要弹劾徐阶,没有人指使我。是我的良心在指使我。”
一连三天,刑部没有审问出丝毫对徐阶有利的口供。面对着向自己回报的刑部官员,徐阶淡淡地说道:
“用刑吧。”
“嗷……”
刑部大狱中,响起来凄厉的惨叫声,蘸着水的皮鞭抽在了殷士儋和陈以勤的身上,只是几下,便将身上的衣服抽碎,身上的肌肉便被抽裂,鲜血便流了出来。
两个文人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只是挨了不到五鞭子,便昏死了过去。但是这两个人还真有一股狠劲儿,被打昏死过去四五次,每次醒来,翻来覆去地还是那一番话。
而徐阶还真不能将这两个人给弄死了,别说给弄死了,就是让别人看到陈以勤和殷士儋现在遍体鳞伤的样子,恐怕都会有一堆士子去堵他家大门。
但是高拱的心却一直提着,作为内阁次辅,虽然没有掌控刑部,但是也不可能在刑部内没有一个人。
所以,陈以勤和殷士儋两个人在刑部受刑的事情,他也十分清楚。他此时已经看清楚了徐阶的用意,他就想将陈以勤和殷士儋屈打成招,让陈以勤和殷士儋两个人将他咬出来,或者将罗信咬出来,如此给嘉靖帝一个错觉,高拱和罗信结党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这如果让嘉靖帝心中有了这个想法,对他高拱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如今陈以勤和殷士儋还没有屈打成招,但是两个文人能够经受得住刑部的折磨吗?
高拱很不看好!
是人就有一个极限,所以高拱决定不能够这样坐等下去了,他准备去面见嘉靖帝,将审问陈以勤和殷士儋的权力夺过来,如此他便可在一天内结案,彻底结束此事。
于是,这一天高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朝政之后,便向着玉熙宮行去。面见了嘉靖帝之后,也没有迂回,直接道:
“陛下,如今陈以勤和殷士儋的事情,闹得纷纷扬扬,满京城都在宣扬。刑部已经三番五次对陈以勤和殷士儋用刑,如果真的将这两个人打死,会让整个天下士子寒心。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陈以勤和殷士儋弹劾的是徐阁老,我觉得徐阁老应该回避此事,老臣愿意担负起此事。”
“黄伴伴!”
“奴才在!”
“去请徐卿来。”
很快,徐阶就来到了玉熙宮,拜见了嘉靖帝之后,便道:
“陛下唤老臣来,何事?”
嘉靖帝淡淡地说道:“高卿说,陈以勤和殷士儋弹劾的是你,所以在审问这两个人的时候,你应该避嫌,将此案交给高卿。”
徐阶豁然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高拱,高拱一脸的木然。徐阶转过头,向着嘉靖帝施礼道:
“陛下,臣想问,高大人什么时候对这个案子如此有兴趣了?”
嘉靖帝便将目光望向了高拱,高拱施礼道:“陛下,当听说陈以勤和殷士儋在刑部受刑,几次昏迷之后,臣便想着徐阶不适合负责此事了。如此对待士人,一旦传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如果陈以勤和殷士儋在刑部死亡,后果不堪设想,为了大明,为了陛下,徐大人不适合再审理此案。更何况,陈以勤和殷士儋两个人原本就是因为弹劾徐大人而入狱,却要徐大人负责审问,这于理不合。”
“那也不能够交给你吧?”徐阶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不能?”高拱木然答道。
徐阶的目光渐渐地变得冷冽,如果把陈以勤和殷士儋交给高拱,高拱一定会匆匆结案,最多也就是将两个人罢官了事。如此一来,徐阶的脸可就丢大了。原本经过了东南事件,他的两个儿子可是把他拖累得够呛,不仅是损失近一半的家财,重要的是影响了他的官声,让他在内阁首辅的位置都动摇了起来。
如果不是在这种局势,再借给殷士儋和陈以勤两个胆子,他们两个也不敢弹劾他徐阶。自己将两个人抓了起来,如今就仅仅是罢官了事,哪里还需要他高拱?自己早就结案了。
徐阶只需要两种结果,一种结果是让陈以勤和殷士儋咬出高拱,或者罗信。就算不能够将高拱和罗信如何,也要借此事在嘉靖帝心中给陈以勤和殷士儋种下一根刺。如此大家在嘉靖帝心中都有刺,他在内阁的地位也相对稳定。
第二种结果是将陈以勤和殷士儋发配流放,直接弄死陈以勤和殷士儋有着很大的困难,但是发配流放和弄死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不过那种结果,都足以令他徐阶的名声再起,不会让人再把他看成一个软柿子,谁都能够上来踩他一脚,同时也让人看到,陛下还是重用他的,否则也不会给他这个权力。
所以,他怎么可能将这个案子交给高拱?
如果真的交给高拱,他的名声和官声彻底就崩溃了。
这代表他就是一个软柿子,而且是失宠的软柿子。徐党的阵营会立刻崩溃,大量的官员会转投高拱,或者转投罗信。即便嘉靖帝还留着他在内阁,也只是一个木雕。所以,他将心一横道:
“我认为陈以勤和殷士儋的背后有指使人!”
*
*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腊月二十九
“何人?”嘉靖帝的声音清冷地传来。
“还不知!”徐阶摇头道:“但是高大人是首要怀疑对象。”
“你……无耻!”高拱竖眉道:“那种手段,老夫不屑为之。”
徐阶干脆就不说话,一副我该说的都说了,全凭陛下做主的模样。
嘉靖帝目光扫过高拱和徐阶,淡淡地说道:“他们退下吧,此案依旧归徐阶审理。”
高拱神色一滞,徐阶脸色却是一喜。
“臣告退!”
一个声音带着得意,一个声音带着失落。两个人施礼之后,向着大门外走去。徐阶一只脚刚刚迈出大门,背后就传来嘉靖帝清冷的声音:
“不要让陈以勤和殷士儋死了,否则,你就回乡养老吧!”
徐阶的脚下就是一绊,差点儿被门槛子绊倒,一旁的高拱却是脸上露出了笑容,低声笑了起来,大步离开。
罗府。
罗信站在台阶上,看着府里的下人门在忙碌,心中却有一种清冷之感。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过了这个年,罗信就二十一岁了。此时他的脸上早已经脱去了青涩,成为一个成熟的青年。
背后传来门开声,陆如黛抱着罗羽从里面出来,感知到罗信的情绪不佳,便轻声问道:
“相公,怎么了?”
“没什么!”罗信轻声道:“只是感觉到清冷了许多。”
“是啊!”陆如黛点点头,轻声道:“爷爷,大伯,还有大哥他们都不在,明天二叔他们会来,总会热闹一些。我们去看看爹娘吧!”
“好!”
