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信的脚步就是一顿,陈洪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这是也看到了嘉靖帝活不久了,在寻找后路。从这句话看来,嘉靖帝的情况真的很糟糕。见到陈洪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脸上便露出微笑道:
罗信客气了两句,便径直来到了玉熙宫外,见到了正阴沉着一张脸站在玉熙宫门外的李时珍。李时珍见到罗信,便抬步向着皇宫外走去,罗信急忙屁颠儿屁颠儿地追了上去,只是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是沉默地离开了皇宫,路上也没有说话,一直回到了罗府,罗信跟着李时珍进入到那个**跨院,坐在李时珍的对面,才低声问道:
第九百一十九章 民为重
罗信却摇头道:“那是陛下毕生的信念,一个人如果有病,这没有什么,因为还可以医治。而且病人会遵从医生的建议。但是,一个人毕生坚持的信念,一旦被证明是错误的,便再也无药可医。”
李时珍呆了呆,然后叹息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如果陛下知道了他毕生追求的都是错误,恐怕很快就会死去。”
罗信耸了耸肩,李时珍又叹息了一声道:“可是这样,陛下也活不久啊。”
“你给他开了什么方子?”
“不过是一些排毒的方子。可是他这边一边排毒,那边却一直吃毒,这根本就没有大用。”
罗信起身给李时珍斟茶道:“你尽力就好。”
李时珍摇头道:“陛下如果死了,大明又要经历一次震荡。”
罗信端起茶杯轻轻饮茶,却不言语。李时珍看了罗信一眼道:
“怎么?我说得不对?”
罗信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陛下每年上朝一两次,有他没他,大明没有什么变化。也许新君即位,大明会更好。”
李时珍意外地看了一眼罗信道:“今天的你不像你啊,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没什么意外的。”罗信道:“我信得过你,便和你说了。陛下在位,严嵩将大明的元气折腾得差不多了。严嵩去后,便是徐阶和高拱之争。李神医,在大明近二百年中,可有党争?没有!只有现在才有了徐阶和高拱党争。
陛下继位之处,便是大礼仪,杖毙了数十官员,可视为暴君。中期专宠严嵩,可谓昏君。后期致使朝堂出现党争,这已经是不适合当皇帝了,大明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距离灭亡不远。”
李时珍默然片刻,长长叹息一声道:“天兆也不好啊,陛下在位期间,地龙翻身,黄河决口,天旱绝收,流寇横行,大明……唉……”
罗信起身拍了拍李时珍的肩膀道:“所以,去给陛下治病的时候,尽量保全自己。保全自己放在第一位,治病放在第二位。相比陛下的性命,你还没有完成的《本草纲目》要重要许多。那是惠及天下苍生的功德。”
李时珍严肃地望着罗信半响道:“不器,你这话说得可是不忠啊!”
“呵呵……”罗信冷笑了两声:“忠?向谁忠?”
“陛下啊!”
“不!”罗信摇头道:“我忠的是整个天下,只要能够让这个国家富强,百姓安乐,便是我罗信心之所向。至于大明,或者是皇上……”
罗信沉吟了一下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玉熙宫。
嘉靖帝已经苏醒了过来,只是浑身无力,被黄锦和陈洪两个人搀扶了起来,放进了一个浴桶内。那个浴桶内放着药汤,是李时珍开的药方。
“嘶……”
嘉靖帝刚刚被黄锦和陈洪两个人放进浴桶内,就被烫得直倒吸气。
黄锦看得心疼,便道:“陛下,要不等着凉凉?”
嘉靖帝咬着牙,摇了摇头,坐了下去。便见到他的四肢上有着很多脓包,被热的药汤一烫,铮亮了起来,甚至有的开始流脓。
但是,嘉靖帝的脸上却明显地现出了一丝舒服的神色。只是,好像是痛并舒服着。
他闭着眼,咬着腮帮子,身子紧绷着。
足足过去了半刻钟的时间,嘉靖帝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道:
“搓!”
黄锦和陈洪两个人急忙拿起毛巾开始轻轻地给嘉靖帝搓了起来,刚开始,嘉靖帝还龇牙咧嘴,到了后来道:
“使点劲儿!”
黄锦和陈洪两个人便加把劲儿,将嘉靖帝整个身子搓了一遍,然后将嘉靖帝搀扶了出来,将嘉靖帝的身体擦拭干净,换上衣服,扶到床上躺下,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感觉如何?”
“嗯!”嘉靖帝轻轻点头道:“这李时珍果然不愧神医名号,朕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当初,这李时珍怎么就离开太医院了呢?”
黄锦便低声道:“李神医性格耿直,容易得罪人。”
“唉……”嘉靖帝叹息了一声道:“朕要封他官,这李时珍还是拒绝了。算了,不强求。不过告诉他,在朕没有痊愈之前,不允许他离开京城。”
“短时间内,李神医不会离开。”黄锦低声道。
“嗯?对了,李时珍来京城不是给裕王治病的吗?怎么住到罗信家里了?他在罗信家里干什么?”
“听说……罗信资助李时珍写一本……什么……《本草纲目》,对,就是《本草纲目》,所以李神医才居住在罗信府上。”
“嗯!”嘉靖帝再次点头道:“罗信这也是为了稳住李时珍,把他留在京城为裕王看病。也算是忠心,而且也因此为朕看了病。这也是有功劳啊。”
黄锦眼珠子转了转道:“陛下,今日景王来了。”
“他来干什么?”嘉靖帝皱起了眉头:“他现在在哪儿?”
“还在值房内等候。”
“他来什么事儿?”
“这……”
“说!”
“罗信的堂兄在京城开了几家书局……”
“嗤……”嘉靖帝便嗤笑了一声道:“是罗信开的吧?他的堂兄不过是一个幌子。”
“陛下英明!”
“马屁!”嘉靖帝笑骂道。
“景王派人给砸了!”
嘉靖帝神色一愣,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从罗信书局开张起,一切都详细说给我听。”
“是!”
黄锦便事无巨细地把罗信书局开张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有意无意地将事情往徐阶那边引。嘉靖帝听完之后,面沉似水。半响道:
“你是说,罗信的书局开张后,便被黑龙帮给砸了?”
“是!”黄锦连忙点头。
“然后,当晚徐阶家的大门上便出现了‘小人之家,行小人之事’九个血字?”
“是!”
“再然后,便是景王去砸了罗信的书局?”
“是!”
嘉靖帝的脸黑的像锅底一样,呼吸也变得粗重。半响道:“张世杰的事情,徐阶处理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黄锦低声道:“张世杰被罢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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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章 各打五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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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帝闷闷地不说话,以嘉靖帝的智慧,自然很快就分析出,砸罗信书局的背后一定有徐阶的影子。黑龙帮未必是徐阶操纵的,毕竟徐阶为一代大儒,当朝内阁,不太可能和那些游侠儿有关联。但是他心中却认定,景王砸罗信书局的背后,一定有着徐阶的推手。
“真是把朕的儿子当傻子耍啊!”
“陛下,徐阁老请问,杭州知府和市舶司提举,用谁?”
张世杰被罢官了,这么重要的位置,自然要越快安排越好。原本这样的事情,徐阶提名,送给嘉靖帝审阅就行了。但是,张世杰就是徐阶举荐的,而且嘉靖帝刚刚严厉呵斥了他,徐阶自然不敢在独断专行,就算是表姿态,也要请问嘉靖帝。
嘉靖帝略微思索了一下,却摆摆手道:“告诉徐阶,让他酌情处理吧。”
黄锦不明就里,不过也懒得想,便点点头,将嘉靖帝扶着躺下,便离开玉熙宫,去向徐阶传旨了。
不一会儿,黄锦便回来了,低声道:“陛下,景王还在值房内等着呢。”
嘉靖帝将脸色一沉道:“让他回去,禁足半年。”
“是!”黄锦又想要去传旨。
“回来!”
“奴婢在!”
“再去给罗信传旨,让他亲自带人去给景王修大门。”
“遵旨!”黄锦又匆匆地走了。
徐阶接到了旨意,却并没有喜悦,反而皱起了眉头。他的心中实在是没有底,自己刚刚在不久前被嘉靖帝训斥了一顿,迫不得已处理了张世杰。而且景王在自己暗地里的推动下,去砸了罗信的书局。但是他猜中了过程,却没有猜中结果。罗信竟然敢把景王的一百多个家奴打断了四肢,然后把景王府的大门给砸了。
这事情就大了!
事情闹到这种程度,嘉靖帝一定会了解此事,虽然徐阶自认为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但是凭着嘉靖帝的智慧,不可能推测不出,怂恿景王的背后推手是谁。但是,嘉靖帝却依旧把任用杭州知府和市舶司提举的事情完全交给了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要找自己的毛病,还是真的放权不管了?
徐阶琢磨了一天,也没有琢磨出来什么,反倒是听说了皇上对罗信和景王的处理。景王被禁足,罗信要亲自给景王府修理大门。
这分明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嘉靖帝这是什么意思?
回到了家里,派人去把自己得意学生张居正叫了过来,两个人把书房门一关,徐阶把事情向张居正一说,张居正却是大喜道:
“恭喜老师,老师这是要彻底掌控内阁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徐阶奇怪地望着张居正道:“难道就不是皇上给我下套?”
“不!”张居正摇了摇头道:“老师,陛下老了。”
“陛下老了?你什么意思?”
“陛下这十天之内,连续昏厥两次,这证明陛下的身体大不如前了。人的身体不行了,思维也会迟钝,而且会讨厌麻烦。咱们这位陛下,原本就讨厌麻烦,一心修道。如今这幅身体,恐怕便更加厌烦麻烦了。连景王和罗信之间的事情都是各打五十大板,陛下已经没有精力再管理朝政了。”
“你的意思是?”
张居正点点头道:“陛下最担心的还是罗信,毕竟老师您和高拱都是文官,而罗信却是文武两途都有着不小的威望。但是,陛下应该始终下不了杀罗信的决心,所以就需要一个打压罗信的人。而这个人不可能是高拱,陛下在旁边看的十分清楚,高拱和罗信之间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不说别的,就说前些时日,高拱不是还去了罗信在聚贤会所的聚会吗?
