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正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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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信从酒缸内舀了一碗酒,然后将酒缸交给了罗平,罗平也舀了一碗酒,然后将酒缸交给了罗野,罗野舀完酒之后,将酒缸交给了洪磊,洪磊舀完酒之后,将酒缸继续传了下去,当一层到四层一千多个壮汉都舀完酒之后,一个个双手端着酒碗望向了四层回廊上的罗信。
罗信一撩衣袍跪在了楼板之上。
“呼啦……”
一千多个壮汉整齐地跪在了楼板之上,双目依旧狂热地望着回廊之上的罗信。罗信跪在楼板之上,双手举着酒碗,低沉的声音在贾家楼内回响,清晰地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青天在上,厚土在下。
我罗信今日与众袍泽创立正义军!”
“青天在上,厚土在下。
我罗平(罗野)(洪磊)(……)今日与众袍泽创立正义军!”一千多人跟着罗信低声诵道。
“我们将为伸张天地正义而战!
我们将为守护天下苍生而战!
我们永不为贪婪和自私而战!
我们将无惧地抗击一切邪恶!
我们将勇敢地抗击一切错误!
我们将无私地帮助袍泽!
为了我们的目标,我们将百死无悔!”
随着罗信的声音,一千多军中袍泽低声诵吟,他们望向罗信的目光变得愈加的狂热,随着一句句诵吟,他们体内的热血在沸腾,一种共鸣在生成。
“众袍泽!请!”
罗信将手中的血酒一饮而尽。
“军主!请!”
众人也将手中的血酒一饮而尽。
罗信从地上站起,众人也紧随着罗信站了起来,罗信缓步来到了洪磊,刘文涛和吴凡的跟前。
“剑!”
罗野怀中捧着三柄剑来到了罗信的身旁。这三柄剑是罗信请人专门打造的百炼精刚剑。罗信分别将这三柄剑交到了三个人的手中。凝声说道:
“三位将军,这剑守护的不是帝王,也不是我罗信,它们守护的是天地正义,是天下苍生。你们……承受得起吗?”
“军主!”洪磊,刘文涛和吴凡双手捧剑,单膝跪地,狂热地望着罗信道:“我们的余生将如同军主所赐的长剑一般,刚强正直,宁折不弯。追随军主,百死无悔!”
“轰!”一千多将士跪倒在地:“追随军主,百死无悔!”
罗信亲手将洪磊,刘文涛和吴凡扶了起来,然后对众将士道:“各位袍泽,请起。”
一千多将士站了起来,静静地望着罗信。
“各位袍泽,不器今日就陪各位到这里,来日方长。”罗信朝着众将士抱拳行礼。
众将士躬身回礼道:“送军主!”
罗府的大门前。
罗信又穿着家丁的服装,混在了几个家丁中,随着陆元走进了大门。回到了府中,迅速地换回了衣服,然后快步地向着自己的院落走去,推门进去,便见到八个人正喝得热闹,见到罗信进来,便一个个起哄道:
“不器,去了这么久,可要把酒补上!”
罗信眉开眼笑道:“补,一定补!”
皇宫。
嘉靖帝将吞服的丹药在体内化开,脸色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但是精神却旺盛了很多,从塌上站了起来,赤着脚来到了窗前,将目光阴沉地望向了香山的方向,淡淡地说道:
“徐阶又讲学了?”
一旁的黄锦上前了几步,站在了嘉靖帝的身后,低声应道:“是!”
嘉靖帝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道:“京城官员去的不少吧?”
“几乎都去了,听东厂陈洪说,仅是京城官员就去了近千人,还有数千的士林学子。”
嘉靖帝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阴沉,目光渐渐地露出了锋芒。突然他的目光跳跃了一下,沉声问道:
“罗信呢?他去了没有?”
“去了!”
嘉靖帝的目光就是一缩,心中便升起了一丝不安。
“难道罗信向徐阶屈服了?我扶持徐阶就是为了打压罗信,如果罗信向徐阶屈服,那……”
“可是又离开了……”
刚刚一个念头之间,黄锦的话又响了起来,气得嘉靖帝差点儿朝着黄锦一脚踹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声道:
“然后呢?”
“罗信前往香山似乎只是在表达他一个作为下属的礼节,只是和徐大人朝了一个面,便和周玉等人离开了,之后那些人便径直去了罗信的府中,如今还呆在那里。”
“罗信没有什么异动?”
“没有!”黄锦轻声道:“他每日几乎都在户部!”
说到这里,黄锦的心中就觉得好笑,声音中便带着一丝笑意:“好像他是户部的官员一般。”
随后又收起了语气中的笑意道:“他自从回京之后,便和军中再也没有一点儿接触,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武侯的身份,专心做一个文臣。”
嘉靖沉吟了片刻,似乎是自言自语般道:“朕是不是对罗信太苛求了?”
黄锦赶紧低下了头,他自然是不会在这方面说一句多余的话,他明白自己的身份,紧守着自己的本分。
嘉靖帝也没有想黄锦回答这个问题,独自沉吟了一会儿道:“罗野和罗平呢?”
“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异动,每日规规矩矩的,只是这武人性格难免粗豪一些,喜欢聚在一起喝酒。”
嘉靖帝又独自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是不是应该把罗野和罗平调出京城?”
黄锦的心中就是一动,这是嘉靖帝对罗信的看法有变啊,看来罗信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让嘉靖帝少了一些忌惮之心……
谁知道嘉靖帝又立刻摇头道:“还是先等等吧……”
“帝心难测!”黄锦的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神色变得更加谦卑。
嘉靖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窗口,望着空落落的皇宫,寂静的气氛向着他汇聚而来。他的脸色渐渐地又变得阴沉道:
“想必现在的香山一定很热闹吧?”
黄锦的头垂得更低,嘉靖帝突然冷哼了一声道:“京城所有官员都跑了香山,徐阶就那么值得他们巴结吗?”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过了半响,嘉靖帝悠悠地说道:“今天轮到谁当值?”
“是高阁老!”
“他在?”
“在。”
“哎……”
嘉靖帝叹息了一声,心中突然觉得自己给徐阶的支持太过了,想当初自己提升高拱进入内阁,可是向着用高拱制约徐阶,后来因为罗信的原因,才全力支持徐阶,如今看来,高拱已经完全被徐阶架空了……
嘉靖帝脸色难看地回到了御书案前坐下,伸手从一摞奏章上拿起了一个翻阅了起来,然后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匆匆扫了几眼,便将手中的奏章扔到了一边,又拿起了一个奏章,再匆匆地看了几眼,又拿起了一本……
当他看了十几本之后,脸上已经现出了暴怒之色,猛地将手在御书案上一划拉,便将所有的奏章掀飞了出去。
黄锦急忙跑上前去,弯下腰开始捡那些奏章。那些奏章被嘉靖帝扔了出去,很多都已经散开,黄锦在捡的过程中,匆匆看了几眼,心中就是剧烈的一跳。那些奏章中全部都是弹劾高拱的,他们在弹劾高拱,弹劾我无能,身在内阁,却什么事情也不做,致使徐阁老公务繁重,身体每况愈下,呼吁陛下将我罢黜内阁,换一个人来内阁辅助徐阶,而且还提名张居正入内阁。
“张居正!”此时嘉靖帝冷冷地说道:“难道朕不知道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吗?朕还没有死,他们是不是太心急了?”
黄锦小心翼翼地将奏章捧在了怀里,看着嘉靖帝暴怒的神色,又不敢放回到御书案上,嘉靖帝看了一眼黄锦道:
“捧着它们干什么?放回来吧。”
黄锦急忙轻轻地将那些奏章放回了御书案上,嘉靖帝的神色略缓道:
“去请高阁老来,再吩咐送两碗粥来!”
“是!”
黄锦悄悄地退下,向着值房走去,心中暗道:“高拱这是要被陛下重用了啊!”
值房内。
高拱靠着一个枕头半躺在那里,微微眯着眼睛。从眼缝中不时地闪过一道精芒。
“徐阶现在应该正意得志满吧?陛下也应该心中不满了吧,而且这个时候也应该看到折子了吧?原本是想要等着罗信离开京城再行动,但是这罗信不亏是军神啊,竟然硬生生地能够放下身段,忍得下去。这小子,一点儿也不像十六岁啊,倒像是六十岁,老奸巨猾啊!”
原本高拱是准备等到罗信离开京城,再针对徐阶行动。但是罗信太能够忍了,而徐阶又太能够折腾了,不仅仅是独掌朝纲,如今更是不断地讲学,其声势越来越盛,在这样下去,高拱就完全没有了机会了。所以,高拱才不得不提前行动。
心中正琢磨着,便听到推门的声音,偏过头一望,便立刻起身道:
“黄公公,您怎么来了?”
“呵呵……”黄锦未语先笑:“陛下请您过去。”
高拱心中就是一动:“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陛下正在御书房内等着您,请高阁老喝粥。”
高拱心中就是一定,朝着黄锦拱手道:“有劳公公了。”
当高拱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嘉靖帝的面前已经摆放了两碗粥,见到高拱进来,还没有等高拱下拜,便笑着指着面前的粥道:
“高卿,陪朕喝碗粥!”
“谢陛下!”
高拱一边走过去,一边偷偷地观察着嘉靖帝脸上的神色,见到嘉靖帝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那眉宇之间却浮动着一丝怒色。
高拱心中就是一喜,他知道嘉靖帝这一定是对谁不满了,肯定不是自己,否则嘉靖帝也不会请自己来喝粥。
既然不是自己,那是谁还用说吗?
嘉靖帝让高拱挨着他坐下,两个人一边喝着粥,一边聊着。
“高卿,朕当初让你人内阁,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如今你可是令朕有些失望啊。”
高拱的心中不由大骂,如果不是你全力支持徐阶,老子会被逼成这样嘛!
不过,脸上却现出了惶恐之色,急忙放下碗,跪在地上道:
“臣有愧!臣有负圣恩!”
“起来吧!”嘉靖帝看着惶恐的高拱,温声说道。见到高拱站了起来,便又道:
“这也不怨你,是这些日子你我君臣见面的次数太少了,以后高卿可以随时来见朕。”
“臣披肝沥胆,鞠躬尽瘁……”高拱激动地又跪了下去。
“来来来!”嘉靖帝笑着说道:“不说了,陪朕喝粥。”
“臣谢恩!”
高拱一脸感激的神色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挨着嘉靖帝坐下,端起了粥。
一碗粥君臣两个人很快就喝完,早有小太监送上了茶,君臣两个便品茶闲聊。
嘉靖帝在位四十几年,尊道教,所以这四十几年来,对大明有着很大的影响,每个官员,特别是京官,没有不研究道教的。所以此时君臣两个人论起道来,高拱说得头头是道,让嘉靖帝龙心大悦。
君臣两个聊了近半个时辰,嘉靖帝突然问道:“高卿,当初内阁有三人,后来马芳去了兵部。如今只剩下你们两个人,可是有些忙不过来?”
“还好!”高拱低眉顺眼地说道:“有徐首辅在!”
嘉靖帝便似笑非笑地望着高拱道:“可是有人上折子说,徐首辅每日工作繁重,身体都已经顶不住了啊!”
高拱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口中立刻说道:“是臣无能,不能够为徐首辅分忧。”
嘉靖帝依旧似笑非笑地望着高拱道:“如果在增设一个内阁如何?”
高拱的心中就是一愣,只是表面上神色不动,神色恭敬地说道:
“全凭陛下圣裁!请陛下告知臣想要哪位进入内阁?”
“张居正如何?”嘉靖帝死死地盯着高拱。
但是,高拱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过了大约两息的时间,他那恭敬的神色就变得满是敬佩道:
“陛下英明,臣与张居正同为裕王老师,很了解张居正。张居正为人正直坦荡,能力很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嘉靖帝眼中闪过了瞬间的错愕!
怎么会这样?
难道高拱不知道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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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嘉靖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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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帝很不解,如今他高拱已经被徐阶逼到了墙角,如果再让张居正进入到内阁,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被挤出内阁吗?嘉靖帝沉吟了一下道:
“如此说来,你是赞同张居正入阁了?”
高拱立刻点头道:“臣自然是同意,不过张居正入阁之后,恐怕会面临来自百官的巨大压力,毕竟他还太年轻,资历也差了些,不过有臣和徐首辅的提携,他应该会很快地成长起来。”
嘉靖帝便微微皱起了眉头,高拱话中的意思他十分清楚,内阁是用来处理国家大事的,不是来培养人才的地方。而且高拱说出这样的话,偏偏嘉靖帝还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人家高拱并不是忌惮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而是顾虑张居正此时进入内阁,有些拔苗助长了,毁了一个人才。
而且嘉靖帝原本就没有现在就让张居正入阁,虽然他也看好张居正,但是张居正入阁那是未来的事情,如今他只不过是用张居正来试探一下高拱。但是试探的结果却令嘉靖帝心中一冷。甚至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安。
难道高拱已经完全失去了锐气,完全失去和徐阶相争的信息?他已经准备在内阁混吃等死了?
这可不是嘉靖帝想要的,如今罗信已经是一副完全缩头的模样,如果高拱再如此,这朝堂还是他嘉靖帝的朝堂吗?
嘉靖伸手从御书案上拿起了一本奏章扔给了黄锦道:
“把这个给陆炳送去,让他把这个奏章立刻送到香山上的徐阶手里。”
黄锦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嘉靖帝扔过来的奏章,却没有移动脚步。嘉靖帝的眉毛就是一束道:
“怎么?你想要为徐阶求情吗?”
一旁的高拱正心中畅快着呢,他可以想象,香山之上的徐阶正痛快地讲学呢,这个时候锦衣卫大头子突然就出现他的面前,然后扔给他一本奏章,当徐阶看到奏章的内容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想必他那幅胆小的性子,会面色大变吧?不知道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嘉靖帝冰冷的声音,不由向着黄锦望了过去。却见到黄锦低着头,声音有着一丝颤抖地说道:
“陛下……陆大人他……”
“他怎么了?”
“他……也去了香山……”
御书房内就是一静,高拱的身子就是一冷,他感觉到御书房内的温度似乎在瞬间就下降了很多。
“呵呵呵……”嘉靖帝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双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冰冷如霜。
“他陆炳觉得和文人总在一起,他就能够变成文人了?文人就会视他为友了,呵呵呵……”
“哗啦……”
嘉靖帝一挥手,便将御书案上的奏章再次掀飞了出去。
“宣陈洪!”
“遵旨!”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的太监就走了进来,这个人正是东厂的大当头,陈洪。
嘉靖帝没有等陈洪拜见,便冰冷地说道:“去香山,让徐阶马上来见朕。”
“遵旨!”
陈洪感觉到来自嘉靖帝巨大的压力,弓着身退了出去,然后直起了腰,大步离去,很快便带着一大群番子离开了。
罗府。
罗信九个人还在那里饮酒,此时众人也都有了五分醉,罗智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
“不器,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罗信悠悠地说道:“等!”
“等!等什么时候?再等下去,恐怕我们就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你看看今天徐阶的声势,已经权倾朝野了。”
“等到高拱动手!”罗信淡淡地说道。
“高拱?”海正撇了撇嘴道:“我看他用不了多久,都会被徐阶挤出内阁。”
“你们小看高拱了……”
罗信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敲门声,罗信便站了起来,来到门口打开门,便见到陆元站在了外面,向他使了一个眼神,罗信便走了出去,反手将房门关上,带着陆元来到了自己的书房,轻声道:
“怎么了?”
陆元压低着声音说道:“公孙烈拖人传来口信,陈洪带着东厂去了香山。”
罗信神色就是一愣,公孙烈就是当初他还在晋阳学府学习的时候,嘉靖帝最先派去保护他的四个东厂番子之一,经过了纵横草原一番经历之后,罗信喝公孙烈等东厂番子倒是结下了友谊。当罗信进入京城之后,也没有忘记这条线,多次请公孙烈等人喝酒,而公孙烈等人也时常将东厂内的一些消息及时地传送给罗信。
“说了陈洪去香山做什么吗?”