罗信转过身,将手伸向了罗羽,罗羽便伸出两个小手朝着罗信喊着:
“咦咦啊……”
罗信将罗羽抱在了怀里,带着陆如黛去见自己的父母。明日就是大年三十,罗母几天前就给作坊放假了,而罗父也轮值,会在家休息几天。
来到了父母的房间,逗弄着小罗羽,屋子里的气氛渐渐热烈了起来。下人欢笑声和厨房内的香味,渐渐让罗府有了年味。
中午十分。
一匹马,马上一个满脸折子,脸上还有着爆皮的男子,头上戴着一个棉帽子,满脸的络腮胡子。在他的旁边还有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一个赶车老头,也是满脸折子,脸上还有着爆皮,也带着一个棉帽子,两个人都是满脸的风霜。
那个男子从马上跳了下来,取出了路引递给了守门的大兵,随后塞了一锭银子,憨笑着说道:
“来走亲戚!车厢了是女眷和孩子。”
那个大兵握着手里的银子,看了一眼路引,又看了一眼男子和老者,便挥挥手道:
“进去吧!”
“谢谢官爷!”
男子施了一礼,回身上了马,向着城内行去。几个大兵围了过来,那个收银子的大兵笑道:
“下值了,我们去喝酒!”
“好!”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该离开京城回乡的早就回去了。而该回京城过年的也都回来了,只有很少的一些人赶在这个时候回来,所以城门十分空闲,几个大兵都缩在了避风出,谈论着一会儿去吃什么。
“踏踏踏……”
城门外,寒风中又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几个大兵满脸不乐意地从避风出走了出来,不由一怔。
一个男子骑着一匹马,旁边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上一个年龄更大一些的车夫。两个人都是带着棉帽子,一脸的折子,还有着爆皮。
“尼玛,这是闹鬼吗?”
几个大兵回头向着城内望去,空空如也,又回过头看着两个男人,再看看那辆马车,心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都是满脸折子,还有爆皮,但还是能够看出这一波和上一波不是相同的人,而且马车也不一样。
但是……
刚才好吓人啊!
几个大兵不由将脸色一沉,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骑马的男子跳下了马车,递过来一张路引,同时塞过来来一锭银子,憨笑着说道:
“走亲戚,车里是女眷和孩子!”
“呼……”
一阵寒风刮过,天色似乎都阴暗了几分。那个接过银子的大兵身子就是一抖,差点儿把银子掉到地上。
“尼玛,怎么说的话都一样?”
看了一下路引,两拨人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一个来自北方,一个来自南方。这让他紧张的心又松弛了一下。望向了车厢,最终还是没敢去看,此时他心中有着一种恐惧,不知道车厢内会不会钻出来一个下人的妖魔鬼怪。急忙挥挥手道:
“进去吧!”
“谢谢官爷!”
那个男子翻身上马,向着城内走去。
直到那辆马车消失在视野中,那几个大兵才回到了避风处。那个大兵拿出了那锭银子,反复地看着。另一个大兵道:
“头,你看什么?”
“我看这锭银子会不会变成纸叠的!”
“你说……他们……是……鬼……”周围的几个大兵都哆嗦了起来。
罗府。
一个男子骑着一匹马,带着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望着大门,眼中变得湿润。良久,翻身下马,走到台阶前,曲起手指,轻轻敲门。
“当当当……”
不一会儿,门内响起了脚步声,随后角门打开,一个家丁从里面走出来,望着门前的那个男子,客气地问道:
“贵客是?”
“还请通报罗候一声,就说他北方的亲戚到了。”那个男子憨笑着说道。
听到是自家侯爷的亲戚,那个家丁更不敢怠慢,只是心中还不能够确定,恭敬地问道:
“您贵姓?”
“去通报吧!”
那个男子淡淡地说道,身上散发出一种威严,这种威严,那个家丁并不陌生,他在罗信的身上就能够感觉到。脸上的神色又恭敬了几分,只是对方连姓名都不报,他也不能够让人进来,便点点头道:
“贵客稍等。”
罗平的房间内。
罗平夫妇和罗信夫妇正在逗弄着小罗羽,房间内其乐融融。罗信见到罗羽被父母和黛儿逗弄得咯咯直笑,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便站了起来,推门走到了外面,仰头望去,见到零散的雪花飘了下来。
*
*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相聚
“下雪了!”罗信向着屋内喊道。
“羽儿,我们去看雪!”陆如黛抱起了罗羽。
“先给孩子再穿上一件衣服。”屋子里传来了罗母的声音。
不一会儿,里面的四个人都出来了。此时,雪花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罗平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脸上现出喜色道:
“大学兆丰年啊!”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罗信脸上挂着笑容望了过去,便见到一个家丁匆匆来到他跟前施礼道:
“侯爷,门外有人自称是侯爷的亲戚到了。”
“我的亲戚?”罗信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你姓什么?”
那个家丁摇头道:“他没说,只是让我通报侯爷,说是您北方的亲戚到了。”
“北方的亲戚?”罗信拧眉思索起来。
罗府门外。
那个男子负手站在门前,嘴角浮现着激动的笑容。耳朵突然耸动了一下,转过头向着街上望去,便见到一个男子骑着一匹马,旁边还有着一辆马车,正顺着街道向着这边行来。他也没有在意,便又转过头,望向了罗府的大门。
“嗯?”
门前的男子眉头一皱,又将头转了过去,望向了旁边。眼中便现出了一丝戒备,一只手便缩进了袖口,握紧了一柄短刀的刀柄。便见到刚才向着他这边驶来的那匹马和马车都停了下来。那个马上的男子翻身下马,凝目向着门前的男子望了过来,然后目光落在了门前男子握着缩回袖子里,握着刀柄的袖口,眼中现出了一丝凌厉,一只手也缩进了袖口。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让两个人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和迷离。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动,渐渐地,似乎两个人从对方的体型上认出了对方,身上的杀气渐渐消散,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张开嘴,刚想要说话,却又同时转头望向了大门。
“嘎吱……”
角门再一次被打开,罗信的身形出现门内,举步卖了出来,目光向着两个男子望了过去。然后又将目光望向了两个马车上的两个车夫。
站在门前的两个男子,还有坐在马车车辕上的两个男子都含笑地望向了罗信,只是他们也不上前,也不说话,就是那么笑眯眯地看着罗信。
罗信上下打量着四个人,脸上渐渐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回头对家丁道:
“开门!”
大门打开,罗信和那四个男人也都不说话,悄无声息的进入到大门,然后大门关上。罗信依旧不言语,只是带领着众人向着后花园行去。
来到后花园前,便见到鲁大庆和万大全带着人紧守在门前,见到罗信来到跟前,低声道:
“侯爷,里面的下人和丫鬟都被清出去了,留下的人都是我们军中的人。”
“很好!”
罗信点点头,举步向着大门内走去。背后的两个男子牵着马跟着进去,在他们的后面是两个车夫赶着马车进入到大门,随后鲁大庆和万大全在外面将大门关上。
“不器,你还没有见到我们,就猜到是我们了?”
左侧的男子问道。见到罗信径直将他们带进了后园,而且还让鲁大庆和万大全将里面原来的下人和丫鬟都清空了,换上心腹军中弟子,两个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罗信笑道:“我在北方和南方又会有什么亲戚?看,我爹娘来了。”
这个时候,便见到罗平夫妇走在前面,陆如黛抱着孩子走在后面。那两个男子急忙松开了马缰,快步迎着罗平夫妇走了过去,来到跟前,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跪倒在地。
“孩儿罗青拜见父母大人!”
“侄儿罗胜拜见二叔二婶!”