所以,在这朝堂上想要找到一个能够打压罗信,而且还铁心打压罗信的人,只有老师您。”
说到这里,张居正看了一眼徐阶道:“所以,不管景王砸聚贤书局背后的推手是谁,陛下也不得不放下,重用老师。”
徐阶的老脸便是一红,他知道自己的作为,瞒不住聪明的张居正。一想到罗信竟然敢砸景王大门,他的心中便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罗信会这么凶猛,他便不会背后推动这件事。
朝堂之上的聪明人多了,张居正能够看出来,别人也能够看出来。如此,这名声可就有点儿臭了。
而且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他徐阶的名声本来就挺臭的,自从夏言之事后,他徐阶的名声就臭了。他担心的是,这件事最终被别有用心的人捅给景王。景王一旦知道他是被自己给利用了,被他徐阶当枪使了,就景王那个中二,说不定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让他徐阶惹一身骚。
摇了摇头,将此时暂时抛到一边,振作了精神,先把杭州知府和市舶司提举这件事做好再说。
将张居正送走之后,徐阶又将自己的儿子徐鲁卿唤了过来,徐鲁卿一进来,徐阶就阴沉了脸喝道: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徐鲁卿也知道自己出的主意,似乎惹了大乱子,便低着头不言语。徐阶看着儿子的模样,叹息了一声道:
“以后不要搞歪门邪道,还是要走正途。”
“是!”徐鲁卿老老实实地说道。
“聚贤书局的事情,还是用规矩去办,联合京城书局,给我把聚贤书局挤垮。”
“是!父亲。”
“让我去给景王修大门?”罗信诧异地望着眼前的黄锦。
“是!”对面的黄锦苦笑道。
罗信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他有些不明白嘉靖帝打的是什么主意。从表面上看,这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不过,他可不这么想。
皇上这是放弃了杀我的念头,还是在纵容我?让我在不知不觉中膨胀,嚣张,最后杀我?
“不器!”黄锦还以为罗信不愿意去给景王修大门,觉得丢脸,便苦口婆心地说道:
“大明以来,你可是第一个敢砸亲王大门的人,陛下已经够仁慈了,你还是去把景王的大门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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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一章 徐阶光临詹事府
“修,当然要修!只是……”罗信想了想笑道:“黄公公,我们两个也不说外话,我只是诧异,陛下这次怎么会如此仁慈?”
“陛下……的精力不如从前了。”黄锦的脸色现出了黯然之色。
“陛下他……”
“唉……”黄锦叹息了一声道:“我也不是很了解,李神医应该比我更了解。只是咱家看到了陛下脸上的疲惫。还有……如今李神医在你府上……”
罗信有些明白了,黄锦是意思是嘉靖帝身体不如从前了,想要过平静的日子。还有李时珍在自己的府上,还指着李时珍为他治病。如果处罚了自己,害怕李时珍再跑了。
只是罗信总觉得嘉靖帝的心思不止这些。不过,老老实实地去给景王修理大门,却也没有坏处。便点头答应,然后将黄锦送走。
“大庆!”回到了书房,罗信便将鲁大庆唤到了跟前。
“侯爷!”
“去找王翠翘,让他将景王禁足的消息传播出去。”
“是!”
“去吧,随便让大全来见我。”
“是!”
王大全很快站在了罗信的面前,罗信道:“带着家将和府里的两个木匠,去景王府丈量一下大门的尺寸,回来给景王府做两扇大门。”
“大人……”
罗信摆摆手道:“陛下让景王禁足,让我修大门,各打五十大板。我已经让大庆出去将景王禁足的消息传播出去,如此就算看到我们给景王修大门,也不会再有人敢去砸书局。”
“哦……”万大权没有想到嘉靖帝会出这么一个结果,当下便展颜道:“属下这就去给景王量大门。”
“低调一些!”罗信叮嘱道:“不要惹事,等着大门做好,安装的时候,本官还得亲自去呢。”
“是!”万大权道:“那……如果景王府的人欺负我们呢?”
“打!”罗信凝声道。
“好咧!”万大权一咧嘴道。
罗信便以手扶额道:“不要给我惹事,老爷我现在事情不少,你要知道,老爷我是大明第一个砸亲王大门的人。可一,而不可二。”
“小人明白!”
“去吧!”
如今在京城有两处最热闹的地方,一处是大明内阁首辅徐阁老家的大门前,虽然门上的九个血淋淋的大字已经被徐家的下人给擦拭干净,但还是不时地有人来,仿佛是什么名胜古迹一般,站在大门的对面,对着徐家的大门指指点点,让徐阶一家心中羞恼异常。
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第二个热闹的地方,就是景王府前。
景王府大门被砸了,还一直不修,就那么扔在那里,怎么可能不吸引人?
后来又有传言,说是景王去皇宫告状,结果却是景王被皇上禁足了,责令罗信给景王修大门。这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
但是,老百姓不管这些啊。有热闹看就行啊。罗信去给景王修大门,会不会再打起来啊?如果再打起来,那多热闹啊?
结果……
罗府的人是来了,而且由万大权亲自带领,数十骑兵披甲戴盔,手持兵器,往景王府门前这么一战,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景王府下人,一个个立刻就萎了。
这不萎不行啊!
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就是这些罗府的家将,当着景王的面,将景王府的一百多个家丁打得四肢残废,而且景王从皇宫回来之后,直接让人把那一百多个家丁给扔了出去,根本就不管。这要是自己再被打残了四肢,找谁说理去?
所以,一个个都退在大门内,一个个像是鹌鹑一样。
万大权他们原本以为还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有想到景王府的人如此怂了,不过也记得罗信的话,不敢嚣张,将大门量好了尺寸之后,便呼啦啦离开了。
罗信此时已经在茂生胡同的王翠翘的家里,来这里是因为王翠翘将黑龙帮的帮主曹天给抓到了。从曹天的嘴里得知,确实是徐阶家里的管家让他去砸书局的。罗信虽然知道了,却知道这也没有什么用,根本就拿不出去威胁徐阶,因为没有人信。便让人把曹天给杀了,然后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府中。
刚刚进门,却被告知有人找,来到花厅,却见到詹事府的一个小吏,正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地上来回转着,见到罗信进来,急忙施礼道:
“大人,您总算回来了。”
“有事?”
罗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既然是詹事府的小吏过来,那么就一定是詹事府出事了。但是,如今他那帮子手下都老老实实地在詹事府上班,又能够出什么事儿?
“大人啊!您赶紧回去看看吧。”那个小吏都快哭了:“徐阁老亲自去了詹事府,正在那里大发雷霆。”
一听到是徐阶,罗信反而不急了,缓步来到了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
“他去做什么?大家不都是在上班吗?他发什么火?”
那个小吏便道:“您……不是没在吗?徐阁老说……”
“说什么?”
“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詹事府的坏风气,就是……您带的,让您立刻去。”
“嗤……”
罗信便不由嗤笑了一声,还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徐阶都能够和江湖人勾结,干出龌蹉的勾当,反倒来说我罗信?
他知道徐阶这是被自己派人在他家门上写了九个大字,心中羞愤,想要当着众官的面,羞辱罗信。毕竟罗信没有上班,把柄抓在徐阶的手中,这便是有理,有理就可以抓住不放。好好恶心羞辱罗信一下。
罗信此时心中也十分不爽,刚刚从曹天那里得到的消息,而偏偏还不能够拿出来曹天的口供,原本心中就郁闷,如今听到徐阶还有脸这样说自己,而且还跑到詹事府,想要当众羞辱自己,心中便也怒了,立刻起身道:
“走,去詹事府。”
詹事府。
罗信来到了大堂外,便听到徐阶在里面的咆哮声,走进大门,便见到他手下的人都低着头,像是一个个鹌鹑一眼站在那里。徐阶见到罗信走进来,也停止了咆哮,目光威严地望向了罗信。罗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工作了?你们一个个以为你们是内阁首辅?什么事儿都不用干,就指着一张嘴命令下面人干就行了?还不下去?”
*
*
第九百二十二章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原本那些人在徐阶的威压下,一个个都惴惴不安,有胆小的人,腿都在抖。等到罗信进来,他们立刻就如同有了主心骨,再听到罗信这么一番话,一个个差点儿笑出声来,憋得满脸通红,双肩乱抖。
徐阶的脑门上就冒出了几缕黑线,冷哼了一声道:“本官没有让走,谁敢走?”
“哦!原来是阁老让他们留下的,那就留着呗。”说到这里,朝着徐阶拱拱手道:
“下官见过徐阁老。”
“哼!”徐阶冷哼了一声道:“罗信,本官问你,你为何没有坐衙?”
罗信走到了一张椅子前坐下,淡淡地说道:“徐阁老不也没有坐衙吗?”
“你……”徐阶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官场上有着官场的规矩,罗信的职位比徐阶低得太多,这才是徐阶有胆量过来找事的底气。在他心中想来,就算罗信心中恨他如死,却也要老老实实地挨训,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他徐阶今天尽情地羞辱他,他也得忍着。
他就是要当众羞辱罗信,出自己一口恶气,所以才不让罗信那些下属离开,他要当着罗信那些下属的面,剥尽罗信的面皮,让罗信威望仅失。
但是……
他万万没有想到,罗信一进来,急摆出一副和他撕破脸的姿态,不仅是指桑骂槐地说了一通,然后还自顾自地坐了下去,反问自己不是也没有坐衙吗?
“啪!”当即徐阶就是一拍桌子道:“本官这是听闻詹事府有人失去了做官的本分,经常不到衙,来这里巡查。”
“啪!”
罗信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那声音比徐阶拍得声音大多了,把徐阶吓得一哆嗦。猛然想起,罗信可是一个武将,不是单纯的文人,脾气可不怎么好,刚刚把景王府的大门都给砸了,这要是把自己在这里揍一顿,可就名声尽毁了。正担心间,却听到罗信霹雳大喝道:
“你们谁又偷偷跑出去了?或者是谁又迟到早退了?本官说过多少次,既然身上穿着官袍,就要用心做事。”
“我们没有!”那几十个官员一起摇头。
罗信便转头望着徐阶,脸上迷惑地说道:“徐阁老,他们说没有,你抓到谁了?你告诉下官,下官定惩不饶。”
“你装什么糊涂?”徐阶气得浑身都发抖道:“本官说的就是你。”
“我?”罗信一脸的无辜道:“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徐阶继续哆嗦:“本官问你,你今天去哪里了?为什么在詹事府见不到你?”