“没有,就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了!”
罗信摆摆手,陆元便退了出去。罗信坐在椅子上默默思考了片刻,猛然眉毛一挑。
“高拱动手了!”
“腾”的一声,罗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来到了西厢,将房门推开。
“唰……”
屋子内的八个人瞬间都将目光汇聚在罗信的脸上,罗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望着众人凝声道:
“刚刚收到消息,陈洪带着东厂番子去了香山。”
八个人目光俱是一动,他们没有问罗信的消息从哪来,但是却知道罗信的消息一定属实。不由一个个沉思了起来。周玉率先反应了过来,眼神中跳跃着激动之色道:
“高拱反击了?”
众人闻听,精神俱是一振,目光灼灼地望向了罗信。罗信轻轻摇头道:
“不知道,我收到的消息只是陈洪带着东厂番子去了香山。不过我的推测和浩德兄一样,高拱反击了。”
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张洵摸着下巴道:“不知道高拱是如何反击的。”
罗信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我们的消息渠道还是不够啊!”
“那我们怎么办?”
“要不要动手?”
罗信沉思了片刻道:“大家散了吧,让我们的人把折子都准备好。明日我去找高拱探听一下口风。”
众人再无喝酒的兴致,一个个起身离去。
香山之上。
徐阶正坐在高台之上,风度翩翩地讲述着知行合一,耳边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徐阶不由顿住了口,循着声音往了过去。随即脸色就是一变,他看到从盘山道上飞驰而来一支马队,马上之人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正是东厂的番子。
“东厂?”有人开始发出了低声惊呼。
在大明可以说是有两个特务机构,一个是锦衣卫,另一个就是东厂。只是东厂的名声还要比锦衣卫臭。而且因为陆炳和嘉靖帝的关系,东厂被锦衣卫压得死死的,就连东厂头子陈洪见到陆炳,也得跪下磕头。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东厂,而且每个人的潜意识中都有着一个念头,那就是东厂一出,绝对没有好事。
高台之上的徐阶已经闭上了嘴巴,脸色变得开始苍白。此时他那几个月来膨胀的心,仿佛被一桶冰水浇了一个透心凉。他的心开始紧张了起来,一个不安的念头在心中疯狂地生长了起来。
“是我得意忘形了吗?陛下这是要来抓我吗?”
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开始有了悔意,自己这是嘚瑟什么啊?这当上内阁首辅也没有多久吧,怎么就膨胀成这个样子?好好地做官不好吗?没事儿讲什么学啊?
勉强地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站了起来,望向了正从马上下来,向着自己走来的陈洪,他此时的心中已经确定陈洪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没看到陈洪一直朝着自己阴笑着吗?
陈洪一直走到了高台之上,站在了徐阶的面前,嘴角带着阴笑,朝着徐阶一拱手道:
“徐大人,陛下宣你立刻进宫!”
“呼……”
徐阶的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是宣自己进宫,看来虽然陛下对自己不满,但是还没有到对自己忍无可忍的地步。但是,他并没有立刻随着陈洪走,他也想知道嘉靖帝究竟为什么突然宣他进宫。之前他也讲过很多次学,嘉靖帝也没有这样直接砸场子啊。于是,他将目光望向了一个身材魁梧,身着儒衫的人。
这个人正是陆炳,陆炳和徐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便举步走上了高台,陈洪见到了陆炳,便急忙跪下磕头道:
“老祖宗!”
陆炳一脸的威严,望着陈洪凝声道:“陛下……”
陆炳话只是说了一半,便不再言语,就算他和嘉靖帝关系再近,也不可能当众问出陛下为何宣徐阶进宫。所以,只是说出了两个字,便改口道:
“我们一起走吧。”
陈洪,徐阶和陆炳联袂而去,香山之上剩下了一群彷然无措的官员和士林学子,一个个相互张望着,数千人的香山之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香山之下,陆炳望着陈洪冷冷地说道:“说吧,陛下为何宣徐大人进宫?”
陈洪立刻摇头道:“不知道,陛下把小的唤去,然后就让小的来香山宣徐大人进宫。”
徐阶和陆炳对视了一眼,陆炳凝声道:“宫中可是还要他人?”
陈洪心中便泛起了一股羞怒,对方直接就这么问自己,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简直就是不把他当作一回事,但是心中对陆炳又有着畏惧,只要安奈下心中的羞怒,脸上神色不变地低声说道:
“高大人!”
“高拱?”徐阶的眼中现出了惊意。
“嗯!”陈洪轻轻点头。
徐阶的目光就是一缩,心中一紧。一个不安的声音在心中泛起。
“高拱动手了!高拱反击了!但是……他用什么反击?”
越是未知的危险,越令人心中不安。徐阶胆小的毛病又犯了,便想拉着陆炳一起去见嘉靖帝,到时候陆炳还能够为自己说两句话,便将目光望向了陆炳。
陆炳不傻,他相信嘉靖帝一定知道他也在香山,却没有宣自己进宫,看来陛下对自己也起了怒意,这个时候再陪着徐阶进宫,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就是去,那也得自己一个人去,去向陛下认错……
当即便叹息了一声道:“徐大人,您先进宫吧,待文明先去打探一番。”
话落,一催战马率先离去。徐阶张了张嘴,最终去没有说出话来,只是那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同时眼中也现出了一丝惊惧,默然地跟着陈洪向着皇宫而去。
“轰……”
香山之上。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声音,随后便如同煮沸的开水沸腾了起来,闹闹哄哄的一片,一个个官员和学子的脸色都带着彷徨,甚至有着一丝惊惧。一个个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步行的步行,向着香山之下涌去。那脸上再也没有上午来的时候那种轻松……
皇宫!
御书房。
徐阶站在嘉靖帝的面前,额头渗出了一丝细汗,御书房内寂静无声,嘉靖帝就这么冷冷地望着站在他对面的徐阶,一言不发。这让徐阶的心中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心中越来越没有底,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嘉靖帝?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四处讲学,嘉靖帝最多也就是把自己叫来,痛斥一顿。而如今却是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冷然地望着自己,这绝对是事情不小啊!
但是……
就是什么事呢?
这个时候,高拱已经不在御书房了,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值房。手中拿着奏章在那里看着,但是却半天没有翻动一下。
“徐卿!”
一直沉默的嘉靖帝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但是在徐阶的心中却仿佛一声炸雷,急忙将自己的身子再低了一些,神色更加谦卑地道:
“臣在。”
“你看看吧!”
话落,徐阶的耳边就听见“哗啦”一声,便见到嘉靖帝将手一掀,便将御书案上的奏章掀飞了出去,“噼里啪啦”地落在了他的面前。徐阶的心中就是一惊,他还是不知道,这已经是嘉靖帝一天中第三次将这些奏章掀飞了。
徐阶急忙跪在了地上,双手捡起了一本奏章看了起来,随后脸色就是一变,迅速地捡起了第二本,第三本……
越看,徐阶的脸色越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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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二章 城头变换大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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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明白,这些上折子的人都不是他的人,毫无疑问,这些折子都是高拱的人,高拱是在用自己人弹劾自己。
但是……
这件事情说不清楚啊!
徐阶和嘉靖帝说,这些奏章都是高拱的人在弹劾高拱……
嘉靖帝会信吗?
搁自己身上,自己会信吗?
“狠!真狠啊!妙!真妙啊!自己之前轻视了高拱啊,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不叫的狗咬起人来,那才是入骨三分啊!
但是,自己怎么办啊?”
以他对嘉靖帝的了解,这个时候还不能够解释和辩解,那样只会令嘉靖帝更加的愤怒。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严嵩遇到这个时候的反应,随后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呵呵……”嘉靖帝笑了两声,露出了两行森白的牙齿,语气冰寒地说道:
“你何罪之有?”
“老臣……老臣……”
徐阶此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讲什么学?如果不是自己跑去香山讲学,这些折子怎么有机会摆到嘉靖帝的面前?还不是高拱趁着自己去香山讲学,将这些折子派人送到了嘉靖帝的面前?
“怎么?不知道了?”嘉靖帝的声音愈加冰寒。
徐阶的身子就是一抖,知道这是嘉靖帝因为自己的沉吟而愤怒,立刻五体投地拜了下去。
“陛下,老臣知罪!老臣知罪!”
嘉靖帝看到徐阶只是不断地说“老臣知罪”,却始终没有说他有何罪,脸色变得愈加难看。这也不怪徐阶,他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啊!
“好了!”嘉靖帝冷喝了一声:“你退下吧!”
“老臣……老臣……”
“退下!”
“是,老臣告退!”
黄昏!
罗信皱着眉头坐在书房内,今日白天他通过了各种渠道也没有得到陈洪突然现身香山,宣徐阶入宫的原因。不过却是得知徐阶离开皇宫的时候,脸色十分苍白。
“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高拱出手了,但是高拱究竟是如何出手?”
罗信的心中有些急躁,他意识到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失去了这次机会,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失误。
“消息不对等啊!要想办法在皇宫内留下一个暗线啊!”
“侯爷!”
突然书房门外想起了鲁大庆的声音。
“进来!”
房门被推开,鲁大庆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道:“侯爷,您的信。”
“信?谁的?”
“不知道!”鲁大庆摇头道:“是一个小孩送到了门房,然后就跑了。”
罗信微微皱了皱眉头,伸手接过那封信,拿起剪刀剪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凝目望去,心中就是一跳,那张纸上只有几句话:
“今日众官弹劾高拱尸位素餐,提议免去高拱内阁职务,提名张居正入阁。圣怒!”
罗信闭上了眼睛,只有三息的时间,猛然张开了眼睛道:“立刻派人去请周玉他们前来,分别派人同时去,越快越好。”
“是,侯爷!”
鲁大庆匆匆而去,罗信站了起来,将那张纸放在了桌子上,望着纸上的那几句话,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不到三刻钟的时间,晋阳九杰就聚集在罗信的书房内,此时大家都已经传阅完了那封信,罗信望着大家道:
“各位怎么看?”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那些弹劾高拱的折子必定不是徐阶所为。”周玉语气坚定地说道。
“不错!”张洵点头道:“如今徐阶已经完全掌控的朝堂,他完全没有必要那样赶尽杀绝,那样做反而会给陛下警觉。”
“那你们认为会是谁弹劾高拱?”罗信轻声问道。
大家相视而笑,刘秀文道:“高拱自己!”
罗信欣然点头道:“如今我们要确定的就是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器,你确定了吗?”罗智渴望地望着罗信。
罗信摇了摇头道:“没有渠道去确定,如今我们只能够凭着我们的判断。当然,如果你们有渠道去确定的话最好。”
众人相视了一眼,俱都摇头。陶兴彦叹息了一声道:“我们的层面还是太低了,消息不对等啊!”
“是啊!”众人纷纷点头。
叶知秋有些苦闷地说道:“以前还真是小看了高拱,他和徐阶都不是简单的人!”
黄生苦笑了一声道:“简单的人能够入阁吗?”
海正皱着眉头道:“我担心的是,就算我们最终胜利了,获得最大胜利果实的也是高拱,那个时候高拱没有了徐阶的牵制,以他的果断狠辣,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是啊!”周玉也感叹地说道:“我们别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如今我们顾不了那么长远!”罗信沉声说道:“如今我们需要的是先把徐阶的气焰打下去。”
“我们要动手了?”众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在动手之前,我们要判断一下这封信上说的是不是事实?”
张洵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刚才说过了,这封信是一个小孩子送到了门房就跑了,这要我们如何确定真假?”
“我们一点一点来分析!”刘秀文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首先,徐阶这次香山讲学,连我们都去了,想必京官没有几个不去的。”
“不错!”众人纷纷点头。
刘秀文接着说道:“这就给了高拱机会,如果徐阶在内阁,那些弹劾的折子根本就送不到陛下的面前,徐阶不会那么蠢。而就在徐阶在香山讲学,不在内阁的时候,这些折子便摆在了嘉靖帝的面前。今日高拱没有去香山吧?”
“他自然不会去!”众人皆笑。
“而就在徐阶在香山讲学的时候,那陈洪却突然现身,宣徐阶入宫。从这一点上看,最起码是宫中一定发生了事情,再从徐阶出宫时候难看的脸色推断,发生的事情一定是与徐阶有关,而且是对于徐阶很不妙的事情。所以,我的推断是这封信上所说的是事实。”
众人纷纷点头,海正开口问道:“那么,这封信是谁送给不器的呢?”
众人便将目光都望向了罗信,罗信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送给我这封信的真正人就是高拱。”
“为什么会是他?”
“因为他想要拉我下水,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要通过这件事情,将我们全部收到他的手下。”
罗信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们是立刻动手,还是等着进一步确定消息?”
罗信微微摇头道:“机会稍纵即逝,陛下的性子各位也都知道,等到我们确定了事情的真伪,那个时候的陛下恐怕不想在理会此事。我们必须趁热打铁,趁着陛下还在愤怒的时候出手,否则必定错过时机。”
“那我们立刻动手?”
“动手!”
第二日。
几十道折子送到了内阁,这些上折子的人官都不大,没有一个五品一上的,都是一些六七品的小官,但是这些人的折子却是在共同弹劾一个人。
邹应龙。
弹劾他任人唯亲,提拔的那些官员贪赃枉法,随着折子还有着邹应龙提拔那些官员所贪赃枉法的罪证。
当这些折子摆在徐阶的面前的时候,徐阶就知道自己最强的臂膀邹应龙完了。
这要是放在之前,徐阶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折子压下去,而且还会知会邹应龙报复这些六七品的小官,在他徐阶掌权的时代,绝对不允许其他的声音。
但是……
如今这个节骨眼,他还真是不敢将这些折子压下来。他相信这些折子的内容高拱一定知道,就算他将这些折子压下来,高拱也会找个机会禀报给嘉靖帝,如此会换来嘉靖帝更加的暴怒。到了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邹应龙的问题了,而是他徐阶还能不能待在内阁的问题了。
他深深知道,如今的大明朝就算嘉靖帝的一言堂,失去了嘉靖帝的宠信,便如同无根飘萍一般。
所以,徐阶只好忍痛将那些奏章老老实实地送到了嘉靖帝的面前。嘉靖帝看过之后,难得地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淡淡地说道:
“你做的不错,这件事情我会让陆炳彻查!”
徐阶带着浑身的冷汗离开了,他知道自己这次断臂之痛换来了嘉靖帝对自己的愤怒降低,在嘉靖帝看来,自己这是识趣,说不定嘉靖帝在心里还认为这是自己派人弹劾邹应龙,消减自己的力量,来讨好嘉靖帝。
“唉!”
徐阶叹息了一声,突然感觉自己好累,比严嵩在内阁的时候,还要累。只是一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掌权的荣耀,又挺直了腰杆。握了握拳头,心中暗道:
“陛下,春秋几何?呵呵……”
徐阶刚进入自己的办公房间,便见到一条人影向着他扑了过来。
“阁老,我冤啊!”
一开始把徐阶下了一条,待定睛一看,却是邹应龙,便将邹应龙拉到了椅子旁,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坐下,又亲手给邹应龙倒了一杯茶,见到邹应龙惶恐地站了起来,示意他坐下,然后徐阶也坐下道:
“应龙,这次就委屈你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也就是在家赋闲几年,老夫很快就会让你重返朝堂,到时候职位只会比现在高,不会比现在低。”
邹应龙的眼中就现出了一丝失望,知道徐阶这是要舍弃他了。但是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要徐阶不保他,他根本就逃不过这一劫,不过听到徐阶对他的保证,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他知道自己如今只有徐阶这一棵大树依靠,当即站起身形朝着徐阶一礼道:
“应龙听阁老的,阁老让应龙如何做,应龙就如何做。”
徐阶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放心,只不过让你回家赋闲一段时间,正好休息一下。”
很快,邹应龙就被罢官了。邹应龙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在罢官的当天,便带着家小离开了京城,返回了家乡。
罗府的后花园。
晋阳九杰围坐花前,罗智喝了一杯酒,砸吧砸吧嘴道:
“几日之前,邹应龙府前还车水马龙,今日离京,竟然无一人相送,真是世态炎凉啊!”