罗平夫妇去没有去看跪在身前的两个人,而是将目光望向了此时已经从车辕上下来的两个人,随后罗平夫妇向着那个老者奔跑了过去,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
“爹……”
老者伸出手,颤抖地扶起了两个人道:“好孩子!”
“二弟,弟妹!”另一个男子走了过来。
“大哥!”罗平夫妇泣声道。
“嘎吱……”
两辆车的车厢打开,从里面下来一群人,左边的车厢内走下来一个年轻妇女和一个中年妇女,手中牵着一个小孩,来到老者面前跪下。
“儿媳拜见父亲。”
“孙媳拜见爷爷,举儿,叫太爷爷!”
“太爷爷!”小孩奶声奶气地唤道。
“好,好!”罗恒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从右边的车厢内下来两个妇女和一个小孩。一个年轻的妇女和一个老太太。年轻的女子一手牵着那个小孩,一手搀扶着老太太。刚刚站起来的罗平夫妇,还有罗野等人又再一次跪下。
“孩儿罗野拜见母亲。”
“孙媳拜见奶奶!”
这个时候,罗信带着陆如黛也走了过来,跪了下来。
“孙儿拜见爷爷奶奶!”
“孙媳拜见爷爷奶奶!”
“吾家麒麟儿,快起来!”罗恒夫妇一起将罗信和陆如黛搀扶了起来。
罗信夫妇和爷爷奶奶说了几句话,又朝着罗野夫妇跪了下去。
“侄儿拜见大伯,大伯母!”
“侄媳拜见大伯,大伯母~!”
一时之间,相互拜见,热闹而纷乱。最后还是罗恒道:
“好了,大家都不是外人,不用那么多虚礼!”
“对对对!”罗平连忙接口道:“我给大家已经安排了住处,也烧好了洗澡水。大家沐浴一下,去去旅途的劳累,然后我们就开饭。”
“是要洗个澡。”
“为了赶路,午饭都没吃,早就饿了。”
在众人一边的闲聊中,罗平一家将罗恒夫妇,罗野夫妇,罗青一家三口和罗胜一家三口,各自安排了一个房间。
冬日的天短,近一个半时辰后,天色已经近黄昏,所有人都才先后梳洗完毕,换上了新衣,在后园的大堂内,摆放了两桌。男子一桌,女子和孩子一桌。
此时除了罗恒,罗野,罗青和罗胜等人的脸上折子都已经没有了,更是没有爆皮。即便是罗恒,也没有了爆皮。罗平好奇地问道:
“大哥,你们脸上的那些折子和爆皮是怎么弄的?”
*
*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庞大的计划
“很简单的。”罗野笑道:“弄些米饭浆抹脸上,等米饭浆干了之后,就是那个样子。呵呵老师”
罗平点点头道:“虽然简单,却实用,连我都很难认出你们来。这要不是心中有准备,而是在路上遇到,绝对认不出来。”
一旁的罗信望着罗青和罗胜道:“大哥,堂兄,你们两个这是约好的?”
“不是!”两个人同时摇头。
罗信不由笑道:“那真是好巧!”
罗青和罗胜相视而笑道:“确实好巧!”
然后两个人分别将目光望向了罗恒和罗野,罗野又将目光望向了罗恒,罗恒便笑道:
“就由你们两个和不器说吧。”
两个人点点头,对视了一眼,罗青含笑道:“堂兄先说吧。”
“也好!”罗胜组织了一下语言,望着罗信道:“不器,如今台湾发展的不错,造船方面已经全面超越海上所有的势力。而且我们已经开始研究建造你说的那种铁船。”
罗信的眼睛便是一亮道:“蒸汽机研究出来了?”
“还没有!”罗胜含笑道:“不过已经有着很大的进步,那些工匠说,最短一年,最多三年,就能够研究出来。”
“好!”罗信欣喜道。
“火炮和火枪技术也在继续研究,只是像你说的那种子弹和炮弹无法制作出来。”
“电研究得怎么样?”
“研究出来一种手摇发电机,正在研究风力发电。”
“等你们研究出来风力发电,就可以研究一种机器,叫作车床,还要冲压机等等,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大概的方向性资料,让那些工匠研究。当他们将这些机器制作出来,造子弹和炮弹将没有问题。”
“好!”
罗胜大喜,他可是尝到了科技的好处,如今他的船队在海上已经无敌,而且凭着热兵器的装备,在一个个岛屿上登陆也是无敌。
“不器,如今琉球和王直当年在日本占据的三十六岛也都被我们占据,而且发展得不错,日本在地理上已经被我们完全包围。”
罗信眉毛一挑道:“日本的战国时代结束了吗?”
“还没有!”罗胜摇头道:“不过据我们观察,也快要结束了,日本经过战火的洗礼,已经非常虚弱。如果现在和日本开战,我坚信很快就会彻底占据日本。”
罗信沉思了一下道:“具体时间堂兄自己拿捏吧。”
“好!”
“有什么困难?”
“粮食!”罗胜道:“台湾发展得太快,又吞并了琉球和三十六岛,人口剧增,而种植面积不够,所以缺少粮食。虽然和大明贸易交换了一些粮食。但是,我们很多东西都不能够和大明交换,比如火器和船舶等。所以,交换的粮食还是不够,等到占领了日本,恐怕粮食会进一步成为问题。”
“占据了日本之后,粮食就不会成为问题了。”罗信含笑道。
“为什么?”
“日本有着大量的银矿。”
罗胜神色一喜,随后又是摇头道:“即便是有着大量的银子,也换不到粮食啊。大明的粮食自己都不够吃。”
“去岭南,那里有一种水稻,能够一年三熟。只要你有银子,想换多少,就能够换多少。”
“真的?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运输!大明解决不了运输,从陆路运输,根本就是在赔钱,消耗太大。而你们却没有这个问题,因为你们可以通过海运。”
“太好了!”罗胜兴奋地望着罗信道:“不器,你什么时候去台湾看看?”
“再说吧!”罗信想了想道。
罗胜也知道罗信的难处,不可能随意离开京城那么久的时间。于是便道:
“不器,你还有什么吩咐?”
罗信思索了一下道:“没有了,你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针对日本。”
“明白。”
罗信将目光望向了罗青。罗青含笑道:“如今草原已经完全统一,拥有二十万兵马。我的问题也是缺少粮食。虽然陆伯父那边一直在支援,但是草原修生养息这么久,人口越老越多,需要的粮食也越来越多。有些不够,陆伯父也很愁。”
罗信将目光望向了罗胜道:“你回去之后,先将岭南的事情放在第一位。那里虽然有大明的官府,但是局势十分复杂,大明官府能够控制的领土还不到岭南的三分之一。你可以先用玻璃……对了,岭南那边蚊虫特别多,我一会儿给你一个蚊香的制作方法,你们可以在岭南那边先扶植一个土著,然后通过那个土著用玻璃,蚊香等货物和他们交换粮食。交换的粮食一半自己留着,一半和大哥交易。大哥用草原上的马牛羊和你交易。”
“好!”罗胜欣喜点头道:“我们那边正好缺少马牛羊。而且一旦解决了粮食问题,有了充足的粮草,占据日本就更不成问题。”
“我那边最多的就是马牛羊。”罗青呵呵笑着说道。
解决了粮食问题,大家都很高兴。罗青望着罗信道:“不器,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总不能够,堂兄那边还有仗打,总不能够让我养着二十万军队,什么也不干吧?”
