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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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公在开玩笑,如今您的身份和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来问不器您的局势?只要是人都知道您的身份和地位,就是当初权倾朝野的严嵩严阁老对您也十分敬重,不敢有丝毫轻慢。”
黄锦的脸色一沉道:“不器,我看你才是在开玩笑,老黄我真心实意地待你,你就如此待我?”
罗信沉默了下去,他再次感觉到了黄锦的诚意,知道自己如果还是这般敷衍,两个人也就不会再有交集了。说不定黄锦还会在嘉靖帝面前进谗言,当即脸上便现出了苦笑道:
“黄公公,你是不是想要我说你局势堪忧?然后你又会问我,你为何会局势堪忧?”
“不错!”黄锦目光灼灼地望着罗信。
罗信脸上的苦笑愈侬道:“不能够说啊!”
“为何不能够说?”黄锦的心中一跳。
“因为大逆不道啊!”罗信苦笑地说道。
黄锦心中就是一跳,心道,果然不只是我一个人知道嘉靖帝寿元不久。连罗信都知道,想必陆柄,高拱和徐阶也知道了。想到了陆柄,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因为他知道陆柄和他的境遇是一样的,新帝不可能信任陆柄,将锦衣卫这个重要的部门交给陆柄,而且陆柄比他黄锦的境遇还要危险,因为他掌握着锦衣卫这个强大的力量,新帝必定要杀他。摇了摇头,将陆柄从脑海中甩去,真诚地望着罗信道:
“不器,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局势,想必也就不用我说为什么会如此待你了吧?”
罗信默然不语,半响,见到罗信依旧不语,黄锦便长叹了一声道:
“不器,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在将来帮我一把。”
罗信这次没有再沉默,而是开口凝声道:“黄公公,我帮不了你太多,一个管家太忠心主人,当换了主人的时候,新主人是不会信任老管家的。我只能够尽力帮助你过上一个平常富翁的生活,不能够帮你继续拥有权力,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权利。”
黄锦的脸上就现出了激动之色道:“不器,老黄我不求其他,只是这些我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罗信定定地望着他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黄锦点头道:“不器,如果你承诺将来帮我依旧保有权利,我反而不会相信你。而且,我也观察过你,凡是你应允的事情,都尽力做到,所以我信任你,毫无保留地信任你。”
罗信展颜一笑道:“黄公公,如此说来,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开始了?”
“是,已经开始了。”黄锦的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好!”罗信的神色严肃了起来道:“既然我们是联盟,那么不器也就不客气了。”
黄锦也识趣地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我希望黄公公能够将皇宫之内的消息传递给我,特别是关于陛下的消息,他对朝中大臣的看法,对裕王的看法,对我的看法,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这没有问题,但是我要如何才能够将这些消息传递给你?”
“在京城东市有一个王记茶楼,茶楼的老板叫做王辉,你去和他说但使龙城飞将在,他回六宫粉黛无颜色,你便可以将消息传递给他。”
“不器,你这诗……”
罗信便笑道:“如此才会避免被人偶然蒙到。”
“说的也是!”黄锦哭笑不得地点头道:“只是这诗有些大逆不道啊!”
“呵呵……反正你知我知,没有人会知道。”
“不说这个!”黄锦摆摆手道:“不器,我关心你如今的处境,正如我刚才所讲的那样,理财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这次在东南经营市舶司失败了,陛下就有了杀你的借口,而你如今修建码头都停工了将近十天,这可不是好事。你有什么困难,和老黄我说,我来帮你。”
“真的没有什么困难!”罗信摇头道。
“不器,以如今我们两个的关系,你可不要和我客气。我相信我出马,宋大年不敢不听。”
“黄公公,我自有办法。”
“你还有什么办法?”黄锦吹胡子瞪眼道:“你有办法会码头停工?你不要说了,这件事情我管定了,我现在就去知府衙门,咱家还就不信了,他敢不给我面子。”
话落,也不再等罗信开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想着门外走去。
“黄公公……”罗信不由起身唤道。
“不器,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这也算是我老黄来到东南送给你的一份礼。”
罗信无奈地看着黄锦离去,脸上露出了苦笑,喃喃自语道:
“老黄啊老黄,你说你至于吗!只要你能够做到将皇宫内的消息都给我传递出来,我罗信就已经非常感谢你了,定不负你。你由何必偏偏施恩于我?
只是……
你不了解东南的官员,这些官员的胆子可是大得很,还真就未必给你面子啊!你能够看出来陛下活不了多久,我也能够看出来,你以为宋大年他们会看不出来?他们此时还真的不太把你当回事啊!”
果然,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黄锦气哼哼地回来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愣怔了一会儿,又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重重地放下茶杯,坐在那里不吱声。罗信便含笑道:
“如何?
黄锦的脸上便现出了一丝尴尬道:“宋大年不在,说是出城查看庄稼了。别人品级太低,我也犯不上找他们。不器,你不要急,等明天,明天宋大年回来,我一定让他老老实实地将修建码头的材料调拨给你。”
此时,罗信知道劝黄锦也没有用,便只好拱手道:“那就多谢黄公公了。”
第二天.
黄锦一大早就去知府衙门堵宋大年,却被告知,宋大年没有回来,可能从别的县去了其他县了。黄锦便问,何时能够回来,却被告知不知道。
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宋大年是在躲他,只要黄锦一天不离开东南,宋大年就一天不会杭州,让黄锦不知道他在哪里。
黄锦那个气啊!但是却毫无办法,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市舶司,罗信将他迎进了书房。那黄金狠狠地一拍桌子吼道:
“欺人太甚!”
罗信平静地给黄锦倒了一杯茶,如何坐回了椅子也不言语。看着罗信平静的神色,黄锦便有些泄气。他之所以如此积极地去帮助罗信,就是为了给罗信恩惠。他不想和罗信平等相交,总想让罗信欠他人情,否则他的心中总是不托底。
“怎么欺人太甚了?”罗信平静地问道。
看着罗信此时平静的神态,黄锦忽然有一种错觉,眼前的罗信仿佛变成了年轻时代的嘉靖帝,那个时候嘉靖帝也和罗信一样的年轻,那个时候嘉靖帝初登大宝,那个时候嘉靖帝被朝堂士大夫压制,他的旨意出不了皇宫,很多时候,他的旨意都被内阁封还,但是那个时候的嘉靖帝却依旧平静,就在这种平静中解决了一个个在黄锦看来,就是无法解决的难题,解决掉了一个个敌人,终于开始了他的独裁生涯。
黄锦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气势不知不觉地弱了下去,肩膀也耷拉了下来,腰都习惯地弯了下去,弱弱地问道:
“你早就预料到了结果?”
罗信淡淡地说道:“黄公公,难道你现在还想不通吗?”
黄锦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此时被罗信提醒,不由静下心来思索了起来,慢慢地,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然后脸色又变得苍白,双目之中流露出恐惧之色道:
“不器,你的意思是……他们也推测出陛下他……所以已经不把陛下和咱家放在眼里?”
罗信默然片刻道:“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有些过了。”
黄锦失神儿地喃喃自语:“那就是不把咱家放在眼里了,这要是陛下……那咱家还不被这些人整死?”
“砰!”黄锦的身形猛然站起,两步就迈到了罗信的面前,伸出手抓住罗信的胳膊,惶急地说道:
“不器,你可要救咱家!不器,你说什么,咱家就做什么,只求不器帮咱家找一条活路。”
罗信抬起手拍了拍黄锦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然后站了起来,将黄金按在椅子上,然后落座才道:
“黄公公,如今我们已经是同盟,我自然会帮你。”
“谢谢,谢谢!”
“但是……”罗信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但是什么?”黄锦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又站了起来。
“但是我得能够活到那一天。”
黄锦自然是知道罗信说的活到那一天指的是哪一天,就是嘉靖帝死亡的那一天。如果嘉靖帝活的时候,将罗信给杀了,也就谈不上罗信帮助黄锦了。黄锦闻听之后,重重点头道:
“咱家明白!咱家回宫之后,一定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一定将皇宫内的消息,事无巨细低给你传递出来。”
“黄公公,你只要能够做到这些,就已经是帮我的大忙了。不器将来定不负你!”
黄锦豁然抬头,定定地望着罗信道:“真的?”
罗信点点头道:“我罗信从童声开始,你可曾听闻一件我说话不算数的事情?”
“没有!”黄锦心中一松,朝着罗信躬身施礼道:“谢谢!”
罗信急忙扶起黄锦道:“黄公公,我们是相互帮忙,说不上谁谢谁。”
黄锦点点头,坐了下去,又喝了一杯茶,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随后眉宇之间又锁上愁绪道:
“不器,你如今的局势并不好,你要如何应付?”
“黄公公说的是码头?”
“是!”黄锦担心地望着罗信道:“宋大年连我都不见,可见他下定决心要针对你,不器,如果你在东南栽了跟头,你完了,我也就完了。”
“黄公公多虑了!”罗信含笑道:“我说过码头的事情只是小事。”
“你真的能够解决?”黄锦将信将疑低问道。
“当然!”罗信笃定低说道。
“那我回去之后,如何对陛下说?”
“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对!就是实话实说,当然也要捎带上我的态度,告诉陛下,我认为码头停工只是一件小事情。不会耽误为陛下赚钱。”
“好!”黄锦点头道:“那我明天就离开杭州回京。”
“到时候我送你。”
“好!”
黄锦离开了,回京城了。
这一天距离每月中旬还有三天。罗信突然撒出了大量的请柬,邀请东南各个世家豪门的家主赴宴。时间就是在当天晚上。
知府衙门。
世家豪门的家主汇聚在这里,他们不知道罗信邀请他们赴宴的目的是什么,便聚集在这里合计商议。
陆鼎笑眯眯地望着宋大年道:“宋大人,听说前些日子黄锦求见你多次,你都没有见他?”
宋大年也笑眯眯地说道:“真是遗憾啊,我也想见黄公公一面,只是不凑巧的很,那个时候我正好下到了县里,失去了和黄公公见面的机会,每次想起,都觉得遗憾。”
“呵呵呵……”
众人都笑了起来,待笑声落尽,崔家家主言道:“你们说那罗信究竟卖的是什么关子?码头就那么停工,他也不着急,根本都不在知府衙门露一面。刚开始市舶司还有人每日来催,现在倒好,市舶司的人也不来了,仿佛他就要放弃码头一般。而在这个时候,他却邀请我们赴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邀请宋大人赴宴吗?对了,宋大人,罗信可邀请了你?”
“没有!”宋大年摇头笑道:“看看邀请的人中没有一个是官员,这说明他这次邀请的就是东南世家豪门的家主。”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他想要我们捐款?”
众人神色一愣,继而都思索了起来,随后便一个个纷纷点头,认为罗信的目的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向他们捐款。
陆鼎笑道:“如果罗信真的想要我们为市舶司捐款,作为东南的世家豪门,我们一定要响应,我今晚就会带着银子前去,如果罗大人开口,我一定第一个捐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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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七章 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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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中都是一愣,这话说得不对啊!大家正在齐心合力与罗信较力,这个时候东南第一家族的陆家怎么怂了?反倒是宋大年若有所悟地问道:
“老大人准备捐多少啊?”
陆鼎伸出了一个巴掌豪爽地说道:“五十两!”
“噗哈哈哈……”
众人纷纷大笑了起来,一个老者笑道:“我家不如陆家家大业大,但是为市舶司捐款却也不甘人后,我捐四十五两。”
“我捐四十两!”
“我捐三十五两!”
“我捐五两!”
“哈哈哈……”
“…………”
夜!
市舶司后花园,摆放了数桌酒席,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只是赴宴的这些家主每日吃的还要比这个好,所以大家的精力都没有放在酒菜上,而是望着第一桌居中而做的罗信。
见到众人都望向自己,罗信却也坦荡地望向众人道:“大家先吃饭吧,我今日带给大家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如果先说了,影响大家的食欲,还是先吃。”
话落,罗信率先举杯,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也都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罗信便不再言语,而是大口吃饭。众人刚才听闻罗信带来的不是好消息,心中便认定罗信一定是想要他们捐款,让他们从自己兜里掏钱,这对他们自然不是好消息。只是他们心中都已经有了准备,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罗信出丑,所以一个个也放开心怀,大吃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宴席的气氛出奇的好。
看着他们的做派,罗信的心中也十分纳闷。自己都告诉他们自己带来的不是好消息,这些人竟然还能够如此有胃口,这不禁令罗信心中感叹。
“他们的心真大!”
因为大家只是喝了一杯酒,然后都是吃饭,饭间又少有言语,所以大家都吃得很快,也就大约两刻钟的时间,大家便都停下了筷子,目光再度汇聚在罗信的身上。罗信淡淡地笑着问道:
“各位都吃好了!”
“多谢大人,我们都已经吃好了。”
“好,既然大家都吃好了,我们就来说正事!”
众人的精神都是一振,目光灼灼地望向了罗信。罗信的神色变得严肃道:
“我想各位都应该知道,在我来到东南之前,朝堂是禁海的。什么叫禁海?那就是片板不可下海,就更不用说是走私了。”
众人的心中就是一跳,一个个暗道,难道今天不是罗信要像他们化缘?而就在这个时候,罗信又说出了一句令他们心惊肉跳的话:
“但是,我却知道,在座的诸位都在走私。”
众人神色俱是一愣,他们没有想到罗信会说得如此公开,这不禁令他们的脸色不好了起来。他们都是一些什么人?
他们是世家豪门的家主,是书香门第的主人,书香门第吧钱看作什么?
看作铜臭!
书香门第怎么可能沾染铜臭?去做走私的事情?
那么,他们有没有走私?
当然有!
他们需要钱,和那些在大明地位最为低下的商人一样喜欢钱,也需要钱。但是,他们却不能够承认自己喜欢钱,更不能够承认他们走私,因为他们的读书人,他们是有风骨的人;有风骨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沾染铜臭?
通俗的讲,这些人就是既想要当****,又想要立牌坊。
事情可以做,但是不能够说,更不能够让别人说。别人说,那就是再打他们的脸,如今罗信就是在打他们的脸,这些人当即就不愿意了,一个个如同被羞辱到了极点的模样,纷纷言道:
“大人,你这是在污蔑……”
罗信摆摆手止住了他们道:“我不管你们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今晚在这里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之前走私的事情也就算了,本官既往不咎。但是从今晚起,本官郑重提醒各位,走私是杀头之罪。到时候别悔之晚矣。”
“大人……”
众人见到罗信竟然开始威胁起他们了,一个个心中愤怒。在他们看来,罗信这就是在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然后再提出捐款之事。这是想让他们大出血啊!这必须和罗信争,不能够承认走私,否则就会被罗信抓住把柄。
但是,这些人刚刚卯足劲想要和罗信争的时候,却见到罗信站了起来,喝道:
“送客!”
话落,便是一甩袍袖,想着后堂走去。这一下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罗信邀请他们赴宴,不是要求着他们捐款吗?
先是点出他们都在走私,不是吓唬他们,好让他们多多捐款吗?
这怎么还没有开始谈,罗信就送客了?
难道罗信根本就没有让他们捐款的那个念头?
那他是什么意思?
把人请来,就是为了吓唬一下?
这些人带着迷惑不解离开了,他们没有各回各家,而是找了一家酒楼聚在了一起,想要弄明白罗信的葫芦里究竟埋得什么药?
知府衙门。
宋大年的管家匆匆而入。
“大人!”
宋大年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地问道:“罗信的宴会结束了?他募捐了多少银子?”
管家擦了擦汗道:“一分银子也没有募捐。”
“嗯?”宋大年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
“那罗信根本就没有模具,据那些离开的人讲,罗信出面之后,只是敬了一杯酒,然后就宣布吃饭,席间一句话也不说。等到宴席结束之后,却指出在座的世家豪门都在暗地里走私,而走私在大明律法中是死刑,是株连九族的罪行。他告知那些是嫁豪门,以前走私的事情他就不管了,既往不咎,但是以后谁还敢走私,他罗信定斩不饶。”
“然后呢?”宋大年的脸色不由变色。
“然后他就送客了,直接离席回到了后堂。”
宋大年愕然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道:“难道他还真敢开杀戒不成?他就不怕东南的势力将他给分尸?东南这边的势力错综复杂,有官员,有世家,有豪门,有天下最多的商人,有海盗,有真倭,有假倭,你罗信真的以为你浑身是铁?
你一旦侵犯了这些人的利益,让这些人汇聚到一起,那你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宋大年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将窗户推开,外面的冷风扑面而至,他的双眸变得深沉。
“罗信啊!罗信!想当初我刚到东南的时候,也抱着一腔热血,想要在东南立一番事业,但是却发现这里就是一座泥潭,只会越陷越深。只有你变成了烂泥,才能够在这里生存,如果你不肯变,就只有沉入泥潭窒息而死。
罗信,你这是要深陷泥潭吗?
可叹啊!可悲啊!”
宋大年站在那里叹息了一阵,回过头望着管家道:“那些世家豪门呢?”
“他们聚集在太白楼。”
“呵呵……”
“老爷,我们……”
“我们什么也不要做,就在一旁看着。看看究竟是罗信挖了泥潭,还是泥潭淹没了罗信。明日我就离开杭州,到下面各县视察,你留在杭州,将这里的消息传送给我。”
“是,老爷。”
“呵呵……真想知道那些豪门世家现在是何等嘴脸,他们应该没有想到罗信如此强硬吧?”
“老爷,您说那罗信会不会是虚张声势?”
宋大年沉吟了一下道:“这也不好说,还有三天就是这些世家豪门走私的日子,我们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就是。”
太白楼。
“我看那罗信小儿就是虚张声势。”崔家家主不屑地说道。
“如果不是呢?”
“好了,不要再议论了。”陆鼎拍拍桌子道:“不管罗信小儿是不是虚张声势,我们试一下就知道了。”
“如何试?”
“还有三天就是我们走私的日子,我们走私说是走私,实际上整个东南没有人不知道。但是那又如何?连手握重兵的胡宗宪都不敢管我们,我就不相信他罗信敢管?”
“那我们正常走?”
“不`!”陆鼎摇了摇头道:“三日后我们各家只走私以往三成的货物,如果罗信敢出现,那么他不仅得罪了我们整个东南世家豪门,也断了倭寇和海盗的财路。如此我们就可以和倭寇海盗联手,彻底将罗信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那如果罗信根本就没有出现,只是虚张声势呢?”
“那就证明罗信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各使手段将他赶出东南就是。”
“我看罗信小儿就是虚张声势,宋大人都断了他将近十天的物质,他不也是龟缩在市舶司内,连个屁都不敢放?”
“别说,前几天黄锦来了,那罗信便像是找到了爹似的,求黄锦去管宋大年要物资,也不知道那罗信是怎么求黄锦的,给了黄锦多少好处,那黄锦还真是去了,但是却被宋大人演了一场空城计,哈哈哈……”
“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待笑声落尽,又有一个言道:“我看罗信小儿就是在宋大人那里碰了钉子,然后想要把他们当着软柿子来捏,恐吓我们一下,如果我们害怕了,自然便会求上他的门,将金银乖乖的奉上。但是,他还是太年轻了,也太不了解东南了。那宋大年和我们比起来,他宋大年才是软柿子。”
“哈哈哈……”
众人再次放声大笑,一个个心情都放松了下来。此时他们已经有八分断定,那罗信就是吓唬他们,然后等着他们求上门。陆鼎也神情放松低笑着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三日后还是出三成货吧。”
“陆老爷,如果我们三日后只出三成货,剩下的货物怎么办?”
陆鼎笑道:“告诉那些海商,让他们下次多来几条船,我们将这剩下的七成货和下个月的货物一起出售给他们。”
“下次?”
“不错!如果罗信敢动真的,我们只不过损失了三成货物,却驱使海盗和倭寇痛恨罗信,我们只要提供消息,在作出一些计划,将罗信引出杭州,那些倭寇便可以杀死罗信。就算那罗信勇武,我就不信数千甚至上万倭寇会杀不死罗信小儿。一个月的时间,足以将罗信杀死,不会影响我们下个月和海商的交易。如果罗信只是吓唬我们,那我们就弄出几件事情,让罗信在东南身败名裂,将他赶走,如此也不会耽误我们下个月和海商的交易。”
“善!”
一个个世家豪门心情轻松地离开了太白楼,陆鼎坐在马车上,在他的对面坐着陆家的一个幕僚。那个幕僚神色有些忧虑道:
“家主,我们带领东南世家豪门如此做,会不会?”
“你担心为陆家招来祸患?”