“你怎知无人相送?”周玉好奇地问道。
“嘿嘿……”罗智干笑了两声道:“我偷偷跟着去看了!”
众人相视而笑,然后齐声道:“真是无聊!”
“这怎么就无聊了?”罗智急眼了,放下手中酒杯道:“你们别说,我这次跟着去,还真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众人神色一肃。
罗智神色有些奇怪地说道:“我观那邹应龙脸上没有半点儿沮丧,神色非常平静,怎么会这样?声誉正隆的时候,突然被罢官,又没有一个人去相送,他怎么可能一脸的平静?”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半响,罗信轻叹了一声道:“那是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再回来的。”
“再回来?”罗智吓了一跳:“陛下会再重用他?”
罗信点点头,轻声道:“非此陛下!”
罗智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如今大明朝中所有的官员都知道,嘉靖帝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曾经有过几次晕厥,只待嘉靖帝死去,那个时候如果徐阶还是内阁首辅的话,再启用邹应龙不是什么难事。
“那……我们岂不是白忙乎了?”罗智不甘心的问道。
“那就要看高拱如何做了!”罗信微笑着说道:“我们不需要担心以后的事情,我们只需要成长的时间。”
“是啊!”陶兴彦道:“徐阶如果就这样地倒下了,让高拱完全掌权,对我们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唉!”罗信叹息了一声道:“我们不想结党,我们只想对事不对人。但是如今的大明朝堂已经变成了对人不对事。”
“唉!”众人齐齐地叹息了一声。
时间没有过去几日,便让罗信等人真正见识了大明朝堂的对人不对事。高拱趁着嘉靖帝对徐阶有所愤怒的机会,连连上奏,先是提了李春芳为吏部尚书,然后又陆续或罢免,或降职了一些徐党官员,提升了一批高拱一党的官员。
真是城头变换大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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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三章 裕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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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官员替换的争斗中,晋阳九杰冷眼旁观,真正见识到了对人不对事。当初的徐阶也好,如今的高拱也罢,他们提拔的人不管此人有没有能力,只看是不是自己阵营中的人,一时间,京城内人心惶惶,就拿当初投奔徐阶的那些官员,有很多并不是徐阶的心腹,他们只是一些没有根基,没有靠山的人,只是一批墙头草,看着徐阶把握朝政,便偏向了徐阶。如今眼见着高拱威望日隆,嘉靖帝似乎也不像之前那样宠信徐阶,反而同意很多高拱的折子,这便让他们感到自危,生怕两个神仙打架,伤到了他们这些自认为无辜的人。
但是,令罗信等人欣慰的是,之前徐阶想要动东南的方案搁置了。徐阶反省了自己,知道自己中了高拱的计,如此哪里还敢继续提议罢免东南胡宗宪等人的方案。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他怎么敢让嘉靖帝怀疑他把手伸进了军中?
如此东南暂时稳定了下来,虽然在剿灭倭寇上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却也避免了混乱的产生。
徐阶并没有像高拱那样全面退缩,而嘉靖帝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平衡上做得出现了偏差,这个偏差产生的只要因素就是罗信。他没有想到只有十六岁的罗信会如此沉得住气,完全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这别说是一个十六岁的人,哪怕就是一个六十岁的人,在立下盖世之功后,也未必会做到如此,可以说是嘉靖帝想要通过打压罗信的手法,令罗信产生愤怒而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让他借此除掉罗信的计划彻底破产,反而令朝堂产生了混乱。
对于徐阶和高拱两个文人,嘉靖帝并没有太大的忌惮。
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说的就是文人。
但是,武人不同。所以嘉靖帝的心中还是对罗信的忌惮大了一些。罗信越是隐忍,嘉靖帝越是忌惮。
嘉靖帝在御花园中慢慢地行走着,在他的身后跟着黄锦,远处还跟着一些宫女和侍卫。嘉靖帝微微皱着眉头,他对罗信的观念非常复杂。心中有着感激,如果没有罗信,大明的北方边关不可能如此平静,他想把罗信留下,留给自己的儿子,作为辅佐自己儿子的肱骨大臣。但是他又担心罗信成为新的一个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人。正是这种复杂的情绪令他这几日连修炼都进行不下去。
“人心最是复杂啊!”嘉靖帝叹息了一声,心中暗道:“罗信究竟是对大明忠心耿耿,而委曲求全,还是心中有所怨恨,只是等待时机?”
嘉靖帝顿住了脚步,负手望着天际。
“那就试试吧!既然你能够忍下打压,那就看看给了你机会,你又会如何?罗信,罗不器,朕真的希望你能够成为大明的肱骨大臣。但是你如果稍有不臣之心,朕必杀你。”
罗信正在户部和户部尚书傅颐两个人闲聊,罗信是每日必到户部报道。问上一句“何时能够拨款”,然后傅颐回一句没钱,两个人便立刻不再谈论这个问题,转而谈论一些学问上的问题。两个人都是饱学之士,倒是在学问上聊得十分投机,每日一个时辰左右的闲聊,倒是给傅颐养成了习惯,若是那一天罗信有事没来,傅颐还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一样。
今日,两个人正在讨论孔孟之道,便见到户部一个书吏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太监,言明皇上要罗信立刻进宫。
罗信有些迷糊,不知道嘉靖帝为什么突然召见他,一旁的傅颐却是有些慌乱,急忙将罗信拉到了一边,压低着声音道:
“不器,如果陛下问起那笔款子的事情,你还要多多美言啊!”
“傅大人,不器心里有数!”
罗信告辞了傅颐,跟着那个太监来到了御书房,进入到御书房,见到嘉靖帝坐在了龙椅之上,黄锦依旧站在阴影之中。
“微臣拜见陛下!”
“起来吧!”嘉靖帝温言道。
罗信谢恩之后,站了起来,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嘉靖帝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罗信。这让罗信的心中有些紧张,心中暗道:
“这个老妖怪究竟要干什么?”
“罗信!”半响,嘉靖帝声音响起:“最近在内阁做得如何?”
“微臣的事情倒是不多,只是十分为难。”
“哦?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我们大明的军神?”嘉靖帝自然是知道罗信为难的事情是什么,忍住笑问道。
罗信倒是一本正经地回道:“微臣如今只有一件事情,就是为陛下宫殿的修缮去户部催款。只是……”
“只是什么?”嘉靖帝的眼中现出了笑意。
“只是户部没钱,大战之后,北方遭受了如此兵祸,可谓百废待兴,就是修缮京城需要的银两也是百万计。所以,微臣每日的工作就是去户部。”
嘉靖帝强忍着笑意,这些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不是户部确实没有钱,就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全,傅颐敢拖着不拨款,嘉靖帝早就免了傅颐的户部尚书。哪里还会看着罗信天天泡在户部?仿佛是户部官员一般?
想到徐阶针对罗信的这一手,嘉靖帝还真是哭笑不得。罗信是因此丢人了,但是他嘉靖帝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你从今天开始就去给裕王做老师吧。每隔三天去一次,我会让黄锦通知裕王。”
罗信闻听就是一愣,给裕王做老师?要知道高拱和张居正可都是裕王的老师,这绝对是嘉靖帝在向朝堂显露出重用自己的意思。
但是……
嘉靖帝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打压打压自己,如今又重用自己,这个老妖怪究竟打着什么心思?
“怎么?不愿意?”嘉靖帝脸色一沉。
“微臣愿意!”罗信急忙施礼道:“只是……”
“只是什么?”
“微臣是不是专职做裕王的老师,不用再在内阁了?”
“想的美!”嘉靖帝笑骂道:“你还要继续给朕跑户部去。”
“是!陛下!”罗信的肩膀又耷拉了下去。
“别耷拉着一张脸!”嘉靖帝看到罗信的模样,心中反而一松,心中暗道,究竟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啊,我对他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你虽然品级是正六品,但是却只是一个司值郎,那只是从六品,名不正言不顺。今日朕就封你为詹事府右中允,司值郎也兼着。”
罗信心中就是一喜,司值郎是从六品,而詹事府右中允可是正正经经的正六品。别看只是由从六品升到了正六品,可是你要想想罗信才进入朝堂多久啊?
也就一年多一点儿罢了。
进入翰林院的官员往往都要混上三五年才能够提升这么一小阶,在官场往往就是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而且这个詹事府的职位不简单啊!
这个官职原本就是为了辅佐和教导当朝太子所设立的,就像张居正也担任过这个职位,实际上,既然嘉靖帝让罗信去担任裕王的老师,封他为詹事府右中允也实属正常。
一方面,罗信之前还属于官场中的底层,如今提升为真正的正六品,便处在了底层官员和中层官员之间,也就是说罗信此时就算一只脚在中层官员的门内,一只脚在门外,有了进入到中层官员的基础。
只要罗信在老老实实地混一段时间资历,等到给罗信安排实务的时候,便会随之提升一个级别,迈入中层官员的行列,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在别人眼中不是越级提拔,而是按部就班,不显山不露水,这是官场的最好晋升之路。
另一方面,这可是去教导和辅佐太子啊!
虽然,如今嘉靖帝依旧没有立太子,裕王和景王争斗得很激烈。但是,不要忘了,如今裕王可是住在京城,而景王可是被嘉靖帝赶出了京城。
这就表明,裕王虽然没有太子的名号,却有着太子的事实。最起码,裕王登上大宝的希望要比景王高出了一些。
一旦在嘉靖百年之后,裕王登记为帝,罗信就是从龙之臣,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一直到罗信离开了皇宫,他的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实在是琢磨不透嘉靖帝突然使出这一招,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在离开皇宫之后,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起来,眼神变得深邃。他知道也许这是嘉靖帝对他的重用,但是更多的可能却是一个陷阱,也可能是嘉靖帝对他的一次考核。
如果考核通过了,他也许就能够活下来,如果考核不通过,就是他和嘉靖帝彻底翻脸的时候。
“真是头痛啊!”罗信摇了摇头:“要不要离开京城躲一段时间啊!如今高拱和徐阶争得太厉害,朝堂一片混乱。这里还有着嘉靖帝的大手在里面搅合,人人自危啊!”
“不管怎么说,成为裕王的老师是一件好事!”罗信心中暗道,他可是知道在嘉靖帝死后,裕王成为了大明的皇帝。只要自己和裕王处理好关系,对自己的未来大有好处。
“不过也不能够牵扯太深,嘉靖那老妖怪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主。再有几个月就又过年了,过了年我就十七岁了,而黛儿也十四岁了。父母和老师一定会逼着我和黛儿结婚。不如就请假会上林村结婚。先躲一段时间再说。”
此时,张居正正站在徐阶的书房内,面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徐阶,义愤填膺地慷慨而谈。
“老师,高拱如今太不像话了。朝堂大臣已经被他罢免了十七人,这还只是京城朝堂大臣。那些当初跟随您的品级低的年轻官员更是被高拱**裸的清洗。纷纷换上了支持高拱的人,如果高拱换上来的人都是能臣也就罢了,很多都是无能之辈。”
“如今高拱的权势虽然没有倾朝野,但是给我们的空间也不大了。老师,这样下去大明非乱不可。百官的精力都消耗在内耗上,如今京城官员人心惶惶,无心做事。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恐惧,恐惧哪一天被罢了官,所以他们都四处寻找靠山,做官做成这样,谁还有心思处理朝政?”
徐阶望着一脸激愤的张居正淡淡地说道:“你这番针对高拱的话,恐怕也是高拱对我的评价。”
张居正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尴尬,继而道:“那不是老师的错,是邹应龙无能。再说老师整理朝纲,是为了重振大明,与高拱排除异己不同。”
“目的不同,但是手段相同!而且……”徐阶看着张居正道:“你又怎么知道高拱不是为了重振大明?”
张居正望向徐阶的目光现出了失望,在他看来,高拱做学问行,像之前的国子监大祭酒就做得很好,但是论起治国……
他觉得高拱就是一外行,他不是为了徐阶争,不是为了自己争,而是为了大明的未来争!
但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徐阶似乎又犯了当初严嵩做首辅时候的毛病了,竟然在这关键的时候缩了,虽然也和高拱争,但是却全然没有了之前压制高拱的气势。而且此时口中反而在为高拱说话,说什么高拱也为了大明。
“老师!”张居正决定坦诚相谈:“学生承认高拱和严嵩不同,也有着一颗重振大明之心。但是,您认为高拱能够做到吗?”
徐阶望着一瞬不瞬地望着张居正,半响,淡淡地说道:“太岳,你让我很失望。”
徐阶摆了摆手,止住了张居正开口道:“你如何看待这次我和高拱发生的相争?”
张居正沉吟了一下道:“老师和高拱都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所以都想要在内阁中让自己的理念顺畅的执行下去。”
“你说的对,不过这只是表象。或者是说只是我和高拱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苦苦争斗。而实际上……我们只是两个木偶。”
“木偶!”
张居正大张着眼睛瞪着自己的老师,两个位居内阁的大佬竟然是木偶,那他们这些人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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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酒馆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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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解?”徐阶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苦涩。
“还请老师指点!”
徐阶抬起手指指了指上空。张居正脸上现出一丝恍然:“你是说陛下……”
徐阶轻轻点头。张居正的脸色不住地变换,最后胀红了脸道:
“可是……可是……如此朝争不断,大明日渐糜烂……”
“如果没有罗信横空出世……”徐阶苦笑了一声道:“说起来,大明还是要感谢罗信。正是他的横空出世,搬倒了严嵩,也正是他的横空出世,让北方边关最少平静二十年。否则,如今的大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徐阶叹息了一声道:“太岳,收起你的性子,把裕王教导好。”
徐阶的目光变得深邃,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老了!”
张居正霍然张目,他明白了徐阶话中的意思,嘉靖帝活不了多少年,而裕王性格和嘉靖帝比起来软弱了许多,只要裕王登基,那个时候才是徐阶和高拱真正相争之时。
“高拱他……也是裕王的老师!”
“这就要看你的了!”徐阶的眼中露出了信任之色道:“他高拱是裕王的老师,我也是,所以我们两个对裕王的影响就可以相互抵消。余下的就要看你如何做了,你的责任很大。”
张居正神思不属地离开了徐府,车夫赶紧打开车厢门,请他上车。张居正却是摆摆手,他有一个边走路边想事情的习惯,便负着手沿着街道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如何取得裕王的信任,将裕王拉到自己的阵营中。
在街道的另一头迎面走来了罗信,此时罗信也是在边走边思索着嘉靖帝让自己为裕王老师的事情。而就在这个时候,张居正似乎走得累了,抬头便想要上车,却一眼看到了罗信,便脱口唤道:
“不器!”
罗信听到有人唤他,抬头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了对面的张居正,脸上便露出了笑容,一边朝着张居正走去,一边拱手为礼道:
“太岳兄,这是……”说到这里,罗信向着张居正行走的方向望了一眼,那意思是这也不是你上班的方向,更不是你回府的方向,你这是去哪儿啊?
张居正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没有说是从徐阶那里来,不过却想起了徐阶对罗信的评价,虽然知道徐阶和罗信之间的恩怨不可化解,但是心中还是和罗信有了亲近之意,便笑道:
“我只是四处走走,不如你我去喝一杯?”
“好!”