罗信思索了一下道:“对西域出兵吧。”
“对西域出兵?”
“不错,打通丝绸之路。到时候你们不必亲自去做贸易,只是在草原到西域的沿途上,建立城池,收取过境税收就可以了。”
“就像市舶司收取关税?”罗青眼睛一亮。
“对!”罗信点头道:“你们收的就是关税。当然,你们也得保证沿途的安全,定期出去剿匪,只有道路安全,才会有更多的大明商人和西域各国商人来往丝绸之路,你们坐收的关税才会越来越多。”
“这没有问题!”罗青摩拳擦掌道:“西域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国,都是一些小国,征服他们根本就没有难度。”
“大哥,你记住,我们要的不仅仅是征服,将他们当做我们的属国。我们是要那些西域小国消失,只是成为我们自己国家的一个州一个府。”
*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王翠翘正式露面
“明白!”罗青欣然点头道:“你送来的那些读书人经常给我讲一些治国的道理。.特别是秦始皇的那些什么书同文,车同轨什么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罗信便朝着罗青竖起了大拇指,罗青便呵呵地憨笑着。罗信想了想道:
“打通西域之后,你们会到达阿拉伯……就是天方国。先不要和天方国冲突,他们的实力不弱。他们十分喜欢我们的丝绸,和他们‘交’易。”
看到罗青的脸上现出不服之‘色’,罗信便笑道:“你们先和天方国做贸易,军队可以去天竺,天竺很弱,但是遍地都是粮食。将天竺征服,将不会再缺粮食,那个时候,便不需要岭南,堂兄这边可以直接从天竺运粮食。堂兄这边分出一些工匠去大哥那里,建立工坊,等着大哥的军队配备了火器之后,可以考虑征服天方国。等吃完饭,我给你地图,我们再详谈。”
“不器,只要有粮草,我们征服如今的日本轻而易举,那之后我们做什么?”罗胜急道。
“有很多事情可做!”罗信的目光变得深邃:“有高丽,还有南洋……”
关于这些计划告一段落,罗平望向罗恒道:“爹,明日三弟一家会来我这里守夜过年……”
“他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吧?”罗恒问道。
“嗯,不知道。”罗平点头道。
“那就让他继续不知道吧。”
“可是……如何隐瞒?二弟一家原来可是随意进出后园的。”
罗恒的目光便望向了罗信道:“不器,你觉得是否可以告诉你二叔?”
罗信想了想二叔的‘性’子,虽然如今死死地站在自己的阵营,但那也是站在大明朝堂上,自己的阵营中。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这些事情,已经死去的罗青和罗胜还活着,还干出了这样的事情,真不知道他是否能够隐瞒得住,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准备怎么安排?”罗恒继续问道。
罗信思索了片刻道:“过年的时候,我的同僚,还有父亲的同僚,会有很多来府里,而且二叔他们一家会一直在这里过完十五。要不,我给爷爷重新安排一个地方吧。平时我们会时常过去,只是不能够陪着爷爷一起守夜。”
“好!”罗恒点头。
“一会儿我就安排,明天一早你们就住过去,下午二叔他们就好来了。”
一灯如豆。
书房内。
总共七个人,六男一‘女’。
分别是罗恒,罗野,罗平,罗青,罗胜,罗信和王翠翘。
在这里罗信的辈分和年龄最小,而王翠翘是罗信的妾,自然要先逐个拜见。罗恒等人也都知道王翠翘在整个罗家集团中的地位。
王翠翘是罗信的特务头子,手中掌握的可不仅仅是密探,而且还掌握着大量的刺客和死士。就拿密探来说,罗恒等人心中都知道,在他们各自的地盘中,便有着大量的来自王翠翘的密探,说不定他们信任的手下,官员,武将就是王翠翘的密探。
罗信如今有两大势力,一个在草原,以自己的大哥罗青为首。一个在海上,以自己的堂兄罗胜为首。
即便是自己的大哥,罗青也未必就没有自立的心思。就更不用说罗胜了。
但是,两个人却都没有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在草原,二十万大军之所以听从罗青的指挥,那是因为罗青是罗信的大哥。而罗青手下的汉人,都是罗信的心腹,比如鲁仲连。而草原人也有着一股不小的势力以钟金哈屯为中心。最重要的是,罗青知道王翠翘的人无孔不入。如果他有什么心思,恐怕还没有等到他做出什么来,罗信就已经知道了。
他是看着罗信一步一步崛起的,当初一个被分家,眼看就要过不下去的家,生生地被一个年仅八岁的罗信给过得红红火火。一直到罗信运筹帷幄,罗信在罗青的心中和神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
罗青本‘性’就憨厚,其关刀和兵法都是罗信教的,他如果想自立,根本就过不去自己心中这一关。所以,罗青倒是本本分分地为罗信经营着草原一切。
罗胜是又想法的,但是这个想法被他捏死在发芽中。他的想法和罗青大部分相同,他深深地知道,只要他有什么想自立的一点点行动,不说罗信会立刻知道,恐怕他的手下几乎没有人敢跟随他。
刚开始的军队都是罗信从北方边关请来的八千老兵,这些老兵就是奔着罗信来的。他们的心中一直把罗信当做主公,而把罗胜当做带兵的将领。后来部队逐渐扩大,这八千人分领各军,将军队掌握在手中。罗胜也不是没有想到掌握兵权,但是平时这些将军都非常听从罗胜的命令,罗胜让他们打哪儿,他们就打哪儿。但是,一旦想要把这八千人调走,重新洗牌,却得到极大的反弹。这八千人根本就不听,将军权死死地把在手中。而且对罗胜说道:
“只要罗信来发句话,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们是罗信的家臣。没有罗信的命令,他们手中的兵权,谁也夺不走。”
而且不止这些,那些文人也都是罗信救出来,送到的台湾,即便是他拉拢了几个心腹,但是大部分依旧只认罗信为主公。这让罗胜非常的无奈。而且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拉拢,甚至偷偷‘摸’‘摸’都得小心翼翼。
后来他干脆就捏死了自己这个想要自立的想法,罗信都没有来台湾,只是遥控,他就不是罗信的对手,如果自己做得不机密,被罗信知道了,亲自来到台湾,可以想象他的一个什么结果。
所以,他承认不如罗信,也就认命了。
这次罗青和罗胜前来帝都,都是真正放下了心中所想,而且他们两个人发现自己的势力发展也都到了一个瓶颈,以他们两个人的智慧,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所以才不约而同前来。
如今听了罗信一番计划之后,两个人心中对于罗信就更为叹服,彻底熄灭了心中过分的念头。此时见到王翠翘,自然十分客气。虽然是王翠翘以罗信小妾身份来拜见他们。但是他们却一个个站起来,纷纷还礼。
*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陆如黛的想法
众人见过之后,罗信便将众人召集在中间的桌子周围。此时在那里摆放着一张地图。罗信指着地图上的一条红线道:
“大哥,这条路就是丝绸之路,这条路上画的圈圈就是西域三十六国,这个大圈就是天方国,这个大圈就是天竺国,这条线就是通往天竺国的路径。我先给你说说西域三十六国……
大约一个时辰后,罗青满脸的兴奋。罗信将目光望向了王翠翘道:
“翠翘,从这里离开之后,立刻开启针对西域三十六国,天方国,天竺国的侦查。要详细的地形,人口,国力,军力等等,越详细越好。
“嗯!王翠翘点头。
“需要多久?”