“你问这个啊!”罗信淡淡地说道:“那就好好说话呗,我手下这些官员没有犯错吧?那你凭什么训斥他们?你官大,就可以随意训斥人?你还有没有士林的品德?这件事你必须给我属下一个说法,如果你没有说法,不道歉,从今日开始,詹事府不欢迎你。”
“好!”徐阶倒是平静了下来,他感觉到自己被罗信给带偏了,不能够让罗信再这么胡咧咧下去了,当即便点头道:
“本官今日见到你这为左庶子都不坐衙,所以把对你的怒火发泄到了他们的身上,这是本官不对。但是……”
徐阶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两支利箭一般锁定着罗信道:
“你给本官一个解释!”
“这件事很容易解释啊!”罗信淡淡地说道:“实际上,你根本就没有必要来,派个人来问一声就行。聚贤书局被砸的事情你知道吧?”
徐阶的心中一跳,他想起来了,皇上让罗信亲自去给景王府修大门,如果罗信以这个为借口,他还真是没有话说。不过,随后他就想到,以罗信的身份,他根本就不可能亲自去,顶多是最后装大门的时候,在景王府门前露一面,断无亲自去给景王府大门量尺寸的可能,于是便讥讽道:
“如此说来,你是去给景王府修大门了?本官一会儿倒是要去看看,景王府的大门修到什么程度了?”
他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你罗信可不要撒谎,一会儿我可是会去核实的。
没有想到,罗信却是一脸无辜的模样道:“我去景王府修大门?这个没那么快吧?”
“你不是?”徐阶惊讶道,他还真是不知道除了这个理由,罗信还有什么理由。
“当然不是!”
看到罗信理直气壮地否认,徐阶突然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安,沉声道:
“那你做什么去了?”
“你还记得黑龙帮吧?”罗信的目光陡然变得冰冷。
徐阶的目光便是一凝,没有说话。罗信也没有等他说话,嘴角弯起,露出一丝满是杀意的冷笑道:
“黑龙帮砸了我的书局,我便砸了他的堂口,只是跑了曹天。不过,那曹天也太天真了,竟然还不敢赶紧远远地逃走,反而还隐藏在京城附近,被我的人发现,我今天便是去抓他了。”
“可是抓到了?”徐阶忍不住问出口,话一出口心中便后悔了。
罗信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没抓到。”
徐阶的心就是一松,继而脸色一沉,刚想要开口,却听到罗信淡淡地说道:
“不过……”
罗信顿住了声音,一双星眸望向了徐阶,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徐阶目光深沉,不言不语。两个人僵持了大约五息的时间,罗信淡淡一笑道:
“我朝着他的背影喊了话,告诉他,如果他肯去背后指使他的人家大门口自杀,在自杀前,指着那家大门喊,就是那家人背后指使,而且在事后,唯恐事情败露,追杀他灭口。我就饶了他一家老小,否则我就灭他曹天满门。”
说到这里,罗信的脸上现出灿烂的笑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呵呵……”
徐阶的心中便浮现出一丝烦躁和不安,阴沉着脸道:“今天你不坐衙的事情,事有可原,下不为例。”
话落,便起身,一甩袍袖,大步向着大门走去。背后传来了罗信淡淡地声音:
“徐阁老,就算我今天不坐衙,与我的下属无关。而你却无缘无故训斥我的下属,虽然你道歉了,但是詹事府不欢迎你,以后还请少来。”
*
* 第九百二十三章 橄榄枝
“你……”徐阶顿住了脚步,回头凶厉地等着罗信。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回。好走,不送。”
“罗信,本官必参你一本。”
罗信耷拉着眼皮道:“那是你的本事。而且我也不关心,我只关心那个曹天。”
徐阶脸上的颜色不断地变换,最终一甩袍袖离去。
“大人,您是这个!”大堂内几十个官员朝着罗信竖起了大拇指。
罗信站起来,老神在在地向着外面走去道:“走了,你们呆在这里吧。”
背后一个个官员哭笑不得地望着罗信的背影,目光中都透露出一个大大的服字,恐怕在大明,就算是高拱在徐阶面前也没有这么嚣张吧?
但是,偏偏徐阶还忍了下来。不由让每个人心中都十分奇怪,一个个窃窃私语起来。只是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京城就风言风语起来,刚开始说的还像那么回事儿,只是传说背后只是黑龙帮和怂恿景王砸聚贤书局的人就是徐阶,到了后来,便变成了曹天在徐阶大门口,大声谩骂徐阶,说是徐阶致使他砸了聚贤书局,后来又害怕事情败露,而追杀他灭口,逼得他走投无路,在徐阶门口自杀。
这些事情先不说,先说罗信刚刚走出詹事府不远,便见到一个青衣小帽走了上来,朝着罗信拱手道:
“见过罗大人。”
这个人罗信认识,是高拱的手下,便含笑朝着他点点头,并不言语。
“大人,我家大人请您。”
罗信点点头道:“带路。”
两个人走的方向,并不是高拱当值的地方,而是来到了太白居,一直上了二楼,青衣小帽在一个包厢的门上敲了几下,便听到里面传来了高拱的声音:
“进来!”
青衣小帽便将门推开,然后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罗信便举步走了进去。青衣小帽后退一步,将房门关上,站在了外面。
包厢内。
罗信含笑朝着高拱施礼道:“下官见过高阁老。”
“不器,快来坐。”高拱含笑起身道:“这不是下值了吗?上次在聚贤会所叨扰了你一顿,今日老夫回请。”
“那怎么不去聚贤会所啊?”罗信含笑落座。
“太贵了!”高拱直言道,然后两个人放声大笑。
两个人谈谈说说,酒过三巡,高拱一副不经意的模样问道:
“听说徐阁老今日在你那里呆的时间不短啊?”
“不知道!”罗信摇头道:“我去之后,他带了不到一刻钟就走了。”
高拱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罗信道:“他就那么容易走?”
“是啊!”罗信点头道:“我告诉,詹事府不欢迎他。”
“噗……”高拱一口酒喷了出来。把自己呛得咳嗦了两声道:“你真这么说的?”
“当然!”罗信认真地说道:“整个詹事府的人都在旁边听着,大家都知道。”
高拱砸吧了一下嘴道:“不器,弄得这么僵,不好吧?”
“高大人,您觉得就算我不想弄僵,徐阶会罢手?话又说回来,一直不是我挑事,都是他在挑事,我是被动防御好不好?”
高拱想了想,觉得也是。心中对徐阶便更加地不耻。沉吟了一下道:
“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向我提,只要我能够帮上的忙,一定帮。”
罗信心中便是一动,这便是高拱向他伸出橄榄枝了。但是,这个橄榄枝要看高拱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是想要是罗信联盟,还是想要将罗信招揽?
这差距可就太大了。
和罗信联盟,那么便是高拱承认了罗信如今拥有的实力,把罗信看成和自己平等的角色。以后有事,大家商量着来。
如果是招揽,那罗信就是高拱的手下,到时候高拱安排下来,你愿意做得做,不愿意做,也得做。就仿佛是徐阶对待张世杰一般。
但是……
罗信当然不能够直言相问,你是什么意思?是想大家联盟,还是想要招揽我?
于是便呵呵笑了两声道:“如果以后不器有需要,一定和阁老商量。”
这一句“商量”就表明了罗信的态度。只能够和你联盟,别想着我当你的手下。
令罗信微微吃惊的是,高拱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是含笑道:
“是啊,我们之间就应该多多见面,多多商议。”
高拱的话无疑地表示自己愿意把罗信当成平等人,也就是联盟,而非招揽。
罗信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高大人您德高望重,晚辈年轻始浅,将来恐怕会有很多时候去向您请教,就怕大人到时候厌烦我。”
高拱不由哈哈大笑道:“不器,你我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当初你从草原归来,我刚刚进入内阁,我们可就关系不浅了。只要你不嫌弃我老头子唠叨,你随时可以来我家,我们两个秉烛长谈。”
罗信想起了当初自己能够离开京城,前往杭州,还真是高拱的提点和帮忙,虽然那也有着高拱的利益,但是如今看来,毫无疑问自己才是最大的得利者。不仅升到了四品官,而且还培植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将杭州经营成了自己的后花园,将大明的财政命脉市舶司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且还借着杭州的地利,培植出台湾这个海上势力。于是,脸上露出感激之色道:
“当初能够离开京城,前往杭州,摆脱了京城的漩涡,还是大人提点,不器不敢忘,改日一定上门拜访。”
“好!好!好!”高拱心中大悦,觉得罗信是一个感恩图报之人,如此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就更加融洽了。
不过,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再谈任何与官场有关的事情,只是谈谈学问,谈谈诗词。两个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好的开始,没有必要急着立刻直奔主题。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便分开了。罗信回到了府邸,被万大权告知,徐时行来访。
“他来做什么?”
罗信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放缓了脚步。徐时行一度和罗信等人相处得还是很好的,大家在那个时候有着共同的理想,都向着中兴大明。而且徐时行还加入了复兴社。但是,后来徐阶打压罗信十分厉害,将罗信都逼出了京城。徐时行便和罗信等人渐行渐远,终于投奔了徐阶,虽然没有名言,大家却是都知道,复兴社和徐时行彻底没有了关系,或者是说决裂了。
*
* 第九百二十四章 徐时行的彷徨
当罗信从杭州回来的时候,徐时行也没有来过,这便是摆明了姿态,他徐时行和罗信已经不是一路人。
但是……
他今天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徐阶派他来,要和自己做什么交易?
不对啊!
如果是徐阶要和自己做什么交易,也不应该是徐时行,而应该是徐鲁卿或者张居正啊!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徐时行啊!徐时行虽然有才,但是目前在徐阶的眼中还算不得什么。
罗信带着迷惑地心情来到了花厅外,收起了思索的神色,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一步迈入花厅道:
“徐兄稀客啊!”