“我……”
“不用担心,大明朝除了皇帝陛下,没有人敢招惹我们陆家,因为我们陆家有陆柄。”
市舶司后堂。
罗信呆呆地坐在一棵大树下,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他今日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如今黄锦带着嘉靖帝的封赏来了,又走了。如此再过最多七天的时间,戚继光和罗青就会回来。那时候戚继光有着三千满员士兵,而罗青因为升迁,也可以拥有三千士兵。这加起来就有六千士兵。手中有了兵权,又有圣旨,罗信想干什么都没有问题。
但是,他不想挥起屠刀,毕竟那些世家豪门也都是大明子民,一旦开了杀戒,恐怕整个东南会血流成河。所以,他今日邀请东南世家豪门赴宴,给了他们一个警告,如果那些世家豪门能够在三日之后不再走私,而是主动和市舶司合作,罗信会给他们一条生路。而且带着他们一起发财。
但是……
如果他们一意孤行,罗信便只好大开杀戒。因为必须杀住走私这个口子,否则市舶司根本就是一个摆设,能够不要交税去走私,而且还没有危险,谁还和市舶司合作啊?
而且罗信还知道,一旦自己大开了杀戒,就收不住手了,那些东南世家豪门必定不会甘心,向自己报复,东南的血只会越流越多,所以罗信和黄锦一直说,码头的事情只是小事情。恐怕罗信以后在东南会留下恶名。而且这个事情一旦控制不好,被朝堂的徐阶一党利用,也许罗信便会粉身碎骨,所以说这对罗信也有着极大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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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 杀意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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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贺年和王梓任走了进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罗信的面前,刚才他们也参加了宴席,看到和听到了罗信的强势,再想到罗信之前一直在跟他们说,不要着急,这才知道之前是自己误会了罗信,罗信一直没有妥协,是在一直计划着什么,虽然他们不知道罗信的计划,但是却知道罗信一定是在谋划一件大事。
罗信没有抬头去看他们两个,目光依旧有些呆滞低望着对面的一棵树,半响,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
“你们说,如果我把东南变成一片血海,东南百姓会怨恨我,还是会感激我?陛下会赞赏我,还是会杀了我?”
贺年和王梓任面面相觑,难道大人真是想要向世家豪门举起屠刀?这事情可就大了,两个人不敢随意回答,而是低下头用心思考了起来。半响,王梓任涩声说道:
“恐怕东南百姓会怨恨大人。”
“为什么?”罗信的眼睛依旧盯着对面那棵树道。
“因为东南的百姓几乎都在为那些世家豪门干活,只是这杭州城内就有数万机工,如果大人将世家豪门都给杀了,这数万机工自然就会没有活干,他们自然就会怨恨大人,说不定还会聚众闹事,而这些机工一向是东南的挠头事,他们一旦闹事,就没有小事。那个时候,就算陛下不会杀了大人,恐怕也不会让大人再在东南干下去了。”
罗信摆摆手道:“你们也坐下吧。”
贺年和王梓任便各自坐在石凳之上,三个人之间沉默了下来,目光都紧盯着中间石桌的中心,仿佛那里有什么宝贝一般。
后花园静悄悄,那些下人都不敢进来,远远地站在大门之外,等候着传唤。贺年终于打破了沉默道:
“大人,那些世家豪门未必有着鱼死网破的决心,也许大人只要打痛了他们,他们就会放低姿态和大人合作。只是这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大人愿意既往不咎。”
“为了东南,为了大明,我自然会既往不咎。只是结果未必尽如人意。”
王梓任和贺年纷纷点头,然后叹息了一声。然后贺年道:“大人的胆子真大,非我等所及。”
罗信不由笑骂道:“少拍马屁,你们心里恐怕再骂我傻大胆吧?”
贺年和王梓任不由齐声呵呵而笑,笑完之后,贺年认真地说道:“大人想要将此事做的圆满,就必须万事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让豪门世家胆寒,又不会将他们逼迫到绝境,还给他们一线希望。”
“说来容易,做起难啊!”罗信叹息了一声:“这些豪门世家贪婪成性,偏偏又想既当****又想要立牌坊。我既要断了他们成为****的路,又要砸了他们的牌坊,这个火候很难拿捏啊。
一旦这火候拿捏不对,局势便会如同江河决口,依法而不可收拾,不但会迎来豪门世家疯狂的反扑,还会激起民变,我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说不定还会掉脑袋。”
“那大人为何……”
“这事总要有人来做,否则东南就会彻底糜烂,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苦,将百姓逼到了绝路,他们便会揭竿而起,那就是大明的灾难。”
贺年和王梓任的眼睛便红了,两个人异口同声低说道:“卑职与大人一起来做。”
罗信左看看贺年,又看看王梓任,见到两个人脸色潮红,一脸正气,便摇了摇头道:
“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参与了,随时都会粉身碎骨!”
“我们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罗信也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在我来东南之前,你们都是被排挤之人。这一方面是因为你们没有背景,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因为你们不肯同流合污的结果。”
罗信这句话说进了他们两个人的心底,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湿润,激动低说道:
“大人……”
“你们就是东南的正气,不能够因为我一个人受到连累,然后让东南仅存的这点儿正气全军覆没。如果真是这样,才是我罗信最大的罪过。”
“大人,我们刚才已经在外面和所有的官员合计过了,誓死追随大人。如果真的出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一切由我们来承担。大人要比我们这些人重要的太多,您一个人的智慧和能力顶得上我们一百个,所以大人您一定不能够出事。”
罗信的脸上现出了感动之色。
“吾道不孤啊!”
罗信心中感叹,不过随后脸上又现出了苦涩道:“你们不明白,如今盯着我的可不是仅仅东南这一隅,京城朝堂之上,上至陛下,下至百官,都在盯着我。所以,一旦出事,我是躲不掉的。你们替我抗不了,也扛不起。所以,一切还是由我来抗吧,将你们这些正气之人保存下来,留待以后。”
“大人,我们必定生死相随。”
罗信轻轻摇了摇头道:“看以后局势的发展吧。”
第二日。
罗信换上便服,从衙门后门出去,带着万大全和鲁大庆两个人微服私访。整个杭州依旧和昨日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茶坊酒肆内也没有关于昨日宴席上罗信说的那些话的谈论,想必是那些家主并没有宣扬此事。也不知道是这些家主意识到事情的重大,还是根本就没有把罗信放在眼里。
逛了一上午,中午在一家酒楼内吃了午饭,回到了衙门,来到了二堂,便见到贺年正坐在那里,见到罗信从门内走进来,便气呼呼地站起来道:
“这帮孙子也太不给面子了,一上午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求见大人。”
罗信却是笑着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道:
“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贺年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罗信悠闲的神态,心中便感叹了一声:“这就是浩然正气吧。”
看到贺年坐在那里,不在咋咋唬唬,罗信有道:“再说了,这本就是预料中事,他们不来才正常,来了就反而不正常了。你让他们来说什么?承认他们走私?这不可能嘛!既然来了又不能够说什么,他们来干什么?而且……”
罗信淡淡地笑容内蕴藏着一丝杀机道:“恐怕他们还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吧!”
“那大人……”
“侯爷!”
贺年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鲁大庆的声音,罗信转头看去,便见到鲁大庆正匆匆走来,在他的身后是戚继光和罗青两个人,正含笑向他走来。
罗信腾的一声站了起来,高兴地向着两个人走去道:“戚兄,大哥,你们两个来得怎么如此之快?”
戚继光大步走来,将罗信伸过来的手一把用力握住道:“封赏之后,我和罗贤弟便连夜赶来。”
说到这里,戚继光游目四顾,罗信便知他意,此时在院落之中,只有戚继光,罗青,罗信,贺年和鲁大庆五个人。于是,罗信便道:
“戚兄,贺年是我信任之人。”
一旁的贺年脸上就现出激动之色,这是罗信第一次对别人说他是新人之人,而且他能够看出来,戚继光是有什么绝密的事情要和罗信讲,而罗信却没有避开他,这说明罗信已经完全接受了他。而此时戚继光闻听罗信所言,便朝着贺年点点头,然后压低着声音说道:
“不器,实际上东南诸将都知道这次斩杀数万倭寇的大捷是你做的,只是把功劳让给了部堂大人。部堂大人兴师动众,远赴狼儿岛,却不妨被倭寇戏耍了一番,扑了一个空。如果不是不器你早有预料,截杀了数万倭寇,恐怕苏杭两府在空虚之下,便会被倭寇攻破,到那个时候,生灵涂炭,。不器,你不愧为是大明军神。所以,我和罗贤弟都觉得跟着你才有仗大,跟着你才有功劳,所以我们两个就迫不及待低来了。”
罗信闻言便连连摆手道:“戚兄这是在开玩笑,你一个正三品将军,谈何跟着我一个五品小官。”
“不器,你如果这样说,那我可不敢称呼你为不器了,而是要称呼您为侯爷了,您侯爷的爵位品级可是比我高。”
“我们不说这些,我们去书房谈。”
罗信,罗青,戚继光和贺年走进了书房,鲁大庆沏了一壶茶放在桌子上,然后退了出去,将房门掩上,站在了门外。
书房内。
罗信,罗青和戚继光相互讲述着这段分离日子中发生的事情,从罗青的话中得知,此时罗青手下却是已经有三千兵,和戚继光的三千兵加起来,已经拥有了六千兵。这六千兵可不是大明那些老爷兵,那些兵痞,而是被戚继光和罗青一手训练出来的强兵。有了这六千兵在手,罗信的信心爆棚。
“小弟!”罗青眼中散发着愤怒说道:“我可是听说了,你的码头已经停了十天了,那知府竟然断了你的物资。小弟,只要你一声令下,大哥就去把那个狗知府给杀了。”
罗信翻了一个白眼道:“杀知府?你这是要造反?”
罗青也翻了一个白眼,心中暗道:“你整天安排这个,安排那个,不就是在准备造反吗?”
“不器!”一旁的戚继光也担心地问道:“我听说你昨晚请客了,而且当面指出那些世家豪门走私,还勒令他们以后不准走私,否则杀无赦,这是真的吗?”
“嗯!”罗信轻轻点头。
“不器你莽撞了!”戚继光叹息了一声道:“那些世家豪门是在走私不错,但是却也书香门第,是要脸面的,你如此直面揭破,又是勒令,你得罪了整个东南豪门世家。”
罗信撇撇嘴道:“既然想当****,就不要立牌坊。”
“不错,他们就是既想要当****,又想要立牌坊。但是偏偏他们在东南势大,各种关系盘根纠结,一旦他们联起手来,把你赶出东南并不是很难的事情,甚至让你身败名裂,或者死亡也不是难事。你说你还不莽撞?”
罗信淡淡地说道:“那我就先杀好了。”
“先杀?”戚继光心中一惊:“你要像东南世家豪门动手?”
“他们犯了杀头之罪,而且我还给了他们机会,他们不知道珍惜,我杀他们也不为过。”
一旁的贺年又激动了,他这些年在东南,没有少受那些世家豪门的气,而且看到那些世家豪门掌控东南,连东南官员都要看他们的脸色。就别说知府宋大年了,就是胡宗宪也要给那些世家豪门三分情面。如今看到罗信要向世家豪门动手,他激动地身体都在轻颤,忍不住开口道:
“大人,两日后我们可是要大开杀戒?”
“两日后?大开杀戒?”
戚继光和罗青神色一愣,继而反应了过来,脸色便是巨变道:
“不器,你想要在两日后抓捕那些走私的人?”
“怎么?不行?”罗信淡淡地问道。
戚继光急得搓着双手道:“这不行啊,你如果真是这样,会激起东南大乱。是逼那些世家豪门联合起来,你一个人是斗不过他们的。”
罗信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缝中闪烁着杀气道:“那我就杀到他们怕为止。我只问你们,敢不敢跟着我做上一回?”
罗青毫不在意低笑道:“小弟,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那三千兵听从你调遣。”
罗信的目光望向了戚继光,戚继光苦笑道:“不器,我跟着你做上这一回倒是没有什么,反正我是陛下调给你的,我一切听从你的命令。就算将来出了事情,也有你顶着,我不会受到丝毫处罚。我最多是得罪了东南世家豪门,使我无法在东南立足,那我就换个地方就是了。这是这一招棋太过凶险,很可能会令你粉身碎骨啊。不器,你可要考虑好了。”
“我考虑好了!”罗信目光变得锐利道:“东南的事情必须解决,市舶司必须运转起来,如今大明国库空虚,如果再不能够赚到钱,大明有崩溃的趋势,到时候还是百姓苦。这些年,东南这些世家豪门也太贪婪嚣张了,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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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章 怀疑
“十七岁的满头白发,呵呵……”
此时,贺年正坐在罗信的对面,笑呵呵地说道。罗信也苦笑摇头道:
“我是不是应该出去亮亮相,破除谣言啊?”
京城。
皇宫御书房。
嘉靖帝满脸铁青,望着站在对面的黄锦道:“那罗信还在停工?”
“东厂传来的消息是这样。”黄锦低着头回到。
嘉靖帝又将目光望向了陆柄道:“锦衣卫怎么说?”
“码头停工,罗信闭门不出。”
“啪!”嘉靖帝一拍桌子道:“他这是要干什么?朕派他去东南,就是让他在家里睡大觉的吗?”
黄锦低着头小声说道:“陛下,东南的官员太嚣张了,奴婢原本想着帮罗信一把,让他尽快将码头建起来,也好为陛下办事。但是那宋大年根本就不见奴婢。奴婢认为他不是不给奴婢面子,而是不给陛下面子。”
“哗啦!”嘉靖帝将御书案上的奏章掀飞了一地,怒吼道:“朕杀光了他们。”
黄锦低着的头,眼中露出了一丝喜色,如今他和罗信联盟,自然是想要帮罗信一把。只是陆柄的心中却是很焦急,陆家就在苏杭,如果陛下在苏杭大开杀戒,难免会误伤到他们陆家,而且一旦嘉靖帝发现陆家参与了此事,说不定会处罚他陆柄,最近几年,他感觉到嘉靖帝更加的反复无常,他对嘉靖帝已经畏惧到了骨子里。
嘉靖帝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气,将目光望向了陆柄,陆柄的心中就是一紧,头垂得更低。耳边听到嘉靖帝清冷的声音:
“陆柄,东南的事情也有你陆家一份吧?”
陆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老臣不知。老臣少小离家,陪伴陛下,一直没有回家过。家里的事情,老臣从未管过,如果老臣的家人真的犯法,老臣愿意亲手斩杀他们。”
嘉靖帝闻听到陆柄说起他自己自幼陪伴他,心中便是一软,声音也温和了一些道:
“起来吧。”
“谢陛下!”
陆柄站了起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嘉靖帝微微垂下了眼帘,眉头渐渐低邹了起来。他的心中很是烦躁,他杀一个宋大年很简单,虽然他老了,但是龙威仍在。但是嘉靖帝深深知道,杀一个宋大年根本就不起作用,真正掌控东南的是那些世家豪门。
“可恶的世家!”
嘉靖帝在心中骂道,他这一生就是在和世家争权,虽然如今他已经能够做到独裁,但是世家的反弹力却也很强。他绝对不可能将在东南大开杀戒,将那些世家豪门屠杀个干净。
独裁也是有着范围,如果他敢超出那个范围,他这个皇位也未必就能够做得稳当。别说是他,就是历史上最为独裁的唐朝李世民,不也是整日在和世家相斗,而且也没有敢屠杀世家?
“如何解决这些世家?”
嘉靖帝深深皱着眉头,他这一生都没有消灭世家,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办法来?
猛然间,他的心中一动。
罗信!
罗信在求学阶段,还不是官身的时候,就敢斗严嵩,并且最终将严嵩斗倒,而且抗旨不尊,与自己相斗,最终还逼得自己取消了旨意。后来更是私自出兵,纵横草原。在立下天大功劳之后,在自己的忌惮之下,竟然又逼迫自己放他去东南。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斗不过世家豪门,也不应该如此忍气吞声,默默无闻,反被东南世家豪门讥讽笑话。
这不是罗信,这不是自己熟悉的罗信,这不是自己忌惮的罗信!
难道他另有打算?他这是欲擒故纵?
我要再看看!再看看!而且如果罗信最终和东南世家相斗中获得了胜利,那么得利的自然是朕,如果罗信最终失败了,也给了朕杀他的借口。
嘉靖帝舒展开紧锁的眉头,神色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
“你们下去不,继续监视东南。”
东南。
杭州。
市舶司。
罗信终于从衙门走了出来,乘坐着轿子顺着大街向着知府衙门行去。霎时间,各方消息云动,罗信前往知府衙门的消息传到了宋大年的耳朵中,传到了一个个东南世家豪门的家主耳中,整个东南的目光都汇聚在罗信的身上,想要看看罗信究竟想要做什么。
轿子来到了知府衙门,罗信从轿子里面走了出来,鲁大庆拿着罗信的拜帖上前,对门子说道:
“我家大人求见知府大人。”
那个门子皮笑肉不笑低说道:“很不巧,知府大人去县里了。”
罗信举步上前,淡淡地问道:“宋大人何时回来?”
那个门子依旧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这小人哪里知道?”
罗信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让掌管工房的推官前来见我。”
“是,小的这就去通禀。”
那个门子反身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官员走了出来,朝着罗信施礼道:
“卑职杨文修拜见同知大人。”
“你就是掌管工房的推官?”罗信淡淡地问道。
“是!”杨文修也同样淡淡地应道。
“修建码头的物资为什么要停下来?”
“这个是知府大人统一安排,小人也不得知。”
“如今知府大人不在,本官命令你立刻将物资调拨过去。”罗信凝声道。
“对不起,罗大人。没有知府的手谕,卑职不敢。”
罗信冷冷地注视着杨文修,足足有十几息的时间,罗信转过身,走进了轿子里,喝道:
“走!”
罗信乘坐着轿子回到了市舶司,整个东南热闹了起来,一个个东南世家豪门的家主赶往吴县陆家,汇聚一堂。
“罗信在宋大人那里碰钉子了,呵呵……”
“真像一条落水狗!”
“你们说罗信最终会如何做?”
“他又会如何做?如今连码头都建不起来,我看不用我们动用关系弹劾他,更不用我们闹事赶走他,过了这个月,恐怕陛下的旨意就来了,那罗信就要夹着尾巴滚了。”
“那他如果像我们低头呢?”
“那我们就赏他一口饭吃,只要他听话,乖乖地做一条狗,到时候获得的利润我们仍给他一点儿剩下的,让他去向陛下交差也就是了。”
“那十天后又到了和海商交易的日子,我们是不是不用再管罗信了?”
“管他干嘛?他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盯着我们?他如今全部精力都在修建码头上,如果他再停工下去,陛下就会暴怒了。陛下一旦暴怒,他也就完了。”
“这个罗信太不识抬举,害得我们上个月压了八成货物,加上这个月的货物,我家也就将能够用的流动资金都用上了,手里都没有余钱了。”
“你这算什么,我还赊了一些货物。”
“老大人,您倒是说句话,我们十天后究竟要不要交易,这货可不能够在压下去了。”
“交易,为什么不交易?”陆鼎哈哈大笑道:“那罗信如今已经焦头烂额了,这次交易之后,多给宋大年一份礼,毕竟是他让罗信焦头烂额。”
“这是自然,你们说那罗信若是像宋大年那样识时务该多好。”
“哎,你们说,那罗信明日会不会再去找宋大年?”
“不会吧?已经丢了一次人了,难道他还想丢第二次人?”
“这个可不好说,呵呵……之前罗信还端着架子,倒驴不倒架,只是派手下的官员去知府衙门,结果怎么样?
最终还是得亲自出去丢人,我想罗信还得去。毕竟他如果还不能够修建码头,这么拖下去,便会失去陛下的信任,让陛下怀疑他的能力。”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哈哈……”
“各位,知府衙门对面的鸿升楼的酒菜可是不错,不如我们明日去那里聚一聚?”
“同去!”
“同去!”
“哈哈哈……”
次日。
鸿升楼。
东南世家豪门的家主齐聚鸿升楼二楼一间临窗的包间,一边推杯换盏,一边通过窗户望向街道。
“来了!”一个一直站在窗户前向着窗外观看的家丁呼道。
众人起身来到窗旁,向着下方的街道上,罗信的轿子正顺着街道向着知府衙门而来。轿子停在知府衙门门前,罗信从轿子里面出来,如何又是鲁大庆拿着拜帖上前,程序和昨日一样,罗信依旧没有见到宋大年,那杨文修也依旧不肯给罗信修建码头的物资,然后罗信便转身向着自己的轿子走去,便听到头上传来了笑声,抬头向着对面的楼上望去,便见到一扇窗户内,陆鼎站在中间,在他的两旁站着东南世家豪门的家主,正望着他肆无忌惮低笑着。罗信看了他们一眼,低头钻进了轿子,耳边听到更为放肆的笑声传了下来。
第三天.