王翠翘沉吟了一下道:“只是摸清楚西域三十六国,恐怕最少需要三年时间。如果再想要摸清天方国和天竺国,需要更多的时间。”
“那就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大哥开始对西域三十六国动兵,占据西域三十六国,然后还要彻底消化,需要的时间不短,而在这个时间内,你可以去摸清天方国和天竺国。”
“是,没问题!”王翠翘干脆地应道。
罗信收起了地图,又铺上了一张海图,转向罗胜道:
“堂兄,这是一张海图。台湾岛在这里,这里是琉球,这里是日本,这里是高丽。这里是南洋。如今你们下一步行动就是针对日本。”
“翠翘,我们对日本有渗透吧?”
“有!”
“好,你将资料整理一下,然后交给堂兄。”
“嗯!”
“堂兄,拿到资料后,派人根据资料,针对日本进行进一步渗透。但是先不要动日本。”
“那我们干什么?”
“看这条线。”罗信指着一条线道:“这条线是通往岭南的航线,你们先去岭南,解决粮食问题。”
“好!”罗胜的脸上现出了兴奋之色。如今他们什么也不缺,不缺兵,不缺将,不缺船,不缺兵器,缺的就是粮食。只要能够解决粮食,便可以横扫日本。
“那我们这三年做什么?”罗青急道。
“这三年,你们也会很忙。”罗信道:“堂兄会派一部分工匠给你们,你们要制造枪炮。制作出来之后,你们便要成立火炮营,火枪营,成立之后,便需要训练。这都需要时间。同时你们要大力发展畜牧业。因为当堂兄解决了岭南,有了粮食之后,会用粮食换你们的马牛羊。”
“有事情做就好!”罗青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八个人开始你一眼,我一语,在罗信制定的方针政策的基础上,开始一项一项地完善,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才形成了两份完整的计划。
一份属于草原罗青,一份属于海上罗胜。
“翠翘!”罗信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歉意道:“劳累你了,你需要立刻去为我爷爷他们安排一个住处,我们吃完早餐之后,你便派人来将我爷爷他们接过去。”
“老爷,安排住处没有问题,我们在京城有着几处圆子。在东城有一处圆子,里面有着三十二间房,还有着一个后花园,完全够老太爷他们居住,只是需要打扫一下,我立刻回去安排人打扫,一个时辰后,我在后门接老太爷他们。”
“我送你出去!”
“谢老爷!”
王翠翘又和罗恒等人逐一施礼告辞,退出了屋外。罗信取出了一件大衣给王翠翘披上,两个人向着月亮门走去。
走出月亮门,便见到晨雾中,一个身影站在那里。王翠翘的身子就是一僵,那晨雾中的人正是陆如黛,此时陆如黛身上的衣衫都已经微湿,可见陆如黛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
“黛儿,你怎么在这里?”罗信疾步上前。
王翠翘脸色变幻,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见到陆如黛,心脏不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不知道陆如黛等在这里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来训斥自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陆如黛的身前,向着地面跪了下去道:
“翠翘见过姐姐。”
陆如黛伸手扶住王翠翘,含笑道:“妹妹不必多礼,你在外经历风霜为家里做事,我在这里等你,就是想要和你说一声,辛苦了!”
王翠翘眼中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陆如黛的话表明,作为大妇,真正地接受她了。以后她也有家的人了,有根的人了。不再是孤魂野鬼了。
虽然罗信早就接受了她,承认她的身份和地位。但是作为罗信的妻子,只要没有承认她王翠翘,她王翠翘就不是罗家真正的人,只是罗信在外宅养的女人罢了。
“谢谢姐姐!”
“妹妹,姐姐为你准备了早餐。”
王翠翘要比陆如黛大很多,但是两个人姐姐妹妹地去却叫得十分自然,王翠翘叫陆如黛姐姐,陆如黛叫王翠翘妹妹,那是王翠翘自认身份比陆如黛低,也是陆如黛彰显自己在罗家的身份和地位。
王翠翘望向了罗信,她还要去为罗恒他们安排住处,但是又不好拒绝陆如黛,毕竟陆如黛在这里等她这么久,而且还准备了早餐。罗信便笑道:
“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吃吧,吃完了,再去为爷爷安排住处。”
因为有事,三个人吃的都很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王翠翘就离开了,罗信和陆如黛一起将王翠翘送到了后门。见到王翠翘的背影消失,罗信将门关上,和陆如黛并肩往回走。两个人默默无语,眼看着走到了月亮门。陆如黛轻声道:
“相公,把翠翘接进府里吧。”
“不行!”罗信轻轻摇头道:“她在外面有事情做。”
陆如黛便有些闷道:“钟金哈屯在草原为你做事,王翠翘在京城为你做事,就我一个无所事事。”
罗信轻笑道:“你怎么没有事情做?我不是将镖局,车马行,还有大明海贸这些咱家的生意都交给你打理了吗?”
陆如黛更加郁闷道:“我那算什么打理?只是看看账本,又不能够经常出府,更不能够去各个州府查看。”
*
*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过年
罗信想了想道:“等着孩子再大一些,如果你想要出府,哪怕去各地查看,也随你。到时候我派一些护卫给你。”
“真哒?”
陆如黛的小脸兴奋地红扑扑的。
“当然是真哒!”罗信笑着揉了揉陆如黛的脑袋,陆如黛抬手将罗信的手打开道:
“讨厌,头发都乱了!”
“呵呵……”罗信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家的女人不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出去就出去。不过……”
罗信转过头上下打量着陆如黛,陆如黛便有些紧张道:“不过什么?”
“不过,你的身体太弱了。虽然不会让你打打杀杀,但是旅途的劳累也会让你身体垮掉的。”
“那……怎么办?”陆如黛的脸上现出了沮丧之色。
“别沮丧!”罗信又拍了拍陆如黛的脑袋,陆如黛不满地赌气了嘴巴,摇晃了下脑袋。罗信便道:
“你怎么也得在府里待一年,这一年我教你练武。”
“练武?”陆如黛长大了嘴巴。
“不求你能够打打杀杀,最起码将你的体力练出来。”
“我……行吗?”陆如黛有些不自信。
“怎么会不行?”罗信停住了脚步,望向陆如黛的目光变得温柔,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陆如黛的滑腻面庞道:
“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们两个在太行山的经历吗?那样的生死经历我们都有过,你还怕什么?”
陆如黛的目光一下子也变得如水一般温柔,将身子缓缓地依偎进了罗信的怀里。
王翠翘的动作很快,只是一个多时辰,便再次来到了罗府。而此时罗恒,罗青和罗胜等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从后门跟着王翠翘离开了。罗平夫妇也跟着去看看新园子。只要罗信留在府里,府里总要留人,因为一会儿,罗智一家就好来了。
送走了罗恒等人,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罗信匆匆地吃了午饭。罗智一家便已经来到了罗府。罗信将罗智一家子应了进来,罗智便奇怪道:
“二哥和二嫂呢?”