徐时行脸色就是一红,想当初他可是经常和罗信来往,而且还不时地居住在罗信家里。后来见到罗信失势,便投奔了徐阶。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哪怕是投奔高拱,也没有如今这番尴尬。因为罗信和高拱是没有私仇的,而和徐阶却有着私仇。自己当初也是觉得高拱斗不过徐阶,这才投奔了徐阶。
实际上,当初徐时行的选择并没有错,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既然徐时行已经决定离开罗信,就要选择一个实力更强的。毫无疑问,在他的心中,徐阶要强过高拱,一方面,徐阶是内阁首辅,这天然的优势,另一方面,徐阶是搬到严嵩上位的,连严嵩都能够搬到,高拱怎么可能是徐阶的对手?
但是,如今面对罗信便有些尴尬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罗信拱手道:“不器,在下惭愧。”
罗信摆摆手,没有问徐时行为什么来这里,而是先问道:“徐兄,这刚下值不久,还没有吃饭吧?”
徐时行脸色更觉尴尬,他是没有吃饭,但是又不好意思说。这要是在和罗信相交莫逆那段时间,早就喊着还没有吃饭了。看到徐时行的模样,罗信便知道他没有吃饭,便道:
“走吧,这个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只是不知道徐兄前来,要简单一些。”
实际上,罗信和高拱刚刚吃完,不过和高拱在一起,也就吃了五分饱,这个时候正好和徐时行再吃一顿。
“不器,我……”
罗信便拉着徐时行的手,一边向着外面走,一边说道:
“又不是没有在我这里吃过,客气什么。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谈。等着找个时间,将浩德他们叫过来,大家很久没有在一起聚过了。”
徐时行的脸上便现出了一丝羞愧之色,随着罗信来到了饭堂,下人已经将酒菜摆好,只是四菜一汤,不过都非常精致。罗信端起酒壶,为自己和徐时行倒上,然后端起酒杯道:
“徐兄,请!”
“不器,请!”
两个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各自吃了两口菜,罗信便引着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却绝不开口问徐时行来做什么。就这么过去了两刻钟的时间,徐时行终于坐不住了,和罗信又碰了一杯,喝完之后,便放下了酒杯,望向了罗信。罗信也含笑望着徐时行。
“不器!”
徐时行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痛苦之色,这种神色让罗信的心咯噔一下,徐时行有什么神色他都不会意外,但是痛苦……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今日只想问你几句实话,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半句,只求不器你能够用实话回答我。”
罗信的神色变得严肃,虽然他不知道徐时行要问他什么,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徐时行的痛苦和真诚,于是便点点头。
“你真的追到曹天了?”
“嗯!”罗信点头,但是心中却不知道徐时行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你真的对曹天的背影喊出了那番话?”
“那番话?”
“如果他肯去背后指使他的人家大门口自杀,在自杀前,指着那家大门喊,就是那家人背后指使,而且在事后,唯恐事情败露,追杀他灭口。我就饶了他一家老小,否则我就灭他曹天满门。”
“没有!”罗信诚实地摇头,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徐时行苦笑道:“如今满京城都传遍了。”
罗信的眼中现出若有所思之色道:“是徐阶让你来打探的?”
“不是!”徐时行摇头,脸上现出潮红之色道:“不器,我知道你和浩德他们心中都对我有看法,我是投奔了徐阶,但那也是为了施展我心中的抱负,并非徐阶的走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罗信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还有什么话都问吧,我保证只要是我能够说的,肯定会说,而且句句都是实话。不能够说的,我就不说了,因为我不想对你撒谎。”
徐时行的脸上现出了感激之色道:“不器,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问!”
“如此说来,你是没有看到过曹天,今天在詹事府的事情,也是有意令徐阁老难堪了?”
“不是!”罗信摇头道:“我已经把曹天抓住了。”
“抓住了?他在哪儿?”
“杀了!”罗信淡淡地说道。
“杀了?怎么能杀了?”徐时行急道。
罗信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道:“不杀了,还能够如何?”
“可以揪出背后的指使者……”
徐时行的神色猛然愣住了,随后脸色渐渐变得灰败。罗信嗤笑了一声道:
“背后指使者?没有人会信的,一个士林领袖,当朝内阁,怎么会和江湖帮派有关联?而且还谁指使去砸聚贤书局?说出去,反而会令士林认为我罗信在不择手段,为了私仇给他泼脏水。”
徐时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都开始哆嗦:“真的是……徐阁老?”
罗信无言点头,徐时行便如同没有了骨头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罗信看着他颓废的神色,心中有些理解徐时行了。
徐时行还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他还是想着中兴大明。之前抛开他罗信,投奔徐阶,也是为了中兴大明。但是,如今却得知徐阶干出此等龌蹉之事,便令他大为失望,甚至有一种羞辱的感觉。
一个士林领袖,怎么可以干出此等之事?
跟着这样没有底线的人,又如何能够中兴大明?
*
* 第九百二十五章 朝会
罗信也不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跟着徐阶原本就是一场错误,他在内阁原本就没有当首辅多少年。?w?w?w?·?k?a书nshu·com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得意弟子张居正和高拱联手赶了出去,可见徐阶本就不是一个中兴之人。
私心太多。
“不器……”徐时行艰难地说道:“我是不是错了?”
罗信默然,徐时行站了起来,落寞地向着外面走去,罗信没有动,静静地望着徐时行的背影,脸上尽是感慨。徐时行走到了门口,脚步一顿道:
“不器,徐阶正在挑动京城所有的书局准备对付你。张泰岳主导此事。”
罗信心中微惊,他倒不是惊讶徐阶会对付他,而是惊讶徐时行为什么会将此事告诉他?
徐时行知道徐阶要对付他的计划,罗信并不意外,徐时行是徐阶阵营中的人,而且徐阶也应该信任了徐时行,并且准备重用他,毕竟徐时行是有着才学的。如果没有罗信横空出世,历史上徐时行就是状元。所以,恐怕徐时行还参与了徐阶针对自己的计划。
但是……
他为什么告诉自己?
“你不信?”徐时行声音微冷。
“我信!”罗信毫不迟疑点头。
“你是在怀疑我为什么告诉你?”
“不是怀疑,是奇怪!”
徐时行的心中就是一暖,怀疑和奇怪有着很大的区别,怀疑是罗信对他有着很深的戒心,虽然相信他的话,却在戒备他为什么告诉他。而奇怪则是罗信不仅对他的话信任,对他的人品也信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告诉他。???w?ww?·?k?anshu·com
徐时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望着罗信道:“不器,我当初加入复兴社,其目的没有私心,只是想着中兴大明,你可信?”
罗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对面的徐时行凝声道:
“我信!”
徐时行眼中现出了一丝感动,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我投奔徐阁老,同样没有私心,没有想着投奔徐阁老换取高官厚禄,想的依旧是中兴大明,你可信?”
“我信!”罗信毫不迟疑地点头道:“所以,复兴社依旧保留着你的名字。”
徐时行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潮红,更加地激动。
“我今天来告诉你这个消息,是因为……”徐时行的声音变得干涩,眼中现出了一丝痛苦:
“徐阁老让我太失望了!”
“你……就这么信我说的话?”罗信的心中也浮现出感动。
“我信!”徐时行使劲儿地点头道:“你的人品一直是我最信任的,而且……”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现出了自嘲之色道:“在詹事府,在你说出了那番关于曹天的话之后,徐阁老能够不再责罚你,而匆匆离开,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那……”罗信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以后……”
“我以后……”徐时行脸上的神色更加痛苦:“我还有以后吗?先是背离了复兴社,如果我再背离了徐阁老,我成了什么人?以后还有谁敢和我结交?我是三姓家奴吗?”
“徐兄,你言重了!”
“不!我真的没有以后了。我不能够背离徐阁老,但是也不想再帮徐阁老,以后我就庸庸碌碌就好。
不器!
大明的中兴靠你了,我愧对你,愧对复兴社!”
话落,徐时行便掩面而去,罗信的心阴沉了下来,一个如此优秀的人,难道就这么任其沉沦下去。
不!
不能够这样!
罗信紧紧地锁起了眉头,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最终化为了一声长叹。
内阁大堂。
汇聚了朝堂上的三品以上的官员,这是徐阶和高拱商议之后,将大家招了过来,商议杭州知府和市舶司提举的事情。
原本这样的事情是需要嘉靖帝出面的,只是嘉靖帝的身体确实不行了,便将此事交给了徐阶。但是,徐阶却不认为嘉靖帝的身体不行了,而是觉得这是嘉靖帝对他的一个考验。之前的张世杰就是他举荐的,但是结果却让嘉靖帝震怒,如果这次他再自己定一个人,别说是高拱不会同意,恐怕嘉靖帝真的会戒备他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贬黜。所以他才举行了这次朝会。
但是,举行朝会却并不意味着他放弃杭州知府和市舶司提举这两个位子,他要光明正大的争取,如此就算最后当选的是他的人,嘉靖帝也说不出来什么,因为这不是他徐阶私定的,而是公举的。
此时徐阶高居首位,目光扫过众人,心中便有着一种乾纲独断的满足,但是当他看到高拱的时候,高涨的情绪便又不由一顿,微微地吸了一口气,酝酿的威势便散发了出来,凝声道:
“各位同僚,这次朝会所议之事便是杭州知府和兼任市舶司提举之人,大家畅所欲言。”
大堂内便是一阵沉默,实际上大家心中都十分清楚,在这件事上只有两个人可以争取,这两个人便是高党和徐党各自已经决定推举之人,至于其他人想要争取,那根本就不可能。
这就是两党之争!
罗信难得地在詹事府坐衙,因为他也知道今日是决定谁是杭州知府和市舶司提举人选的时候。他在大明海贸有着股份,而且张世杰就是他给弄下来的,自然是十分关心最终人选。坐在詹事府,根本不用他去打听,就会不断地有小道消息传送过来。
他的手下不断地去打听消息,然后将消息传送回来。实际上,此时在各个衙门内,都关注着此事,他们关心的不是谁当杭州知府,他们关心的是最终谁是胜利者。
是高拱?
还是徐阶?
谁都知道,这场交锋代表着风向标,决定着他们以后跟谁混!