罗信对于张居正还是非常敬重的,当即欣然点头。两个人便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向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走了过去。
两个人上了二楼,要了一个包间,酒菜很快就上来。罗信端起酒杯道:
“太岳兄,不器敬你。”
酒过三巡,张居正的脸上现出了苦闷之色。他在罗信面前露出本色,一方面知道罗信虽然不是徐党,但是也不是高党,另一方面是他真心钦佩罗信。张居正是一个骄傲的人,整个大明朝没有几个他看得上的,就算是他的老师徐阶,他的心中也有着失望。但是罗信崛起的过程却让他甚为敬佩。
不管是作为文人问世的《孔孟合璧》,《阳林百篇》,《阳林诗词集》,还是作为武侯纵横草原,保家卫国,这都是张居正想做而没有做到的,如此怎么可能不让张居正从心底钦佩?从他的心底,他觉得罗信才是和自己一路人,才配和自己一起振兴大明。再加上几杯酒下肚,张居正便忍不住向罗信倾述自己心中的压抑。
“如今大明朝堂一片混乱,先是弹劾邹应龙任人唯亲,然后他高拱却更加地变本加厉,如此大规模地清洗官员,就是严嵩也没有做得如此过分吧?”
罗信的脸上也露出了苦笑,实际上他心里对高拱也很有看法。高拱有些过犹不及了,便点头道:
“想不到高阁老会如此大手笔!”
“大手笔!”张居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砰”的一声,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哼道:
“还真是大手笔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无能之士充斥朝堂,一个个尸位素餐,致使朝政不能够畅达,误国误民。只因为当今圣上独裁……”
“太岳兄慎言!”
张居正斜着眼看着罗信道:“怎么?不器你也怕圣上?呵呵……”
张居正癫狂地笑了两声道:“是啊,如今谁不怕圣上?大明再也没有直臣,再也没有敢和圣上当面争论,再也没有死谏之士。这是大明的悲哀,这是文人之殇啊!
风骨!
文人的风骨呢?
呵呵……
如今的士林已经断了脊梁!
呵呵……
当朝阁老……也不过是看圣上眼色行事的木偶……”
老师他……还毫不违言自己就是木偶,文人的风骨再也找不到了!
罗信目光一闪,这才知道张居正应该是去了徐阶那里,而徐阶看得非常透,恐怕和张居正的理念完全不同,这才让张居正心中郁闷异常。
“不器,老师对你的评价倒是极高。老师他说……若不是你横空出世,大明如今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说句大言,能重振大明者,唯不器与太岳尔!”
“这事急不得!”罗信叹息了一声,安慰道。
“如何急不得?”张居正脸色胀红道:“我大明如今虽然北方祸患拜不器而消除。但是北方经历大战,已经是一片废墟,百废待兴。还有东南,两广,巴蜀,依旧战乱不休,民不聊生。国库空虚,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这是什么?
这是亡国的征兆。如果不下猛药,亡国之日不远矣。”
罗信沉默不语,回想起历史上的张居正掌权之后,确实是雷厉风行,下了猛药。一条鞭法改革大明腐朽。但是,也正是因为药太猛,做得太急,并没有换来大明的中兴,却使大明进一步滑向了深渊。
“你怎么不说话?”张居正醉眼朦胧地望着罗信:“你也怕了?怕圣上罢了你的官,杀了你的头?”
罗信默默地望着张居正,凝声道:“太岳兄,我问你一句话,你要摸着良心回答我。”
“问!”
“对圣上死谏有用?”
张居正神色一怔,呆呆地坐在那里,半响摇头道:“没用!可是……”
“没有可是!”罗信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在官场还能够做些事情,如果我们被罢官,或者被杀,就什么也做不了。比方说,黄台吉兵临城下的时候,我在京城为官,所以我还能够做些事情。如果我是一介平民,我又能够如何?
死谏!有用才死得其所。没用,那就是愚蠢!”
张居正神志一清,彻底醒了酒。呆呆地望着罗信半响,长叹了一声道:
“不器,我不如你!”
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了苦恼之色道:“如今朝堂纷乱,官员个个惶惶然,说不定什么时候你我都上的这顶帽子就被摘了去。不器,你有何打算?”
罗信摇了摇头道:“我如今倒是没有什么打算,就在刚才,陛下召见了我,给我升官了。”
“升官了?”
张居正神色就是一愣,以他的智慧非常了解罗信的处境。嘉靖帝的忌惮,徐阶的打压,而罗信又不输于高拱一党,怎么可能升官了?
“嗯!”罗信点头道:“詹事府右中允,让我担任裕王的老师。”
张居正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弄明白嘉靖帝这又是抽什么疯,不过还是端起酒杯道:
“恭喜!”
罗信也端起了酒杯和张居正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脸上现出了苦涩道:
“你也不用恭喜我,我的处境你不可能不明白。我正有些糊涂呢?还请太岳兄指点。”
张居正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继而摇头道:“不懂!”
又看了一眼罗信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先看看再说吧。”罗信叹息了一声道:“也许是甚至局中而不知吧,我准备过了年之后,便置身事外,也许到那个时候便看清了一切。”
“置身事外?”张居正望着罗信道:“你……难道想要辞官?”
“这倒不是!”罗信摇头道:“过了年我就十七岁了,而黛儿也十四岁了,我要回乡结婚。”
张居正点点头,虽然如今罗信和陆如黛都在京城,但是结婚是人生中的大事,总要会祖地拜祖。就算徐阶想要继续打压罗信,就算嘉靖帝有着什么目的,但是也不可能不批罗信的婚假。
“那婚假结束之后呢?”
“到那个时候,也许我就想明白了,自然就会回来。”罗信淡淡地说道。
“那如果你还没有想明白呢?”张居正问道。
“那就继续休假呗!”罗信耸了耸肩道:“想出一个理由不回来,这对于我不算难吧?太岳,你有何打算?你是徐阶最得意的学生,恐怕高拱未必会放过你。”
张居正沉吟了片刻道:“趋利避害,不是大丈夫所为。”
罗信便叹息了一声,张居正就是这个性子,便也不再相劝,端起酒杯道:
“那祝太岳兄平安无事!”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张居正瞪着罗信道。
“忠言逆耳啊!”罗信叹息道。
“去你的!”张居正笑骂道:“祝你早生贵子!”
两个人喝了杯中酒,罗信放下酒杯道:“你不怪我趋利避害?”
张居正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同,你的处境实在是……而且我相信你的为人,绝对不是一个趋利避害的人,否则你也就不会敢率领着两千人深入草原。你只是想要暂时摆脱这个漩涡,静静地将事情想明白。当你想明白之后,一定会回来。哪怕这个漩涡会把你绞得粉身碎骨。”
两个人又喝了一会儿,心情都有些不好,最终都有些醉醺醺的离开了酒楼。罗信步行向着自己的府中行去。回到了自己的府中,蝶儿和春花见到罗信醉醺醺的模样,便急忙一边埋怨跟着罗信的鲁大庆没有看好罗信,一边烧水为罗信洗澡,喂了罗信一碗醒酒汤,然后又扶着罗信**,为罗信盖好了被子,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午夜。
罗信从睡梦中醒来,喉咙干的很,便起身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地喝了一个痛快,外间的蝶儿和春花听到内屋的声音,穿着小衣便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看到罗信将一壶茶喝光,蝶儿便急忙端着茶壶出去,为罗信沏茶,而春花则是拿起了长袍为罗信披上。罗信坐在了椅子上摆摆手,让春花出去。不一会儿,蝶儿也泡了一壶茶,还拿来了一盘点心放在了桌子上,这才轻轻地退了出去。
明日就要去裕王府了,罗信便在脑海中回忆着裕王的一声。
历史上记载的嘉靖帝对于裕王很冷漠。按理说,裕王的两个哥哥先后死去,只余下了裕王和景王两个人,裕王年长,本应该立裕王为太子。但是嘉靖帝直到他死,也没有立太子。裕王和正常的亲王一样,生活在宫外的裕王府中,一边享受着和妻子的幸福生活,一边又生活在风言风语中。
满朝文武都知道裕王是理所当然的储君,但是嘉靖帝却偏偏没有立裕王为太子,这便导致了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出现了非常大的猜测。朝堂中有坚守祖宗规矩的大臣,也就有想要火中取栗的大臣。所以裕王的一切都被这些人反复研究。
裕王的母亲是杜康妃,嘉靖帝并不喜欢她。但是景王的母亲卢靖妃却是十分受嘉靖帝宠爱。这不禁让那些别有用心的大臣猜测,嘉靖帝是否有立景王为太子的意图?
这种猜测对于国家的稳定是十分危险的,同样对于裕王也是十分危险的。自古便是一朝君王一朝臣,所以站队就非常重要。朝堂的大臣难免心中便会犹豫,究竟是支持谁?而在这样的局势下,原本对太子之位没有什么想法的景王,也不禁做起了太子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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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见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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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那些守制的大臣便极力想要立裕王为太子,但是嘉靖帝却迟迟没有反应,于是这些守制的大臣便想要把裕王表现成太子,便处处想要和嘉靖帝争上一争。当裕王的母亲杜康妃去世的时候,这些守制的大臣便想把葬礼办得隆重一些,是按照太子母亲去世的标准举办。但是嘉靖帝却否决了,下旨从简。一年以后,裕王的妻子生下了儿子,这是嘉靖帝的第一个孙子,按理说这是一件大喜事,但是坏就坏在裕王的这个儿子是在裕王为母亲守孝期间弄出来的,这不禁让嘉靖帝大怒,对这个孙子自然也就没有了好感,而这个孙子不久也就夭折了。
悲哀的是,深陷于丧母丧子之痛的裕王很快又陷于丧妻之痛,他的妻子也许是因为承受不了丧子之痛,不久也病死了。这便又给了守制大臣一个机会,礼部为裕王妃安排了太子妃的葬礼,没有想到又被嘉靖帝给否决了。一切又是从简。裕王默默地承受着,他已经习惯了嘉靖帝的一切命令,不敢有半句反对之言。这也造成了裕王后来成为皇帝之后,也是逆来顺受的性格,让大明的文人从嘉靖帝的独裁阴影中挣脱了出来,甚至到了后来,致使大明皇权旁落。
但是……
嘉靖帝的做法有很矛盾,说他想要立裕王为太子吧,但是他给裕王和景王的待遇一模一样。说他想要立景王为太子吧,但是他给裕王安排的老师却明显地高出景王。裕王的老师都是些什么人?
徐阶就曾经担任过裕王的老师,后来徐阶入内阁,嘉靖帝便免去了徐阶做裕王老师的职位,让徐阶一心在内阁做事。但是却相继给裕王安排了高拱,陈以勤,张居正,殷士儋为老师,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这些人都是一时名士,这里面的人大多后来都进入到了内阁,比如如今的高拱。这又很明显地表明嘉靖帝对裕王的重视。
想着这些裕王的经历,罗信对嘉靖帝的举动也有些不解,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裕王此时的日子很不好过,每日过得如履薄冰,这个时候的裕王应该很好接触,也很好结交。
但是……
先后已经有了徐阶,高拱,陈以勤,张居正和殷士儋为裕王的老师,这些人都是裕王的支持者,而且罗信知道裕王对这些人都十分尊敬。虽然如今徐阶和高拱都已经不再担任裕王的老师,但是裕王依旧以弟子之礼待之。
这就给罗信提出了一个新的课题,自己如何能够在徐阶,高拱,陈以勤,张居正和殷士儋这些人中脱颖而出,让裕王更愿意和自己亲近?
这就需要罗信以不同的方式和裕王相处。
那么,要如何不同呢?徐阶,高拱这些人的授课方式和特点是什么?
罗信闭目寻思了片刻,眼前仿佛出现了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的形象。这些人在裕王的面前一定是古板,讲究礼制,这不由让罗信想起了自己的启蒙老师林昌,实际上在那个时代的老师都是如此。
“那就让我变得不同吧!”
第二日。
按照嘉靖帝的旨意,罗信上午依旧要做他的司值郎,所以他又跑去户部上班了,一进入户部尚书的房间,傅颐便拱手道:
“恭喜不器!”
罗信便摇头苦笑道:“傅大人,您就别取笑不器了。我都不知道陛下怎么就让我去当裕王的老师了。你看就我这个岁数,能当裕王的老师吗?”
傅颐楞了一下,别说凭着罗信的战功,凭着罗信的学识,傅颐早就在潜意识中忽略了他的年龄,不自觉地把罗信当作了自己的同辈,如今听罗信这么说,才恍然罗信的年龄,不由也失笑不已。罗信便耸了耸肩道:
“看吧,你也笑了!”
“噗哈哈哈……”傅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罗信干脆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坐了下来道:
“有钱不?”
“没钱!”傅颐止住了笑道,然后也坐了下来,神色变得认真道:“不器,你不要妄自菲薄。说实话,今日若不是你提起你的年龄,我都忽略了你的年龄。在当朝,没有人的战功比得上你,也没有人在学识上比得上你。”
“傅大人过誉了!”罗信急忙摆手。
“并非过誉!”傅颐认真地说道:“只是凭着你的《孔孟合璧》就完全可以担任裕王的老师。”
罗信便抓了抓脑袋道:“我看傅大人怎么比我还高兴?”
“当然高兴!”傅颐的脸上现出了激动之色道:“陛下下旨让你担任裕王的老师,看来陛下还是想要立裕王为太子。”
罗信便摸了摸鼻子道:“我有那么重要?”
“当然!”傅颐重重点头道:“不可否认,你是大明的军神。有你在,大明就有底气。而在士林,你又是一代大儒。现有徐阶和高拱,中间有张居正,陈以勤和殷士儋,后有你罗信。想必朝中大臣此时都已经能够看清陛下的心意。”
“未必!”罗信摇头道:“如果我在担任裕王老师的期间……”
罗信的神色变得认真道:“一旦我被陛下责罚了呢?嗯,是很重的那种责罚?”
傅颐的脸色就是一变,如果真如罗信所说,那嘉靖帝就是铁了心要立景王为太子了。实际上在朝堂之上每个大臣都知道罗信如今的处境很危险,功高盖主令嘉靖帝忌惮。
之前嘉靖帝是极力打压罗信,但是罗信够隐忍。如今会不会是嘉靖帝准备捧杀罗信?让罗信得意忘形,给嘉靖帝处置他的把柄?
如果真是这样,那嘉靖帝就是连带着裕王一起收拾了。想当年唐朝李世民的儿子李承乾不就是被侯君集鼓动着造反?
以罗信的战功却受到嘉靖帝不公的待遇,心中会没有怨气?
裕王多年来屡次被嘉靖帝给予难看,心中会没有怨气?
这两个心有怨气之人跑到了一起,谁知道会不会干出造反的事情?
一旦做出这样的事情,成功了还好,如果失败了,那他们这些支持裕王的人俱都会受到牵连。想到这里,傅颐的脸色都白了。罗信莫名其妙地看着脸色苍白,甚至额头都渗出汗水的傅颐道:
“傅大人,您病了?”
“没!”傅颐摆手道:“不器,你不会害裕王吧?”
“我?”罗信指着自己吃惊地道:“我害裕王?为什么?”
傅颐纠结了好久,但是却不好说出口,看着傅颐在那里像是大便干燥似的,罗信不由开口道:
“傅大人,你我也算是忘年交了吧?”
“嗯!”傅颐点头道:“我以不器为知己!”
“那还请傅大人直言!”
看着罗信坦荡的模样,傅颐将牙一咬道:“不器不要怪老哥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那么言重,今日就算您一口吐沫吐在我的脸上,我都不擦,让它自己干!”
傅颐不禁莞尔,心中也不由一松:“这个问题会让不器以为老哥在羞辱你。但是,老哥又不能够不问,因为这关系到裕王,关系到大明的天下。”
听到傅颐说得严重,罗信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道:“请直言!”
傅颐点点头,站起身形,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来到外面东张西望,见到屋外无人,这才回到了罗信的面前,压低着声音说道:
“李承乾和侯君集!”
罗信神色就是一愣,继而哭笑不得地望着傅颐道:“傅大人,您这脑洞可是够大的啊!”