罗信依旧前来知府衙门求见宋大年,碰了钉子之后,依旧返回了市舶司。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罗信的名声在东南已经臭了,谁都知道罗信落魄了,成为了一个软蛋,被宋大年耍得团团转。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就在谈论罗信,嘲笑罗信,东南世家豪门更是不把罗信再当做一回事儿,而是在积极准备着交易的货物,准备大赚一笔。
京城!
皇宫。
御书房。
嘉靖帝听着陆柄和黄锦的回报,眉头微锁,他也有些不明白罗信究竟是想要做什么,黄锦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站在那里心中不住地念叨。
“罗信啊,罗信,你不会真的怂了吧?你不会真的被宋大年耍了而不知道吧?我的命运可都压在你的身上了。”
“陛下!”陆柄凝声道:“如今看来,罗信并不具备在东南建立市舶司的能力,还是把他召回来吧。”
嘉靖帝目光闪烁,现出了犹豫之色。他此时也有些怀疑罗信的能力了,毕竟官场上的争斗和战场上的争斗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罗信善于征战,却未必善于官场争斗。他的心思也有些倾向于将罗信调回来,而且还可以将其变为庶民,永不录用。
看到嘉靖帝眼中的犹豫,陆柄心中就是一喜。吴县陆家是陆柄的根,陆家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他怎么会不清楚?他了解陆家,也同样了解罗信,他从罗信还只是一个童生的时候,就开始关注罗信,深切的知道罗信不是一个善茬,绝对不会是一个怂货,更不会被宋大年给耍了,而且他坚信应该是整个东南和宋大年被罗信给耍了,一旦罗信露出了獠牙,就是东南那群人倒霉的时候。只是他不知道罗信究竟会用什么手段,他如今也看不清罗信。但是却知道,只要能够把罗信会调会京城,就算他有霹雳手段,也只能够望洋兴叹,所以此时见到了嘉靖帝神色犹豫,便立刻说道:
“陛下,罗信能力不足,耽误陛下大事。如今那那头已经停建一个多月了,不能够在这样拖下去了,老臣建议还是另选才能吧。”
一旁的黄锦急了,他知道一旦罗信被调了回来,罗信就完了,他黄金也完了。立刻开口道:
“陛下,用人不疑!”
陆柄意外地看了一眼黄锦,他不知道黄锦为什么会帮助罗信说话。但是黄锦这句话还是起了作用,嘉靖帝的潜意识中也认为罗信不会这样被戏耍,沉吟了片刻道:
“宣徐阶和高拱来。”
徐阶和高拱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对于罗信如今在东南的遭遇,两个人都十分清楚。见到嘉靖帝询问,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陷入了思索之中。
徐阶很不想罗信回来,虽然罗信回来,嘉靖帝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说不定就会剥夺了他的官身和爵位,甚至将其贬为庶民,永不录用。但是只要罗信不死,未来的事情谁有能够说得清楚?而如果继续让罗信呆在东南,则很可能令罗信深陷泥潭,说不定就会给嘉靖帝借口,将罗信斩杀。
高拱也不愿意让罗信回来,如今他和徐阶相斗,正处于上风,如果罗信回来,就算嘉靖帝将罗信贬为庶民,永不录用,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嘉靖帝对罗信的忌惮也就少了太多,那个时候的嘉靖帝便会重新平衡他和徐阶的势力,便不会像如今这样支持他,他的大好形势就会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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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一章 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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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徐阶沉吟着开口道:“罗信曾经打败黄太吉,为陛下修缮万寿宫,我想他的能力还是有的,只不过是初到东南,一切还都不是很熟悉,正是处于熟悉当中,陛下当多给罗信一点儿时间,老臣坚信,罗信一定不会负陛下所望。”
嘉靖帝点点头,又将目光望向了高拱道:“高卿以为呢?”
高拱急忙开口道:“陛下,恐怕如今朝中再也没有比罗信更懂理财的了。”
嘉靖帝想起了罗信修缮万寿宫的事情,不由再度点头,一旁的陆柄看得心急,但是却莫可奈何。最终嘉靖帝开口道“
“那就再看几天吧。”
夜。
钱塘江和吴淞江。
车马络绎不绝,东南六大世家源源不断地将货物送到了岸边,等待着海商的到来。
实际上那些海商根本就不是海商,而是海盗。他们已经垄断了海上贸易,从大明这里得到货物,再在海上卖给藩国海商,两头吃利润。如果大明那个商队敢私自出海,或者哪个藩国的商队敢私自从大明购买货物,便会被海盗在海上截杀。
这些海盗中,两支最大的力量就是王直和徐海,原本王直一直在和胡宗宪谈判,又见到罗信来到东南建立市舶司,他便准备不再走私,而是堂堂正正地和罗信的市舶司做生意,但是后来看到罗信窘迫的处境,他便一边继续和胡宗宪谈判,一边继续走私。
此时,徐海派出来的船队和一些小股海盗的船队正在向着吴淞江驶去,而王直派出来的船队和一些小股海盗正在向着钱塘江驶去。每一支船队都有二十几艘大船,王直和徐海自然不会亲自来,只是派了手下各自带着千余海盗前来。他们是海上的王者,打出来的信心让他们坚信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来了!”
岸上的六大世家有人喊道,这些人自然都是六大世家的人,只不过没有什么嫡系,毕竟这是走私,作为六大世家是需要避讳的。他们只是派出自己的庶出子弟和管家在出面经营,他们则是在背后掌管着一切。
岸上的人向着水面上望去,便见到二十几艘大船冲破了黑暗,向着岸边驶来。靠近岸边,放下桥板,一个个海盗走了下来,为首的人和六大世家接洽,从船上搬下了一箱箱金银,而六大世家的人则是开始向着船上运货。
时间在飞快低流失。几个海岛头子和六大世家的庶出弟子,以及管家在闲聊着,船上的金银都已经有三分之二搬到了岸上,岸上的货物也有三分之二搬到了船上。
就在这个时候……
“轰隆隆……”
远处突然传来了闷雷也般的声音,那是密集的马蹄敲击大地的声音,在月光之下,一队队黑影突然出现。
“骑兵!”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嗖嗖嗖……”
天上的月亮都仿佛消失了,被一片箭矢遮掩,岸上便响起了一片哀嚎声,无数的六大世家子弟和海盗倒在了地上。
“杀……”
数千人突然的出现,很辣的杀戮,让六大世家的人都呆滞在那里,反倒是那些海盗反应要快了很多,黑夜之中他们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来袭击他们,而且他们亲眼看到自己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顷刻之间便倒下了一半,一个个便疯狂地向着水边跑去,跳上跳板,向着船上跑去。
“嗖嗖嗖……”
骑兵已经冲到了跟前,一支支利箭向着船上****而去,船上不时地响起了惨叫声,伴随着有人大喊:
“开船!开船!”
一千多海盗只有五百多人驾驶着二十几艘海船离开了岸边,向着水面深处驶去,很快便在黑夜中消失了踪迹。
戚继光狠狠地一拍马鞍,心中暗道:“如果部堂大人肯配合罗大人,出动水军拦截,这些海盗一个也跑步了。”
他的心中十分不爽,回头向着岸上的那些的人望去,那些人中有三百多六大世家的人,还有五十个海盗。戚继光大喝了一声道:
“把他们走抓起来!”
“你是谁!”这个时候一个青年走了出来,望着黑夜中望着戚继光道:“我是崔家弟子,你敢抓我?”
戚继光眼睛微微一眯跳下马来,脸上现出了笑容走到了那个青年的身前,亲热地说道:
“原来的催公子,下官这就放你走,不你家里的家丁可是要抓起来,需要你们崔家用钱来赎。这里还有谁是大家族的子弟或者管家,是的就站出来,让本官确定一下,就放你们离开。”
“我是陆家的!”
“我是卢家的!”
“…………”
只是片刻功夫,便有几个世家子弟和管家走了出来,戚继光大手一挥道:
“将这些人抓到军营,单独关起来,将其余的人绑了,关在军营中,将金银和货物也都运到军营。”
说到这里,戚继光狠狠地瞪着手下的兵道:“你们是什么人我都知道,但是给我记住,这些货物和金银就是罗大人的,不许动一丝一毫。”
“是!”
那些士兵轰然应了一声,便绑人的绑人,运货的运货。戚继光在吴淞口这边打扫战场,罗青在钱塘江边也是如此。
天还未亮,吴淞口和钱塘江已经空无一人,连一箱货物也都没有剩下。
此时在六大世家内,那些族长和族长重要人物还都坐在大堂内等待着,每一个月只有十五这一天交易,所以这一天六大世家的家主都不会睡觉,而是等着交易成功的消息传回来,将所获的金银运回来,通常会在黎明前将金银运回来。所以,他们都坐在大堂内一边饮茶一边等待。
市舶司。
罗信也在等待,只是他不知道在等待戚继光和罗青,因为以戚继光和罗青两个人分别带着三千强兵,而且还是突然袭击,怎么可能会失败?
他此时关心的是另一路奇兵,一路海上的力量,罗胜的水军。他不能不担心,毕竟罗胜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海战。
从吴淞口和钱塘江逃出去的船只刚刚行驶到海域,便见到对面影影绰绰的驶来了一支船队。那些海盗以为是自己的接应,毫无防备地向着对面疾驶而去。
“嗖嗖嗖……”
夜空中突然有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向着他们的船飞了过来,还没有等到他们反应过来,那些星星点点便落在了船上,随即发出了霹雳般的轰鸣,让那些海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神遭受到巨大的恐惧,对面的船靠了上来,一个个人跳了上来,那些海盗已经完全被没有见过的砰霹雳弹下得魂不守舍,罗胜的人立刻收缴了他们的兵器,然后驱赶着他们灭火,那些海盗脑子还嗡嗡的,本能而机械的开始灭火,等到将船上的火灭掉之后,这些海盗也清醒了过来,看到周围罗胜他们一个个手持利刃,而他们手无寸铁,一个个噗通噗通的跪在了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罗胜自然没有杀他们,他现在需要人手,无论是去征服台湾岛,还是将来在台湾岛上建国,都极其需要人手。他立刻将剩下的这几百人打散,分到了一艘艘船上,然后向着钱塘江岸驶去。
夜色中。
罗胜的船靠岸,罗胜点燃了一支火把,在空中转了三圈,然后便见到岸上也有一支火把转了三圈。
“靠岸,放桥板,搬运东西。”罗胜下令。
而与此同时,从岸上涌出来近两千人,打头的正是万大权,那近两千人是最近一个多月,被唐壮从北方招揽来的军人。
一阵轱辘声,一百辆马车从夜色中驶来,停在了岸边。岸上的近两千人,加上船上的几千人,迅速地将一百辆马车装满,然后那近两千人跟着罗胜上了船,七十几艘船拔锚起航,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万大权带着人赶着一百辆大车向着杭州城外的庄园驶去。
大海上。
罗胜站在船头,向着杭州的方向望去,低声呢喃道:
“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杭州。
市舶司。
罗信负手站在假山之上,向着大海的方向望去,低声呢喃道:
“应该结束了吧!”
此时整个市舶司极为寂静,他身边的那一百个卫兵此时都不在市舶司,如果此时有人想要暗杀他,要容易了许多。
天边亮出了一线白。
罗信握了握插在地上的长剑剑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竟然没有人来刺杀我,真是遗憾啊!想必所有人都把我当作怂货了吧?在等着我灰溜溜地离开杭州吧?”
天明。
城门大开。
万大权带着一百手下纵马冲进了城内,向着市舶司飞奔而去。守城的士兵望着万大权他们的背影,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道:
“奔丧啊!你们的主子都混不下去了,你们嚣张个屁啊!”
话音未落,耳边又听到马蹄声,转头望去,便见到数百骑向着城门疾驰而来,为首的两个人正是戚继光和罗青。
与此同时,在吴淞口和钱塘江岸边,六大世家的家主带着人正站在那里,那里没有人,没有货物,也没有船。地面有些凌乱,而且还有血渍。
“出事了!”一个不妙的念头浮现在他们的心头。
“大人!”万大权一步踏进了罗信的书房,,满脸喜色的唤道。
“成功了?”罗信目光灼灼的盯着万大权。
万大权激动地点头道:“成功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鲁大庆快步走了进来道:“侯爷,戚将军和大爷来了。”
罗信站了起来道:“请他们在二堂稍等,我一会儿就来。”
片刻之后,罗信身着官服走了出来,和戚继光和罗青计议了一番,戚继光和罗青离去。罗信坐在二堂慢慢地喝了一杯茶之后,放下茶杯,对鲁大庆道:
“请贺大人和王大人。”
“是,侯爷!”
片刻之后,贺年和王梓任来到了二堂,罗信对王梓任道:“把你准备的东西都带上,我们去知府衙门。”
王梓任的脸上立刻便现出了激动之色道:“大人,可是要动手了?”
罗信点点头道:“也该我们动手了。”
“大人稍等!”
王梓任匆匆离去,片刻之后,怀中捧着一叠纸回到了二堂,朝着罗信道:
“大人,都准备好了。”
“大权,点兵,我们走!”
“是,大人!”
万大权点齐了那一百兵丁,那一百兵丁忙乎了一夜,此时却精神抖擞,手持兵刃跟在了罗信的身后。
此时,从城门又涌进来六百兵丁,正是戚继光和罗青的手下,向着知府衙门的方向行去。又过去了半刻钟的时间,从城门口用冲进来一群人,却正是六大世家的人,也是急匆匆地向着知府衙门驰去。他们不知道在吴淞口和钱塘江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个时候想起了宋大年,想要请宋大年调查。
知府衙门大门前。
这次罗信没有让鲁大庆去递交拜帖,而是迈步走向了知府大门,大门前的护卫上前拦住罗信,皮笑肉不笑的施礼道:
“罗大人,您今日是?”
“宋大人可在?”罗信笑眯眯地问道。
看到罗信眼中笑眯眯的模样,那个护卫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道:“知府大人还没有回来。”
“哦,那让杨文修来见我。”
“行,罗大人你稍等。”
那个护卫又走进了知府衙门,径直来到了工房道:“杨大人,罗信又来找您了。”
杨文修脸上现出了不耐烦之色道:“这个罗信的脸皮也真够厚的。”
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那个护卫紧跟在他的身后,谄媚地说道:
“杨大人,你不让他在外面多等一会儿?”
“算了!”杨文修一脸的不耐烦道:“赶紧打发他走得了。”
“大人就是心善!”那个护卫颠颠地跟在了身后。
知府大门外。
罗信负手而立,微风吹过,掀起了他的衣袍。此时在知府衙门周围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一个个窃窃私语。
“罗怂货又来了。”
“他的脸皮可真厚。”
“天天来丢人。”
“真可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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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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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马蹄声传来,随后传来了急促的呼喝声:“让开!滚!”
“啪啪……”马鞭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被抽打的人回头刚想怒骂,甚至有脾气暴的人想要动手,但是一看抽打他们的人是六大世家的人,一个个人立刻抱头鼠窜。
“罗信!”六大世家的人看到了罗信,眼中露出了不屑之色,见到罗信站在衙门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便厉声喝道:
“让开!”
这六大世家此时已经不害怕罗信了,他们认为罗信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人。站在罗信身后的万大权便将右手握住了刀柄。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大门内走出了一脸不耐烦的杨文修,杨文修一出门,便随意的朝着罗信一拱手道:
“罗大人,卑职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知府大人的手谕,卑职不敢调拨资源。”
“当真不行!”罗信认真地问道。
“当真不行!”杨文修脸色一沉。
崔家家主催马来到了罗信的跟前,不耐烦地说道:“罗信,你怎么如此不明事理,知府大人不在,他一个小小的推官如何做得了主?你这不是难为他吗?我看你还是离开吧,别耽误我们正事。”
罗信根本就没有去看崔征,而是望着杨文修再度认真的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杨文修讥讽地望着罗信。
“拿下!”罗信猛然喝了一声。
便见到从罗信的身后冲出来万大权,他早就忍不住了,所以不等他手下的兵动手,便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杨文修的脖子,用力一按,那杨文修便“噗通”一声跪在了罗信的面前。
“罗大人……”
“罗信你……”
杨文修和崔征一起呼道,剩下的六大世家也纷纷催马上前。罗信喝了一声:
“本官办事,闲杂人等退避,上前者斩!”
那些六大世家的人不由一顿,罗信继续喝道:“念!”
站在他身后的王梓任立刻从那一叠纸中抽出了一张,宏声念道:
“杨文修,嘉靖三十五年,贪墨一万五千两。嘉靖三十六年,私通倭寇,接受倭寇金一千两,银五千两,嘉靖三十七年,为争二百亩地,害死吴姓一家四口……”
一桩桩一件件从王梓任的口中念出,周围的百姓脸上现出了怒气,更是有人了解杨文修害死吴姓一家四口的事情,在人群中悄悄传播着,让为官的百姓义愤填膺,不知道谁先喊出来。
“杀了狗官!”
随即便有无数人附和喊道:“杀了狗官!”
“杀了狗官!”
“…………”
六大世家的人愣住在那里,罗信自从来到杭州,便是一副温吞水的性子,他们还从来没有见到罗信如此严肃的模样。
“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还敢杀了杨文修不成?”
“罗大人,你这是污蔑!”杨文修梗着脖子大声嚷着。
这个时候,六大世家的人才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一个个眼中露出讥讽之色,心中暗道:
“罗信还是太年轻了,太嫩了。以为调查出来一些罪证就能够把杨文修如何吗?你又没有权利杀他,也不敢杀他,最多将他抓起来,但是给宋大年运作一番,杨文修还是得给放出来,到时候会把罗信的脸打得啪啪响。他还是不了解东南,东南是他们这些世家说得算。”
陆鼎嘴角弯了起来,刚想要开口,便听到罗信充满杀气的声音:
“证据确凿,杀!”
“锵!”
万大权一手按着杨文修的头,一手将长刀抽了出来,只是一刀,便将杨文修的脑袋砍了下来。鲜血从脖腔内喷了出来,落了一地血红。
陆鼎的脸色登时就变得苍白,其余的家主也都嘴唇哆嗦,他们从未见过罗信如此强势,罗信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从身体内散发出冰冷的杀气,仿佛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知府门前一片寂静,就是刚才高喊“杀了狗官”的百姓也是一片寂静,他们虽然在喊“杀了狗官”,但是却绝对没有想到过,罗信会真的就在知府门前杀了杨文修。
罗信缓缓转动目光,依次从六大世家的脸上扫过,六大世家的家主心中一寒,那陆鼎究竟是做过官的人,胆气要壮一些,最先反应了过来,沉声道:
“罗信……”
“罗信是你叫的吗?”罗信目光一凝,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了陆鼎,陆鼎干涩的吞咽了一下喉结,脸色难看地道:
“罗大人……”
“闭嘴!”罗信凝声喝道:“本官办事,闲杂人等退去。”
陆鼎的神色就是一滞,他也曾经做过官,而且官比罗信大。在东南,不管是谁,就是知府宋大年见到他也要称呼一声老大人,却没有想到罗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呵斥他,一张老脸不禁胀得通红,刚想要开口训斥罗信,却见到罗信的目光已经从他身上移开,望向了那个通知杨文修出来的护卫,那个护卫此时脸色苍白,呆滞地站在杨文修的尸体后面,双腿都在哆嗦着。
“宋大人在吗?”罗信淡淡地问道。
“不……不在……”那个护卫还是习惯性地回答。
罗信的目光一动,他看到了一个护卫偷偷地挪到了门内,然后向着里面飞快地跑去,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讥讽,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护卫的脸上道:
“宋大人不在,主管工房的官员是谁?”
“是……杨大人……”这个时候,那个护卫才意识到杨文修已经被罗信给杀了,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杨文修的上官呢?”
“是……是通判蔡集大人。”
“让他出来见我。”罗信淡淡地说道。
“是!是!是!”
那个护卫口中连连称是,却是挪不动腿,好不容易挪动了腿,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轰……”
周围的百姓发出了一阵哄笑,那个护卫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大门。
此时在后堂,宋大年脸色铁青,望着蔡集和一个兵丁喝道:“你们说什么?罗信杀了杨文修?”
“是!”蔡集哆嗦着说道:“他……杀了杨文修,还要我出去见他……”
宋大年面沉似水道:“那你就出去见他,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竟然敢杀了七品推官,他哪来的胆子,他哪来的权利?他以为这里是北方边关的蛮夷之地吗?”
“大人……”蔡集哆嗦着说道:“下官出去,他要杀了下官怎么办?”
“他敢?”