“说是出去走走,中午饭都没有在家吃,估计很快就会回来。”罗信笑答。
罗智的脸上便有着一丝不悦,不管怎么说,大过年的,自己这个弟弟来了,做哥哥的不在家,说不过去。小婶偷偷地拽了罗智一下,如今小婶对罗信可是畏惧的狠。罗信的一步步成长她都看在眼里,在她眼里,罗信才是罗家真正的家主。罗智也只是在心中不悦了一会儿,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毕竟他平日就经常来罗信这里,而罗平也经常不在家,而且他是和罗信,周玉等人混在一起,即便是平时来了,也没有次次去见一见自己的二嫂。所以,他反倒习惯了没有罗平夫妇的情况,又和罗信说笑起来,这让罗信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件事是自己父母的差错。
没和罗智言谈多久,罗平夫妇便回来了。罗信便彻底松弛了下来。小婶和罗母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罗平和罗智捞着家常客。
实际上,罗平和罗智没有多少共同语言。罗智是一个文人,罗平是一个武将。两个人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只是大过年的,两个人只好捡着家长里短聊着。
罗智的儿子罗文,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文质彬彬,倒是和罗智的气质很像。不过对罗信似乎很惧怕,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罗信突然想起来,好像罗文也是秀才了,只是不知道如今是不是举人,如果是举人,过完年,也该会试考进士了。便开口问道:
“文弟,你如今是什么功名?”
罗文的脸色就是一红,尴尬地低下了头,声若蚊鸣的说道:
“秀才!”
而这个时候,罗智转过来,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神色道:
“他乡试没有过!”
罗信便笑笑道:“小叔也不要太苛求文弟,今年不行,来年再考,文弟还年轻。”
“也只能如此了!”
过年祭祖是一件麻烦的事情,然后又要守夜,待天明,便到了大年初一。吃了饺子之后,罗信补了一个觉,然后便离开了府中,而罗平和罗智也离开了,三个人都有各自的上司,朋友需要去拜年。
不过,罗平和罗信都有心事,只是走马观花地拜见了几个重要的人,其余地只是派家人送去了贺帖,不到中午十分,罗信和罗平便先后来到了罗恒他们的住处。不过罗母和陆如黛没有来,而是留在了府中陪着小婶。
如此过了十五,罗恒等人终于将计划完善得不能够再完善了,这才依依惜别,离开了京城。
京城的读书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因为马上就要春闱了,各州府的举子都开始向着京城汇聚。大街上倒出都是儒袍冠带,各个客栈也开始客满。房价都长了十倍,就连饭馆的菜价也长了几近十倍。
寺庙道观都成立寒门举子借宿的地方,风尘之地,也涌进了大量的各地举子,吟诗作对,夜夜笙歌。
这一日。
旬休!
徐时行跑来罗府,徐时行已经被嘉靖帝给调了回来,通过了市舶司的动荡,嘉靖帝感觉徐时行的能力还有点儿差,便把他调了回来,索性让张居正兼任市舶司提举。
实际上,徐阶更想将张居正调回来,因为他感觉到自己需要张居正在京城帮助他,他都后悔将张居正弄到杭州了。反正徐阶已经不能够染指市舶司了,留着张居正在杭州做什么?
至于徐时行,都不和自己一条心了,管他去死!
但是,嘉靖帝偏偏将徐时行给调了回来。徐阶心中便郁闷。是不是调回来徐时行,他徐阶做不了主,但是怎么任用徐时行他还是能够做主的。因为嘉靖帝只管将徐时行调回来,至于给徐时行安排什么位置,他才懒得管。直接扔给了徐阶和高拱。
高拱对于徐时行的人品和阵营有些拿不准,毕竟徐时行可以说是背叛了徐阶,这让徐时行的人品消耗了不少。而且徐时行也没有明显地露出来站队的倾向,只是和罗信走得较近,这便让高拱更不想将徐时行拉进自己的阵营。但是也犯不上去打压,只是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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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章 又到会试时
但是,他的冷眼旁观,便已经将徐时行推下了悬崖。既然他不管,那就由徐阶做主了,徐阶怎么可能给徐时行好脸色?
便把徐时行打发到工部去了,徐时行去了工部,也被人冷眼,安排了一个闲置的位置,整天闲得身上都长青苔了。
如果只看闲,他和罗信差不多,只不过罗信手下还管着一批人,自己大小是一个部门的头头。而徐时行就凄惨了许多,没什么管的人,管他的人倒是不少。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人都苍老的许多。
心情郁闷,也没有几个朋友。这不是旬休,闲着无事,便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儒衫,晃晃荡荡地来到了罗府。
罗信看着晃悠了进来,心中就想笑,不过还是憋了下去,人家如今过得已经够凄惨了,这个时候,当着人家面笑,不地道。
两个人并着膀子,向着罗信府里晃荡着,罗信的府邸原来可是严嵩的,被嘉靖帝赐给了罗信,这个府邸那个叫大。而如今十五过去了,罗恒他们都离开了,老爹也去军营了,家里也就剩下了罗母,罗信,陆如黛和罗羽。而且罗信的下人也不多。偌大的一个府邸,便显得十分冷清。再加上是冬天,便显得十分萧索。徐时行将双手抄在袖子里,一边晃荡,一边向着四处张望道:
“这么冷清啊!”
“呵呵……”
徐时行横了罗信一眼:“呵呵什么?”
“呵呵……”
“没意思。”
“呵呵……”
徐时行便有些无语,顺着石子路向着罗信的书房走去。还没有走到书房,徐时行便道:
“算了,不去你书房了,我们两个出去走走。”
“有什么可走的?”罗信摇头道:“还是去我书房,我让下人弄几个小菜,我们两个喝一杯。”
“咱俩出去吃。”徐时行道。
“出去吃?你请客?”
“我请就我请。”
罗信脚步不停道:“怎么想起来出去吃了?”
“也不是!”徐时行有些落寞地说道:“如今天下举子都入京了,我们出去走走。”
罗信便笑道:“怎么?你这个榜眼,想要重温一遍回忆?”
徐时行便嗤了一声道:“当着你这个状元的面,提我这个榜眼干什么?别废话,我们出去走走。”
“好,等我换件衣服。”
两个人来到了罗信的书房,罗信让徐时行在书房内坐等,自己去堂屋换衣服。不一会儿,罗信换了一件和徐时行一样的,半新不旧的儒衫走了进来。徐时行上下打量着罗信道:
“你一个土豪,怎么弄这么一件衣服穿?”
罗信撇了撇嘴道:“说好了你请客,如果我穿着华丽丽的,然后还让你算账,这不合适。”
徐时行便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和罗信并肩走了出去。只是心中却是热乎乎的。他知道这是罗信得意穿的和他一样,以免自己不舒服。
两个人走出了大门,罗信打量了一下徐时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由哑然失笑。徐时行便道:
“你笑什么?”
罗信风骚地弹了弹袖子道:“你说我们两个在别人的眼中,想不想两个进京赶考的寒门子弟?”