“脑洞?”傅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我脑袋上没有洞啊?”、
“噗……”罗信不由笑出声来,摆着手道:“我的意思是您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
“这不是想象力丰富!”傅颐却是一脸的严肃道:“也许你如今没有这个心,但是将来……”
“将来也不会有!”罗信断然道。
“即使陛下对你……”
傅颐停住口,直直地望着罗信,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罗信却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当嘉靖帝要杀他的时候,他也不反?
罗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认真地说道:“不会!”
心中却暗道:“我不会给嘉靖那个机会,他如果真的对我下手,我就远去草原。”
傅颐直直地望着罗信,半响,感慨地说道:“不器,你如此忠义,陛下不该啊!”
罗信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暗道:“我怎么会对那个老妖怪效忠,我只不过是不忍,不忍大明百姓受苦罢了。”
经过了这一番相谈,傅颐和罗信之间的关系就更进了一步,两个人愈加亲热地交谈了起来。
中午,罗信在饭馆随便凑付了一顿,便乘着马车向着裕王府行去。
来到了裕王府门前,便打发车夫去附近的茶馆喝茶,等待着自己。然后向着裕王府大门行去。在裕王府大门前的士兵上午就得知下午罗信会来担任裕王的老师,虽然他们没有见过罗信,但是看到罗信的年龄,便确信面前之人就是罗信,便急忙上前施礼道:
“拜年罗侯。”
罗侯抬眼一望,便见到已经有一个人向着府中快步行去。收回目光,轻轻点头道:
“裕王可在?”
“在,罗侯请!”
罗信举步踏上了台阶,走进了大门。顺着青石路向着前方走去。还没有行走多久,便听到前方传来了脚步声,裕王满脸笑容,大步向着罗信走来。
“罗侯,孤可是盼了你好久啊!”
罗信急走两步,朝着裕王施礼道:“臣拜见裕王殿下。”
裕王疾走两步,上前扶住了罗信真诚地笑道:“罗侯,你是孤的老师,应该是孤拜见你才对。”
话落,裕王松开扶着罗信的手,倒退了一步,然后朝着罗信施礼道:
“学生拜见老师!”
这次轮到罗信急忙上前扶住裕王道:“裕王殿下,你我就不要客气了。说实话,让臣统帅千军没问题,但是这当老师,臣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心中忐忑的很。”
“哈哈哈……”
裕王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发现罗信和徐阶,高拱和张居正等人很是不同。高拱,张居正,陈以勤和殷士儋等人,那个不是在他的面前严肃着一张脸,虽然空中称呼自己臣,但是却摆出一副老师的模样?
生怕裕王不把他们当作老师,也生怕自己辜负了嘉靖帝的期望,生怕自己没有教好裕王,对裕王不够严厉,这自然就要摆出一副严师的模样。
裕王在嘉靖帝的冷漠对待中,性子已经变得软弱。所以当高拱等人摆出严师的模样,哪怕是年龄和他相仿的张居正摆出一副严师的模样时,他也唯唯诺诺,表现出尊敬的模样,一副好学生的形象。
但是……
即使是性格懦弱的人,也不愿意被人管束,只是对嘉靖帝的畏惧,让他不得不如此罢了。他过得非常清苦,下人没有几个,朋友更没有一个,父亲更是寻常见不到一面,最常见到的就是教导自己的几个老师。但是这些老师严厉的很,也无趣的很,每日只知道给他枯燥地讲解儒道,给他布置作业,他有时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坐牢。心中的苦闷无人倾诉,只能够憋闷在心里。
如今见到罗信,便感觉心中一松。原本在这一上午,他的心中充满了紧张。一想到罗信被誉为一代军神,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一脸威严的罗信。他的心中十分忐忑地想道:
“恐怕罗信要比其他的几位老师更加严厉吧?”
但是看到眼前的罗信,他的心轻松了下来。罗信的脸上没有半点儿严厉,反而有着亲切。上前拉住罗信的手道:
“罗师……”
“裕王,你还是称呼我不器吧!”
“这……”
胆小懦弱的裕王神色间现出了犹豫之色,他害怕他称呼罗信为不器被嘉靖帝得知,斥责自己不懂得尊师重道,对他的印象更差。罗信是多聪明的人啊!见到裕王的神色,立刻便明白了裕王内心的想法。便道:
“没人的时候就称呼我不器,有人的时候就称呼我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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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开导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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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的心中便动了起来,一方面他非常希望得到罗信的支持。虽然罗信如今离开了军界,但是哪怕就是瞎子都知道,罗信在军中依旧有着极大的威望。得到了罗信的支持,也就意味着得到了军界的支持。另一方面,他那颗孤独的心极为需要一个朋友,可以倾诉心中的压抑和辛苦。这个时候,他对还没有名声鹊起的张居正都能够放下身段,更何况对在军中有着极大影响力的罗信?
他的性格虽然懦弱,但是却不意味着他蠢笨,反而作为老朱家的传人,比普通人更懂得帝王之道。闻言立刻点头道:
“不器,那你以后在无人的时候,也不要称呼我为裕王,称呼我为载垕。”
“臣不敢!”罗信急忙道。
裕王脸色一沉,洋装温怒道:“那我也只能够称呼你为罗师。”
罗信便苦笑道:“裕王,就算你我不称呼对方的爵位和职位,您的年龄也比我大,我怎么可能称呼您为载垕?这岂不是让不器失了礼仪?”
“这……”裕王楞了一下,不由也失笑,沉吟了一下道:“那你就唤我作大兄如何?”
“这……”这次轮到罗信的脸上现出了犹豫之色。
“不器,我身为王爷,你身为侯爷,你我兄弟相称也不算是违背了规矩。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答应,我还是称呼你为罗师好了。”
罗信脸上虽然还在犹豫,但是心中却是一喜。自己昨夜做的功课果然没有白费,裕王果然渴望得到自己的支持,也果然渴望拥有一个知己。这也是罗信心中盼望的,只是表现出恰当的为难,等到裕王佯装温怒之时,便立刻点头道:
“大兄,不器恭敬不如从命!”
“好!好!好!”裕王连声叫好,放声大笑:“哈哈哈……”
两个人把臂谈笑,一路走进了一间学堂。裕王府对于学习很正规,专门盖了一个学堂,虽然学生只有他一个人。
两个人进入到学堂,裕王便坐在了学生的座位,而罗信也坐在了老师的座位。实际上,罗信对于讲课并不陌生,反而熟练的很。在前世他也在大学讲过学,对这一行熟练的很。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裕王,罗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亲切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必须拿出真本事,如果只是和裕王聊闲嗑,他也许会成为裕王的朋友,但是却很难获得裕王的尊敬。罗信要的目的不仅仅单是裕王的老师,也不单是裕王的朋友,而是那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如此裕王既有着对他的尊敬,也有着友情,如此才能够在徐阶,高拱,张居正,陈以勤和殷士儋这些裕王的老师之中脱颖而出,让裕王更加地依赖自己。
“裕王……大兄,你如今已经学到了何种程度?”
裕王闻听罗信想问,难得地在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傲然之色道:
“不器,我的学问虽然不如你,但是如果让我去参加科举,我觉得在你之后考个榜眼没有问题。”
“哦?”罗信的心中起了兴趣:“把你以前做的文章给我看看。”
裕王便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叠纸递给了罗信,这是他早就做好的准备。因为嘉靖帝每次给他派来新老师的时候,都会先了解他的学问。
罗信接过那叠纸,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随着翻动纸张,罗信的脸上现出了兴奋之色。这裕王还真是没有说假话,他刚才的话虽然浮夸了一些,但是中个进士却绝对没有问题。看完了这一叠纸之后,罗信将其放下,望着裕王道:
“大兄,以你如今的学问,已经不需要再学这些书本上的东西了。”
裕王神色就是一愣,继而脸上现出大喜之色。实际上每个读书的人,都会觉得八股文的枯燥。裕王早就读书读得厌烦了。如今听到罗信说自己不需要再学书本上的东西,心中多少还有着习惯上对老师的畏惧,谦虚地说道:
“不器,我对你的《孔孟合璧》也读了很多遍,受益匪浅。”
罗信微笑不已,直视着裕王。直到裕王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才开口道:
“大兄,你的未来不是去科举。”
“我……”裕王的脸上现出了一片潮红,随后又变得沮丧道:“那我的未来是什么?父皇他……”
裕王毕竟和罗信还不够熟,也就是说罗信还没有取得裕王的信任。所以裕王说到了这里,便住口不言。
罗信沉吟了一下,他此时更加了解了裕王。嘉靖帝对裕王的冷漠,景王的步步紧逼,已经让裕王失去了自信。如果自己能够帮助裕王重建自信,这无疑会让裕王对自己更加地依赖。当一个失去的自信的人,在另一个的帮助下重树自信。毫无疑问,那个帮助建立自信的人,会成为另一个人的精神支柱。成为他最为信任和最为依赖的人。
“大兄,你是觉得陛下对你不够重视?”
“我……”
裕王的目光闪烁,神情复杂,渐渐地眼中现出了一丝对罗信的戒备,这个时候,裕王开始怀疑罗信是裕王派来试探和监视他的。
看到裕王眼中的那一丝戒备,罗信的脸上露出更加亲切的笑容道:
“大兄,让我来为你分析一下。”
裕王的眼睛就是一亮,渴望地望向了罗信。深陷于失落和始终没有被嘉靖帝承认中的惶然的日子中的裕王,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多么渴望听到好消息,哪怕是一点点好消息。
“大兄,你想想景王的老师都有谁?再想想你的老师都有谁?”
裕王的神色就是一呆,渐渐地双目中便泛起了希望的光彩,耳边听到罗信那如同天籁般的声音:
“您的第一个老师是徐阶,如今徐阶是什么官位?内阁首辅!
您的第二个老师是高拱,如今高拱是什么官位?内阁次辅!
您的第三个老师是陈以勤,如今接替高拱领国子监!
还有张居正和殷士儋,都是一时名士。不器坚信,这两个人在未来也必将进入内阁,成为大明的支柱。
陛下将这样的一群人担任大兄的老师,您还不明白吗?”
裕王的脸上现出了光辉,激动得脸色发红。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如今听到罗信所言,认真想想,还真是如此。不由激动得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不不器……你你……你是说……父皇他看中我?”
“是!”罗信肯定地点头。
“那……为什么父皇他……”
“不立你为太子?”
裕王的眼中再次现出了一丝戒备,但是此时他心中的渴望战胜了一切,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父皇为什么不立他为太子,所以一咬牙,还是点头道:
“是!”
罗信微笑道:“这要问陶真人!”
裕王神色就是一愣,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说……二龙不相见?”
“不错!”罗信点头,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认为,如果将你立为太子,那么你就是龙!”
对于二龙不相见的事情,裕王也非常清楚。
嘉靖十三年八月,皇长子朱载基刚刚出生两个月就病死。当嘉靖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时,陶仲文把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告诉了他,“二龙不相见”,听到陶真人这么说,嘉靖帝顿时害怕了。当两年之后,他再次有了朱载壑、朱载垕、朱载圳时,欣喜之余,他再次想起了“二龙不相见”。长子夭折不过才三年,记忆犹新的他决定少见这几个孩子,而且也不封太子。
嘉靖的母亲出面。老太太苦口婆心找儿子长谈,时间久了,嘉靖只得允许儿子出阁讲学。这一年,朱载壑已经14岁。太子出阁不同于凡人进学堂,有一套十分讲究且程序繁杂的礼节仪式,而且作为老子的嘉靖必须出场。
就在仪式刚刚结束后,朱载壑即病倒,没多久就死了。嘉靖事痛定思痛,嘉靖从此严格遵守“二龙不相见”,对剩下的两个儿子裕王朱载垕和景王朱载圳长期漠不关心。
“这是陛下对你的爱护!”罗信继续压低着声音道:“陛下乃修道之人,这二龙不相见只能够伤害到大兄你,而伤害不到陛下。这才是陛下迟迟不立你为太子的真正原因。”
裕王的神色渐渐地变得激动起来,脸上的黯然和抑郁之色一扫而空,一股自信渐渐地从心中散发了出来。
罗信看着渐渐恢复自信的裕王,心中暗自点头,不过罗信两世为人,深知御人知道,他知道不能够让裕王信心爆棚,如果裕王认定自己必将继承大统,对于自己的依赖必将减小,毕竟自己刚刚接触裕王,而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却与高拱相处日久,恐怕到了那个时候,裕王反而会更为亲近徐阶,高拱和张居正等人。
“大兄,这些只是不器自己的推测。正所谓帝心难测,毕竟景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大兄行事稍有差异,最终结果不可预料。”
裕王的脸色就是巨变,那澎湃的自信便回落了下去,这大起大落之间,让他如同在坐过山车一般,心中难受异常。吞咽了一口口水,站起身形,朝着罗信深施一礼,诚恳地说道:
“请不器教我。”
罗信轻声道:“首先,今日你我之间的谈话要保密,不得让第二人知道。要知道陛下最看不得别人揣摩帝心。如果传出去,会影响陛下对你的观感。不器今日也是冒着风险为大兄解惑。”
裕王的脸上便现出了感激之色,朝着罗信再度施礼道:
“不器,为兄省得,为兄在这里发誓,不仅仅是今日你我之间的谈话不会泄露出去半句,就是以后我们之间的谈话也不会传出去半句。”
“好!”罗信点头道:“若是别人问起,大兄就说我一直在给你讲解我写的《孔孟合璧》。”
“好!”
裕王欣然点头,眼中还有着一种兴奋。他在嘉靖帝的压制下,和几位老师的包夹下,几乎就没有什么秘密,如同一个透明的人一般,每日都过着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日子。如今和罗信有了秘密,虽然这个秘密很小,但是却让从来没有此等经历的裕王兴奋了起来。
当然,裕王不是愚蠢之人,他从这件事情上判断出罗信并不是父王拍了监视他的人。一个肯和你共同拥有秘密的人,怎么可能是父皇派来监视他的人?
“不器,那你准备教我些什么?”裕王此时心中也有些迷惑,既然罗信不准备教他四书五经,那准备交给他一些什么?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事情!”罗信神色淡淡地说道:“作为一个未来的帝王,您如今应该更加关心朝堂政事。”
闻听到罗信的话,裕王的双肩就是一耷拉道:“不器,我哪里敢那么做啊?”
罗信微笑道:“我没有让您发出属于您的声音,但是却不能够不关心朝堂政事。您只有通过不断地观察朝堂局势,才能够确定究竟有谁能够为您所用,有谁应该敬而远之。”
裕王沉默了片刻道:“不器,其实我也在关注朝堂之事,有时候几位老师也和我说一些。”
“那您对如今大明局势如何看?”
裕王精神就是一振,他也是近三十岁的人了,连不是皇族的那些读书人整日都关心朝政,谈论朝政,他一个皇室弟子心中怎么可能不想关心朝政?只是他不敢显露出来,害怕被嘉靖帝得知,以为他想要抢班夺权。而他的那几位老师似乎也很忌惮这件事情,几乎不和他谈论朝政,只是让他读圣贤书。他又没有什么朋友,心里憋的难受,如今见到罗信以朝政相问,立刻兴奋了起来。
“大明的局势不好!”裕王目光灼灼地望着罗信。
罗信点点头,心中赞了一声,看来裕王只是性格懦弱,却并不愚笨。怪不得他登基之后,会支持张居正。
“详细说说!”罗信的眼中充满了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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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取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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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了罗信的鼓励,裕王更加自信了起来。凝声道:“边关的战事就不说了,东南的倭寇虽然闹的凶,但是大明真正的祸患却是北方草原。如今北方草原已经被不器评定,可以说大明最大的外部祸患已经消失,但是内部祸患却令人心忧。”
罗信不言语,只是鼓励地望着裕王。裕王可真是憋了很久,此时遇到了肯倾听的人,那话便如同海水涨潮一般,哗啦啦的倒了出来。
“大明的内部祸乱有两个,一个是严嵩……”
说到这里,裕王望向罗信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因为严嵩并不支持裕王,反而更加倾向支持景王。所以裕王对严嵩非常憎恨。而严嵩正是罗信搬倒的。
“但是这个内部祸乱也让不器你给清除了,所以不器你对大明功德无量。”
罗信轻轻摇了摇头道:“说说内部的第二个祸患。”
“这内部的第二个祸患就是朝中无钱,我听说朝堂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全了。这种局势如果持续下去,大明堪忧。”
罗信点点头,对于裕王能够看到这几点,他并不意外。这些事情都是事实,普通人都能够看到,裕王会看不到?