“他都杀了杨文修……”
“杨文修只是七品,你是正六品。他杀了一个七品官,运作一下,也许还不会有事,如果杀了一个六品官,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他不敢,你放心去。”
“大人,要不您就亲自见见他……”
宋大年将眼一瞪:“已经说我不在,在县里巡视,如果我此时出现,怎么解释?你出去将他打发走。”
“但是……但是……那罗信一旦狂性大发……他会不会一路杀进衙门内?反正他都杀了一个人,会不会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蔡集哆嗦得更厉害了。
宋大年的神色也是一滞,眼中也现出了一丝恐惧。这个时候宋大年才想起来罗信可是被草原人誉为杀神,是一个杀性很重的人,这样的人一旦发起疯来,什么事做不得?如此他的心也慌乱了起来,伸手将自己的管家叫过来道:
“你立刻从后门出去,去寻候总兵,告诉他罗信造反了,杀了杨文秀,此时还要杀了我。让他赶紧前来平叛。”
“是,老爷!”那个管家匆匆地向着后门跑去,宋大年望向了蔡集道:“蔡集,你带着三班衙役出去,拖住一会儿,等候总兵到了,就是他罗信倒霉之时。”
“大人……”
宋大年摆摆手,脸上露出了自信,望向那个护卫道:“罗信带来了多少人?”
“大概一百人的样子。”那个护卫道。
宋大年笑了,站起身形拍了拍蔡集的肩膀道:“蔡大人,不要那么胆小。你是朝廷六品命官,他罗信不敢杀你,而且三班衙役加起来也有二百多人,你都带着出去,我们人数都比他多,你还怕个什么?你不需要直接面对罗信,只是站在三班衙役群中和他理论,凭什么杀了杨文修,拖延时间,等到候总兵一来,一切都没有问题。”
“大人……”
宋大年再次止住蔡集道:“就算他罗信胆大包天敢杀你,但是你躲在三班衙役之中,他想要杀你,就必须杀了二百多衙役,难道你真的认为他罗信有那么大的胆子?”
蔡集想想也是,就算罗胜再嚣张,也就敢杀一两个官员,难道他还敢乱杀无辜,造成**?想清楚了原由,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身子也不哆嗦了,朝着宋大年深施一礼道:
“下官就去拖住他一段时间。”
宋大年欣慰地点点头道:“蔡大人,待此时平定之后,本官一定上表为你请功。”
“谢大人!”
蔡集心中一阵激动,转身雄赳赳地向着大门外走去。
大门外。
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蔡集出来,看看究竟是蔡集恐惧,将物资分发给罗信,还是依旧顶住罗信的压力。同样也想要看看,罗信敢不敢杀蔡集。
此时,六大世家都退到了一边,就连陆炳也不例外,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去触罗信的霉头。他们也知道此时不可能见到宋大年,便站在一旁观看,他们不信罗信敢一路杀下去。同时他们今日看到了罗信的强势,心中不由怀疑他们的货物是不是被罗信个抢走了,但是想想又不可能,就凭着罗信身后的那一百人,怎么可能抢了他们的货物?
罗信依旧负手站在知府大门之外。
风渐起……
吹得罗信衣服猎猎作响。
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从知府大门内传来,一条条身影从大门内冲了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兵器,足足有二百多人,蔡集就站在人群之中,身穿六品官服,凛然地望着对面的罗信,朝着罗信一拱手,凝声喝道:
“罗大人,你为何杀了杨大人?”
蔡集打算得很好,他已经在出来的路上想好了计策,他出来就问罗信为什么要杀杨文修,只要罗信解释,就会消耗一段时间,然后他再反驳罗信,即使杨文修有罪,他也没有权利直接杀了杨文修,如此争来争去,时间也就过去了,候总兵也就来了。
罗信淡淡地望着躲在三班衙役人群中的蔡集,沉声道:“宋大人不在?”
“罗大人,你为什么要杀杨大人?”
见到罗信没有回答他的话,蔡集也聪明地不回答罗信的话,而是揪住之前的问题。他才不管罗信问什么,只要拖住时间就是。但是,他没有想到罗信也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杨文修死了之后,工房之事可是由你掌管?”
“罗大人,杨大人何罪?令你将其斩杀在知府衙门口?”
周围的百姓就寂静无声,六大世家也都神色古怪,看着罗信和蔡集两个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他们不知道蔡集打着什么主意。
罗信深深地看了蔡集一眼,凝声喝道:“念!”
便见到站在罗信身后的王梓任又抽出了一张纸宏声念道:
“蔡集,嘉靖三十二年,掠夺梁氏工坊,害死梁家一十三口。嘉靖三十八年……
一桩桩一件件从王梓任的口中念出,蔡集的脸色就变得苍白,他倒不是害怕他的罪行大白于天下,而是想起了刚才罗信就是让王梓任念了杨文修的罪状之后,一刀把杨文修给杀了。如今又在念他的罪状,这是不是预示着王梓任念完他的罪状之后,就会把他个杀了?
他的身子有哆嗦了起来,但是当他看到周围有着二百多三班衙役的时候,胆气又壮了起来。扬声想要打断王梓任的话。
“你这是污蔑!我要告你!”
但是,王梓任却没有停,依旧抑扬顿挫的在那里念着。而罗信也没有阻止蔡集的呼喊,脸上带着淡淡的讥讽,仿佛让王梓任念蔡集的罪状只是为了走一个形式,只等着念完,就将他的头给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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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三章 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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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集的身子又抖了起来,呵斥罗信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闭上了嘴巴,仿佛是一个等待命运审判的羔羊。
站在他周围的那些三班衙役也都紧张了起来,脸色也都变得苍白。压力随着王梓任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他们都有一种窒息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梓任的声音停了下来。
这一刻,仿佛连风都停了下来,气氛异常的压抑。整条大街都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罗信的脸上。
在知府衙门内的二堂内,躲着宋大年等一些官员,他们都在听着外面的动静,当王梓任的声音停下来之后,二堂内的官员神色都紧张了起来,而就在此刻,一个干脆的声音远远地从大门外传了进来。
“杀!”
大门内外,所有的人都是一愣,没有人想到罗信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杀人,难道他没有看到对面有二百多人吗?难道他想要将这二百多人全杀了吗?
蔡集的脸色变得苍白,失声喊道:“给本官顶住,他们只有一百人,我们有二百多人。”
但是,那些三班衙役的脸色比他还要苍白,自己家知道自己家的事情,他们的人数是比罗信的人多,但是他们的战斗力能够和万大权他们相比吗?
他们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和正规军作战……那和寻死有什么区别?
如今唯一还让他们站在这里的理由就是他们还在怀疑罗信敢不敢把他们一起杀了。
罗信的脸色变得冷冽,沉声喝道:“本官要诛杀罪犯蔡集,闲杂人等立刻退去。”
见到罗信没有大开杀戒,蔡集和三班衙役是都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
“他终究不敢将所有人都杀了……”
但是,他们的这个念头刚刚浮起,便听到罗信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三声之内,立刻退去。否则与罪犯同罪,定斩不饶。弓上弦,待本官数到第三声之时,还站在罪犯采集周围的人,悉数射杀。”
“轰……”
万大权那一百人动作一致,一看就是久经沙场之人,整齐划一地弓上弦,当箭矢对准了对面的那些三班衙役的时候,他们的腿开始哆嗦了起来。
“一!”
罗信的声音响了起来,对面的三班衙役不仅是腿抖,整个身子都开始抖了起来,六大世家却是神色平静,他们认为这就是罗信在虚张声势。站在罗信身后的王梓任和贺年脸色都苍白了起来,他们没有想到罗信竟然强势到如此地方,竟然连三班衙役都想要全杀了。
“二!”罗信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当啷……”
一个衙役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惧,手中的兵器掉在地上,然后撒脚就跑,他这一跑,一下子带动了所有的人,向着四面八方跑去。蔡集眼中现出极度恐惧之色,掉头就向着大门内跑去。
“嗖……”
万大权搭在弓弦上的手指一松,一支利箭便射在了蔡集的腿上。
“噗通……”
蔡集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上,万大权大步向前,弯腰抓住蔡集的头发,将其拖到了杨文修的尸体旁,一刀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正六品的官他也敢杀!”六大世家的心中就是一颤。
罗信的目光又望向了那个护卫,那个护卫此时满脸苍白,冷汗淋漓,浑身都在颤抖,都快要吓尿了,此时见到罗信的目光望了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通判死了,让佥士来见我。”罗信淡淡地说道。
知府衙门二堂的佥士郑通身子就是一哆嗦,脸色变得苍白。此时就连宋大年也怕了,他生怕罗信等不到郑通闯进来,看罗信今天的疯劲儿,说不定真的会杀他,便将目光望向了郑通,郑通“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呼道:
“大人……”
大门外,那个门禁护卫提示体似筛糠,想要爬起来,却偏偏爬不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大街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和密集的脚步声,随后听到一声暴喝:
“官兵平叛,闲杂人等退避。”
知府二堂内的宋大年精神就是一振,腾地站起了身形,脸上现出喜色。
“候总兵来了。”
那郑通也不哆嗦了,从地上爬了起来,宋大年望向郑通道:
“郑大人,你出去代表本官,待候总兵将罗信抓起来,你将他押进大牢。”
“大人……”郑通又哆嗦了。
“怕什么?”宋大年脸色一沉道:“若不是本官已经说出不再衙门,本官就自己出去了。如今有候总兵在,罗信还能够嚣张什么?”
“大人……”郑通继续哆嗦。
宋大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郑通一眼,挥手招来一个衙役道:
“去看看候总兵带来了多少人?”
“是,大人!”
那个衙役匆匆而去,来到大门口探头望去,此时便见到罗信依旧站在大门前,而万大权那一百人则是将罗信围在了中间,布下了一个战阵,弓上弦。
而在他们的外面,那些围观的六大世家和百姓都退得远远的,候总兵带着五百兵丁将罗信和万大权他们包围在中间,也是一个个弓上弦。
那个衙役掉头就跑回了二堂道:“大人,候总兵最少带来了五百人,此时已经将罗信他们包围在中间。”
宋大年神色彻底地放松了下来,瞪了郑通一眼道:“现在你还怕什么?”
郑通也不哆嗦了,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一丝血色,朝着宋大年一拱手道:
“大人,卑职这就去把罗信抓回来。”
“好!”宋大年朗声道:“本官就在这里等你凯旋。”
知府大门外。
罗信淡淡地望着候总兵,那候总兵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罗信,脸上露出了讥讽之色道:
“罗信,你竟然敢杀朝廷命官,这形同造反,还不跪下受擒!”
罗信的嘴角微微弯起,说实话,就以候总兵这五百兵丁,罗信并没有放在眼里,别看他这边只有一百人,但是这一百人可都是经受过无数次血的洗礼,身经百战的将士,绝对不是候总兵这些虾兵蟹将能够相比的。东南也有相对较强的将士,只不过那些将士都掌握在胡宗宪的手中,这候总兵的兵也就是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一旦双方对冲起来,万大权这一百人杀起对方五百人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罗信之所以要一直等着戚继光和罗青回来,就是不想大开杀戒,如果他将这五百人杀了,那就是**,事情就闹大了,就算嘉靖帝不想追究,朝堂中徐阶一党也不会放过他,到时候弹劾的奏章会像雪片一样淹没他,说不定嘉靖帝就挡不住这些压力。嘉靖帝已经老了,不再是年轻的时候了。
他只是杀了两个贪官,而且品级不高,又有着圣旨,就是徐阶想要找他的麻烦也找不到。
而就在这个时候,郑通从知府大门内走了出来,望着罗信,趾高气昂地喝道:
“罗信,跪下受擒!”
罗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目光就让郑通身子一哆嗦,脸色又变得苍白。
“踏踏踏……”
大街上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和密集的脚步声,众人纷纷散开,便见到又有两支队伍从大街的两头涌了过来。那脸色苍白的郑通精神就是一振,他看到了两边来的将士加起来绝对超过五百,和候总兵的人加起来,就超过了一千人,就算罗信浑身是铁打又能够打多少钉儿?当即朝着候总兵一拱手道:
“侯大人,还请抓捕罗信。”
候总兵脸上露出了狞笑,他刚想要下令,却猛然听到有人高喊:
“侯建,放下兵器,否则按造反论处。”
候总兵神色就是一愣,不由将目光循着声音望过去,他刚才没有细看来的兵是谁,此时才看到来人是戚继光,又将目光向着另一头望去,却是罗青。此时戚继光和罗青的队伍已经将候总兵的人反包围在里面。候总兵神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冷汗就从额头流了下来。他此时忽然想起,戚继光是胡宗宪派给罗信的,是听从罗信调遣的,而罗青就更不用说了,那是罗信的大哥。
无论是戚继光,还是罗青,侯建心中都十分清楚,这两个人手下的兵在东南那就是强兵,自己这五百人在他们的面前就是被砍的菜。此时他手下那五百兵也都哆嗦了起来,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儿,自己绝对不是戚继光和罗信手下兵的对手,一双双祈求的目光便望向了侯建。侯建此时已经汗透衣衫,强自冷静道:
“戚将军,你这是要造反吗?”
站在罗信两侧的王梓任和贺年也都是汗透衣衫,他们两个心中非常清楚,如果罗信和侯建真的打了起来,罗信便死定了,他们两个也死定了。
“要造反的是你!”
罗信的声音响了起来,侯建的目光不由又望向了罗信。便见到罗信伸出了手,站在他身后鲁大庆将怀中一直捧着的一个长匣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卷轴,双手递给了罗信。罗信将那个卷轴在手中展开,高声喝道:
“圣旨下!”
“嗡……”侯建的脑袋就是一阵嗡鸣。
“嗡……”远处六大世家的脑袋就是一阵嗡鸣。
“嗡……”站在知府衙门台阶上的郑通脑袋就是一阵嗡鸣。
“嗡……”躲在二堂内的宋大年和那些官员的脑袋就是一阵嗡鸣。
“还不跪下接旨!”罗信喝道。
“呼啦啦……”
四周跪了一地,只有罗信一个人站着,罗信的声音在大街上响起。
“奉天承运……”
知府衙门内的二堂,宋大年提示筛糠,圣旨的内容他已经听清楚了,罗信竟然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利,而且是三品以下的官员都可杀。如此说来,他这个正四品的知府,罗信就可以向砍萝卜一样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一会儿罗信进来,发现他在知府衙门内,怎么办?”
此时他的心已经完全慌乱了,当罗信进来看到他在府中,而罗信又连着十几天,天天来求见他,他却让罗信吃了闭门羹,这不是羞辱罗信做什么?被羞辱了的罗信要砍他的头怎么办?
“罗信啊罗信,你这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你有这样的圣旨为什么不早拿出来,你早拿出来,我哪里还敢刁难你?”
猛然间,他心中一跳,他猛然想起,如果罗信真的早早地将圣旨拿出来,自己和六大世家还真是说不定联手将罗信给暗害了,然后推到倭寇的身上。
“这罗信狡猾啊!他忍了这么久,就是等着戚继光和罗青回来,有着戚继光和罗青在,又有谁能够暗害了他?”
宋大年心中升起了一丝悔意,早知道罗信如此狡猾难缠,自己何苦趟这个浑水,坐山观虎斗不好吗?
还是罗信可恨,如果罗信来到东南之后,不是那样的软趴趴的样子,而是表现出来强势,自己哪里会判断做局势?
而就在这个时候,罗信已经收起了圣旨,递给了鲁大庆,鲁大庆又将圣旨放进了长匣内。
“大人,卑职冤枉啊……”
“闭嘴!”
罗信厉喝了一声,罗信知道他要说什么,以罗信的智慧怎么可能不知道宋大年一定在知府衙门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侯建是宋大年派人叫来的?
但是他不能够让侯建说出来,如果他一旦说出来,罗信就必须杀了宋大年,否则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强硬姿态就会轰然倒塌,会让东南各方势力知道罗信还有惧怕。而实际上他真的不能够杀宋大年,最起码现在不能。杀了宋大年,东南就会群龙无首,而京城徐阶一党便会利用这个机会,到时候联合东南势力,搞出一些事情,让东南乱起来,罗信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最关键的是罗信如今得不到嘉靖帝的信任,如果他能够得到嘉靖帝的信任,他会毫不犹豫地打开杀戒,不仅会杀了宋大年,他会将整个东南的官场杀掉一半以上,还给东南一个晴朗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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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四章 后续的安排
但是,得不到嘉靖帝信任的罗信不敢这么做,他一直行走在钢丝绳上,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既然不能够杀宋大年,那就不能够让侯建说出来。所以他果断地呵斥侯建闭嘴。
按理说,如今圣旨已经读完,那侯建应该可以站起来了,但是他却不敢站起来。他知道如果罗信此时命令戚继光和罗青将他杀了,他也是白死。宋大年不会承认派人去找过他,他都死了,没有人会给他作证。至于他的那些手下……
还是算了,没有见到他们都跪在那里,快要尿了吗?
罗信没有再去看侯建,就让他那么跪在那里,也没有去搭理佥士郑通,而是将目光望向了戚继光喝道:
“带人!”
二堂内的宋大年就是一哆嗦,他不知道罗信是不是让人进来带他?他此时都有一种冲动,想要从后门逃走,但是他不知道此时罗信有没有在后门派人等着抓他。如果有人在后门等着抓他,那他不仅要死,而且还丢了大人。
知府亚门外的佥士郑通和总兵侯建也是一哆嗦,不知道是不是罗信要把他们带到那两具尸体前砍了脑袋。
但是随后他们就听到了脚步声和喊救命的声音,这些声音中甚至有喊六大世家的人去救他们。那六大世家的人循着声音望过去,便见到数百个人被绑着,被兵丁押了过来,而那数百个人都是六大世家的人,或者是说是六大世家的家奴,是去走私的那些人,也是他们正在急于寻找的人。
六大世家的人脸色变了,此时他们都知道他们的货物被抢了,是被罗信抢了。当时这六大世家的人就怒了,那六大家主就想要上前质问罗信,为什么要抢他们的货,把他们的人抓起来意欲何为?
但是,看到戚继光和罗青的人虎视眈眈,他们又顿住了脚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此时他们才想起来,他们是在走私,而且被罗信抓了一个现行。虽然走私在东南已经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是这件事情却不能够摆在明面上,如果真要较真,还真是犯了死罪。
死罪……
他们的心中就是一跳,难道罗信敢杀数百人?敢杀他们六大世家数百人?
他们心中不安又羞怒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数百家奴被带到了知府门前,被一个个按跪在在地上。罗信高声说道:
“昨日本官麾下在吴淞口和钱塘江打击了走私团伙,这些人中有走私者,也有海盗,但是不管是走私者,还是海盗,都是犯了死罪。”
说到这里,罗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陡然提高了声音喝道:“斩!”
“锵锵锵……”
罗信这一声“斩”字落下,空间便响起了一连串的拔刀声,然后便是刀切入脖子的声音。
“噗噗噗……”
数百颗脑袋落在了地上,一道道鲜血从脖腔内喷射了出来,知府门前的地面一片血红。
知府二堂内,宋大年瘫软在椅子上,眼中现出了极度恐惧,口中呢喃道:
“杀人了!杀人了!罗疯子杀了数百人……”
知府门外,侯建和郑通都趴伏在地上,浑身簌簌发抖。周围的人一片寂静,六大世家的家主目瞪口呆,空气中飘荡的血腥气味刺激着他们的鼻子,他们的目中露出了恐惧之色。
罗信将目光望向了趴伏在知府衙门台阶上的郑通,郑通此时虽然是趴伏在地上,却是感觉到罗信的目光望了过来,身子更是抖得厉害,感觉到自己就要尿了。耳边就听到罗信的声音响了起来。
“郑通,我问你,知府大人不在,你是否能够做主将修建码头的物资调拨过去?”
郑通神色一怔,然后身子便不抖了。他的心中被劫后余生的大喜冲击,猛然抬起头来,生怕罗信改变了主意,立刻大声吼道:
“能!能!大人要物资有物资,要人有人!卑职这就立刻去办。”
“去吧!”罗信抬手拍了拍王梓任怀中的那叠纸道:“如果你办事不利,我还会再来的。”
郑通浑身又哆嗦了,他知道王梓任怀中的那叠纸是什么,刚才他的两位同僚就是被王梓任念了那叠纸,然后就被罗信杀了。那叠纸上记载的都是他们这些贪官的罪证。而且他们在东南嚣张惯了,根本就没有认真处理过首尾,他们的证据太多了,就算是以后想要抹去证据都不可能,他相信罗信一定掌握了人证物证,而且还都把人证藏了起来,保护起来,至于物证就更是藏了起来。随时可以拿出来,杀了他们。
可以说,他们这些贪官的小命就掌握在罗信的手中。如果罗信手中没有兵也就罢了,他们可以把罗信给弄死。但是罗信手中又偏偏有兵,这就彻底地绝了他的侥幸念头。此时他就把自己当作罗信的一条狗,只要罗信不杀他,什么知府,什么宋大年,他一概不理会,他只要做罗信的狗。
他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地开始安排修建码头的事情。而宋大年此时依旧瘫软在椅子上,只是此时他的眼中恢复了生气。他知道罗信不会闯进来杀他了,这一感到安全,他的脑子就飞快地转了起来。很快他就明白了罗信的心思,罗信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如果把他这个知府给杀了,那事情就搞大了。所以,便当作他真的没有在衙门。
如此一想,他的胆子又大了。但是随后想起罗信的狠辣,心中又惧怕了起来。他有些恐惧,这是不是罗信有意放他一马,如果他再去招惹罗信,罗信会不会真的杀了他?