“大人,朝堂上已经争吵起来了。”一个官员匆匆跑进詹事府大堂,对坐在上首的罗信说道。
罗信点点头道:“高阁老和徐阁老意见不统一了?”
“他们什么时候意见统一过?”那个官员讥讽道。
“也是,呵呵……”罗信呵呵笑着说道。
“大人,高阁老举荐的是严纳,徐阁老举荐的是张居正。”
“什么?”
罗信不由神色一愣,乱套了,怎么把张居正都牵扯进来了,历史上可没有张居正去杭州的事情。
“那结果呢?”
“还在吵!”
罗信大手一挥道:“再探!”
那官员便笑着应趣道:“得令!”
* 第九百二十六章 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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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啊,你说这谁能赢啊?”大堂内几十个官员便开始聊了起来。
罗信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高阁老目前还是略逊一筹啊!”
“大人!”又有一个官员跑了进来道:“有人找你。”
罗信举目一看,便见到王锡爵走了进来,朝着罗信拱手道:“下官见过罗大人。”
罗信起身上前拉住王锡爵的手道:“王兄,今天怎么有空来小弟这里了?”
王锡爵压低声音道:“阁老请你去朝会。”
“我,朝会?”罗信心中一惊,随后恢复了平静道:“我们边走边说。”
来到了外面,罗信轻声道:“劳烦王兄给小弟指点迷惑。”
“不敢!”王锡爵苦笑道:“今日是议定杭州知府和兼任市舶司提举之人,罗大人你知道吧?”
“知道!”罗信点头道:“王兄还是称呼小弟表字吧。”
“也好!”王锡爵倒也没有客气,点头道:“不器,徐阁老举荐的是张泰岳,高阁老举荐的是严纳。双方争论不休,最后只好投票决定,没有想到……”
罗信心中便是一凛:“输了?”
“输了!”王锡爵黯然点头道:“我们比徐阁老少了两票。”
罗信皱起了眉头,让张居正去担任杭州知府和市舶司提举,说实话,罗信心中也不是太介意,他对张居住的操守还是有些信任的。但是之前听到徐时行说,组织京城书局针对聚贤书局的主导者就是张居住,这让罗信怀疑张居住现在是不是变了?
而且,就算张居住没有变,这张居住可是一个主意十分正的人,凡是有着自己的看法和做法,一旦他不认同自己在杭州所做的一切,必定会让市舶司变得一团糟。
嗯?
不对!
既然徐阶已经赢了,高拱派王锡爵来叫自己做什么?
“王兄,这让我上朝是何意?”
王锡爵苦笑道:“高阁老不想让徐阶得逞,便提出了让你举荐一人,说当朝论起对杭州和市舶司的了解,没有人比得过你,为了大明负责,应该征求你的意见。”
说到这里,他古怪地看了一眼罗信道:“原本高阁老只是最后争一争,没有想到徐阁老竟然答应了。”
罗信闻听,不由放缓了脚步,眉头皱得更紧了。
高拱建议他入朝会,一方面只是恶心一下徐阶,恐怕他自己心中都没有想到徐阶会答应,另一方面,应该是留一个后步。一旦将来张居正在东南再出问题,到时候他就可以在嘉靖帝面前推得一点儿责任都没有。而且还给罗信落下了一个人情。
至于徐阶为什么会答应?
罗信认真思索着,面纱渐渐地被剥开。
徐阶应该是怕了!
嘉靖帝突然完全放手,将此事完全交给了徐阶,让徐阶不仅没有喜悦,反而像受惊的兔子。恐怕他认为嘉靖帝在试探他,甚至是在抓他的把柄。所以,他在此事上才没有敢独断专行,而是和高拱一起举行了朝会。
同理,他也同意了罗信入朝会。反正到时候大不了在投票决定,那就不是他徐阶一个人的责任了。
“唉……”罗信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王锡爵有些迷惑不解。
罗信摇了摇头道:“徐阶还是那样胆小甚微啊!”
“我倒不这样认为!”王锡爵摇头道:“我倒是认为徐阶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输,谁来了,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变。”
“也是!”罗信想了一下,点头道。
“不器,你有什么人选?”王锡爵望向了罗信。
罗信苦笑道:“我有人选有用吗?”
“这……没用!”王锡爵尴尬地笑道。
“这……高阁老把我拉进来干嘛?合着他一个人丢脸不够,还拉着我一起丢脸?”
“这……”王锡爵更加地尴尬道:“高阁老对你期望甚高。”
罗信摇了摇头,眉头再次紧紧地皱了起来,他不是一个轻易放弃机会的人,既然高阁老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就要打出一片天来,就算打不出一片天来,也要搅浑一江水。
跟着王锡爵来到了朝会的门口,王锡爵自然不够资格进入。罗信便一个人施施然地走了进去,目光一扫,便迎向了几十道目光,这些目光充满了同情,怜悯,当然也有期待……
不过……
这期待似乎只有高拱一个。
“高拱也太看得起我了!”罗信不由心中苦笑。
实际上,众人的心中还存着看热闹的心里,谁都知道罗信和徐阶有仇,而且堂堂内阁首辅的徐阶还偏偏压不住罗信,而罗信也从来不给徐阶面子。所以高拱一党和那些中间一党都在看热闹,而徐阶一党心中却苦不堪言。
他们倒是不怕和罗信打嘴仗,论打嘴仗,这些人怕过谁?
他们能够把罗信给喷死。
但是……
他们怕罗信揍他们啊!
他们可都还记得罗信刚刚屠杀了黑龙帮,刚刚砸了景王府的大门,把景王府一百多家丁打残了。这罗信要是在这里把他们揍一顿,不用打残,只是扇他们几个耳光,他们以后还有脸吗?
所以,他们此时心里也十分埋怨徐阶,你同意这个瘟神上来干嘛?
实际上,徐阶此时也有些后悔,他可是在不久之前,在詹事府,被罗信给轰了出来,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如果罗信在这里再犯浑,自己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所以,徐阶此时也不看罗信了,也不准备说话了。罗信不是你高拱叫来的吗?那你说话,然后便投票,让投票来说话,你罗信总不能再犯浑吧?
“见过高阁老和各位大人。”
“好嘛!”众人心中都叫了一声绝,这罗信直接把徐阁老归到了各位大人行列,看来罗信和徐阶真的怨气很重啊。徐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依旧没有说话。高拱含笑道:
“不器,这次让你来,是因为你是主持市舶司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是成功的一个人。你的继任张世杰却是一个完全失败,愧对朝廷,愧对陛下的贪官。”
徐阶的老脸便是一黑,但是却偏偏不能够说什么,张世杰的罪还是他徐阶给判的。
*
* 第九百二十七章 罗信的建议
“我和徐阁老都觉得,这次一定要派个能臣去杭州,而对于杭州和市舶司,满朝当中没有人比你更了解的了。所以让你来,便是看看你有什么意见,或是有更好的人选。不器,你不要怕,尽管说出你的建议,我们大家议一议。”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罗信凝声道。
大堂内众人便是目光一凝,他们没有想到罗信一进来便说自己有想法,就连徐阶心中也不由一凛,难道高拱和罗信早就有了阴谋?
高拱心中却是一喜,他怕罗信不说话,不怕罗信说话,哪怕是把水搅浑都行。于是,立刻开口道:
“你说。”
“我觉得工作还是细化一些好,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专精一件事情都未必能够做好,更何况要管理各个方面?下官当初被陛下派到杭州的时候,不也只是担任一个市舶司提举?也正是因为那个时候,下官只是管理市舶司,才会集中精力将市舶司管理好。”
高拱的眼睛便是一亮:“你的意思是将杭州知府和市舶司提举分开?选两个人上任?”
“不错!”罗信点头道。
“妙啊!”
高拱心中不由大喜,称了一个“妙”字,把杭州知府和市舶司提举分开,自己总能够插进去一个人吧?到时候在杭州那边,就能够和徐阶争一争。
徐阶却是皱起了眉头,这罗信简直是太阴险了,不管是杭州知府,还是市舶司提举,只要让高拱的人上位一人,以后这杭州依旧不是自己的天下。
看到高拱那兴奋的神色,罗信不由暗暗摇头,就算分开了两个位子,如果徐阶下决心全部占有,凭着高拱如今对朝堂的掌控力,还是争不过徐阶,依旧会输,除非徐阶有意相让。
但是……
徐阶会让吗?
不会!
只要一看到徐阶如今的眼神,罗信就知道他绝对不会。
如此,就需要罗信迅速下决心了,如果等到高拱提出人选,他便失去了机会,没有人再让他开口,他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高拱失败,杭州知府和市舶司提举的位置都落在了徐阶的手里。所以,他立刻开口道:
“下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哦?是谁?”高拱看向了罗信。
罗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人说出来之后,便会在他和高拱之间形成一条裂痕,想要补上这条裂痕,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功夫,而且还未必能够补得上。但是,当他想起昨天徐时行落寞的背影,最终还是开口道:
“下官对于张居正大人担任杭州知府没有意见,下官举荐徐时行担任市舶司提举。”
满朝官员都楞了,完全不适应罗信这句话。
罗信怎么会举荐徐时行?
高拱都懵了!
但是他敢肯定罗信绝对不是和徐阶联手,两个人之间没有联手的可能。
那么……
难道是罗信和徐时行有着关系?
不错!
徐时行当初和罗信关系十分要好,而且也加入了罗信的复兴社。后来才投奔的徐阶,难道他投奔徐阶是假的?是罗信派到徐阶身边的奸细?
徐阶也懵了!
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想到,难道徐时行是奸细?
不可能!
以他对徐时行的了解,这个人和自己在将来作对他都不奇怪,但是让他做奸细,那绝对不可能,徐时行是一个人品很正的人,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
那么……
罗信为什么举荐徐时行?
徐阶此时心中也不由疑虑重重,难道这是罗信的离间之计?他想要通过此举离间我和徐时行?
如果我中了他的离间之计,不同意徐时行担任市舶司提举,必定使徐时行与我从此之后,离心离德。而且还会使追随我的人,对我产生疏离。
如果我同意,以徐时行的性子,必定会对罗信心存一份感激。也许在经营市舶司的时候,会多少维护罗信留下来的规矩,对我的计划有所抵触。而且这种抵触一旦形成,便会慢慢地成为我和徐时行之间的裂痕。
还真是小看了罗信,这哪里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具有的思维,简直和高拱那个老鬼差不多了。我要如何做?