“大兄可有解决之策?”
裕王神色便是一黯,摇了摇头道:“我每日过得谨小慎微,也只能够看到这几点。如果让我想出解决办法,首先得让我对朝野有着更多的了解,但是……”
裕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望着罗信道:“不器,你可以有办法?”
罗信思索了一下道:“大兄,如果想要找到解决大明财政的方法,我们就必须先找到引起财政问题的原因。”
“不错!”裕王欣然点头道:“请不器指教。”
“土地!”罗信的口中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土地?”裕王愕然地望向了罗信。
“不错!”罗信点头道:“如今土地的八成都掌握在士大夫的手中,大兄您知道,有着功名的读书人是不需要交税的。如此一来,大明的税收只能够从仅有的两成土地上获得。也就是说大明是在用两成的土地来养活整个大明的人,如此一来,朝堂怎么会有钱?”
“怎么会这样?”裕王愕然相问。
“一方面是制度使然!”罗信轻声道:“大明的读书人只要考中举人,朝堂不仅会发俸禄,还会对其免税,自然就会有很多人带着田契投奔举人,从而躲避朝堂征税。另一方面,便是贵族对百姓的巧取豪夺。”
“这……如何解决?”裕王的眼中现出了迷茫。
罗信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道:“祖宗制定下来的制度你敢违背吗?比如废除身有功名的士林贵族可以免税的制度?所有的人,你拥有多少土地,就要上交多少税?”
裕王脸色变得苍白,他可以想象一旦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便会成为天下所有文人之敌。这样的决定根本就执行不下去。突然,他的眼睛一亮道:
“我们可以增收商税!”
“陛下曾经提议过,不过没有实行下去。”罗信淡淡地说道“大兄,您知道原因吗?”
裕王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我曾经听说过,朝中大臣认为,一旦提高了商税,便会让商人认为他们的地位提高了,如此会伤害大明的根本。”
“大兄信吗?”
裕王神色犹豫了一下道:“商人逐利,如果他们的地位得到了提升,必定会争权夺利,如此说他们会动摇大明根本也不为过。”
“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
裕王的脸色一红道:“是徐阁老和高阁老曾经和我说过的。”
“他们那是放屁!”罗信气愤地说道。
“不器你……”裕王脸色一变,他在徐阶,高拱,张居正等这些一代名流的教导下,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如此粗俗之言,不由脸上现出惊讶之色。但是,罗信似乎骂了一句还嫌不过瘾,继续骂道:
“臭不可闻!”
看到裕王吃惊的神色,罗信却将神色一肃道:“大兄,实际上这天下商人的背后几乎都有着朝堂官员背后的影子,大明多收一分商税,那些官员就少获一分利,这才是百官抵制手商税的真正原因。”
“这……”裕王的脸胀红了起来都:“这岂不是和农税一样,钱都被那些世家门阀赚去了,却苦了朝堂?”
“不错!而且还毫无办法!”
“父皇英明如此……”
“那也不能够与所有的世家门阀为敌,从古至今,这天下就一直是皇权和世家门阀相争。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天下数百年便一更替,从未有万世江山。但是……你看看那些世家门阀,不管是谁做天下,都不妨碍他们做官,所以没有听说过千年天下,却听说过千年世家。”
“他们都该死!”裕王纷纷地说道。
罗信轻轻摇头道:“杀不得!”
“为什么?”裕王双目通红地望着罗信。
“把他们都给杀了,谁来治理国家?那大明岂不是乱套了?”
“那就被他们如此绑架?”
裕王直直地盯着罗信,罗信也不言语,渐渐地他的脸上现出了失望之色,随后就是沮丧。他懦弱的性子又渐渐地占据了高峰。想象到一旦他举起了屠刀,得罪了天下世家门阀,他还能够坐上帝位吗?就算他能够坐上帝位,就能够坐稳吗?同时心中也对罗信生出了失望,罗信也只能够看出问题,而不能够解决问题,束手无策,这和他有什么区别?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不器,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难道大明就要和历史上那些朝代一样,不可逆传地要走向衰败?”
“也不是这样!”罗信轻声道。
裕王精神就是一振:“还请不器赐教。”
“商税和土地之事都只能够徐徐图之,不可急于求成,否则有弊无利。”
“如何徐徐图之?”
“不管是商税,还是土地之事,这都是表象,根子在世家门阀,只有砍掉了世家门阀的根基,去掉了世家门阀存在的土壤,让世家门阀不复存在,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
“这……”裕王像是看傻瓜一样地看着罗信,那目光中的意思十分清晰,这怎么可能?
罗信淡淡地一笑道:“还是那句话,想要去掉世家门阀的土壤,我们就要知道世家门阀为什么会存在?”
“为什么?”
“你说呢?”
裕王皱起了眉头,深深地思索了起来。半响道:“因为皇家需要依仗世家门阀治理天下,这天下的有学问的人几乎都掌握在世家门阀的手中。”
罗信赞赏地点头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这还用问吗?”裕王眉毛一挑道:“这天下的书籍几乎都掌握在世家门阀的手中,平民百姓想要读书哪里有那么容易,不说能不能读得起书,就是他们能够读书,但是他们拥有的书籍太少,所以掌握的知识也少,如此一来,想要和那些世家子弟相争,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最终考中进士的人九成就是世家门阀。”
“不错,大兄智慧!”
罗信朝着裕王竖起了大拇指,这还是裕王第一次被人称赞智慧,当即脸色激动得潮红,急忙摆手道:
“不器,你就不要笑话了。在你面前说我智慧,这不是让我无地自容吗?再说我只是能够看出问题,又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还请不器教我如何解决问题。”
“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广建学习,义务教育。”
“义务教育?”裕王不解地望向了罗信。
“就是免费招收学生,只要有人愿意来学习,就一切都免费。朝堂大量地印刷各种书籍,免费提供给学生,而且建立的每个学堂都要建立一个图书馆,图书馆内的藏书由朝堂免费提供,学堂的学生可以免费借阅。”
“这……要多少钱?而且……如此大量地培养读书人,这岂不是读书人越来越多,如此他们得到了功名,国家又要免税,到最后,国家恐怕连两成土地的税都收不到了。”
罗信淡淡地一笑道:“大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怕世家门阀集体辞职吗?就算世家门阀集体辞职,我们也有大量的读书人补充上来,朝堂不会乱,大明不会乱。说句不好听的话,到了那个时候,谁敢冒头,陛下就敢杀。杀了他们,还能够没收不少的土地。到了那个时候,皇家已经不需要完全依仗世家门阀,世家门阀也就失去了必须存在的土壤。
到那个时候,陛下可以下达一个旨意,不再给有功名之人免税的待遇。但是却提高为官的俸禄。这便从根本上解决了土地的问题。”
裕王的脸色有些苍白道:“如果世家门阀居心不良……”
“不要怕他们。”罗信笃定地说道:“大明一直以文治天下,文人在大明的地位太高,而武人在大明的地位又太低。所以,武人几乎没有世家门阀之人,如此武将中也就没有多少有免税田地的,他们自然不会反对这个政策,反而会心中高兴。就算有几个世家门阀的人,也可以在未来的数年内,渐渐地剥夺他们的军权,培养一批根子清白的人。如此军权掌握在手,世家门阀只是一些文人,手中没有兵,谁敢反,谁就只有死。”
裕王思索了一下,继续摇头道:“行不通。不器,你这一切都要寄托在朝堂有钱的基础上。如今朝堂没有钱,根本就办不了你说的那种义务教育。”
“先不说这个!”罗信微笑道:“大兄先说如果朝堂有钱的话,此计可行否?”
裕王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可行!特别是如今没有了北方的忧患,就算因此有了一些乱子,只要大明有钱,百姓安居乐业,世家门阀就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但是……”
“钱从何来,是吧?”
“你有办法?”
“有!”罗信点头道:“如今大明唯一的办法就是重启市舶司!”
“你是说海上贸易?”
“是!”罗信点头道:“市舶司曾经建立过,但是却以为各种愿意,最终关闭了。但是如今只有海上贸易才能够挽救大明。别看倭寇嚣张,大明真要认真起来,扫清倭寇不是问题。而倭国,还有西洋弗朗基等藩国仰慕我们大明,特别是对我们大明的丝绸,瓷器等产品充满了仰慕。只要我们肯卖,他们就一定会高价收购,我们完全可以凭借着市舶司使朝堂财政彻底解决。
解决了钱的问题,接下来就是建立学习,义务教育。”
裕王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两个人是越说越来劲儿,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黄昏时分。
“咕噜噜……”
两个人的肚子几乎同时叫了起来,裕王看着罗信便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器,留下来陪我吃饭。”
罗信没有推辞便点头答应了下来,他原本就是来和裕王结交的,裕王留他吃饭,他自然不会推辞。
但是……
等到饭菜端上来的时候,罗信不由有些后悔留在这里了。堂堂一个王爷的晚饭只有两个菜,一个青菜,一个豆腐。这让已经习惯腐朽生活的罗信,真是……不够吃啊……
裕王吃得很少,脸上还带着羞赧道:“不器,我的日子过得清苦,你将就吃一些……”
罗信只觉得口中有些苦涩,他想到了裕王的生活清苦,但是却没有想到清苦到了如此模样。吃了一个两分饱,在裕王的相送下,离开了裕王府。
一直等到他回到了家里,还在为裕王难过。这嘉靖帝对裕王的打压也够狠。实际上他的心中也明白,如果裕王没有野心的话,他的生活不至于如此的清苦,他应该将自己的俸禄几乎都拿出去拉拢朝中大臣了,所以自己的生活十分拮据。来到了书房内,将手中的一个玉佩放在了桌子上,这是裕王送给他的礼物,看着这块上等羊脂玉的玉佩,罗信的心中泛起了苦涩,这是裕王从自己的身上解下来的,他看到了裕王身上只有这么一个挂件了,可见这个玉佩对他来说十分珍贵,恐怕也是他最后一个值钱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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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八章 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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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再想裕王日子清苦的事情。想了想明日自己还要跑户部,不由叹息了一声。
第二日。
罗信便又继续去跑户部,然后每隔三天便去裕王府。在如今的大明,也许在某一方面有人比罗信知识精深,但是若是比起来知识广博,却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他。每次和裕王相处,罗信便会给裕王讲很多知识,而且大多都是以故事的形式讲解,令裕王大感兴趣,也大受启发,这让裕王和罗信之间的关系日渐深厚。
这一日。
罗信从户部回来,按规矩依旧去向徐阶报道。穿梭在内阁中,内阁所有的人都用怜悯的目光望着罗信。罗信心中也知道今日是徐阶给他限定一个月的日子最后一天,今日恐怕就是徐阶给他难看之时。
看到一个个望向他那怜悯的眼神,罗信心中苦笑,不过他的神色依旧平静,没有丝毫的沮丧,一路来到了徐阶的衙房,通报之后,走了进去。徐阶望着罗信,一言不发,罗信也望着徐阶,没有半点儿退缩。两个人关系都已经撕破脸了,罗信也没有必要装孙子,只要保持着基本的礼仪就行了。
徐阶看到罗信平静的神色,心中不由也渐渐地浮起了一丝怒气,淡淡地说道:
“陛下修缮宫殿的钱要回来了?”
罗信淡淡地说道:“没有。”
徐阶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讥笑:“陛下昨日还问起此时,你随老夫亲自去向陛下解释吧。”
话落,徐阶便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罗信也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后面,只是在行走的路上,心中飞快地思索着。
上次嘉靖帝见自己的时候,对于修缮宫殿似乎并不是太重视,如今为什么又突然关心起来这件事情了?
“难道是徐阶又在嘉靖帝面前给自己上眼药了?”
就这么跟着徐阶来到了御书房,罗信便看到了嘉靖帝阴沉着一张脸,心中就是一沉。
“臣,徐阶!”
“臣,罗信!”
“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嘉靖帝的声音清冷的响起,待两个人起身之后,嘉靖帝冷冷的望向了徐阶道:
“徐卿,如今百官已经三个月没有发出完整的俸禄了,你这个内阁首辅是怎么当的?”
“臣知罪!”
徐阶满脸通红地跪了下去。他这个时候心中反而钦佩起严嵩来,最起码严嵩在内阁的时候,百官的俸禄还是能够发出来,如今在朝堂上下,对于徐阶开始有了不好的风评。说他徐阶也是一个贪官,家里有着数十万亩良田,但是能力却不如严嵩,只顾着他一个享受,完全不顾百官。
千里做官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吗?
如今可好,连俸禄都发不全了,百官在暗地里已经暗流汹涌了。徐阶这些日子非常不好过,头发都愁白了一半。他心里有气,但是却无法倾述出来。
如今大明的局势和严嵩在位的时候能够一样吗?
北方刚刚被黄台吉几乎杀光,烧光,抢光。今年的庄稼根本就别想有收成了,税自然也就别想收了。而且朝堂还要拨款帮助北方复苏,即使是如此,如今的北方也是一片荒芜,每日都有饿死的百姓。而且眼看着就要进入到冬季,当初黄台吉大军路过,可是看到什么就烧什么,如今北方百姓别说是吃饭,就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这要是等到冬季来临,恐怕会立刻冻死一批。局势如此恶劣,如果不能够在冬季来临之前,解决百姓的居住问题,到时候恐怕会爆发暴乱。
但是这些话他能够说吗?说有用吗?你内阁首辅不就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吗?解决不了你还当沙漠首辅?换一个人好不好?
如今朝堂的风向对徐阶很不利,已经有一种说法在京城内流传,那就是如果让高拱担任内阁首辅,一定比徐阶做的好,在这种情况下,徐阶有怎么敢倒苦水?如果他敢倒苦水,传到嘉靖帝那里,恐怕嘉靖帝立刻会说:
“好啊,既然你做不来内阁首辅,那就换高拱吧。”
此时,徐阶跪在地上,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上方的嘉靖帝一言不发,御书房内变得寂静无声,滞重的气氛如水般压迫而来,就是站在一旁的罗信都感觉到了压力。继而徐阶都受到了嘉靖帝的呵斥,恐怕自己也躲不了。
果然,嘉靖帝的声音再次清冷的响起:“罗信,户部你跑了很久了吧?”
“是!”罗信低着头小声道。
“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你就想要让朕住这四面透风的房子?”
“臣有罪!”罗信也跪下了,心中却在暗骂,你这也算是透风的房子?那北地百姓住的草房算什么?
“户部你不用跑了!”嘉靖帝淡淡地说道。
罗信的心中就是一喜,但是随后嘉靖帝的话却令他无语:“给朕修缮这万寿宫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朕修缮好。”
“那钱?”
“你去想办法。”嘉靖帝冷冷地说道。
罗信不由抓了抓脑袋,然后问道:“那是不是臣怎么做都行?”
“只要不违反规矩,随你怎么做都行。”嘉靖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好奇,他发现罗信在听到他的要求之时,脸上竟然没有什么惊慌和为难,心中不由暗道:
“难道这小子真的有什么办法?”
“规矩啊!”罗信沉吟了一下道:“那微臣借用一下‘皇家’这个招牌可以吧?”
嘉靖帝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借用皇家的招牌?怎么借用?”
“就是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是给皇家修缮宫殿。”
“这本来就是给皇家修缮宫殿,准了。”
“还有,这件事情不是臣一个人能够忙过来的……”
“你想要谁?”