“唉,他就是一个疯子。还是先看看再说吧,至于修建码头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就都交给郑通吧。”
知府门外。
罗信这时才将目光望向了趴伏在地上的侯建,淡淡地说道: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帮助本官维护秩序,杀了走私的罪犯和强盗,你可以退下了。”
侯建闻言心中大喜,知道罗信放了自己一马。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道:
“谢大人,卑职告辞!
“去吧!”罗信挥了挥手。
侯建立刻跳上了马,带着手下慌慌张张地离去,在他经过戚继光的身旁时,朝着戚继光挤出了一丝笑容,拱了一下手道:
“戚将军!”
戚继光淡淡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若不是罗侯念在武将一脉,你以为你今天会活着回去?”
侯建马不停蹄地向前走,但是脸上的深色却已经变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罗信的另一个身份,他不仅仅是本朝状元,杭州同知,还是武侯。他想了想武将在大明的地位,再想了想如果把罗信换成那些真正的文官,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杀了他?
“唉……”
侯建叹息了一声,他心中知道,如果今天手握圣旨的人,手掌兵权的人是一个纯粹的文官,有八成的可能会杀他,就算那两成的可能发生了,没有杀他,也会尽情的羞辱他,而罗信却没有杀他,也没有羞辱他,就是那么简单地为他找了一个借口,然后就将他给放了。
他和罗信有关系吗?
没有!
他和罗信有利益往来吗?
没有!
罗信甚至都不认识他。
在这种情况下,罗信凭什么放过他?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家都是武将一脉!
侯建不由在马上回头,朝着罗信的方向望去,只觉得心中羞愧……
此时,知府宋大年和罗信心有默契,宋大年就龟缩在知府衙门内佯装自己不在,而罗信就站在知府大门外不进去,也佯装自己不知道宋大年在知府衙门内。
郑通在忙碌着调物调人前往海宁修建码头,戚继光和罗青已经带着军队离开。此时在知府门前的大街上只剩下了六大世家的人和围观的百姓。
此时六大世家的人已经傻了,他们没有想到罗信真的敢杀人,敢杀他们六大世家的人,敢杀如此多的人。
但是……
他们此时面对罗信又能够如何?
上前理论?
怎么理论?
说那些家奴都是他们六大世家的人?这不是承认自己才是走私的背后大手吗?
以罗信的疯劲儿,他们如果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承认,罗信就敢明目张胆地杀他们。
但是,如果不承认那些家奴是他们的人,他们与那些家奴没有关系,那你上去和罗信理论什么?
这让六大世家十分憋气,理论又理论不得,货丢了有心痛。他们不由将目光都望向了陆鼎,陆鼎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不由抬头望去,隔空就碰到了罗信冰冷的目光,他的心中便不由一抖,低喝一声:
“走!”
话落,调转马头向着自己的府中行去。
在围观的人群中,站着两个极为普通的人,两个人慢慢的退出了人群,来到了一个屋檐下,其中一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罗信竟然真的杀走私的了。”
另一个人道:“但是他收缴的货物在哪里?还有收缴的海船在哪里?”
“你是说……罗信贪墨了?”
“我没有那么说,但是我们必须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如果我们调查不清楚,我想大都督一定会派人来调查的。”
罗信也离去了,只是在知府门前的地面上躺着几百具尸体,血腥的气味在知府衙门大门前飘荡。
罗信回到了市舶司,便见到戚继光和罗青早已经坐在了二堂,罗信便将二人请进了书房,鲁大庆上了茶退了出去,罗信这才问道:
“戚将军,大哥,那些人审问的如何?”
戚继光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道:“就那些软骨头落在我的手里,别说是让他们招供他们主子的事情,就是让他们回忆起他们几岁断奶都能够让他们想起来。”
罗青也在一旁呵呵笑着点头。
罗信他们三个人说的就是那些在吴淞口和海宁走私的六大世家的庶出弟子和管家,这些人罗信并没有把他们带到知府衙门前杀掉,而是留了一个后手。此时闻听到那些人已经招供了,脸上便露出了笑容道:
“这些人都秘密关押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戚继光和罗青一起点头道:“你放心,我们的兵不会说出去的。”
“嗯!”罗信点头道:“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的兵说出去!”
“什么事?”
罗信笑道:“就是你们作战的经过,特别是让海盗带着大部分货物和金银乘坐所有的船逃跑了的事情需要你们手下的兵说出去。你们放心,不用你们手下的兵主动去说,一定会有人找他们打听,到时候他们顺水推舟就是了,说不定还能够因此发笔小财。”
戚继光和罗信点头,他们两个都明白罗信的意思,这件事情知府那边,六大世家那边,还有锦衣卫那边一定会调查,看看罗信有没有贪墨。如果罗信贪墨,他们就抓到了罗信的把柄。
“不器,我这边总共缴获了二百六十万两银子和价值一百万两的丝绸瓷器等货物。”戚继光低声说道。
“我这边的数目也差不多。”罗青也说道。
罗信心中不禁感叹,这是世家真是富有,这还不知道万大权他们得到了多少金银和货物,但是想必也不会少。罗信寻思了一下道:
“你们两个各自留下三十万两银子,留作打造你们的军队。给我留下四十万两,剩下的连同货物给我送到市舶司。”
戚继光和罗青都是纷纷点头,他们各自有着这三十万两银子,就可以给手下换上一些更好的装备,也可以给军中换换伙食,伙食上来了,他们的训练度便也可以加强了。至于罗信各自从他们的缴获中抽取了四十万两,加起来就是八十万两,罗信要做什么,他们就不管了。
“小弟,你说那六大世家……”罗青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罗信含笑道:“你们两方缴获的银子总共就有五百一十二万两,我们扣除了一百万两,如此还剩下四百一十二万两,我会留下六十二万两用于建设和运营市舶司的费用,然后给胡宗宪五十万两,如此东南最大的头子胡宗宪就不会说什么了。”
“你给胡宗宪,陛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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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五章 妙棋和臭棋
戚继光担忧的望着罗信。罗信给胡宗宪五十万两银子,如果是私相授受,那就是贪墨。如果是公开给,那算什么?那算替陛下稿赏三军吗?这陛下然后能够忍?这军队是陛下的,还是你罗信的?
“不用担心,我还没有那么糊涂。”罗信笑道:“我离开京城的时候,陛下曾经对我言道,以后胡宗宪的军费就由我解决,朝堂不会再给胡宗宪军费。当然,如果我不能够及时提供给胡宗宪军费,让胡宗宪闹到陛下那里,陛下就会惩治我。”
“陛下这是……”戚继光惊讶道。
“你想多了。”罗信笑道:“陛下怎么可能犯糊涂?我给胡宗宪的军费都是要以陛下的名义,而且每笔钱都要禀报陛下。”
“这就好!”戚继光和罗青都放心的点头。
罗信接着说道:“如此还剩下三百万两银子,大哥,明天你就押解着这三百万两银子,带着我的奏章回京,给陛下送去。”
说到这里,罗信开心的笑了起来:“我只不过杀了两个贪墨小官和一些家奴,海盗罢了。有着这三百万两银子送到陛下的个跟前,对于已经发不出俸禄的朝堂来说,那就是饥饿中的窝头,别说是陛下,就是满朝文武也不好意思在这件小事上治罪于我。”
戚继光和罗青又是相视一笑,又放下了一个心事。罗信继续解释道:
“那些货物我会留着,因为六大世家不会就这么完了。因为我给陛下塞了三百万两银子,所以他们在官场上已经告不倒我,所以他们就会来给我暗的。等我市舶司建立起来,恐怕我根本就收不到货物。但是有着这批缴获的货物,总算能够让我应付第一波。至于以后……”
罗信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们就斗斗看。”
戚继光和罗青此时是真的展颜笑了起来,彻底的放心。罗信对戚继光说道:
“戚将军,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苏州拜访部堂大人,将五十万两银子送去。”
“好!”戚继光欣然点头,罗信带着他去,也给他面见胡宗宪,给部堂大人留下一个印象的机会,自然是心中高兴,知道罗青和罗信兄弟两个很可能还有些话要说,戚继光便站了起来道:
“不器,老哥先走了。”
“我送老哥。”
罗信和罗青兄弟两个将戚继光送到了门外,戚继光带着兵丁呼啸而去。兄弟两个重新回到书房落座,罗信轻声道:
“大哥,你明日押送三百万两银子去京城也多加小心,说不定六大世家就会截银。”
罗青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不太可能吧?”
“是不太可能。”罗信道:“你明日就启程,六大世家还来不及勾结海盗和倭寇,凭着六大世家的力量还不够抢劫你。但是多加小心总没有错。”
“我明白。”罗青点头道。
“还有一件事情。”罗信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次回去之后,将堂兄的事情和大伯说说,看看大伯他们一家有没有前往台湾岛的意愿,如果有,就让大伯辞去了朝廷的职务,然后偷偷来东南,我会安排堂兄将大伯一家接走。”
“大伯如果去了台湾岛,我们在京城的力量是不是就弱了许多?”罗青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能够这么想。”罗信摇头道:“如今我们罗家都是走在刀刃上,一不小心我们罗家就有灭族之灾,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大伯一家在台湾岛,也算是给我们罗家留下一条血脉。”
“我明白了。”
两兄弟又说了一会话,罗信便将罗青送到了门外,罗青也带着他的手下呼啸而去。
罗青走后,罗信这才将万大权唤进了书房,低声问道:
“我堂兄究竟得到了多少货物和金银?”
“回大人,罗将军托属下转告大人,罗将军总共得到了三百万两银子,还有价值将近四百万两银子的货物,罗将军带走了一半,留下了一半已经送到了庄子上。”
罗信的心中就是一喜,如此说来加上罗青和戚继光送给自己的银子就足足有二百三十万两银子,这还不算罗胜送到庄子上的近二百万两银子的货物。有着这些金银,自己总算可以缓一口气了。
这些日子,镖局的钱都用来去买那些被流放的读书人了,别说镖局的拓展了,就连维持都成了问题,有了这些钱,镖局终于又可以走上正轨了。
吴县陆家。
六大世家家主汇聚于此,大堂内的气氛十分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十分不好看。罗信这突然一击,可谓既出人预料,又让他们伤筋动骨。他们这可是积压了将近两个月的货物,几乎将他们的流动资金抽空,甚至有人还欠了货款,大世家有大世家的难处,每日的消费惊人,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金银,让他们也不近捉襟见肘。
“这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卢家家主沉吟着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一些行动,否则这东南就不再是我们六大世家的了,而是姓罗了。”
崔家家主气愤地说道:“连胡宗宪都不敢如此,他罗信却敢如此,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王家家主沉吟着说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我们现在应该先打探出来罗信究竟抢了我们多少货?”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吴家家主道:“我们也去看了,岸边根本就没有海船,这就只能够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罗信根本就没有把海盗一网打尽。那些海盗带着一部分货物和金银逃走了。但是,这又如何?那些海盗是什么人?他们是海盗。如此他们一定不会承认他们带走了货物和金银,反而会咬我们一口,说是我们让他们损失了,说不定还会让他们包赔他们的损失,他们是绝对不会把货物或者金银给我们的。”
“那也要查查,一旦罗信贪墨货物和金银,我们就有了他的把柄,到时候是弹劾他,还是拿捏他,便都看我们的心情。”
“查是要查!”陆鼎终于发话了:“但是我们不能够等着查出来再弹劾他。”
“老大人的意思是?”众人精神就是一振。
“时间不等人,我们不能够等下去,罗信出其不意已经抢了先手,我们必须把这个先手再抢回来。我们分两步走。
陆鼎目光灼灼的扫过众人,众人也都振奋了起来,从罗信杀人给他们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目光都汇聚在陆鼎的身上。陆鼎凝声道:
“第一步,我们立刻发动我们所有的人脉弹劾罗信,弹劾他在东南一次性杀数百人,其中还有两个朝廷命官。”
“可是……”崔家家主迟疑地说道:“那些人都是海盗和倭寇,就算那两个官员也是贪官。”
“不要管那么多。”陆鼎摆手道:“有些事情不能够只看事实,不管怎么说,他罗信是大开杀戒了,这就是不仁。当弹劾罗信的折子众口一词的时候,也会影响陛下的主意。我们不奢望陛下将他调走,这也不可能。最起码现在不可能,但是我们只要换来陛下下旨训斥他一顿,就会令他心有忌惮,以后不敢在如此嚣张,也能够让东南的那些官员看看我们六大世家的能量。”
“善!”众人点头。
“第二步,就是去调查罗信究竟得到了多少货物和金银,他将这些金银和货物用到什么地方了,如果查出他贪墨,我们就可以第二轮弹劾他。”
“好!”众人纷纷点头道:“我们这就回去写信,让人连夜送往京城。明日就开始调查罗信收缴的货物和金银的数量和走向。”
众人纷纷离去,还不到中午时分,一批批快马已经离开了东南,向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东城一处不显眼的房屋中,几个锦衣卫坐在那里。坐在上首的一个汉子道:
“罗信杀人的过程已经送往京城,我们现在应该去调查罗信究竟抢了多少货物,这些都是大都督交代下来的。”
第二日。
罗信早餐之后,又安排了半个时辰的工作,如今修建码头的工作已经重新开始,市舶司也忙碌了起来,大家也都知道了昨日罗信的所作所为,每个人的精神头都与昨日完全不同,昨日之前还是垂头丧气,今日则是精神焕发。
这个时候,市舶司门外热闹了起来,车水马龙,原来是戚继光和罗青将收缴的货物和金银送到了市舶司。当然,戚继光和罗青都暗自留下了四十万两,而两个人也都在昨夜连夜悄悄各自送了六十万两银子进入到罗信城外的庄园中。今日是押解着四百一十二万两银子,还有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的货物,罗信来东南两个多月,市舶司还没有正是运营,一笔生意还没有做,就一下子吃成了一个大胖子。
六大世家的人都看到了热火朝天的景象,将这些消息源源不断地汇报给六大世家。而且他们也通过各种关系打听到,罗信他们确实没有剿灭所有海盗,让那些海盗带着船都逃走了,而且带走了很多货物和金钱,但是具体有多少他们却没有大厅清楚,所以六大世家又花重金买通罗青和戚继光军中专门管账务的官员,最后得知两方加起来总共得到了近一百万两银子的货物和四百一十二万银子。
这当然都是戚继光和罗青安排好的,他们两个和罗信贪墨的银子自然不会告诉别人。
市舶司门口。
罗信将早就写好的奏章交给了罗青,罗青便带着三千士兵押解着三百万两银子向着京城行去。而在这边,罗信和戚继光则是押解着五十万银子向着苏州行去。
这两个方向的异动令六大世家摸不到头脑,立刻派人开始打探,足足等到天黑时分才打探清楚,罗信将四百一十二万两银子分成了三份儿,一份是六十二万两留作市舶司运营之用。第二份是五十万两,送去了胡宗宪那里作为军费,最大的一份是三百万两,由罗青押解着送往京城。
六大世家家主都呆呆的坐在陆家的大堂内,他们的心在滴血,这四百多万两银子都是他们的,就这样被罗信送出去了。
他们可以想象,当那三百万两银子送到了嘉靖帝的面前,嘉靖帝会是一副什么心情。别说罗信杀了数百走私贩和海盗,两个贪官,就是再杀一倍,嘉靖帝也不会当作一回事儿。这件事情嘉靖帝一定会给压下去,就算弹劾罗信的奏章把嘉靖帝给埋了,嘉靖帝也不会搭理。
嗯?
不对!
罗信留下六十二万两银子经营市舶司没有问题,送给嘉靖帝三百万两银子就更没有问题。
但是……
送给胡宗宪五十万两银子有问题啊!
他竟然敢私自送给胡宗宪银子,他这是想造反吗?军队是皇家养的,还是他罗信养的?
陆鼎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而就在这个时候,卢家家主猛然开口道:
“我们得立刻派人将我们送出去的信追回来,罗信将三百万两银子送给了陛下,我们却让人弹劾他,这不是害了我们的人吗?说不定陛下一怒,就把那些人给罢官了。他们可都是我们六大世家在京城的势力。”
“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而且我们当初还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要快马加鞭,根本就追不上了。”崔家家主摇头叹息道。
“这次我们六大世家损失大了!”王家家主叹息道:“我们不仅损失了钱财,而且还连累了我们在京城做官的人。”
“老大人,如今该如何?”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陆鼎的脸上。
陆鼎的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不用去追,我们还要继续派人去京城,让我们的人继续弹劾罗信。”
“嗯?”众人心中都是一惊:“老大人……”
陆鼎自信的一笑道:“罗信送给陛下三百万两银子这是一步妙棋,但是他万万不应该送给胡宗宪五十万两银子,这是一步臭棋,是可以被杀头的臭棋。”
说到这里,他讥讽地一笑道:“他可能忘记了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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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六章 京城风云
众人心中都是一动,继而便都反应了过来,一个个喜笑颜开道:
“罗信死定了!”
“好了!”陆鼎拍拍手道:“大家也别都在这里待着了,赶紧回去派人望京城送信。”
苏州。
总督府。
胡宗宪,罗信和戚继光相谈甚欢,胡宗宪得到了五十万两银子自然是高兴,而且没有什么后患,他才不管罗信的银子从哪里来的,反正他是从罗信那里得到的,而不是从六大世家那里得到的,就算六大世家想要报仇,也找不到他这里来。
更何况……
他对六大世家早就心里愤恨他们,他作为东南最大的官,而且是为了抗倭,为了保护六大世家,但是六大世家并没有给他多少支持,反而在有些时候还扯他的后退,有很多次他的剿倭计划提前都泄露了出去,他很怀疑就是六大世家给倭寇通风报信。这次罗信狠狠地摆了六大世家一道,他的心里那是非常的高兴。同时在心里对罗信也非常的钦佩,因为罗信做了他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有时候他也奇怪,若是论背景,他要比罗信强了很多,那罗信根本就不能够算是有背景之人,父亲和祖父都是务农之人,但是罗信为什么就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到现在还活得很滋润,十七岁的年纪就已经做到了正五品官。
京城。
内阁。
徐阶和高拱都接到了大量的奏章,这些奏章都是弹劾罗信的。徐阶神色很淡然地看着这些奏章,因为这里有着很大一部分奏章都是在他的同意下才写出来的。高拱也坐在那里低头看着奏章,实际上只要看过一两份奏章,就已经没有必要看下去了,因为那两份奏章的内容几乎都是一样,都是在弹劾罗信在东南乱杀无辜,高拱可以肯定,后面的奏章都是一样的内容。他又拿起了第三份奏章,一边翻开着,一边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心中暗道:
“这罗信真不会被称之为罗疯子,罗杀神。无论他去了哪里,都是腥风血雨。只不过他以前是杀蒙古鞑子,如今开始杀贪官污吏了。”
至于他为什么断定那被杀的两个官员一定是贪官污吏,因为他相信罗信的人品和智慧。
但是……
这些折子怎么办?
压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徐阶,那徐阶仿佛能够感觉到高拱的目光一般,高拱看向他的一瞬间,他便也抬头向着高拱望了过来,两个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徐阶便笑了起来道:
“肃卿啊,这件事你看?”
高拱知道既然徐阶如此问了,这件事情就压不住了。实际上他也知道想要压住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奢望,因为这件事的背后推手很可能就是徐阶。略微沉思了一下,回想了一下罗信的以往,他总是觉得罗信不会那么容易给徐阶这么大的把柄,他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有着什么应对,说不定还是在给想要害他的人下套。高拱便有了主意,随后点点头道:
“不如我们一起将这些折子给陛下送去?”
徐阶的心中就是一愣,原本他以为高拱会为罗信说话,最差也会想办法拖延一下,却没有想到高拱答应得如此痛快,而且还要亲手给嘉靖帝送过去。
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难道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罗信在东南动手之前和高拱沟通过?两个人谋划了什么?
但是,是他提出来要把这些折子送上去,如今自然不好退缩。他是内阁首辅,不能够弱了气势。当即便含笑道:
“同去!”