徐时行也就比罗信大五岁,如今罗信二十一,他二十六。这样年级的举人真是算年轻的。问听到罗信所言,徐时行打量了一下自己和罗信,也不由笑了起来。风骚地甩了一下头道:
“你说会不会有富家小姐看上我们?”
“做梦吧你!”
罗信说完,便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徐时行也放肆的大笑,两个人走在大街上,肆意的笑,引得周围的路人指指点点。
“看那两个人。”
“有什么可看的,两个穷书生。”
“这两个人多傻啊!应该是第一次进京吧,看到什么心情都好,土包子进城啊!”
“别那么说,这个时候进京的书生,都是举人。”
“怕什么?不过是两个穷书生罢了,你还真以为他们两个能中进士?”
“……”
徐时行和罗信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袖飘飘的向前走去,留下了背后一片嘲讽的目光。
大街上来来往往有很多读书人,这些读书人旁若无人地谈笑着,都在展望着即将到来的会试,一个个信心十足。看着这些人兴奋的神色,罗信和徐时行的情绪也好了起来。
靠近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来到了太白居,在一楼大堂内寻了一个角落坐下,点了四盘菜,一壶酒。这个时候的菜价和酒价都翻了将近十倍,让徐时行心痛得直咧嘴。罗信“吱”的一声喝了一口酒,看着徐时行心痛的模样道:
“该!让你这个时候跑出来喝酒,在我家里喝不行么?”
徐时行收起了心痛的表情,撇了撇嘴道:“在你家没气氛。”
“行,行,又不是我请客。”
两个人出来完全是放松心情的,所以两个人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周围那些书生的谈话。
在这个赶考的时节,京城本地人没有彪呼呼地跑酒馆来吃饭,太贵了。所以,此时在太白居内吃饭的人几乎都是外地前来京城赶考的举子。也就罗信和徐时行这两个冒充的人坐在角落里,喜滋滋地偷听,回想着青葱岁月。
此时在太白居内的举子来自天南海北,但是总体上分成两个集团,一个来自北方,一个来自南方。
别说是大明朝,自从有了科举之后,就有南北之争,谁也不服谁。
这不?
在这个太白居的一楼大堂内,便分成了两个集团。双方不交谈,只是和自己一圈的人交谈,但是在交谈的话中,就算没有贬低对方,却是一直再高台自己这一方。刚开始的时候,声音还小,随后声音便渐渐地大了起来。到了最后,言谈中便有了贬低对方的话语,双方很快就争论了起来。
没什么好争的,实际上在大明朝,北方的读书人很明显不如南方人。前三甲如不是罗信横空出世,就从来没有过北方人。所以,那些南方的举子一直十分骄傲,此时在太白居内,口中一个个名字点出来,脸上的骄傲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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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飘香楼
但是,偏偏又了一个罗信,而且罗信年仅二十一岁,却已经是大儒。所以,南方举子点出一个名字,北方这边就贱贱地说一边罗信的名字。
不管你说谁的名字,我就一边罗信的名字。这让南方的举子气得肝疼。但是,又不能够贬低罗信。罗信的名望在这些举子心中非常高,更何况,罗信在京城的时候,京城在自己的书局二楼给北方读书人讲课,被北方举子视为恩师。
同样,不要忘记了,罗信在南方可是做过杭州知府,也曾经多次讲学,每个月都会在府学给慕名而来的南方学子讲课,也同样被很多南方学子视为恩师。
这让他们怎么贬低罗信?
特别是罗信在东南剿灭倭寇,更是让罗信的地位在南方举子心中特别高。
既然贬低不了罗信,读书人就是这个毛病,一争起来,便要比试。于是,南北两方举子便开始比试了起来。
比试的内容自然不会是经义,比的也只有诗词和对联。双方你来我往,倒也精彩纷呈,只是并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罗信和徐时行也只是听个热闹。如此,双方竟然没有分出胜负,这让罗信和徐时行都感到吃惊,徐时行小声道:
“不器,自从你夺了状元之后,北方士子的学问见长啊!”
罗信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这也是复兴社的功绩之一,这些年,复兴社一直致力于提高北方学子的学问,想要大明兴盛,南北不能够差异太大。”
两个人正说着,便听到一个大嗓门道:“你们的诗词明显不如我们,却还不服,这样比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北方士子不敢了:“什么叫我们的诗词明显不如你们?我倒是觉得你们南方士子的诗词就是无病呻*吟,不像大丈夫。”
紧接着双方又争吵起来,之乎者也满天飞,看的罗信和徐时行这两个无良人乐得直呵呵。
“我们这样争着也分不出胜负,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此时一个南方士子站了起来。
“你说。”北方士子也不甘示弱。
“既然我们双方都不服对方,分不出胜负,那不如找一个裁判。”
“行啊,你说找谁吧。”
那个南方士子潇洒地一挥袍袖道:“听闻花漫香是京城第一头牌,精通诗词歌赋,我们不如去飘香楼,请花漫香为我们评判。”
众士子闻听,不管北方士子,还是南方士子眼睛俱是一亮,纷纷呼好。
花漫香作为京城第一头牌,连续三届的花魁,闻名大江南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平时这些士子想要见花漫香一面,那可是千难万难。但是,众人却都知道,这次他们一定能够见得到。因为他们这么一群士子前往,请花漫香作为评判,也是花漫香提高知名度的一个机会。
这些人都是谁啊?
叫出来一个都是举人,而且等着会试之后,这里面就不知道有几个进士。这不是一个两个,如果只是其中的一个两个,花漫香不会在意,这特么的是一群,这就好比是一个文会,还是高级文会。
说句实在话,这种机会即便是花漫香也不是说能够碰到就能够碰到的。这要是有谁做出了一首好诗词,传唱出来,绝对会让花漫香名声再拔一个尖儿。若是这群人中将来有谁中了进士,她花漫香就是曾经给进士做过评判,够她显摆好几年的。
于是,这一群人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脑闹哄哄地就出了门,向着飘香楼走去。徐时行望着罗信道:
“我们也去看看?”
“走着!”
罗信站了起来,一副大人的模样,向着外面走去。徐时行气愤愤地算了账,跟着走了出去。
“哎,不器,你说他们谁会赢?”
“管他谁赢,我们只是为了看热闹,放松。说实话,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徐时行也心有戚戚,虽然他和罗信都闲得浑身长青苔,但是他们两个的心里每时每刻都没有休息,徐时行在总结自己的得失,想着自己的未来。而罗信更是有着庞大的计划要去关注。每天都有消息从王翠翘那里传到他的手上。他的清闲只是看在别人的眼里,实际上他并不清闲。反而紧张的很。
不过,他这种老老实实在詹士府,门头呆在家里,却赢得了众官员的好感。
嫉妒心人人都有,当官的尤其激烈。
罗信二十一岁,却做出了别人一辈子都做不出来的功绩,这怎么可能不让人嫉妒?
特别的那些老官员。
官场原本就讲究论资排辈,讲究年龄。罗信一个小年轻,取得了如此成就,他们不想自己的能力不如罗信,反而嫉妒罗信。疏远罗信,排挤罗信。
实际上,这就是罗信的岳父陆庭芳说的熬!