“周玉……”罗信也不客气,直接将晋阳九杰的其他八个人的名字都点了出来,嘉靖帝也一一准奏。
“谢陛下,那臣下去想办法了。”
“去吧!”话落,嘉靖帝看了一眼徐阶道:“你也退下吧,下个月朕不希望看到百官再发不出俸禄。”
“是,老臣告退。”
徐阶和罗信走出了御书房,徐阶走在前面,罗信走在后面。两个人都低着头走路,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突然走在前面的徐阶脚步一缓,淡淡地说道:
“你可知道是谁向陛下推举了你?”
“难道不是你吗?”罗信心中暗道,不过表面上还是摇头道:
“不知道!”
“高拱!”徐阶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然后加快了脚步离去。
望着徐阶的背影,罗信明白了。高拱这还是想要自己离开京城。他目前虽然得到了嘉靖帝的支持,但是嘉靖帝对他的支持远不如当初对徐阶的支持。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嘉靖帝对于高拱和罗信还是不放心,心中忌惮高拱和罗信联手。也就是说罗信一天不离开京城,嘉靖帝对于高拱的支持就不会再增加,而且一旦发现高拱做大之后,就会转而支持徐阶。绝对不会出现之前支持严嵩那样支持高拱或者徐阶。
那么,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嘉靖帝会不会像当初支持严嵩那样支持高拱或者徐阶呢?
无论是高拱,还是徐阶,实际上对于嘉靖帝的性格都摸得很透,嘉靖帝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为了修道,他当初可以把一切都交给严嵩。这才造成了严嵩独揽朝政,权倾朝野。而如今年纪增大的嘉靖帝感觉到自己似乎命不久矣,这个时候他对于修道是更加地急迫,希望能够借助修道延年益寿,所以高拱和徐阶心中都十分清楚,如果嘉靖帝能够找到一个值得他信任的人,不需要十分信任,只需要有六分到八分信任,他就绝对会把朝政丢给那个人,而嘉靖帝则会去一心修道。因为嘉靖帝对于修道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
嘉靖帝将高拱纳入内阁,就是想要通过高拱和徐阶之间的比较来进行一场考核,这两个人谁通过了他的考核,他便会将朝政扔给谁。这原本就是嘉靖帝的打算。
但是……
如今罗信横空出世,让嘉靖帝十分忌惮。
罗信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文人,嘉靖帝不仅不会忌惮,而且还会十分高兴,会将罗信当作未来的首辅培养,留给自己的儿子。
但是,罗信不是一个单纯的文人。不仅不是,而且在军中有着非常高的威望,被大明誉为军神。
文人的威望再高,嘉靖帝给他的权利再大,那个文人再权倾朝野,嘉靖帝也不怕。就像严嵩,独揽朝政,权倾朝野。
但是,又如何?
还不是嘉靖帝一句话,就轰然倒塌?
因为嘉靖帝心中清楚,文人没有造反的基础,他们的荣辱兴衰都要看自己一句话,给予他们宠信,他们就会权倾朝野。反之,便会把他们打落尘埃,他们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但是,武人不同。
武人乱国,这是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忌惮的原因。所以,嘉靖帝对罗信便十分忌惮。只要罗信在,他就不可能给予高拱和徐阶真正公平的考核。
徐阶明白这一点吗?
他当然明白,但是他更知道嘉靖帝想要通过打压罗信,促使罗信心中怨恨而做出过激的举动,如此嘉靖帝就会对罗信采取雷霆动作,将罗信真正的拔出。所以,他坚定地执行了嘉靖帝的思想,却发现罗信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人,倒是像一个六十岁的人,是真正的能够隐忍。
说实话,看到罗信的隐忍,徐阶都害怕了。他害怕罗信一旦挺过了这段最困难的时期,在将来报复他。
但是,他有没有办法。一边是嘉靖帝,一边是罗信,他自然选择嘉靖帝。
高拱在这方面就要比徐阶聪明了许多,他没有选择去和徐阶联手打压罗信,也没有选择和罗信联手,反而想出了让罗信离开京城的办法。但是,他却发现罗信似乎根本没有离开京城的意思。特别是最近一个月被嘉靖帝封为詹事府右中允,成为了裕王的老师之后,似乎罗信更加没有离开京城的意思了,于是他急了。
因为他知道,罗信一日不离开京城,嘉靖帝就不会给他和徐阶真正的考核。也就是说只有罗信死了……或者是离开了京城,嘉靖帝对于他和徐阶的考核才会真正的开始,他和徐阶的争斗才会真正的开始。
在这个念头之下,高拱终于忍不住了,在一次他和徐阶面见嘉靖帝商议财政困难的时候,高拱佯装无意地说出罗信善理财,想当初罗信家里一贫如洗,但是罗信却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让家里富裕了起来。
对于罗信的事情,没有人比嘉靖帝更加了解了的了。想当初他可是把罗信的祖宗八代都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如今听到高拱如此说,自己又回忆了一下,觉得还真是这么一会儿事。
而且嘉靖帝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这还真是一个解决罗信的办法。如果罗信真的善于理财,就把罗信打发出去,让他离开京城,为自己赚钱。如此罗信远离了朝堂的中心,其影响力势必降低。
嗯!
就把罗信打发到南方去,如此罗信不仅是远离了朝堂中心,而且远离了北方,而罗信在军中的影响力主要就在北方。如此一来,罗信慢慢地就会对朝政和军方失去了影响力。再用赚钱这个工作彻底绑住罗信,让罗信没有精力再顾及其他,罗信的威胁就可以彻底地解决。最重要的是还能够解决大明的财政问题,如今嘉靖帝穷得都要疯了。
别说罗信还这么低调,就算是罗信高调,在大明这种情况下,嘉靖帝都会容忍,让罗信先为他赚了钱再说。
只是……罗信真的善于理财吗?
嘉靖帝还没有糊涂到听风就是雨,所以他还是准备先对罗信进行一番考核。考核的题目都是现成的,那就是让罗信解决修缮万寿宫的钱财来源,只要罗信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那就证明罗信善于理财。所以才有了今日召见罗信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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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暗流
让他高兴的是,当他提出让罗信修缮万寿宫的时候,罗信的脸上并没有为难之色,而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只是提出了两个要求,一个是要利用皇家这个招牌,一个是要了一些人。这便勾起了嘉靖帝的好奇心,他还真是想要看看罗信究竟是如何解决修缮万寿宫的钱财问题。
而徐阶在高拱提出罗信善于理财的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对于能够将罗信打发离开京城,徐阶也乐于见到。因为他发现如今的自己很难彻底打倒罗信,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朝堂之上的权利距离当初的严嵩相差很远。也许只有倒了严嵩把持朝政的那种程度,他才有可能置罗信于死地。所以他目前最首要的事情不是对付罗信,而是先要确立自己在朝堂的威望,让整个朝堂只有自己一个声音。如此一来,罗信的离开对他只有好处,他可以把罗信放到一边,专心地对付高拱。
而且还有一个令他担心的事情促使他想要罗信赶紧离开京城,因为罗信也成为了裕王的老师。
如今高拱也好,徐阶也罢,实际上都把希望寄托在裕王的身上,因为他们两个心中都知道,嘉靖帝活不了几年,他们如今争夺内阁话语权,不是为了在嘉靖帝在位时实现自己的执政理想,而是要在嘉靖帝时代确定自己在朝堂的位置,然后在裕王登基后,实现自己的执政理想。因为他们都知道裕王的性格懦弱,要比嘉靖帝好对付太多。
但是,如今出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罗信也成为了嘉靖帝的老师,这个实情不仅令徐阶紧张,也令高拱紧张。如果罗信取得了裕王的信任,将来裕王登基之后,他们两个算什么?
所以,在将罗信赶出京城这件事情上,高拱和徐阶难得地取得了默契。
这些弯弯绕,在罗信回到府中之后,便已经全部想明白了。
离开京城,高拱和徐阶高兴,嘉靖帝高兴,罗信也同样高兴。如果最终嘉靖帝能够让他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是非圈,这便毫无疑问地证明罗信安全了,最起码暂时安全了。
罗信回到家里没有多久,周玉等晋阳八杰就来到了罗府,一进入到罗信的书房,罗智便开口问道:
“不器,我们今日接到旨意,说是听从你的指挥,为陛下修缮万寿宫?”
“是!”罗信微笑点头。
“砰!”周玉一拍桌子,脸色阴沉道:“不器,你忘记了我们当初立下的志向吗?”
“没忘记!”
“没忘记?”周玉的脸色更加气愤道:“如今大明一片糜烂,东南倭寇猖獗,北方一片废墟,百官连俸禄都发不全,这个时候你却要为陛下修缮万寿宫。这不是奸臣是什么?”
罗信看到每个人脸色都阴沉,不由笑道:“为陛下修缮万寿宫怎么就成了奸臣了?”
“好,我问你,你修缮万寿宫的钱从哪里来?”
“依你之见呢?”罗信依旧笑眯眯地问道。
看到罗信笑眯眯的神色,周玉的神色更加愤怒:“不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
“以如今的大明财政,你如何修缮万寿宫?你硬是从户部敲出钱来,百官的俸禄怎么办?你会引起百官的愤怒,从此以后,你在百官的心中就是一个奸臣,媚臣,比严嵩还坏。
这还只是一个方面!
户部把钱给了你,就势必更加盘剥百姓,如此你在大明百姓的心中也会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奸臣,媚臣。
你还不觉悟吗?”
罗信将双手一摊道:“陛下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你让我怎么办?”
“怎么办?拒绝!向陛下谏言……”
“谏言陛下不应该骄奢?”
“难道不可以吗?我辈文人不是正应该如此吗?”
罗信摇了摇头道:“首先,我没有想要从户部要银子。”
“不从户部要银子?那你哪来的银子?”周玉吃惊地望着罗信,余下的人也都同样地吃惊。罗智期期艾艾地问道:
“不器,你难道想要私自出钱为陛下修缮万寿宫?”
罗信不由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有那么多钱吗?”
一旁的张洵摆摆手止住了罗智,望向了罗信道:“不器,那你钱从何来?”
“先不说钱的事情,我问你们,如果我不从户部要银子,也没有搜刮民脂民膏,百官会不会恨我,视我为奸臣,媚臣?百姓会不会恨我?视我为奸臣,媚臣?”
八个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周玉摇着头道:“不会!”
“好!”罗信拍了拍手道:“第一个问题结束,现在我来说说第二个问题。这是陛下对我的一个考核,如果我真的能够做到,我应该就会离开京城了,专门为陛下赚钱去了。如此,我最起码暂时安全了。而你们在这次为陛下修缮万寿宫也有着功劳,以后在京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最为关键的是,在我离开了京城之后,徐阶也不会像我在京城那样盯着你们。而且……”
说到这里,罗信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讥讽道:“我离开京城之时,就是高拱和徐阶争斗之刻,那个时候他们两个谁也没有精力关注你们。这么多的好处,你们说我为什么不做,反而要去谏言陛下?”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半响,周玉认真地说道:“不器,如果真的能够达到这个结果,那自然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
还是那句话,你钱从何来?”
“商人!”
“商人?”众人神色一愣,继而都像是看白痴一样地看着罗信。刘秀文忍不住开口道:
“不器,你疯了吧?那些商人都是逐利之人,怎么可能出钱为陛下修缮万寿宫?你指着他们捐款,根本就不可能。”
陶兴彦道:“他们倒是会捐,但是每个人最多也就捐个几百两,甚至捐个几十两。不器,如果你指着他们,就别想了。”
“先不说这个,你们只是说我让商人出钱为陛下修缮万寿宫,这算不算搜刮民脂民膏?”
“这自然不算!如果你能够让那些黑心商人出钱,我们拍手叫好还来不及。但是这不可能。”
“可能!”罗信笃定地点头道:“怎么从商人那里弄出钱来,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们现在来商议一下,修缮陛下万寿宫的分工。浩德,你管理工匠,子玉,你管理砂石……”
周玉等人都定定地望着罗信,目光中充满了疑问。虽然罗信已经将分工分下去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们都想要看看罗信究竟怎么从那些商人手中抠出钱来。罗信却站了起来道:
“你们愿意呆在这里就呆着吧,我走了。”
“不器,你去哪儿?”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户部!”
“你不是不从户部要钱吗?”
罗信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总得知道京城都有哪些大商人吧?这个事情除了户部,还有哪里知道得清楚?”
“哦……”
在众人的愣怔中,罗信离开了府中,乘坐马车来到了户部。一走进傅颐的衙房,傅颐便抢着开口道:
“不器,户部没钱。”
罗信便笑了,看着罗信笑眯眯的模样,傅颐的心中便更加没底。哭丧着脸道:
“户部真没钱。”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来找你要钱的?”罗信依旧笑眯眯地问道。
傅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道:“不器,你就别撑着了,此时不仅是我知道你要为陛下修缮万寿宫,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知道百官和百姓都这么说你吗?”
“说我是奸臣,还是说我是媚臣啊?”
傅颐看了一眼笑眯眯的罗信,不由气道:“你还笑得出来?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我没钱。”
罗信笑眯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着茶杯坐在了傅颐的对面,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说道:
“傅大人,别紧张。我真不是来跟你要钱的。”
“当真?”傅颐瞪大眼睛望着罗信。
“自然!”罗信笃定地点点头,然后转向大门,望着此时聚集在大门口的户部官员笑眯眯地说道:
“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户部要钱的。如今俸禄都发布出来,我怎么会来户部要钱?”
围在大门口的官员闻听,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呵呵地赔笑着,不过看他们的脸色还是有些不放心,围在门口不肯离去。傅颐这些日子对罗信已经很了解,倒是第一个相信了罗信,不由开口问道: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罗信翻了一个白眼道:“傅大人,你是不是有些官僚啊?难道非得要钱才能够来你这里?看来不要点儿钱,你还不习惯了,那傅大人就给点儿钱吧。”
“别!别!”傅颐连忙摆手道:“只要你不要钱,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我就怎么帮你。”
“好!”罗信一拍手道:“要的就是傅大人这句话。请傅大人将京城内,凡是和盖房子有关的商人名字和地址写给不器。”
“你……”傅颐指着罗信,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想要让商人捐款?”
“算是吧!”
傅颐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条路你就别想了,商人逐利,你是捐不到钱的。”
“总要试试!”罗信笑眯眯地说道。
傅颐摇了摇头道:“你可别用强,那些商人的背后都有……”
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言。罗信点点头道:“我知道,多谢傅大人提醒,不过我是不会用强的。总要大家愿意。”
“大家愿意?”傅颐冷笑了一声道:“你太天真了!算了,反正不管我要钱就行,我这就安排人给你写出来。”
话落,便伸手指着站在外面的一个官员道:“听见了吗?还不给不器去写出来,记住,要详细。”
“明白!”
那个官员匆匆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罗信优哉游哉地又乘着马车离开了。然后罗信要商人捐款为陛下修缮万寿宫的消息就以极快地速度传播了出去。
这天下从古至今,商人的行动总比官员门行动快,这个消息刚刚传出去,和盖房子有关的那些商人立刻紧张了起来,迅速的集中在他们这一行的巨头,张之古的家里。而张之古更是早早地派人去户部求证去了,因为这个消息的内容就是说罗信去户部要了他们的名单,也正是在户部说出来要找他们募捐。
二十几个人坐在张之古的家里,每个人都默不作声,他们此时的心中都忐忑不安,都在等着张之古派出去的人还回来的消息。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中年人走进了大厅,大厅内二十几个人的目光“唰”的一声便就集中在他的身上,那个中年人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朝着坐在正中的张之古身上,躬身施礼道:
“老爷,事实属实!”
“嗡……”
整个大厅就乱了起来,一个个的脸色立刻胀红了起来。
“老哥,朝堂这是要干什么?把我们商人当成可是随时盘剥的对象了吗?”