徐阶的心思电转,猛然心中一动,高拱知道徐时行是我的人,他一定不会同意。如果是因为高拱的原因,令徐时行不能够担任市舶司提举,徐时行便不会埋怨我。于是,徐阶的脸上便现出淡然之色,望向了高拱道:
“高大人以为如何?”
高拱不知道罗信是什么意思,刚才他已经望向了罗信,罗信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这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怀疑。
难道徐时行真的是罗信安排在徐阶身旁的奸细?
他的心思转地很快,当徐阶问他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不管怎么说,他这次已经败了。就算不同意,最终徐阶也会让张居正担任杭州知府,兼任市舶司提举。既然如此,便同意徐时行为市舶司提举又如何?
就算徐时行是徐阶的人,将权利分化,分别掌握在张居正和徐时行的手中,也比全部都掌握在张居正一个人手中强。
作为一步步从底层走上来的高拱深切的知道,就算是一个阵营中的人,彼此也有着争斗,于是便在脸上露出笑容,欣然点头道:
“我没有意见,我觉得徐时行担任市舶司提举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呵呵……”徐阶的脸上也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们两个总算想到了一起,我也看好徐时行。”
大堂内的众人都傻了,完全看不懂眼前的局面。
怎么罗信提出来一个不可理喻的建议,却令两位水火不容的阁老全都欣然同意?
罗信此时的心却是心中一松,实际上他对于徐时行也不是完全放心。徐时行有状元之才,而且有自己的想法,是一个主意十分坚定之人。他能够在当初毫不犹豫地抛弃罗信,投奔徐阶,如今又能够因为对徐阶的手段失望,而果断地抛弃徐阶,就证明徐时行是一个为了理想而不顾一切的人。
*
* 第九百二十八章 解释
这样的人不可能甘居于罗信之下,他连徐阶都不在乎,怎么可能在乎罗信?
他是不相信徐时行,但是却相信自己的判断。◇番茄小說網w`徐时行此时正处于一种彷徨之中,一旦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把这个机会当作他实现自己理想的最后一颗稻草,心中难免会对罗信有着一丝感激。罗信正是需要这一丝感激,然后利用这一丝感激,对徐时行潜移默化。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掌控徐时行,只想利用徐时行,因为他知道徐时行这个人是不可能被掌控的。便如张居正也不可能被掌控一样,最后徐阶还不是被张居正挤出了内阁?
朝会结束了,一个个官员向着大门外走去。自然是官大的先离开,官小的后离开。罗信在这里官最小,便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等着一个个官员从他的身前走过。每个人走过他的跟前,都会看他一眼,他们的眼光很复杂,因为他们实在是弄不明白罗信为什么会举荐徐时行。
徐阶第一个走过罗信的面前,淡淡地看了罗信一眼,那意思是,不管你怎么蹦,也兴不起风浪。老夫不会中你的离间之计。
然后是高拱,高拱瞪了罗信一眼,那意思是,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一双双目光从罗信的脸上扫过,罗信木然地站在那里,心里不住地在嘟囔:
“不用搭理他们,把他们当做一群羊驼。”
“他们就是一群羊驼!”
大堂内终于除了罗信,再也没有其他人了。罗信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不由叹息了一声,然后施施然地走出了大堂。
玉熙宫。
徐阶从大门内走了出来,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玉熙宫内。
嘉靖帝望着大门,拧着眉头。半响,叹息了一声道:
“论起气势,高拱不输于徐阶,但是论起谋划,这高拱还是差一些火候啊。”
黄锦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不言语。嘉靖帝顿了一下,将目光望向了黄锦道:
“黄伴伴,你说罗信为什么会举荐徐时行?”
黄锦急忙开口道:“老奴不知。”
嘉靖帝便锁起了眉头道:“你说徐时行能够担负起市舶司的重任吗?”
实际上,嘉靖帝对于谁担任杭州知府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便是市舶司提举,因为市舶司就是他的钱袋子。
黄锦急忙摇头道:“老奴不知,不过徐时行是罗信举荐的,也只有罗信最了解吧?万岁将罗信唤来问问就知道了。”
嘉靖帝神色一动,不过最终却是摇了摇头道:“朕现在还不想见他,不过罗信是最了解市舶司的人,而且徐时行是罗信的同年,两个人也曾经相交莫逆,也应该是最了解徐时行的人。既然他举荐徐时行,那就看看吧。”
说到这里,嘉靖帝顿了一下道:“朕只是奇怪,罗信怎么会举荐徐时行?难道他不知道徐时行是徐阶的人?这和让张居正担任杭州知府,兼任市舶司提举有什么不同?”
黄锦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嘉靖帝琢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
“难道徐时行一直和罗信保持着联系?他在做徐庶?”
“呵呵……朕真的是老了,竟然琢磨不透一个十八岁的心思。黄伴伴,你帮朕分析一下。”
黄锦不动声色道:“也许是罗信一心为国,他只是想着谁更适合市舶司提举的位置,并没有考虑徐时行是谁的人。”
嘉靖帝愣怔了一会儿,有些犹豫不定地说道:“真的如此吗?”
罗信回到了府中,待吃完了晚饭,这才叹息了一声,启程前往高拱府上。别人他可以不搭理,但是却必须去高拱那里解释一下,高拱刚刚请他吃过饭,递过来橄榄枝,而他也答应了联手,却反而就举荐了徐时行,如果不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两个人之间将再难有联手之势,这对罗信来说,便是堵住了一条路,少了一个臂膀。
高拱此时在府中十分气闷,他觉得罗信不应该和徐阶联手,罗信和谁都能够联手,唯独不能够和徐阶联手。这不是因为罗信和徐阶有私仇,而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早已经公开,别说是官场,整个大明都几乎妇孺皆知。
这个时候,如果罗信放弃的私仇,和徐阶联手,这无疑便会被他人认为罗信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如果一旦被形成了这个印象,将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没有底线,没有坚持的人为友,这几乎便是罗信自己堵住了自己所有的路。
以罗信的聪明,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元驭,你和罗信与徐时行都是同年,你说罗信为什么会举荐徐时行?”
王锡爵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最终却是摇头道:“阁老,学生的智慧比不上罗信,他的心思,学生真的猜不透。”
裕王府。
裕王听到冯宝的汇报,脸上现出喜色道:“如此说来,罗师和徐师和好如初了?这真是太好了。如果罗师和徐师能够同心协力,孤的大业便更有把握。”
景王府。
景王拧着眉头对唐汝辑道:“唐师,不是说罗信和徐阶有仇吗?怎么还会举荐徐时行?”
唐汝辑摇了摇头道:“臣也搞不懂。”
景王站了起来,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道:“如果罗信和徐阶真的放下私仇,和好如初,孤的大业就更难了。”
高府。
高府总管匆匆来到书房道:“大人,罗大人求见。”
高拱和王锡爵对视了一眼道:“元驭,你先去客房坐坐。”
“是!”
王锡爵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高府管家带着罗信来到了书房门前,管家恭声道:
“老爷,罗大人来了。”
门一开,便见到高拱满面笑容地望着罗信道:“不器,快进来。”
罗信跟着高拱进入到书房,分宾主落座之后,罗信望着高拱苦笑道:
“阁老,事情不是很妙啊!”
“嗯?”高拱神色不由一愣道:“你是什么意思?”
罗信拱手道:“阁老,我今日举荐徐时行也是无奈之举。”
饶是老谋深算的高拱也不由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 第九百二十九章 开诚相谈
罗信凝声道:“我在去朝会的路上,已经听元驭将事情给我说了一遍。可以说,我如果举荐一个不是徐阶阵营的人,您觉得结果会如何?”
高拱毫不犹豫地说道:“徐阶必定不会同意,而且他已经占据了上风,必定维持原状,让张居正担任杭州府知府,兼任市舶司提举。不器,你和老夫说实话,那徐时行真的不是你的人?”
罗信便苦笑道:“阁老,徐时行进入到内阁已经时日不短了,您应该对他的性格也有一个相对的了解吧?”
高拱若有所思道:“你继续说。”
“他的性格注定他不会是一个臣服他人的人。他有状元之才,性格也十分孤高,占有欲十分强。这样能的人不可能是谁的人,他只是他自己的人。”
高拱陷入了沉思,作为徐阶的政敌,他对徐阶身边的人都有着观察和研究,只是他并不像罗信和徐时行那样接触很深,对徐时行只有一个表面的印象。但是,当徐时行平时的叮叮咚咚在眼前闪过的时候,特别的徐时行那一双眼睛显现在他的面前时候,他忽然有一种同意罗信想法的念头。
俗话说,眼为心之窗。
高拱心中一跳,他忽然感觉徐时行那一双眼睛和他们很像,他们指的是他高拱,徐阶,还有罗信。
“你确定?”高拱望向了罗信。
罗信点点头道:“他和我们是一类人。”
罗信这一句话出口,让高拱更加地认同。见到高拱眼中透出认同之意,罗信的心中略微放松道:
“所以,这种人只能够联盟,根本不可能收在手下。”
高拱笑眯眯地说道:“就像你我一样?”
罗信神色认真地说道:“因为我们都有着一颗中兴大明的心,只要我们大方向相同,这样的局面没有什么不好。”
高拱闻言寻思良久,最终展颜笑道:“先不说这个,还是说说徐时行吧。”
“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是输定了。不管下官再推举谁,只要不是徐阶的人,最后都会进行投票。一旦投票,我们没有机会。”
高拱的脸色就是一红,罗信这无疑是在揭他的伤疤,他高拱经营了这么久,却依旧不是徐阶的对手。今天这一场输得没有话说,对高拱,对高党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所以,下官便举荐了徐时行。毫无疑问,在徐阶的眼中,在百官的眼中,徐时行就是徐阶的人。这种情况下,让徐阶如何选择?