“同去!”高拱也站了起来。
万寿宫。
嘉靖帝正在看着一份密奏,这是锦衣卫送来的密奏。上面写着罗信在东南连杀两个贪官污吏,数百六大世家的走私家奴和海盗。
“杀得好!”嘉靖帝一拍桌子,心中暗道:“真的市舶司还没有开始赚银子,你们六大世家倒是赚的很。该杀。”
“陛下,徐阁老,高阁老求见。”
“宣!”嘉靖帝将那个密奏放到了一边,便见到徐阶和高拱走了进来,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还有两个太监搬着一个箱子。拜见完嘉靖帝之后,那两个太监就退了出去,嘉靖帝目光落在了那个箱子上,心中就叹了一口气。不用问,那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奏章,而且嘉靖帝敢断定那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弹劾奏章,因为每次朝堂之上群起弹劾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被内阁装着一箱子送过来。
而且嘉靖帝还敢肯定,那箱子里面装的奏章都是弹劾罗信的。因为最近朝堂之上除了每日都在愁发不出来俸禄之外,没有什么人值得大家一起弹劾他。唯一的一件算作轰动的事情就是罗信在东南杀了数百人。
“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弹劾罗信的。”
嘉靖帝的目光又落在了徐阶和高拱的身上,淡淡地说道:
“这又是要弹劾谁啊?”
话落,又摆摆手道:“算了,我自己看吧。”
这个时候,黄锦已经走了过来,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把一叠叠奏章分批分次地搬到了嘉靖帝的御书案上,嘉靖帝打开一份份奏章,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再讲罗信在东南乱开杀戒,如此失去了仁心,必定会引起东南不稳,会让东南动荡等等。
嘉靖帝只是看了几份,便将手中的奏章仍在了御书案上。他才不关心罗信杀了多少人,至于会因此引起东南动荡,在他看来那就是荒唐。杀两个贪官,杀数百个走私的,和海盗就会引起东南动荡?
那倭寇每年都在东南杀的人数过万,怎么也没有看到东南动荡?
他此时的思想有些溜号了,他在想,既然罗信把那些走私的人和海盗都抓起来杀了,你们应该缴获了一些金银和货物吧?
货物就算了,但是那些金银会有多少?罗信为什么还不给送来?难道他想贪墨?想到钱被罗信贪墨,嘉靖帝的眼中就泛起了杀意。
徐阶和高拱一直在偷偷地观察着嘉靖帝,见到嘉靖帝的眼中泛起了杀意,徐阶的心中就是一喜,高拱的心就是一沉。
想到罗信可能收缴了一笔银子,嘉靖帝的心中便有些急迫,抬头看到徐阶和高拱,这才想起来这两个人还没有走。也想起来这两个人是来做什么,嘉靖帝的神色又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凝声道:
“两位爱卿,对此事有何见解?”
“陛下!”徐阶刚才看到了嘉靖帝眼中的杀意,心中已经安定了下来,立刻凝声道:
“东南原本就多灾多难,倭寇在东南烧杀抢掠,这已经使东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今罗大人又在东南大开杀戒,说不定真的会引起东南动荡。”
嘉靖帝点点头,又将目光望向了高拱道:“高卿呢?”
“陛下!”高拱沉思着说道:“罗大人不会乱杀无辜,臣以为那些人都有取死之道。而且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所以,臣认为,朝廷如果真要追究的话,应该派人去东南调查清楚事情的原由。而且臣认为,如果这件事罗大人没有杀错人,那么那些弹劾罗信的人人就是在为贪官说话,就是为走私贩说话,就是为倭寇说话,必须得到严惩。”
徐阶脸色就是一变,这些弹劾罗信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属于徐党,如果因此而受到严惩,他的势力必定会大为缩水,心中一急,便当即开口道:
“高大人又如何得知那两个人是贪官?”
高拱淡淡地说道:“如果不是贪官,罗信杀他们做什么?罗信觉得杀人好玩?还是那两个人挖了罗信的祖坟?”
徐阶张了张嘴,最后却道:“那你又如何知道那数百被杀的人是走私贩和倭寇?难道就不会是抗议罗信乱杀无辜的百姓?”
高拱淡淡地说道:“罗信想要运转市舶司,就必须剿灭走私贩和倭寇,剿灭倭寇是胡宗宪的事情,但是打击走私贩却是罗信的事情。以为不灭绝走私,罗信的市舶司就是一个架子货。所以我断定罗信杀的一定是走私贩和与走私贩交易的倭寇或者海盗。”
“好了!”坐在御书案后的嘉靖帝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情暂时先往后压一压,我想东南会有陆续的奏章上来。
说到这里,嘉靖帝突然一笑道:“我还没有接到罗信的奏章呢。”
徐阶的心就是一沉,他瞬间理会了嘉靖帝的话中意思,那就是朕不能够听你们一面之词。他的心中不由想起了严嵩,心中嫉妒起严嵩,想当初严嵩的待遇可是比他徐阶高出太多,嘉靖帝从来没有对严嵩说过类似的话,通常严嵩想要做的事情,嘉靖帝都会同意。
带着这种心情徐阶和高拱离开了,两个人都沉默不语,都微微皱着眉头思索着今日嘉靖帝的表现,揣摩圣意。
今日嘉靖帝的表现很奇怪,刚开始目露杀意,后来话中的意思又在保护罗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慢慢的,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徐阶的脸色有些发黑,而高拱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笑意。
因为他们两个此时都想到了,罗信既然敢杀那么多人,就证明罗信抓了那些走私的现行,一定缴获了不少的银子和货物。嘉靖帝不是在等罗信的奏章,而是在等罗信送来的金银,只要罗信将缴获的金银送到京城,罗信便不会受到嘉靖帝丝毫的责罚。而且还会受到绝大多数官员的赞赏。
因为能够从东南走私中获利的官员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官员现在愁的是生活,因为朝堂已经几个月都是发一半俸禄了,他们连饭都吃不饱了。
据京城,大不易。
没有俸禄怎么行?
但是,一旦罗信的银子送来,他们就有了俸禄,这是每个人的利益,他们怎么可能不感谢罗信?
那个时候弹劾罗信的人就是一个笑话,吐徐阶也是一个笑话。
而且……
那个高拱刚才还在嘉靖帝面前说了,要追查那些弹劾罗信的人,这一下损失大了。哪怕最终嘉靖帝没有追查那些弹劾罗信的人,但是遭此重创,以后那些人还敢弹劾罗信吗?
徐阶能够想到的,高拱自然也能够想到。他此时很开心,他一开心是很快就能够得到全额俸禄了,他倒是不缺那两个钱,但是他的手下需要啊。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属下抱怨了。第二个开心,是他这次借着罗信的势又能够打压徐阶一党了。
两个人就是带着各自不同的心情下班回家了,第二天去内阁上班的时候,徐阶虽然神色平静,但是心中却依旧是焦躁不安。翻了翻奏章,没有罗信的奏章,便将内阁司值郎徐时行唤了进来。
“可有东南罗信的奏章送来?”
徐时行立刻摇头道:“回大人,没有。”
徐阶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抬头看了看高拱,正见到高拱笑眯眯地坐在那里捧着茶杯,悠闲自得的喝茶。徐阶是一个隐忍之人,只是在心中冷哼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奏章。
知道晚上下班的时候,依旧没有罗信的奏章送上来,徐阶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了府邸,但是刚刚坐下不久,张居正和几个官员就来到了徐府。
进入到徐阶的书房之后,张居正便道:“老师,弹劾的事情?”
徐阶便叹息了一声道:“过不了几天,想必罗信就会送银子进京城。”
虽然徐阶没有直接回答张居正的问题,但是书房内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张居正此时心中也非常复杂,一方面,张居正非常钦佩罗信,不想罗信有事,更不想迫害罗信。另一方面,他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就必须走上大明权利的顶端,但是如今的他还弱小,想要走入内阁,他的老师徐阶至关重要,所以他不能够让徐阶出事。张居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声道:
“老师,东南那边又有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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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 人才
“嗯?”
徐阶的目光便望向了张居正身后的那些人。那些人都是在京城的东南六大世家的代表,见到徐阶望了过来,他们便各自取出了一封信,放在了徐阶面前的桌子上,徐阶拿起那些信,一封一封地看了起来,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心中的内容很简单,这次倒是客观地解释了这次事情的始末,让徐阶得知罗信杀的那两个官员真的是贪官,而杀的那数百人也真的都是六大家族的人和海盗,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就告不了罗信。
当徐阶看到这里的时候,徐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
这六大世家想要干什么?那我当枪使?
当时,当他看到了后面罗信竟然私自送给胡宗宪五十万两银子,他的眉头舒展开了,脸上也浮现出笑容。但是随后他又收敛了笑容,凝声问道:
“罗信真的送给了胡宗宪五十万两银子?”
“千真万确。”
徐阶点点头,微微垂下眼帘,坐在那里进入到思考之中。张居正轻声道:
“老师,我们是不是再次弹劾罗信?”
徐阶抬起眼帘,微微摇头道:“不,回去让我们的人都写好弹劾罗信的奏章,我们等着罗信的银子送到京城之后,再弹劾。”
杭州。
城外的庄园,罗信迎来的唐壮,唐壮如今在大明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特别是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他不仅拉起了自己一批老兄弟,还在江湖上招揽了一群高手当镖手。他这次来,一方面是给罗信再次送来两千余老兵,另一方面是给罗信送来一百八十九位读书人,这些读书人都是从流放之地花钱买出来的,明码实价,每个人五千两银子,总共就花了唐壮九十四万五千两银子,这还不算人吃马喂,总共加起来也有一百万两银子。
还有招揽各地的各种工匠,也话了十万两,这一百一十万两银子流水般的花出去,镖局都快陷入瘫痪状态了。所以唐壮也是不能不来,他要请教一下,镖局以后怎么办?
罗信看着两千多老兵,一百八十九个读书人,八百多个工匠,心中高兴。特别是那八百多个工匠,镖局竟然偷偷挖了朝廷的造船工匠,将他们全家都偷偷地送进了罗信的庄园。
罗信将这些人分别安排在庄园内。他首先回见了那两千多老兵,这些老兵都是从北方千里迢迢来的,他们都见过罗信,参加过罗信主持的历次大战,他们对罗信有着一种盲目的崇拜,所以当他们见到罗信的时候,每个人都十分激动。罗信望着这些人,心中的底气就更加足了。他已经先后交给了罗胜近四千久经沙场的老兵,再加上罗胜手下的五百人,已经超过了四千能征善战的老兵,还有罗胜收服的海盗,罗胜如今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八千,在加上如今的两千多人,罗胜的兵力已经过万。有着这过万的兵力,已经完全可以横扫台湾岛。还有罗胜俘虏了一万以上的海盗家属,这些人也完全能够担负起传授台湾土著农耕。可以说罗胜已经具备了建设台湾的底气。
“各位袍泽!”罗信的语气激昂:“你们在来这里之前,还应该不知道我让你们去哪里,去做什么。但是,你们却义无反顾地来了,不器在这里感谢各位袍泽的信任。”
“愿追随侯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两千余人齐声低声呼道。
声音虽然低,传不出庄园之外,但是在庄园之内还是能够听到,那一百八十九个读书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难道罗侯想要造反?”
罗侯在武人的圈子里是一个军神的地位,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地位也相当高,是大儒的地位,所以这些读书人在来到这里之前,只知道是有人花钱救了他们,却不知道是谁,心中还一直忐忑不安。但是,当他们在庄园内看到了罗信,得知眼前的人就是罗信的时候,他们的心激动了,是罗信救了他们。
但是,激动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却听到了那些老兵的呼声,这不禁又让他们心中忐忑了起来,虽然他们在被流放的时候,饥寒交迫不说,还受到无尽的羞辱,身心都受到了重创,平日里在心中也想过造反。但是那只是想想,连说出来都不敢。如今却意识到罗信是要造反,这不禁又让他们心中恐惧了起来。
罗信望着眼前这两千多老兵,真诚的说道:“你们只是知道来到这里要追随我,但是还不知道不器会让你做什么,今日不器就和你们坦诚相待。不器要把你们送到海外的一个大岛,那里非常大,你们要在那里征服土著,建立家园,以后也许就回不到大明了,因为我,罗信,罗不器要在那里建国。你们都将成为开国功臣。”
这两千多人立刻就激动了起来,在哪里打仗不是打?跟着罗信就是开国功臣,有着无数的荣华富贵,至于能不能大得多那些土著,这些人就完全不会考虑,因为他们坚信他们可以横扫那些土著。
罗信又和这些老兵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这里,来到了那一百八十九个读书人的园子里。坐在他们的面前,看着站在他面前,脸上露出忐忑的读书人,罗信温言道:
“各位学兄。”
只是这一句学兄,就让这一百八十九个读书人眼睛都红了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称呼为学兄了,失去的东西才觉得珍贵。一百八十九个人一起躬身施礼道:
“多谢大人搭救。”
罗信摆摆手道:“大明你们已经呆不下去了,如果一旦让人发现了你们,你们又会被抓回去,而且还会牵连本官。”
一百八十九个人脸上便现出了悲戚之色,这方面他们已经想到了,此时被罗信提起,心中除了悲戚,还有着惶恐,大明待不了,那罗信会把他们送到哪里?
“去会把你们送到海外一个大岛,我的堂兄在那里,你们去那里帮助我堂兄。”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们有了一个落脚地,而且也不是在大明造反。他们在流放之地早就被磨去了棱角,再度朝着罗信躬身施礼道:
“多谢大人。
“你们……”罗信沉吟了一下道:“你们去了那里之后,要将建立一个国家那样建立那里。”
众读书人精神一震,虽然有平静了下来,因为这也不算是造反,而是另建立国家,紧接着他们又兴奋了起来,他们这也算是开国功臣了。
看着他们兴奋的神色,罗信悬起来的心又放了下来,这证明这些人的心还没有死,还有着野心和**,如此就能够保证他们尽心尽力办事。不过,罗信可不想自己辛苦建立的国家和大明一样,最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和灭亡。在他看来,不仅仅是大明,历史上所有的朝代走向灭亡都有一个共同点,是每个朝代走向灭亡的一个主要原因,那就是权贵的免税。
比如现在的大明,凡是考中举人之后,便可以享受免税政策,拥有的土地便不用交税,于是便有大量的农户带着土地投奔那个举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国家的举人会越来越多,最后免税的土地越来越多,国家能够征收税收的土地越来越少,如此对农户的摊派就会越来越多,逼的农民吃不上饭,继而揭竿而起,一个帝国便轰隆隆的倒下。
当然,罗信也会重视商税,只是在这个时代农税是不可忽视的主体,想要用商税完全代替农税,商业还需要发展。所以罗信必须现在就告诉这些读书人他的决定,以防他们到了台湾之后,罗胜不懂这些,被这帮子读书人一忽悠,完全照搬大明的政策。
“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够认真回答我,也算是我对你们的一个考核!我罗家不养闲人,如果你们中有的人没有本事,就算把你们带到台湾岛,你们也只能够和普通人一样,得不到我的任用。”罗信凝声说道。
这一百八十九个人心中就是一凛,他们好不容易从流放之地被罗信救了出来,如果没有罗信,他们就会在两三年内被羞辱鞭笞而死。罗信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已经决定用这一生来报恩,却没有想到罗信会给他们一个如此广阔的舞台,让他们成为开国功臣。如今听到罗信要考核,如果通不过考核,他们连报恩的机会都不会有,这不由让他们紧张了起来,而且也认真的了起来。
这些人中也有着竞争心理,谁都想在罗信的过度里成为一个重要的角色,这就需要展露自己的才华,一个个不由屏住了呼吸望向了罗信。
“我想问你们,大明如今的局势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首先由一个中年文士道:“不好。”
“不好!”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说道。
“如何不好?”罗信紧接着问道。
“贪污**!”
“贪官污吏满天下!”
“文人贪财,武人怕死。”
“当朝内阁无能。”
“皇帝昏庸。”
“…………”
众人纷纷抢着发言,但是罗信的心中却满是失望,这些人说的都对,但是却没有看到根本。或者是说因为他们是读书人,所以也属于读书人的既得利益者,人都是看到别人毛病,而看不到自己的毛病。
人群中只剩下了三个人没有出声,这三个人都是近四十岁的年龄,紧锁着眉头在那里思索着。他们都看到了罗信眼中的失望,知道罗信要的不是这个答案。此时众人也都沉默了下来,罗信的目光他们也看到了,所以他们也都沉下心思索起来。罗信将目光望向了那三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人。那三个人感觉到罗信的目光,站在左侧的一个人凝声道:
“制度,一个国家必须有完善的制度,如今的大明律还存在许多漏洞,而且仅有制度是不够的,如今的大明律如果能够认真的执行下去,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贪官污吏,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冤假错案。当官的往往是吃了原告吃被告,千里做官只为财。最后不是百姓想造反,而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所以,除了建立制度至关重要之外,制度的执行力也非常重要。儒家在这方面做的不够……”
说到这里,他有些担心地望向了罗信,因为罗信是一代儒学大家,他害怕引起罗信的反感。便停顿了下来,罗信心中是有些惊讶的,自宋以来,天下似乎只剩下的儒家,其它诸子百家都销声匿迹了,在如此如今的统一思想下,眼前这个人的思维可谓离经叛道,而且他刚才还再说儒家在这方面做得的不够,难道他想要说法家?这可是太令罗信震惊了,便凝声问道:
“先生如何称呼?”
听到罗信唤他作先生,那个人的心中就是一喜,这证明罗信对他的话是赞同的。当即朝着罗信施礼道:
“学生方自根。”
“你接着说。”罗信脸露笑容道。
方自根的心中立刻受到了鼓舞,神色更加镇定地说道:“如果说法律,还是要看法家。实际上自汉以来,各个朝代一直沿用的依旧是秦时的法律,只是略有增补。但是法家厉害的不仅仅是形成了律法制度,而是他的执行力。”
罗信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一个国家的制度有多重要,甚至有时候超过税收的重要性,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儒家这个统治世界中,会有人想到这个问题。看来还真是被流放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方先生以前是?”
方自根神色一暗道:“我之前在刑部。”
罗信心中恍然,怪不得对律法有着独到的想法。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地问道:
“方先生,你是在刑部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还是在流放以后?”
方自根的老脸就是一红道:“是流放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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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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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信便笑道:“如此说来,这流放对你也是一福,让你懂得了治国之策。”
方自根的老脸便是更红。罗信站起来朝着方自根拱手为礼道:
“方先生,你就是台湾岛的刑部尚书,刑部就交给你了。”
方自根脸上神色激动,跪倒在地呼道:“臣方自根拜见吾皇陛下。”
罗信伸手扶起方自根道:“方尚书,我希望你能够守住本心。”
“是!陛下。”方自根严肃地说道。
周围的人都用羡慕的目光望向了方自根,从一个被流放的罪人一下子变成了刑部尚书,这真是一步登天。罗信此时听到方自根叫他陛下,心中也美滋滋的,突然心中就浮现出来一个念头,要不要将大明的江山给夺了?一想到战乱中的百姓,罗信强自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又将目光望向了剩下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开口道:
“陛下,学生认为仅仅有制度还不够。秦的灭亡与他只重法家分不开,制度再完善,再严酷,锁不住人心。所以就需要德来补足。法是悬在人头上的利器,德是教化人心的春风。法的刚,德是柔,刚柔相济才是治国之本。”
罗信的心中不禁又惊讶了,没有想到花钱救了这一百多人,捡到宝了。但是,如果他依旧要全力树立儒家,在罗信的心中是不可取了。
在罗信的心中,诸子百家都有它的重要性,独尊儒术的李朝历代的一种失败。
比如农家,那就是立农治本。墨家,那就是科学家。纵横家,那就是外交官。兵家,那就是军事家。阴阳家,那就是地理学家等等。而在历史上只有法家,道家和儒家被当做了治国大家。
秦以法家为本,虽然最终以失败告终,但是秦是强国,这没有人能够否认。在秦时,秦将外族打得落花流水,不敢正视大秦。也就是说秦被灭于内,而不是被灭于外。由此可见,法家也是一个强国的思想体系。
汉以道家为立国之本,便出现了历史上闻名的文景之治。武帝刘彻虽然号称独尊儒术,似乎是汉武帝就是儒家兴盛的源头。但是你如果认真去看看汉武帝刘彻身边的大臣,儒家的人在朝堂之上很少,非常之少,反而是其它的诸子百家,特别是道家和法家的臣子非常多。所以,汉武之前,文景之治的立国之本是道家,汉武之时是一个以法家,道家和儒家为主要思想体系的治国思想。而且儒家在汉朝拥有的话语权很小。真正起到主导作用的是道家。
汉朝的强大不用多说,历史上有一句话说的就是汉朝,诸朝都是因为弱而亡,独汉因为强而亡。汉当年将匈奴驱离大漠,可见汉有多强。匈奴畏惧汉已经到了骨子里。所以汉依旧是亡于内,而不是亡于外。可见道家是一个强国的思想体系。
到了宋朝,诸子百家已经消失不见,满朝堂的官员都是儒家子弟,孔子被尊为圣人。但是宋朝最后却是被金所灭,是典型的亡于外,而非亡于内。至于明朝,儒家已经达到了鼎盛的地位,但是最终却被清所灭,又是一个亡于外,而非亡于内。如此可见,儒家是一个致使国弱的思想体系。所以,如果眼前这个人提出独尊儒术的话,罗信虽然依旧会用他,但是却不会重用。于是凝声问道:
“如何立德?”