当官,你再有能力,也得熬!
罗信如此低调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不想被人注意,他好时刻关注着草原和海上的计划实施情况。一旦他高调,引人关注,害怕一旦碰巧被人发现了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另一方面,是罗信不想被牵扯精力,耽误了他对草原和海上的关注。
没有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却意外获得了众官员的好评。都觉得罗信这个小年轻懂事,内敛,不张扬。
罗信和徐时行跟在了一群举子的后面,乐呵呵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被人认出来。实际上,也没有人会想到罗信和徐时行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如今已经为官的人,会无聊地跟着他们。而且两个人还都穿着半新不旧的儒衫,就更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是真的将自己完全放松了下来,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举子,跟着……看热闹。
而且两个人的年龄实际上都不大,自从为官之后,神经一只绷得很紧,此时一旦放开了心神,都有一种想要疯一把的想法。
好在两个人的控制力还很强,只是保持着看热闹的水平,没有进一步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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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香香的小心思
一行人一路向着飘香楼走去,路上又不断地碰到其他举子,见到这么多人浩浩荡荡,便上来打听,这一打听,便就参加了进来,队伍便不断地扩大,等到了飘香楼,已经又数百人。
徐时行和罗信吊在了后面,看着队伍不断地扩大,徐时行有些担心地说道:
“不器,阵仗有些大啊!”
“越大越好啊!”罗信笑呵呵地说道:“我们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
“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儿?”罗信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们当初进京的时候,不也是经常吵?大规模的吵也不是没有。放心吧,读书人都是嘴炮,出不了什么大事,安心看热闹。”
听到罗信说读书人都是嘴炮,虽然没听说过嘴炮这个词,却也感觉到不是什么好话,便撇了撇嘴道:
“说的好像你不是读书人似的。”
“我也没说我不是嘴炮啊!”罗信乐呵呵的说道:“文官都是嘴炮,不是一个好嘴炮,当不了官。”
“说不过你!我还是去看热闹吧。”
这个时候,数百书生已经到达了飘香楼。飘香楼的妈妈见到这么多的书生,当时就慌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悬着心,哆嗦着上前,便见到那个南方大嗓门士子上前一步道:
“花漫香姑娘可在?”
“香香姑娘身子不舒服……”
那个南方士子一摆手道:“你不需用谎言欺骗我等,我等南北两方士子,准备文斗,经过商议,请香香姑娘为评判。你只要如实将此话告知香香姑娘就可以了。”
“吓死我了!”青楼妈妈拍着自己波涛汹涌的胸脯道:“原来是请我们家香香姑娘做评判啊,各位也先坐,我这就去请香香。”
“姑娘们,下来接客了!”说完,又朝着那些姑娘们喊道。
众人纷纷各自寻找作为,一楼和二楼,很快就被这些举子占据,好在此时只是刚刚过午,还没有到夜晚,飘香楼也没有其它客人,倒是给了这些书生一个召开文会的地方。
罗信和徐时行也跟着混了进去,跑到一个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坐下,很快便有青楼的姑娘送上瓜果和酒水,还给每张桌子上准备了笔墨纸砚。
飘香楼是不小,地方也够大,但是真就没有几百个姑娘,所以这些姑娘也没有接客,而是当成了端酒水和瓜果的服务人员,等一会儿,还要当收诗词的人。所以,这些姑娘穿梭在一个个座位间,倒是一脸的兴奋,因为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声势。
飘香楼来了这么多的举子,自然引起了众多的关注,而飘香楼又怎么会放弃这样的一个太高身价的机会?
所以,飘香楼派出了很多人出去宣传,很快就有更多的读书人向着飘香楼行来,这些人的到来,更是吸引了更多的人。飘香楼已经人满为患,大量的读书人都站在外面,等待着南北大战的开启。而且站在外面的书生也是泾渭分明,分为南北,互相讥讽着。
两个身影顺着街道走来,却正是徐阶的大儿子徐鲁卿和他的好友。徐鲁卿也是听到了南北大战的消息,便赶来看看,有没有值得招揽的人,如今徐阶父子也意识到罗信的复兴社对年轻人和年轻官员的拉拢,让徐党都快后继无人了。所以,徐阶和徐鲁卿商议,要在这次会试中,拉拢一些优秀的人才。而这种南北碰撞,是最容易发现人才的。所以,当徐鲁卿闻听这个消息后,便立刻赶来。
与此同时,香香姑娘也终于出现了。不过却没有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而是坐在二楼的一件屋子里。香香的丫鬟从房间内出来,目光扫过众举子,众举子虽然不满香香姑娘的傲慢,倒也静下来听着香香丫鬟准备说些什么。
香香丫鬟巧笑嫣然道:“各位举子老爷,既然请我家姑娘做评判,那我家姑娘也不能吝啬,我家姑娘说了,每个举子老爷写一首诗,或者一首词。到时候由我家姑娘评判,从中脱颖而出者,我家姑娘愿意与其共度良宵。”
“轰……”
飘香楼内就喧哗了起来,大家都知道,香香姑娘还一直守身如玉。今日是准备献身了。这一下子就让众举子激动了起来。这如果获胜了,不仅是名声鹊起,还能够一亲芳泽。
这……太诱惑了……
徐时行压低了声音道:“这位香香姑娘倒是聪慧。”
“怎么说?”罗信笑眯眯地问道。
徐时行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不信你不知道,装什么童真!”
“这位兄台,香香姑娘原本就聪慧啊,你才发现?”这个时候,旁边一个座位的举子探过头说道。
徐时行闻听,也不由翻了一个白眼。
在那个举子旁边的一个书生不由笑了一声,那个举子便道:“蓝兄,你为何发笑?”
那位蓝兄看了一眼徐时行,然后对着那个举子道:“那位兄台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那位蓝兄压低了声音道:“这位香香姑娘也是一个清高之人,恐怕也是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从良之人。如今这正是一个机会,相比在如此众多举子中脱颖而出的人,考中一个进士没有问题。而且有着很大的可能性进入三甲。在这样的场合,香香姑娘献身余他。那个人总不好共度良宵之后,便将香香姑娘抛在一边吧?势必会娶香香姑娘为妾,如此香香姑娘也算是找了一个令她自己满意的人。”
“这样啊!”那个举子呆呆地说道:“如果我能够脱颖而出,一定娶香香为妾。”
“噗……”罗信和徐时行忍俊不禁。
“笑什么?”那个举子横了罗信和徐时行一眼道:“我不能够脱颖而出,难道你们就能?”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原来是徐鲁卿被人认出来了。原本他只是想偷偷观察一下,但是外面的人太多了,想要观察飘香楼内的状况,就必须往里挤挤,只是他这一挤挤,便被发现了。
徐阶在南方的文名还是很盛的,而徐鲁卿和他的两个弟弟不同,很是有些学问的,在南方士林中名声也很响亮。而且他又经常回到南方处理府中的事情,每次回去,当地官员势必要欢迎一下,毕竟这是徐阁老的儿子,招待文人,自然要开文会。为徐鲁卿召开的文会,自然便有着大量读书人参加,所以太多人认识徐鲁卿。阁老的儿子,还是有太大的优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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