同意,杭州便多了一个变数。不同意,便伤了不仅是徐时行一个的心,是伤了很多跟随人的心。
以徐阶的为人,他一定会选择同意。
但是……
徐时行是我举荐的,徐阶真的会对徐时行没有一点儿戒备吗?而且徐时行早期和我相交莫逆,如今还是复兴社的人。再说徐时行,被我举荐,他的心中一定会想着向徐阶做解释,但是这解释得清楚吗?
如此,徐时行和徐阶之间必定产生裂痕,徐时行和徐阶产生裂痕,就必定和张居正产生裂痕。徐阶必定会叮嘱张居正在杭州盯住徐时行,掌控徐时行。
但是,徐时行是一个甘心被掌控的人吗?
张居正同样是我们一类人,他绝对不允许徐时行脱离他的掌控,所以这两个人必定会在杭州产生碰撞。这两个人一旦产生碰撞,徐阶必定会支持张居正,而不会支持徐时行,这便会使徐时行和徐阶之间的裂痕扩大。
就算徐时行最终没有和徐阶彻底翻脸,但是这种内讧对我们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是下官在那种局势下,想出来的最佳计策。”
高拱沉吟了片刻,心中也觉得罗信说得不错,在那种局面下,举荐徐时行确实是不得已的办法。
“不器,你说徐时行会不会弃暗投明?”
罗信便在心中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就你是明,徐阶就是暗?
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很认真道:“如果时机选择对了,未必就不可能发生。到时候下官便说,举荐他是阁老的主意,他必定对阁老您感激涕零。”
高拱捋了捋胡子,脸上现出喜色道:“好了,老夫不怪你了。说实话,你也是被老夫牵连进来的,能够有如此急智,也就是你罗信罗军神了。”
“下官不敢!”罗信急忙谦逊道。
“耽误你这么久了,回去吧。”
“是,下官告辞!”
望着罗信离去的背影,高拱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后便是长叹一声,低声道:
“真是一个帅才啊,可惜正如他所说的,只能够借助,却不能够收服。”
罗信疲惫地返回了家里,却被告知徐时行正在花厅里。罗信叹息了一声,振作了一下精神,向着花厅走去。
“徐兄,你不该来。”一进入花厅,罗信便轻声道。
徐时行含笑道:“我不来,才会被怀疑。”
罗信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坐下,徐时行含笑道:“我刚从徐阁老那里出来。”
“哦?”罗信望着他,等着下文。
“我和徐阁老说,我要来问问你,为什么要举荐我。实际上,这也是我来的真正目的。”
罗信揉了揉太阳穴道:“事情很简单,你既然在徐阶身边做的不开心,而我又得到了这个机会,便出一点儿力。”
“为什么?”徐时行目光灼灼地望着罗信。
罗信洒然一笑道:“不管你徐时行是谁的人,只要你一心为了大明中兴,我都会乐意见到。你不会忘记复兴社的中旨便是中兴大明吧?”
徐时行依旧目光灼灼道:“如果徐阁老的某个行动也起到了中兴大明的效果,你会支持吗?”
“会!”罗信语气极为坚定地说道。
徐时行默然片刻,站起身形,朝着罗信深深一揖道:
“在下受教了!”
罗信起身上前扶住了徐时行道:“徐兄,大明千疮百孔,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这次徐兄前往东南,小弟对你期望甚高。”
“在下定不负所望。”徐时行语气坚定地说道:“在下对市舶司和东南局势一片茫然,还望不器你指点。”
“知无不言!”
*
* 第九百三十章 相争
一个时辰后,罗信将徐时行送到了大门口,望着徐时行离去的背影,嘴角慢慢地浮现出一丝微笑。
“大庆,书局都做好准备了吗?”
“是,侯爷!”鲁大庆站在罗信身后轻声道:“印刷作坊已经存了大量的书籍,而且我们是铅字印刷,成本极低。不怕他们降价。”
“很好!派人盯着京城的其它书局,只要他们降价,我们就降得比他们还低。我看他们能够和我抗多久?”
第二日。
罗信没有去詹事府,而是坐在后花园池塘边的躺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钓鱼。一阵脚步声传来。
“侯爷,京城的十六家书局都降价了。”鲁大庆气喘吁吁。
“几折啊?”罗信淡淡地说道。
“九折!”
“才九折啊!”罗信不屑地撇了撇嘴道:“通知聚贤书局了?”
“通知了,我们现在打八折。”
“再探!”罗信闭上了眼睛。
“得令!”鲁大庆兴冲冲地跑了。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走到了身边,坐在了旁边的躺椅上,一会儿,便有一颗湿润的东西碰在了罗信的嘴唇,耳边响起了陆如黛轻柔的声音:
“将军,吃葡萄。”
罗信睁开眼,便看到陆如黛正巧笑嫣然地望着他,两根白皙的手指捏着一颗剥去皮的晶莹葡萄。罗信便张开嘴,将葡萄吞下,舌头还在陆如黛的手指上舔了一下。陆如黛脸色便是一红,轻轻捶打了他一下。
罗信伸手将陆如黛的手抓住,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轻声道:
“儿子呢?”
“睡了!”
“嗯!”
两个人便都不再说话,享受着宁静。半响,陆如黛轻声道:
“你和徐阶又掐起来了?”
“呵呵……”罗信便觉得好笑,陆如黛倒是和他学了很多后世的词汇。
“这次能够掐过他吗?”
“中间隔着那些书局,也不算是我和他直接掐,只能够算是我和他下面的人掐。”
“那……能够掐过他吗?”
“要是他破釜沉舟,把他家在东南的产业都豁出去,我还真是掐不过他。不过,以他那个贪财的性子,他绝对不会这么做。他坑的都是别人,甚至是他的朋友,老师,恩人,却绝对不会坑自己。所以,他掐不过我。”
“你不会用我们家的家产和他掐吧?”陆如黛担心地抬起头。
“这么会?”罗信含笑道:“京城那些书局用的都是木字雕版,再加上油墨的成本,他们如果打五折,便已经开始赔本了。因为他们还有着房租和伙计的工钱。而我们是铅字印刷,所以我们的成本可以打到三折。那些书局又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干赔本的买卖。除非徐阶出钱。”
“他真的不会出钱吗?”
罗信认真地想了想道:“还真不好说,毕竟这次他如果整不倒聚贤书局,詹事府那帮子人便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他的计划就完全失败了。
一次计划失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后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了。所以说,他说不定真会出钱,这就要看他出多少钱,能够坚持多久了,呵呵……”
“腾腾腾……”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人对这个脚步声十分熟悉,不用看就知道是鲁大庆,陆如黛便从罗信的怀里站了起来,坐到了另一张躺椅上。
鲁大庆的身形冲进了月亮门,一边跑一边喊道:“侯爷,侯爷,京城书局又降价了,他们打七折了。我们已经开始打六折了。”
罗信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再探。”
“得令!”鲁大庆反身就跑。
“噗嗤……”陆如黛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两个玩得真有意思。”
“呵呵……”
裕王府。
“你们是说,京城那些书局之所以和罗师的聚贤书局争起来,是徐师在背后推手?”
坐在下首的殷士儋和陈以勤点头道:“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张居正昨日召集京城各大书局在太白楼商议的就是此事。”
“这……”裕王皱起了眉头道:“罗师已经举荐徐时行,向徐师示好了,这徐师怎么还没玩没了了?
再说了……
这是生意上是事情,又不是官场,徐师有必要这样针对罗师吗?”
“这可不是生意上的事情。”陈以勤道:“这里面有着很深层次的意思。”
“什么意思?”
“如今罗信不是在詹事府吗?”
“是啊!”
“殿下您也知道,如今陛下没有立太子。”
说到这里,陈以勤看了一眼裕王,裕王的脸色便不好看。陈以勤继续说道:
“因为没有太子,所以詹事府就是一个摆设,是一个最闲置的地方。指望着俸禄根本就活不下去。所以詹事府的官员都在外面大大小小地找些事情做,填补家用。以前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所以也没有人说什么。但是,自从罗信成为詹事府左庶子之后,事情就便了。徐阁老让吏部天天去詹事府查岗三次,抓到便罚俸禄。逼得詹事府的官员不得不放弃外面的事情。但是,如此一来,日子又过不下去。徐阁老打得主意便是让那些官员过不下去,然后群起反对罗信,将罗信的名声搞臭。”
“徐师……他……怎么会这样?”
“罗信自然不甘坐以待毙,便开了四个书局,这四个书局都有詹事府那些官员的股份,那些官员把家底都掏了出来。如果聚贤书局被挤垮了,那些官员真得上吊了。当然,他们可以不上吊,去罗信府上闹,那罗信的名声可就真臭大街了。”
说到这里,陈以勤和殷士儋的脸上都露出了看热闹的神色,他们两个对徐阶和罗信都没有好印象,巴不得看热闹。
“怎么能这样?徐师怎么能这样?罗师都举荐徐时行了,都向他示好了,他怎么还能这样?”
陈以勤和殷士儋都皱起了眉头,说实话,他们两个都没有看出来罗信为什么要举荐徐时行,但是他们两个却确定,这绝对不是罗信向徐阶示好,罗信也绝对不可能向徐阶示好。
“不行,孤要找徐师。”裕王站了起来。
*
* 第九百三十一章 价格战
“殿下!”陈以勤和殷士儋也站了起来道:“徐师不会听您的。”
裕王便沮丧地站在那里,他知道徐阶不会听他的。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在徐阶的眼中并不是那么重要。甚至他对徐阶和高拱还有着一些恐惧。
陈以勤和殷士儋偷偷对视了一眼,脸上都现出了得意之色。只是这一句,便挑拨了裕王和徐阶之间的关系。
“那孤应该怎么办?”裕王望着陈以勤和殷士儋。
殷士儋摇摇头道:“殿下,以罗信和徐阁老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可调和。这两个人就是我们阵营中的内耗,裕王还是尽量早作准备,不能够指望他们。”
裕王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景王府。
“哈哈哈……”景王放声大笑:“徐阶和罗信真的斗起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唐汝辑也满面笑容坐在那里道:“他们自己阵营斗了起来,还真是好笑。不过,这徐阶和罗信早晚会有一斗,臣还以为他们两个不会这么早就斗在一起,却没有想到……呵呵……”
“他们的阵营乱了,这是我们的机会啊!”景王望着唐汝辑。
唐汝辑沉吟了片刻道:“我们还是观望吧。殿下您刚刚被陛下禁足,不宜生事。”
景王脸上便现出了怒火:“都是那个罗信,竟然敢砸孤的大门。”
“这件事我分析了一下,也许主犯并不是罗信。”
“嗯?”