“儒家是一个立德的重要思想,但是对人的束缚太大,特别是朱熹的理学思想。所以仅有儒家是不够的,还应该加上道家。将道家和儒家思想相融合,才是立德之本。”
罗信对眼前人大感兴趣,拱手为礼道:“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急忙还礼道:“回陛下,臣叫周贤。”
“周先生之前?”
“学生在礼部!”周贤也是老脸一红道:“学生只是礼部一个微官,之前也只是想着如何升迁,这些感悟也都是被流放之后所得。”
罗信点点头,心中甚喜,向周贤拱手为礼道:“周贤,以后你就是礼部尚书,你的任务会非常重。台湾岛如今还是一个未被开发的蛮夷之地,教化土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周贤也同样跪下道:“臣周贤谢陛下,定位陛下鞠躬尽瘁。”
“周尚书请起!”
罗信双手扶起了周贤,然后将目光望向了最后一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人。那个人见到罗信望过来,拱手为礼道:
“税收!税收才为立国之本。一个家没有钱了,就只能够卖儿卖女,再没有钱了,便连自己都卖了为奴。一个国家如果没钱了,民众必定造反。如今的大明就已经显露出衰落之势,从他已经发不出俸禄就能够看得出来。”
罗信的眼睛就是一亮,总算有人说到税收了,便立刻问道:“如何解决税收?”
“大明的问题是已经无处收税了,因为天下能够收税的土地只剩下了两成,其余的八成都已经在权贵和读书人的名下,是被大明免税的群体。想要不出现这个问题,就必须取缔免税这个国策,不以人头收税,而以土地收税。不管是什么人,他是什么地位和身份,你拥有多少土地,就要缴纳多少税收。”
罗信欣然点头,这就是万历年间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但是张居正最终没有斗过那些世家,以为读书人免税的国策已经根深蒂固,张居正一个人斗不过一个团体。
但是……
如今的罗信不同。
台湾岛就是一张白纸,根本就没有什么世家名门,罗信想要怎么画,就怎么画,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抵触。
耳边听着那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着,罗信的心中越来越惊讶,这简直就是张居正一条鞭法的翻版,虽然还有些差异,但是相距也不远。当即问道:
“先生如何称呼?”
“学生崔浩。”
“你和崔家?”
“我和崔家没有关系。”
“你之前?”
“学生之前在户部混日子。”崔浩尴尬一笑道:“这些税收的方法都是我在户部的时候,闲着没事自己琢磨的。”
罗信心中更是惊讶,这崔浩大才啊,并不是因为被流放才开始思索这些东西,而是在平时就已经有积累,于是便问道:
“崔先生,那有如此才学,为什么不向你的上官反应这税收的方法,或者直接给陛下上奏章?”
崔浩憋了半天道:“不敢,这种税收的方法如果能够执行下去,自然能够国富民强。但是想要执行下去,就必定得罪全天下的权贵,全天下的权贵世家会将我碾压的粉末。我只是在一次酒后将我的想法和同僚讲起,那些权贵世家便视我为洪水猛兽,给我弄了一个罪名,将我流放宁古塔,我的妻子和儿子都死在了宁古塔……”
说到这里,崔浩已经泣不成声。他这一哭,其余的人也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也都哭了起来。罗信没有逐个去问他们为什么被流放,这里面的人一定有罪有应得的。但是如今罗信缺少读书人,哪怕没有什么能力,能够教书也行。因为罗信占据了台湾岛之后,教化土著,而且将来的官员都要从土著中挑选,毕竟从大明去台湾岛的人和台湾土著比起来,还是太少,所以需要他们去教书。
而且这些人经历了这次流放之后,他们的思想一定有所转变,会更加珍惜现在的机会。罗信便朝着崔浩施礼道:
“崔浩,从此刻起你就是户部尚书。”
“臣崔浩拜见陛下!”崔浩跪下谢恩。
罗信将崔浩扶了起来道:“你从今日开始将税收的方法整理出来,你需要多少时间?”
“三天!”崔浩沉吟了一下道。
“三天后我会再来此处,将你整理的书稿给我看。”
“是,陛下。”
罗信又将目光望向了周贤道:“周尚书,你将立德的方法整理出来需要多少时间?”
周贤沉吟了一下道:“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相对成熟的方法,三天时间我把它们书写出来。”
“好!”罗信点头,又将目光望向了方自根,方自根急忙开口道:
“陛下给我三天时间。”
“好,三天后我来看你们的书稿。你们三个人先把刑部,礼部和户部的架子搭起来,剩下的这些人你们分一下,归你们三个领导。到了台湾之后,有适合某方面的人才,你们可以向罗胜推荐,将六部的架子都给我搭起来。开国初期,万事艰难,希望你们能够携起手来,共同建立一个万世太平的国家,实现我们的理想。”
“谢陛下!”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
罗信离开了这个院落,又来到了那些工匠的院子,将那些工匠召集在一起,看了花名册之后,对唐壮非常满意,这些工匠之中几乎囊括了各行各业的人才,就连京城的火药局都挖了一些工匠过来,这些工匠可了不得,其中有两个人还会制作火枪。
罗信没有对他们说得太多,这些人之中也有认识罗信的,必须京城的那两个火药局的人,还有东南能够造船的几个人。他们都见过罗信,所以当他们一进入庄园,看到罗信的时候,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们没有想到雇佣他们的竟然是罗信。
他们不知道贵为武侯,贵为一代大儒的罗信雇佣他们干什么,而且雇佣的人数如此多,他们的心中既有着激动,也有着不安。罗信看到了他们的神色,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
“我想你们之中有人认识我,而如今也都知道我是谁了。”
“拜见大人!”
呼啦啦跪下了一片人,罗信摆手让他们起来道:“你们暂时住在这里,我罗信在这里答应你们,我不仅会给你们很高的俸禄,而且还会给你们相应的地位,各位安心住下。这里有没有识字的?”
从人群中走出来两个人,躬身施礼道:“大人,小人识字。”
“哦?”罗信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在这个时代,工匠能够识字并不容易。略微寻思了一下道:
“程度如何?”
那两个便道:“我们两个是兄弟,家里祖上也是读书人,只是到了我们这一代不争气。我们两个的水平应该可以相当于童生。”
罗信心中大喜,相当于童生,那便意味着两个人基本上认全了字,而且还能够懂得字的含义。
“好,从此刻起,你们就是他们这些的头领,给你们兄弟二人一个任务,在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两个人不用做别的,就是教剩下的这些工匠认字,认得越多的人,本官在将来会越加重用。”
“是,大人!”兄弟两个心中欣喜,自己这也是当老师了。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小人李继斌。”
“小人李继武。”
“好好干。”
罗信站了起来,拍了拍两个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吩咐人立刻去采买笔墨纸砚和启蒙读物给那些工匠送去,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将唐壮唤到了跟前道:
“唐壮,辛苦你了。”
“不辛苦!”唐壮摇头,继而神色有些犹豫。罗信便笑道:“可是因为金银之事?”
唐壮脸上般现出尴尬之色,点头道:“侯爷,镖局已经难以为继了。”
“总共花出去多少银子?”
唐壮便急忙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个账本递给了罗信道:“前前后后已经花了一百零三万千六百三十二两银子。”
罗信现在发了横财,就在这个庄子里就有二百三十万两银子,自然是不会再为银子发愁。闻言便笑道:
“唐壮,不要着急,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百三十万两银子。而且解救流放的读书人和招揽工匠的事情也可以停下来了。除非遇到有招揽真正的大工匠的机会。如此便也不会有什么花费了。至于当初你答应我的要招揽八千北方有经验的老兵,如今还差四千多,应该花费不了多少。”
唐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激动地站了起来道:“侯爷,有了这一百三十万两银子,属下能够在三年的时间内将镖局南开到岭南,北开到大漠。到时候不仅是财源滚滚,天下消息尽入侯爷耳中,而且还会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到时候侯爷登高一呼,不说响应之者如云,就是手下猛将也不会少于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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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裕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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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信的事情没有隐瞒唐壮,因为唐壮在这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唐壮知道罗信现在在干什么。罗信闻听到唐壮的话,寻思着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之前自己把镖局只是当做一个敛财和收集消息的地方,忽略了培养武将人才的地方。
走镖绝对是一个危险的活,没有一身本事,只有被杀的份儿。如今的唐壮已经招揽了不少江湖人士,想必随着时间的推移,招揽的江湖人士会越来越多,经过大浪淘沙,最后剩下的都是高手。
罗信的心情更加愉悦道:“唐壮,还需要银子吗?我可以多给你一些。”
“不用了!”唐壮摇头道:“这些够用了。”
“好!你将银子带走,尽快将余下的四千多老兵给我送过来。”
“是!”
罗信当天下去便悄然回到了市舶司,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是紧跟罗信步法的贺年和王梓任也不知道。不过如今市舶司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修建码头,其余的倒也没有是大事,也没有人来找罗信汇报工作。罗信坐在二堂内闲了一会儿,见到始终没有人来找他,便有些失落地回到了卧室睡觉去了。
这些日子市舶司的事情不多,他的事情可是不少,身心俱是疲乏,躺在床上不久便酣然入睡。
陆府。
陆鼎环视各个名门世家的家主道:“算算我们送往京城的信应该到了吧?”
“嗯!”众人纷纷点头。
京城。
夜。
徐阶手中拿着一封信,脸上露出了乾坤在手的笑容,嘴里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果然!”
第二天.
内阁中。
高拱稳稳的坐在那里,手中拿着奏章,只是低着头的双目难掩焦虑。罗信送给胡宗宪五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如今的高拱自然也收到了。他都收到了,徐阶也必定收到。他知道新的一轮弹劾罗信的行动又要开始了。上一次是因为罗信送来了三百万两银子堵住了嘉靖帝的口。
但是……
不器你怎么可以私自给胡宗宪送军费?
这不是让陛下怀疑你君心叵测吗?
你觉得陛下很信任你吗?
就算陛下很信任你,也不能够这么做啊?
这是越权啊!死罪啊!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便看到徐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书吏抬着一个大箱子。徐阶满面春风地说道:
“肃卿,这里有些弹劾罗信的奏章,我们一起给陛下送去?”
“果然来了!”高拱的脸色就是一沉,但是心中却是充满了无奈。他还不能够不去,从心底讲,高拱对罗信十分钦佩,而且罗信和他之间并没有争斗,最起码现在没有,而且还有着联手的可能。所以于公于私,高拱都应该为罗信争取一下,在嘉靖帝面前为罗信解释几句,美言几句。心中轻叹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却是古井不波地站起来,点点头道:
“同去!”
万寿宫。
云床之上,嘉靖帝难得地在最近这半年能够完全静下心来打坐修炼。一颗丹药被他炼化,脸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但是精神却是极为亢奋。从云床上走下,活动了一下身体,脸上现出轻松写意的笑容道:
“黄伴伴,朕难得心静如水,这一日感觉自己又有精进。”
黄锦从阴影中走出,笑道:“这罗信还真是陛下的副将,武能定国,文能理财。又对陛下忠心,陛下得罗信,可谓如虎添翼。”
嘉靖帝愣怔了一会儿,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他何止文能理财啊,就是现在把他放在徐阶和高拱的位置,他也能够做的比他们两个差不了多少,假以时日,他将会是任何一个朝代的擎天玉柱。只是……”
嘉靖帝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复杂道:“黄伴伴,朕在世的时候,还能够压得住他,就凭朕那两个儿子,谁能够压得住他?到那个时候,他就不是能臣,而是乱臣了。”
黄锦心中就是一凛,后背渗出汗水,心中紧张地暗道:“难道陛下最终还得杀了罗信不成?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我?”
“唉……”嘉靖帝又叹息了一声道:“再看看吧,我也希望能够给我的儿子留下一个能臣。否则就指着徐阶和高拱……”
嘉靖帝再度摇头道:“张居正倒是不错!不过和罗信比起来,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黄锦心中送了一口气,看来陛下还没有拿定主意要杀罗信。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小太监进来拜道:
“陛下,门外徐阁老和高阁老求见。”
嘉靖帝便微微皱起了眉头道:“朕刚刚清净了几天,他们两个又跑来做什么?宣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徐阶和高拱从大门外走了进来,在他们两个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一看到那个大箱子,嘉靖帝的眉头就微微皱了一下。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只要大量官员弹劾同一人,就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刚刚清闲了几天,这两个人又来添堵,嘉靖帝的心中便有些不悦,淡淡地说道:
“两位爱卿,这又是要弹劾谁啊?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臣徐阶,拜见陛下!”
“臣高拱,拜见陛下!”
徐阶和高拱两个人跪了下去,嘉靖帝摆摆手道:“起来吧。”
“谢陛下!”
徐阶和高拱两个人站了起来,嘉靖帝也不再言语,只是淡淡地望着他们两个。高拱是微微低着头,一副全凭徐阶做主的模样。徐阶便将那个大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本奏章道:
“请陛下御览!”
黄锦便走上前,将徐阶手中的奏章接过,放在了御书案上。嘉靖帝翻开奏章快速的看了一遍,低着头的眼睛现出了一丝嘲讽,待抬起头来,神色已经恢复了淡然道:
“箱子里面都是?”
“是,陛下!”徐阶神色激昂地说道:“当这个消息传到京城之后,百官极度震惊。罗信他这是要做什么?替陛下稿军吗?”
徐阶说完这句话便闭口不言,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一句就足够了,嘉靖帝原本就对罗信有着深深的怀疑,如今有了这件事情,应该已经到了嘉靖帝忍耐的极限。
罗信该死了!
他微微低着头,心中得意地站在那里等着,等着暴怒的嘉靖帝。
一息,两息,三息……
怎么可能?
陛下怎么还没有暴怒?难道被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徐阶般悄悄抬头向着嘉靖帝望去,便见到嘉靖帝正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不由心中一震。
“陛下……”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嘉靖帝淡淡地说道。
“陛下,罗信大逆不道……”徐阶激动地都提高了声音,他难得碰到一次可以置罗信于死地的机会,却没有想到嘉靖帝根本就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此时他再也顾不得其它,便要直言。但是却见到嘉靖帝摆摆手止住了他道:
“这件事情朕知道。”
“陛下知道……”
徐阶神色一怔,继而心中浮现起一丝不安。难道罗信和陛下之间有着什么秘密?而此时的高拱却是完全放松了下来,他虽然不知道嘉靖帝为什么会是如此态度,但是心中却确定罗信之所以答应去东南,嘉靖帝一定是答应了他什么。
“是朕让罗信为胡宗宪提供军费的,罗信不是以他的名义,而是以朕的名义。”
徐阶的脸上便现出了茫然之色道:“这……内阁怎么不知道……”
嘉靖帝的脸色就是一沉,凝声喝道:“朕要做什么事情,还需要你们内阁同意吗?”
“臣不敢!”
“退下吧!”嘉靖帝脸色难看地说道:“如果你们有能力,朕也不需要派罗信去东南了。”
“臣告退!”一旁的高拱立刻开口,然后向着大门外退去。
“臣……告退!”
徐阶迷迷糊糊地跟着高拱退了出去,高拱浑身轻松,喜气洋洋的走在前面,而徐阶则是失魂落魄地走在了后面。
一阵风吹过,猛然惊醒了徐阶。只是瞬间他便明白了,罗信前往东南之前,嘉靖帝一定是将东南的军费也交给了罗信。因为嘉靖帝实在是没有钱了。他相信,当初嘉靖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只是存着让罗信背黑锅的想法。到时候罗信交不出来军费,嘉靖帝便会将责任都推在了罗信的身上。
而罗信当初的形式并不好,只要能够离开京城外放,他什么条件都会答应,恐怕在那个时候,无论是嘉靖帝,还是罗信都不会想到他到了东南之后,市舶司的生意一个没做,却是从东南六大世家的身上咬下来一口肥肉,让嘉靖帝心中大悦,让罗信略微站稳了脚跟。
而且罗信揣着嘉靖帝让他为胡宗宪提供军费的旨意,却偏偏不说,这就是要诱导东南六大世家弹劾他,诱导徐阶一党弹劾他。等到奏章送到嘉靖帝见到弹劾的奏章之时,当一切大白之时,他不仅是恶心了徐阶,恶心的徐阶一党,恶心了东南六大世家,同时也扬威了,让徐阶一党和东南六大世家再向着暗算或者弹劾罗信的时候,心中就忌惮了很多。不敢轻易出手。
能够把徐阶一党,能够把东南六大世家逼到这个地步,让徐阶不得不佩服罗信,罗信在他心中的地位又提升了一层。
“以后不能够轻易出手了,否则会被陛下认为我能力不足。”
裕王府。
裕王来回在地上走着,脸上满是忧虑,嘴里不停地低声说道:
“糊涂,罗师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糊涂之事?这是杀头的大罪。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的裕王比罗信离开京城之前胖了不少,这都是因为每个月唐壮都按时将镖局的分红给裕王送来,让裕王的日子过得滋润了许多,如今裕王对罗信十分倚重,罗信没有教他那些枯燥的文章,而是传授给他经世之道。同时又解决了他的拮据,虽然此时罗信已经离开了京城,但是两个人之间还是有着书信来往,让罗信渐渐地已经成为了裕王的主心骨。如果罗信这次倒下,裕王都不知道自己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如此他怎么能够不焦急?
同时也在心中埋怨罗信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还不给他来信,解说分明?
“王爷,这次罗先生他……会不会被父皇他杀了,你要设法相救。”坐在一张椅子的裕王妃也是满脸忧虑地说道:
“救!我怎么救?”裕王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根本都见不到父皇,即使见到父王,我不恳求父皇还好,我一旦恳求父皇放过先生,先生会更加危险。”
“那……”
“你是说我的那些老师们吧?”裕王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徐老师和张老师都是弹劾罗信之人,他们怎么会救?高老师……恐怕存了隔岸观火之念,至于其他人,分量还不够。”
说到这里,裕王摆摆手,又烦躁地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道:“爱妃,我知道你想救先生,我有何尝不想?在先生来之前,我也有过数位老师,但是没有一个老师如先生这般对我,他不仅为我传道,授业和解惑,而且教是经世之道,更是看我生活困苦,一直解囊相助,后来更是和我共同做那个……什么镖局,让我们彻底地摆脱了拮据,而且还有着更多的钱来经营势力,拉拢官员。先生若死,我……”
裕王的脸上现出了六神无主之色,又匆匆的来回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猛然顿住脚步道:
“不行,我不能够在这里等着,我要去见高拱,求高拱救先生一命。”
话落,裕王便匆匆离去,裕王府望着裕王离去的背影,满面焦虑,正如刚才裕王所言,罗信帮助他们太多,之前的几个老师加起来做的也没有罗信做的多,虽然罗信在京城的时间很短,但是给他们的帮助却是太大,即使是罗信离开了京城前往东南之后,罗信和裕王也经常通信,在心中罗信也会指点裕王,而裕王有不明白之处,也会求教。所以裕王和裕王妃对罗信称呼为先生,而对高拱和徐阶等人只是称呼为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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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章 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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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匆匆去了高拱那里,又匆匆地回来,来回用了还不到半个时辰,裕王妃惊讶地问道:
裕王妃看到裕王脸上掩藏不住的喜色,不由急声问道:“高师答应了?”
裕王摇头道:“不是高师答应了,而是先生没事了。”
“没事了?”裕王妃有些迷惑地望着裕王。
裕王便眉飞色舞地将从高拱那里得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给裕王妃听,裕王妃听完,便叹息了一声道:
“先生神人也,将内阁诸人戏耍于股掌之间。”
“是啊!”裕王自嘲地说道:“我还在替先生瞎操心,先生为人又怎会需要我来操心?呵呵……”
裕王妃望着裕王脸上现出的那种温情,神色便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担心的开口道:
“王爷,您对先生……”
“怎么了?”裕王含笑望着她。
“王爷,您对先生用情太深,您对父皇都没有如此深的感情……”
裕王沉默了,半响,哑然而笑道:“爱妃,我这一生虽有父亲,虽有兄弟,也有数位老师,但是却依旧孤苦伶仃,碰到先生是我的幸运。”
说到这里,目注陈氏道:“不怕爱妃笑话,先生虽然比我小,但是在面对他的时候,我却有一种面对我做梦都在想象的那那种父亲和长兄的模样,我从心底想要和他亲近,反而是真正的父亲和兄弟让我畏惧。”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太信任他……将来你登上帝位……”
“我信任他!”裕王目光一凝道:“如果将来证明我错了,那就错了吧,人生如果连一个相信的人都没有,也太过寂寞。那种寂寞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二十几年,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我不想失去。
再说了……”
裕王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苦笑道:“以我如今的局面,你觉得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裕王妃默然。
杭州。
陆府。
六大世家齐聚于此。因为他们都刚刚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便一个个都跑到了陆府,只是到了陆府之后,一个个都又沉默了下来。
他们说什么?