唐汝辑看了一眼景王道:“通过殿下的讲述,背后推动此事,激起殿下愤怒而去砸聚贤书局的人很可能是徐阶。”
“你的意思是,孤被徐阶当枪使了?”
“嗯!”唐汝辑点头。
“砰!”景王将茶杯扔到了地上:“老匹夫。”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是,趁着裕王那边内讧,自乱阵脚,我们多招揽一些支持景王的人。”
“对对对,这件事还要劳烦唐师。”
罗府。
罗信坐在池塘边,抱着已经睡醒的儿子,小家伙正在抓着罗信的头发,想要往嘴里放,陆如黛坐在一旁笑。
“蹬蹬蹬……”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陆如黛便笑道:“夫君,你说这次是不是又降价了?”
“肯定啊!来,儿子,飞一个。”罗信双手将儿子举了起来,抖得儿子咯咯直笑。
“侯爷,那边又降价了。”
“降了多少?”
“五五折!”
“这么小气?”罗信撇了撇嘴道:“我们呢?”
“五折!”
“你怎么也这么小气?去告诉他们,打四折。”
“得令!”
鲁大庆又匆匆地跑了,陆如黛便捂着嘴笑道:“夫君你也太狠了。”
“哼!”罗信冷哼了一声:“和我判断的一样,五折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低于五折,他们就要赔本了。所以他们才出了一个五五折。我倒要看看徐阶这次怎么办?我想一会儿,那些书局的老板应该去找张泰岳了。”
徐府。
饶是徐阶城府极深,此时听到张居正的汇报之后,也是一脸的震惊。
“什么?你说什么?”
“恩师,罗信把价格已经降到了四折。”
“四折?属实?”
“属实!”张居正叹息了一声,此时他的心中是崩溃的,他感觉罗信就是一个疯子,正常人没有这么干的。
“属实?这么会这样?他这是要干什么?赔本赚吆喝?他就不怕把本钱都赔光了,詹事府那些官员找他拼命?”
“不知道!”张居正摇头道:“恩师,如今京城各大书局老板都在太白楼等着我。他们在问这么办?”
徐阶闭上了眼睛,大约过去了十几息的时间,徐阶睁开了眼睛道:
“你去和那些老板说,让他们降到三折。”
“这不可能啊!”张居正道:“他们陪不起啊!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去和他们说,只要降到三折,罗信肯定顶不住,只要把罗信的书局给挤垮了,他们就可以再把价格提升上来,暂时的损失,换取以后更大的利润。否则,他们已经得罪了罗信,罗信必定不会放过他们,以后他们的书局便只有一条路,倒闭。算了,让他们降到三五折。”
“好吧,我去试试。”
詹事府。
罗信的那些手下人心惶惶。
“京城书局已经降到五五折了啊!他们可真够狠的啊!”
“罗大人会不会继续降价啊?”
“肯定啊!罗大人什么时候服输过?”
“可是……可是……再降价就不赚钱了啊!”
“我估计罗大人会降到五折吧。五折虽然不赚钱,但是也不赔钱。”
“但是……不赚钱,这不是白干吗?我们怎么办?”
“不要紧,我们不是还有两本杂志吗?还有借书,还有聚贤会所吗?”
“心里没底啊,你们说京城那些书局不会再降价吧?如果再斗下去,书局开始赔钱,借书和会所也未必能够填得了这个窟窿啊。”
“腾腾腾……”
一个官员跑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我们……我们……又降价了……”
“降了多少?”
“四折!”
“四折?”几十个官员一起吼道。
“是……是四折,千真万确。”
“这……不会继续降下去吧?”
“我的心脏已经受不了了。”
“我们要不要去见见罗大人?”
“不行,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够去打扰罗大人。”
“不错,罗大人身经百战,从来就没有输过。”
“但是,这次怎么看,怎么像是两败俱伤啊!”
“实际上,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或者是我们聚贤书局破产,或者是京城各大书局倒闭。这个时候如果那一方认输,只有倒闭这一条路。所以,我们还是坐在这里等消息吧。找罗大人没有用。轮智慧,我们几十个加起来,也不如罗大人,我们能够做的只有相信罗大人。”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急促地传来,一个书吏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
“怎么了?”几十个官员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书吏的身上,那个书吏大口喘了几口粗气才道:
“京城各大书局又降价了。”
“降了多少?”众人都大吃一惊。
*
* 第九百三十二章 一路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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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罗信已经将价格降到了四折,京城各大书局如果再降价的话,便必须低于四折,否则根本就没有作用。
但是……
五折已经是底线了,京城各大书局还降,这……事情闹大了。
“三五折!”
大堂内一片寂静,半响,马春山急声道:“赶紧去再探,看看聚贤书局有没有再降价。”
“是!”
那个书吏匆匆离去,大堂内死寂一般寂静。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中都流露出惊慌。
“你们说……”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罗大人他……会不会再降价?”
“唉……”一声叹息:“到了这个地步,不降也得降啊!”
罗府。
鲁大庆跑向了一个独立跨院,此时罗信正在这里,和十个书生在挑选着下一期两本杂志的内容。
“侯爷,他们又降价了,三五折。”
“我们呢?”罗信放下文章,望向了鲁大庆。
“还没有降,都等着侯爷您下令了。”
罗信微微沉吟了片刻,三五折,京城各大书局已经开始赔钱了,而且赔得还不少,每卖出一本书,都会赔将近三分之一的本钱。而罗信的本钱可以打到三折。也就是说,将价格打三折,罗信可以保本,如果和京城各大书局一样打三五折,罗信还有得赚。
“通知聚贤书局打三五折。”
“啊?”鲁大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原本以为罗信会直接打三折。
“啊什么啊?”罗信笑道:“以我们书局书的质量,便是和他们卖一样的价格,别人也会来买我们的,而不是去买他们的。我之前之所以大幅度降价,就是要以最快地速度将他们拖入到赔钱的状态中。如今他们已经开始赔钱了,我还急什么?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是一天就能够解决的。
三五折这个价格,会让徐阶看到胜利的曙光,会让他多坚持一段时间,而且我这次将价格只是降到三五折,他一定会认为我坚持不住了,便一定会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姿态,只要我还坚持三五折,他就不会先提价,退出这场争夺。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钱能够赔?”
“侯爷,你徐阶未必赔啊,赔的都是京城各大书局。”
“呵呵……”罗信冷笑道:“各大书局能够坚持三天就已经是极限了。徐阶如果想要继续坚持下去,就必须给各大书局补偿,那个时候就是他倒贴银子的时候了。他还真以为在京城开书局的人,背后没有一点儿背景了?如今那些书局一方面是迫于聚贤书局的压力,另一方面是看好徐阶,才和徐阶配合。但是当他们看不到胜利的曙光时,便是他们崩溃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不会在意谁是内阁首辅的。去吧,让书局降价三五折。”
“腾腾腾……”
一阵脚步声在詹事府响起,那个书吏又跑进了大堂。
“各位大人,罗大人也降价了,也是三五折。”
大堂内一片寂静,每个人眼中的慌乱更甚。罗信一直比京城各大书局降价多,而这次却和各大书局降价一样,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罗大人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罗大人一旦崩溃了,他们的好日子就彻底结束了。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不知道说什么,所有人都失去了主意,心中彷徨不已。
徐府。
“罗信也将价格降到了三五折?好!好!好!”徐阶揽须微笑道:“罗信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告诉那些书局,让他们把价格降到三折。”
“恩师,这不可能!”张居正苦笑道:“三五折已经到了他们的极限,而且他们已经告诉学生,这个价格,他们也只能够坚持三天。三天之后,他们便只能够恢复价格,他们赔不起。”
“啪!”徐阶一拍桌子道:“这群目光短浅,只知道钱的小人。”
张居正偷偷地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你不知道钱,你那么大的家业,你拿出钱来和罗信拼啊?慷他人之慨,谁不会啊!”
“太岳,你去和他们谈,让他们降价到三折。等着事情过去,我会让朝堂进一批书籍,将他们的损失补回来。”
“学生去试试吧。”
罗府。
罗信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晃晃悠悠地向着饭堂走去。
“一天结束喽!”
坐在饭桌前,刚刚拿起筷子,便见到管家陆元进来道:“侯爷,周大人他们来了。”
“哈哈哈……”
罗信的话还没有落下,周玉,张洵等人便已经大笑着走了进来,各自一屁股坐在桌子旁,向着罗信的下人呼道:
“加碗筷!”
罗信含笑摆手让下人去准备,周玉望着罗信道:“不器,大手笔啊,竟然和京城书局争到了这个地步,估计那徐阶老儿正在家里震惊呢。”
“不器,你这样会赔很多吧?”罗智担心地望着罗信。
“没事,我还赔得起。”
“对,这个时候不能够退。”张洵一拍桌子道:“你要是赔光了,我们给你凑钱。”
“还不至于!”罗信轻笑着说道。
“你不要掉以轻心。”刘秀文谨慎地说道:“你这只是第一天,购买书籍的也只是京城的读书人。如果再坚持几天,恐怕就不是读书人来购买你们的书籍了,而是其他州府的书局跑京城来大批量购买了。从你们这里购买,然后运回去出售。三五折,比他们自己印刷还便宜。”
“没事!”罗信淡定地笑道:“他们来买多少,我就卖多少。我可是存了大量的书籍,他们清空不了我的书籍。我倒是要看看,被各个州府如此扫货之后,京城那些书局还有书卖吗?他们可是没有像我这样准备充足。”
“买多少你卖多少?”罗智吃惊地望着罗信道:“你是准备把家底赔光吗?再说了,你这样赔下去,你那些詹事府的股东还不造反了?这不就让徐阶那老儿的阴谋得逞了?”
“不赔!”罗信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到嘴里咀嚼着道:“还能够赚一点儿。”
“还能够赚一点儿?”众人都吃惊地望着罗信。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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