他们以为抓到了罗信的把柄,却没有想到是罗信摆了他们一道。半响,卢家家主才涩声道:
“我们怎么办?”
陆鼎轻咳了两声道:“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无论是钱和货,我们都要不回来了。罗信不可能还给我们,他都我送出去了,倭寇那边也要不回来了,反而我们还要准备那些倭寇会勒索我们。”
“勒索我们?”崔家主冷声道:“我们可以不理会他们。他们还敢上岸攻打我们不成?”
陆鼎轻轻摇头道:“我们目前还真是不能够得罪他们。当然,如果我们准备彻底向罗信臣服便不需再顾忌那些倭寇。”
“臣服罗信?那断无可能。”一个个家主义愤填膺地说道。
“那就不能够得罪倭寇。”陆鼎凝声说道:“我们既然不肯臣服罗信,那就必须和罗信争上一争,让他知道谁才是东南的真正主人。如果我们胜了,这东南依旧是我们东南。如果我们败了,以后在东南我们就只能够夹着尾巴做人了。”
“如何争?”众家主目光灼灼的看着陆鼎。
“即使是不能够将罗信杀掉,也必须将其赶走。”陆鼎凝声道。
众人纷纷点头,陆鼎接着说道:“我们就以这个为最终目的,好好想想,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六人总能够想出办法来。”
众人便都收回了目光,拧着眉头思索了起来。片刻之后,卢家家主抬头道:
“待码头修建成功之后,罗信便会着手筹备货物和藩国交易,我们要牢牢掌控市场,不予一丝一毫货物给罗信,如此他的市舶司便运转不下去,他便赚不到一份钱,陛下必定会责罚与他,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让京城中我们的人上奏,就说罗信和我们东南已经势同水火,如果换个人来杭州经营市舶司,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陛下必定将罗信召回京城,令换一人。”
众人纷纷点头,陆鼎道:“这个还不够,而且罗信手中有着一批从我们这里抢去的货物,够他和藩国交易一次,所以这个计策虽然有用,但是耗费时间却长。就算我们六大世家,也不能够控制整个东南太久,否则那些丝绸,瓷器等压在那些场主手中太久,那些人是不会答应的。”
“那我们再散播谣言!”崔家家主道:“就说罗信与民争利,贪婪无厌,给东南各个场主的价格太低,是同抢夺,让各个场主不得不停工,解散作坊。杭州层内数万机工势必哗然,到时候我们再在背地里推波助澜,杭州必定大乱。那个时候罗信不死也要脱层皮。”
王家家主也被激发了灵感道:“我们六家联手,几乎掌握了东南六成的土地,我们一边屯粮,一边抬高物价,一边散布谣言,就说倭寇从各地上岸,烧杀抢掠,庄稼都被烧光,今年秋季庄稼已经颗粒无收。如此必定会引起慌乱,当物价一路飞涨,粮店无粮可买的时候,杭州必定大乱,那个时候罗信就死定了。”
“我们只掌握了六成土地……其余四成……”
陆鼎双目一张,充满了戾气道:“我们六家不卖,我看谁敢卖。”
杭州城外的罗信庄园内。
罗信再次来到此处,前些日子他方自根那里拿到了关于建立制度的文章,从周贤那里拿到了关于立德方面的文章,从崔浩那里拿到了关于税收方面的文章。又花费了数日时间,将这三个人写的文章吃透,然后再度花费数日时间,结合他前世的经验,对这三篇文章进行了修改。
比如,在方自根的文章里面,他删掉了一些陈腐的东西,加进去了一些后世先进的制度。在周贤的文章里面也根据后世经验删减和加入了一些东西,对于崔浩的文章他没有加入他来自的那个世界的东西,因为那个世界的东西太过先进,未必适合如今这个时代,他直接把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拿了出来,给崔浩的文章加以补充和删减。以后文人将不会再享受免税的福利,在罗信的过度里,每个人都必须交税,不是人头税,而是土地税,你有多少土地,就要交多少税。
做完了这些,罗信又花费了数日时间,将后世的一些科学方面的思路,比如造船,抢,炮,手雷,甚至蒸汽机等,凡是他知道的,不管知道多少都写了出来和画了出来。罗信对这些东西并不精通,很多只是阐述了一个方向,或是画一个外表,或是阐述了一个大概的原理。他知道自己虽然不懂这些,但是那些工匠有了这个方向,便一定会摸索出来。
此时他坐在书案的后面,崔浩,周贤和方自根正在那里读着罗信还给他们的文章,那些文章都是他们写,不过此时的文章厚了许多,每张纸上都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罗信的修改意见。这些文章都是他们所写,所以他们根本不用看原来的文章,只是去阅读罗信修改的地方就可以了,他们越看心越惊。
周贤也就罢了,罗信是大儒,曾经写过《孔孟合璧》,对于孔孟之道一定研究精深,所以罗信对于立德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就不会太令周贤吃惊。但是即使是如此,周贤对于罗信的文章中,能够对道家也有着独到的见解很吃惊。
连他都吃惊了,就更不用说方自根和崔浩了。来自后世的一些制度和执行力方面的监督等方案,特别是罗信还提出建立一个反贪局的设想,令方自根拍案叫绝。至于崔浩就更吃惊了,张居正亲自操刀的一条鞭法如果还不能够让崔浩吃惊,那才是奇怪了。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向了罗信,他们感激罗信从流放之地把他们救了出来,他们感谢罗信给了他们一个展露才华的机会,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对罗信却并未敬服,他们为罗信做事,只是为了报恩。
但是……
今天看了罗信修改的文章,他们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他们还没有见识过罗信在武将的方面,但是在文人这个方面他们今天是见识到了。只要看看罗信删减和增补的地方,罗信绝对是一代宗师,非一代宗师达不到这个境界,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学识在罗信面前就是一个学生,此时他们在心里对罗信已经不是简单的报恩,而是敬服,这从他们的神色中就能够看出来。
看到他们的神色变换,罗信的心中终于送了一口气。这三个人罗信非常看重,可以说未来台湾岛的建设和管理就要放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说他们三个就是台湾岛的内阁成员毫不为过。
但是,罗信知道这三个人只是再报恩,有着这种心理,便会在很多方面,按照他们认为是好的方向去做,即使是罗信不满意,即使是罗信插手过问,他们也会不服,甚至阳奉阴违。而罗信又不能够长久在台湾岛,罗胜一介武夫,耍心眼根本就耍不过这些文人说不定还会被这些文人当枪使,这是最让罗信头疼的地方。。
但是,现在他放心了。
文人有傲骨,但是他们一旦敬服某人,却又很盲从,会认为他们敬服的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他们不理解,只是他们境界不够。
罗信又与他们相谈了一会儿,便又来到了工匠们居住的地方,将那些资料交给他们,然后丢下那疯狂研究的工匠离去。
这一日。
罗信正坐在二堂处理一些公文,码头就要修建好了,和东南各个场主相谈也要提上日程了。但是效果非常不好,几乎所有的场主都拒绝向市舶司提供货源,理由千奇百怪,但是罗信却是心中清楚,这是东南六大世家开始反扑报仇了。
放下毛笔,揉了揉眉心,罗信也有些头疼了。他不是没有办法,他当初留下了那些六大世家的庶出子弟和管家没有杀,就是留着后手。只是一旦那样做的话,太过血腥,不到非常时刻他并不想那样做。
“唉……”罗信轻叹了一声,低声呢喃道:“六大世家怎么就这么目光短浅,和倭寇海盗交易,价格被他们压得极低,而且交易范围有限。和市舶司交易,价格自然会大幅度提升,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市舶司必定会越做越大,来大明的藩国也一定会越来越多,那个时候六大世家赚的绝对不现在多。
原本可以合作发财的事情,为什么偏要作对呢?”
罗信摇了摇头,再度叹息了一声。而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脚步声,便见到贺年和王梓任快步走了进来,两个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见到罗信之后,施礼道:
“下官拜见大人。”
罗信抬头,脸色露出微笑道:“两位为何如此匆匆?”
“大人,不妙了。”贺年眉宇之间锁着忧虑道。
“何事不妙?”罗信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从容不迫。
“大人,您还记得当初下官和您提出来的机工吗?”
罗信脸上的微笑便慢慢收敛了起来道:“机工出了什么事?”
“现在杭州谣言漫天飞,说是大人给本地的场主价格极低,让那些场主不仅赚不到钱,而且还要赔钱。所以那些场主都准备破产了,如此那些机工便失业了,这些日子那些机工情绪很不稳定,很可能会爆发大乱。”
罗信的脸色就变了,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在东南就别想待下去了。看到贺年欲言又止,便道:
“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吗?”
“有!”贺年吞咽了一口口水。
“说吧,我倒要看看坏到了什么程度?”
“大人,这次真的是祸事了。如今杭州盛传倭寇四处上岸,烧杀抢掠,将庄稼尽都焚毁,今年的庄稼已经注定颗粒无收了。所以如今城内的粮食都在疯狂的上涨,一旦这股风形成大事,杭州城就彻底乱了。”
罗信的脸色不由现出了一丝苍白,如果因此杭州发生了暴乱,他就不是离开东南被罢官的问题了,说不定就被嘉靖帝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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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章 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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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大世家搞的鬼!”罗信心中一跳。
“大人,这是六大世家开始反扑了。来势汹汹啊!”贺年有些失神落魄地说道。
罗信闭上了眼睛,大约几息的时间之后,睁开了眼睛,神色已经变得平静道:
“天塌不了。”
贺年和王梓任眼睛俱是一亮道:“大人有办法?”
罗信淡淡地说道:“我去拜访六大世家,劝说他们收手。”
“大人!”贺年和王梓任脸上现出失望之色道:“他们是不会听您的。”
罗信站起身形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我去劝说他们,只是不想血流成河罢了。”
罗信去的第一家就是陆府,陆鼎倒是见了他,而且神态和蔼,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只是一谈到机工和物价的问题,便一推六二五,完全不承认这件事情与他有关,但是却答应尽力帮罗信的忙。
罗信从陆府离开,便就近又去了六大世家的崔家,崔家家主也和陆鼎一般,不承认此事与他有关,罗信也没有指望他们承认,离开了崔家之后,天色已经昏暗,便直接返回了市舶司。
一进入到市舶司,便见到贺年和王梓任依旧等在了二堂,见到罗信走了进来,便立刻站了起来,双目中露出希翼问道:
“大人,怎么样?”
罗信淡淡一笑道:“还能够如何?不承认,敷衍我。”
“大人……”贺年和王梓任脸色变得苍白。
“一群不知死的货。”罗信脸色阴沉,一匹股坐在了椅子上。
“那大人……”
“明日我继续去拜访剩下的世家。”
“大人!”贺年涩声道:“那没用。”
“我知道。”罗信点头道:“终究还是要给六大世家一个机会。”
“给六大世家一个机会?”
罗信话落,便起身向着后堂走去,抬起手摆了摆道:“回去吧。”
贺年和王梓任面面相觑,他们心中很不明白,分明是罗信去求六大世家给罗信一个几乎,怎么到了罗信的口中就变成了他给六大世家一个机会了?
难道罗信还有着什么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是!
一定是!
罗大人从来到东南之后,所做的一切都被人认为已经到了绝境,就比如之前整个东南的人都认为罗信是个怂货,但是罗信却鲜血教训了那些人,如今也同样如此,别看六大世家推动的事情惊人,但是罗大人一定有办法。
第二天.
罗信又去拜访了另外四家,那四家更是过分,连面都不朝,只是让管家告诉罗信,他们的主人出去访友了。
罗信倒是神色平静地离开了,回到了二堂坐下,鲁大庆为罗信倒了一杯茶,气哼哼地说道:
“他们欺人太甚!”
罗信摇了摇头,含笑道:“他们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告诉我这些事情是他们干的就行了,如此我对他们下手,也心安理得,不会亏心。”
“他们告诉我们了吗?”鲁大庆神色迷惑地问道。
“当然了!”罗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他们避而不见,就说明他们心中有鬼,在如今的杭州,这个时间段,他们为什么会心中有鬼?就是因为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做的。否则他们早就出来,和本官一起想办法,洗脱嫌疑了。”
鲁大庆恍然大悟,继而愤怒的说道:“他们该杀!”
“他们是该杀!”罗信点头道:“但是也不能够都杀了,只杀一家,敲山震虎即可。我想一旦杀了一家,那些人便知道枪杆子出政权的道理了。”
“侯爷,枪什么……是什么意思?”
罗信含笑摆手,微微垂下眼帘沉思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听到罗信回来了,贺年和王梓任又匆匆地跑进了二堂,见到罗信微微垂着眼帘,平静的坐在那里,他们两个人的心就是一定。
今天他们两个可是听说了,罗信连续拜访了四家,却连续吃了四次闭门羹。整个杭州更加地动荡了起来,物价又是一个飞涨,机工也愈加地躁动,这让他们两个心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原本有着一肚子话要说,但是见到罗信平心静气的模样,两个人又说不出话来。罗信抬起了眼帘,看到了两个人脸上的神色,脸上露出静静的笑容道:
“坐!吾辈要养浩然之气。大庆,上茶。”
贺年和王梓任的脸上就现出了羞愧之色,呐呐地坐下。罗信笑道:
“有什么事情?说吧。”
“大人!”贺年的脸上又现出了焦急之色道:“物价又涨了,百姓已经怨声载道,有着闹事的趋势。”
“大人!”王梓任也神色凝重的说道:“机工已经开始串联了,下官认为有六大世家的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很可能在不久机工就会出大乱子。”
罗信舒服地将后背靠在了桌子上,微笑着说道:“其实无论是机工闹事,还是物价飞涨造成大乱都与市舶司无关。就算酿成了大事,陛下也不会怪罪市舶司。因为当初陛下给我的权限范围只是经营市舶司,虽然我是杭州同知,但是陛下为了不牵扯我赚钱的精力,所以允许我除了市舶司之外,不用管杭州其它的一切事情。所以,如今焦头烂额的不是我,而是宋大年。”
“那……大人为什么还要去拜访六大世家?”贺年和王梓任不解地问道。
罗信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刚才说的是陛下不会怪罪市舶司,也就是说不会怪罪你们市舶司中这些官员,但是却会责罚我。”
“为什么?”贺年和王梓任惊问。
“因为无论是机工闹事,还是物价飞涨致使杭州大乱,究其根本是与我分不开的。到时候宋大年不会独自抗下这个罪名,一定会把我咬下去,而且还会诉苦,说杭州府在我罗信没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待我来了之后,一切都变糟了。他会尽一切力量将罪名推到我的身上。而那个时候,杭州大乱,市舶司也同样经营不下去。我的杭州之行就失败了,既然没有为陛下赚到钱,陛下杀我,自然不会手软。”
“那大人……”
“我在等宋大年!”罗信微笑道:“我就不信他能够坐得稳,无论他怎么推卸责任,他也是杭州知府,第一罪名是推不掉的,所以他必须解决这些问题,走出困境。他之前一直和六大世家合作。说是合作是高抬了他,他就是六大世家用钱养的一条狗。而如今六大世家因为要害我的原因,才闹出来物价和机工这样的事情,但是杭州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要了宋大年的命,六大世家在利益面前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宋大年。如今宋大年想要避免事情发生,就必须和我联手。所以我再等他,我可以对付六大世家,但是总要从宋大年那里弄些好处。”
看到罗信胸有成竹的模样,贺年和王梓任悬起来的心也彻底放松了下来,贺年甚至打趣道:
“大人想要从宋大年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呵呵……”罗信笑道:“最起码要让他以后全力支持市舶司。”
“大人觉得宋大年会在什么时候来见大人?”
罗信略微沉思了一下道:“三天之内吧。我这两天拜访六大世家会给宋大年一个错觉,他会觉得我比他还着急,所以他会等着我去拜访他,他好掌握主动。也卖给我一个人情。”
“那大人还?”
“呵呵……我这样做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给在杭州城内的锦衣卫看的,也就是说是给陛下看的。在宋大年没有举动之前,我就已经努力过了。”
说到这里,罗信洒然一笑道:“说不定这次事情时候,宋大年的杭州知府也就做到头了。”
贺年和王梓任闻听就是一喜,急忙站起朝着罗信一礼道:“下官恭喜大人。”
罗信摆手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究竟是否能够计划成功,还要看大明那个天。”
又过去了两天。
杭州城人心惶惶,排队抢购物资的老百姓越来越多,特别是在粮铺的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但是不管什么商铺,不可能存货很多,只是几天的功夫,所有商铺的存货就都卖光了。而六大世家又不供货,让杭州城的百姓更加地躁动。
宋大年这两天也连续地去拜访了六大世家,但是同样地吃了闭门羹。同时又等不到罗信来拜访他,心中焦急,但是又拉不下面子。不管怎么说他是杭州知府,正四品。而罗信是杭州同知,正五品。哪有上官去拜访下官的道理。而且前几天,他明明得知罗信去拜访了六大世家,这说明罗信心中也十分焦急。
但是……
他就是等不到罗信前来拜访,派人去打探,回来的人说,罗信这几天,天天和一些市舶司官员往返市舶司和码头之间,晚上还和一些同僚饮酒,吟诗作对。
“他这是……”
宋大年气得满脸铁青,心中实在是不知道罗信怎么就这么心大?
但是,罗信能够等,他宋大年等不了。却又不肯去拜访罗信,便派人拿着自己的帖子去请罗信来。不一会儿,那个人便回来了,宋大年没有看到罗信,便问道:
“罗信呢?”
罗信说:“他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来。而且……”
“而且什么?”宋大年已经气得身子哆嗦了起来。
“他说……如果不是关于市舶司的事情,就不要找他了。因为当初他从京城来杭州的时候,圣上就和他说过,他虽然是杭州同知,但是却只有经营市舶司的权利,其余的事情都不要管,都属于……杭州知府的权利,自然出了事情也都是杭州知府……的责任。”
宋大年脸色大变,他这时突然想起,当初嘉靖帝下旨让罗信前来杭州的时候,同时也给他下了一个旨意,旨意上说的正是罗信说的话。如此说来,杭州一旦大乱,所有的责任岂不是都要扣在他宋大年的头上?
他当时就汗出如浆,这个罪责他可承担不起。他的心中浮现出怒气。这一场大乱分明就是罗信引起的,是罗信和六大世家打起来了,让他这个知府遭殃。
但是……
他找谁说理去?
一旦杭州发生了大乱,他固然可以向罗信推卸责任,但是无论如何,第一罪人的身份是一定要扣在他的头上。
“唉……”
他长叹了一声,他不知道罗信究竟有没有办法度过这次灾难,也就是是否有办法赢得六大世家。但是他却知道,一旦罗信输了,他宋大年也就完了。
“六大世家……”
宋大年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神中还流露出一丝屈辱,想他堂堂正四品官,杭州知府,却被六大世家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还像一条狗一般的被抛弃了。
这让他如何不屈辱?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在这种屈辱和愤怒之下,他的面子完全可以扔了。宋大年终于坐不住了,再坐下去,绳子就套到他的脖子上面了。立刻起身,心中暗道:
“六大世家,你们不仁,就不能够怪我不义。”
“备轿,去市舶司!”
苏州。
总督府。
大堂的大门紧闭,在大堂内东南重要的将领都汇聚于此,戚继光也赫然在列。
此时大堂内的气氛十分凝重,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胡宗宪坐在上首主位,在他的身旁坐着东南巡抚阮鶚。
阮鶚,王学门人,被嘉靖帝派到了东南任巡抚,就是为了平衡胡宗宪的权利,精明如嘉靖帝,是不可能将军政大权全部都交个同一个人。
之所以此时在大堂之内聚集了所有的东南重将,大堂内的气氛如此凝重,因为倭寇又开始登陆攻打沿海村县了。
而且这次倭寇攻打东南声势极为浩大,气势汹汹。是由东南两大海盗之一的徐海率领数万众登陆攻打大明。
这还是胡宗宪一直在和王直谈判,牵扯住了王直,如果王直也来攻打大明,胡宗宪真就焦头烂额了。
这也是王直又看到了罗信胜了一局,码头又重新开始修建了,这才按兵不动。否则他恐怕也会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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