“是啊!如今官府都发不出俸禄,陛下却还要修缮万寿宫,这简直是……”
说到这里,他口中的那句“昏君”两字最终还是没有敢说出来,但是那神态却表现得十分明白。
“就是!”又有一个人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道:“如今我们北方刚刚经过战乱,民不聊生,饿殍遍地,马上就要进入冬季,陛下不思让子民如何度过灾难,在这个时候却还要修缮宫殿,而且把我们当成了可以一块肥肉,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还有那罗信,本以为他是一个忠臣,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如此之人,为了献媚陛下,竟然想出这样讨好陛下之策,这简直就是奸臣,媚臣!”
“…………”
“…………”
一时之间,大厅之内如同菜市场一般。
“我们不能够出这个钱!”
“对!不出!”
“坚决不出!”
“如果我们这次出了,以后朝堂还会让我们捐款,朝堂就是一个无底洞,我们有再多钱,也不够填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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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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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别吵!”一个老者站了起来,双手往下压了压,众人便是一静,将目光望向了那个老者,那个老者将目光望向了张之古,拱手道:
“老哥,你可要拿个主意啊!”
“是啊!”众人便有朝着张之古整齐地拱手道:“您可要拿个主意啊!”
张之古微微锁着眉头,拍拍手道:“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决定下来的,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边吃边商议。”
随后他便安排下人开始准备饭菜。这边开始商议此事,没有过多久,一道道山珍海味便端了上来,众人等了这么久,也确实饿了,但是偏偏却看着满桌子珍馐佳肴吃不下去,连奕名夹起了一片鸭舌慢慢地咀嚼道:
“各位,实际上这件事情也不难,只要我们把这件事在民间广为宣传,再派人背后推波助澜。比方说,如今北地百姓连饭都吃不上,更是没有片瓦立身,陛下却不思民苦,修缮万寿宫,国子监那些书生一定会到陛下那里死谏,如此便会引起轩然大波,这件事情一定会不了了之。”
张之古慢慢摇头道:“陛下不是糊涂之人,那罗信更是智慧之人,不会想不到这件事情是我们背后推动的。天子脚下和天子作对,结果就不用我说了。也许陛下会收回修缮万寿宫的旨意,但是以后必定和我们秋后算账。”
“那……难道我们就掏这笔银子?掏了这次,就有下次,难道以后朝堂发不出俸禄,还要我们捐不成?我们就算有万贯家财,那也不够朝堂盘剥的,这个头不能够开啊!”
“再等等!”张之古淡淡地说道。
“等什么?”
“等消息!”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到又一个中年人走进了大厅,看着张之古欲言又止。张之古淡淡地说道:
“说吧!”
众人便是一静,都竖起了而过,目光锁定那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凝声道:
“老爷,小人打听清楚了。这件事情要从徐阁老逼迫罗侯去户部为陛下索要修缮万寿宫的银子说起。户部自然是没有银子,但是徐阁老又给罗侯下了一个月的死命令,眼看着到了最后一天,罗侯也没有从户部要出来一分银子。而就在这个时候,高阁老却给陛下出了一个主意,让陛下将修缮万寿宫的事情交给罗侯,不管罗侯用什么办法,能够将万寿宫修缮就行。然后就是罗侯去了户部,把各位老爷的名单要了过去。”
众人闻听不由一愣:“徐阶和罗信有仇,打压罗信我们都知道,但是高拱与罗侯,没有仇啊!为什么要给陛下出这个主意?”
“会不会是高拱见拉拢不了罗信,干脆就喝徐阶联手针对罗信?”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的商人,关注朝堂大事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功课,对于罗信被徐阶打压,被高拱拉拢的事情,他们都耳熟能详。
张之古微微眯起了眼睛就是一缩,心中暗道:“很可能就是如此啊!如此说来,这是徐阶和高拱联手了!”
张之古作为大商人,对朝堂的事情要比在坐的人更加了解,他心中十分清楚,徐阶之所以敢如此打压罗信,那是因为嘉靖帝的原因,因为嘉靖帝对罗信的忌惮,支持徐阶,徐阶才会如此打压罗信。是不是如今高拱也看出来嘉靖帝的意思,决定顺着嘉靖帝的意思?
他再想到这些日子嘉靖帝一反常态开始支持高拱,那么这件事会不会和罗信有关?是不是高拱答应了和徐阶联手打压罗信,才换来了嘉靖帝的支持?
如此说来,这根本就不是嘉靖帝要修缮万寿宫,而是想要借此事整治罗信。那么……
如果我们将这件事推波助澜,将屎盆子都扣在罗信的头上,岂不是顺了嘉靖帝,徐阶和高拱三个人的意?不必担心秋后算账?
看到张之古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眯着眼睛思索,众人的声音渐渐地停了下来,他们都非常了解张之古这幅神态,只要是这幅神态,那就是想清楚了原由,在向解决的办法。
大约过去了两刻钟的时间,张之古眯起的眼睛睁开,众人俱是精神一振,连奕名急问道:
“老哥可是想明白了原由?”
“是有一个推测!”张之古轻声道:
“我等洗耳恭听!”
张之古轻轻点头道:“我的推测是……”
当张之古说完之后,众人便是一脸的恍然。张之古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芒道:
“事情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件事情,也不必担心陛下和阁老门秋后算账。”
“但是……”林平海神色间现出了不忍道:“如此一来的话,恐怕罗侯便会被陛下处罚。”
“嗤……”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嗤笑道:“林兄大义,那不如林兄将家产先给罗侯,一解罗侯燃眉之急。”
林平海脸色一红道:“栾兄,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感叹罗侯为大明江山立下奇功,我们当初也是受益之人,如果没有罗侯,当初的黄台吉攻破京城,恐怕我们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哪里还能够坐在这里?如今罗侯却受到如此迫害,这大明还有希望吗?而且我们这样做,无疑就是进一步将罗侯推下了深渊,这样合适吗?”
众人闻言俱都沉默了下来,那个尖嘴猴腮的人道:“这也怪不得我们,罗信完全可以拒绝陛下,和陛下言明他做不到,如此就算陛下处罚他,也不过是罢官,他还可以去做他的闲散侯爷。如今他却把来自陛下的压力转嫁到我们这些商人的身上,想要通过盘剥我们来达到他脱险的目的,这就是他先不仁,就不能够怪我们不义了。”
林平海叹息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连奕名望向了张之古道:“老哥,你得拿个主意,我们究竟要怎样做?”
张之古凝声道:“这个头我们不能够开,不管罗侯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能够拿我们当做待宰的羔羊。”
“老哥的意思是?”
“我们就背后推一把!”
“可是……”林平海霍然抬头道:“如此产生的后果,那罗侯可就不是被罢官,做个闲散侯爷那么简单了。”
张之古默然片刻,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这件事我们一旦从背后开始推波助澜,事情便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罗信如果在陛下下旨的时候,就推辞了这件事情,也许只是会罢官,还能够做他的闲散侯爷。但是,这件事情我们一旦开始布局,便会有很多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我们在这里布局,推动。但是当事情一旦推动了起来,说不定会有更多的势力参与进来,推波助澜。比如徐阶,比如高拱。到时候群情汹涌,如果有某个书生碰死在皇宫大门前,来死谏。更有甚者,一旦在有人的引导下,致使京城发生骚乱,罗信最差也会被剥夺了侯爷的爵位,削职为民,严重的话,说不定陛下会借此机会杀了罗信。
但是,万事皆有因。他罗信如果不欺凌我们,也就没有这个果。他们神仙打架,为什么要让我们这些百姓遭殃?他罗信是为了自保,我们也是如此。如果这次忍气吞声地捐了款,以后各种捐款的项目就会不断而至。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倾家荡产,甚至失去性命的时候。
所以说,我们做的并不过分。罗信要怨,也只能够怨他自己,不该把我们当做可以随意盘剥的羔羊。”
说到这里,张之古冷笑了一声道:“恐怕高高在上的罗侯从来就没有把我们这些商人放在眼里吧。”
“那……我们就不捐了?”
“捐!”张之古淡淡地说道:“罗侯发话,我们怎么能够不给面子呢?而且如果我们不捐,随后发生的事情,便会很明显的指向我们。所以我们要捐,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毕竟罗信在朝堂之上也结仇无数,有着徐阶这样的大仇人,背后害罗侯也很正常。所以,我们在背后推动的事情一定要保密,谨慎,不要让别人发现,就让罗侯去记恨徐阶吧。”
“哈哈哈……”
众人闻言俱是大笑了起来,一颗心也放松了下来。
“不错!
只要他们将此事做得谨慎,罗信不会怀疑到他们,嘉靖帝也不会怀疑到他们,这个黑锅就让徐阶去背吧,他们不必担心嘉靖帝秋后算账。”
“那我们捐多少?”那个尖嘴猴腮的人问道。
张之古淡淡一笑道:“那就要看各位自己的心意和实力了。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我们张家在这次北地战乱中损失巨大,所以我只能够捐白银五百两了。”
“既然老哥捐五百两,小弟的家境还不如老哥,小弟就捐三百两。”
“小弟捐二百两!”
“小弟捐五十两!”
“…………”
“…………”
“老哥,想必罗信的请帖很快就会送到我们各自的府上,那我们去不去?”
“老哥我最近劳累过度,准备去城外修养一段时间,我会让我弟弟前去。”
罗府。
罗信已经回到了书房,将名单放在桌子上对着晋阳八杰道:
“好了,活来了,大家分工一下,写请帖。”
九个人很快就把请帖写完,罗信便唤道:
“大庆!”
“侯爷!”鲁大庆从外间走了进来。
“让陆元来见我。”
“是!”
鲁大庆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不一会儿,陆元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罗信施礼道:
“见过侯爷!”
然后又朝周玉等人施礼道:“见过各位老爷。”
罗信朝着陆元道:“陆元,你派人按照地址,将这些请帖送去,今日必须送到。”
“是,侯爷!”陆元拿着请帖匆匆离去。
皇宫。
御书房。
嘉靖帝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徐阶和高拱,面沉似水,冷声道:“如今就要进入冬季,北方百姓流离失所,你们到现在还想不出一个办法,难道你们想要朕的子民冻死吗?”
徐阶和高拱都低着头不言语。
“砰!”嘉靖帝愤怒地一拍御书案喝道:“说话啊!朕让你们入主内阁,就是为朕分忧。看你们把朕的江山管理成什么样子?朕要你们何用?”
徐阶和高拱额头上就渗出了冷汗,嘉靖帝骂了一阵子,这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冷然问道:
“赈灾需要多少银子?”
“回陛下!”徐阶轻声道:“最少需要一百万两银子。”
“现在差多少?”
徐阶偷偷看了一眼嘉靖帝,神色犹豫。
“说!”嘉靖帝冷喝了一声。
“国库……国库只有三十万两银子……这还是在给官员发一半俸禄的前提下……”
嘉靖帝脸色变得铁青,半响一脸肉痛地说道:“内库会拿出来五万两银子,余下的由你们去想办法。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在冬季之前,必须想出办法来。”
“遵旨!”
“退下!”
“臣告退!”
第二日。
傍晚。
罗府门前的马车渐渐地多了起来,一个个从商模样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在罗府总管陆元的安排下,一个个来到了罗府的大厅之内。
在大厅之内,他们并没有见到罗信。不仅是罗信,就连周玉等人也不在此处。只有一些丫鬟穿梭在大厅之上,也只是给每个人上了一杯茶,并没有他们来之前想象的那样,罗信会摆出酒宴招待他们。一个个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皇宫。
御书房。
嘉靖帝坐在椅子上仿佛睡着了一般,黄锦站在御书房内的阴影内,不时地偷偷望向了嘉靖帝。嘉靖帝微微睁开了眼睛,凝声问道:
“罗府门前如何了?”
“回陛下!”黄锦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二十七个商人派出了他们的代表,已经陆续地进入了罗府。”
嘉靖帝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闪过了一丝温怒:“只是代表吗?”
“是!”
嘉靖帝再次闭上了眼睛,但是他那胸膛却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半响,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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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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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
书房内。
徐阶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对着站在他对面的一个官员道:“德之,看来这京城的商人很不给我们罗侯面子嘛!”
“商人逐利,罗侯想要从那些商人的口袋中掏出银子,那根本就是痴人做梦。”
“他痴人做梦和我们无关,不过这对于我们却也是一个机会。而且利用这次机会的人还不止是我们嘛!”
徐阶嘴角的讥讽在扩大,那个官员神色一肃道:“阁老您的意思是国子监?”
“呵呵……”徐阶笑着点点头道:“如今,满城风雨,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罗信要为陛下修缮万寿宫的事情。北方战乱刚刚过去,民不聊生,而这个时候罗信却要为陛下修缮万寿宫,这无疑是点燃了一把火。那帮子国子监正是年轻冲动的时候,若不是陈以勤强压着那帮子国子监,那些书生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跑到皇宫门前死谏了,呵呵……”
徐阶说到这里,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厉芒,低声道:“知道我为什么同意高拱的提议,让罗信负责修缮万寿宫事宜吗?”
“卑职愚钝。”
“呵呵……我知道高拱的心思。他也是看好罗信的理财能力,所以才对陛下提出让罗信负责万寿宫修缮之事。但是他的目的却不仅仅是为了给陛下修缮万寿宫,他是想要通过此事证明罗信的理财能力。如果罗信一旦证明了他的理财能力,他便会建议陛下,将罗信外放。”
“外放?”
“不错,德之啊,你觉得如果陛下外放罗信,会把罗信外放到什么地方?”
“这……陛下将罗信外放,无非就是让罗信给陛下赚银子。而如今大明能够赚取银子的地方也只有开海……难道陛下是想要把罗信外放到东南??”
“不错!”徐阶的眼中现出了赞赏之色道:“如果罗信真的能够妙手解决修缮万寿宫的事情,陛下一定会把罗信外放到东南,而且官职还不会小。而高拱打的就是这个意思,因为他知道陛下之前一直支持我,和如今对他的支持始终不够,就是因为罗信在京城。只有将罗信赶出京城,那个时候才是我和高拱之间真正的争斗。而我也想要和高拱真正决斗一番,真正地确定我在内阁的位置。所以,如今在京城的罗信就是我和高拱的绊脚石,必须把他给踢开。
当然,如果能够置罗信于死地那就更好了,我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罗信的城府真是很深,让我竟然拿他没有办法。而且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陛下竟然让他担任了裕王的老师,这对于我们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既然不能够彻底打翻罗信,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罗信赶出京城再说。等我确定了在内阁的位置,再收拾罗信也不迟。
这是我同意高拱提议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这同样也是我们罗信致命一击的机会。如果罗信不能够解决修缮万寿宫的事情,而且引起骚乱,比如如今这种局势,国子监就是一个火种,这一个火种一旦成燎原之势,便能够将罗信烧死。所以,不管罗信是否具有理财的本事,对我们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大人高明!那么我们就坐看风云起?”
“当然不!”徐阶淡淡地一笑道:“将罗信踢出京城之外,哪里有置之于死地来得干净?你去安排一下,让我们在国子监的人把动静闹得大一些,将罗信逼到绝境。”
高府。
书房。
陈以勤神色焦躁地对高拱道:“高大人,如今满城风雨,国子监我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那些学生情绪非常激动,他们已经喊出了大明养士二百年这样的口号,要去皇宫门前死谏。”
“那你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高拱脸色一沉道:“还不回去控制局势?”
“砰砰砰……”
书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徐阶的话音刚落,便见到自己的老管家推开了房门道:“老爷,外面有一个叫作吴秋桂的人要见陈大人。”
徐阶的目光就望向了陈以勤,陈以勤脸色大变,他在离开国子监到徐阶这里之前,让吴秋桂看好哪些学生,此时吴秋桂却跑到了这里来,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了陈以勤的脸色巨变,徐阶的目光也是一缩,沉声道:
“让他过来。”
“是,老爷!”
老管家匆匆离去,很快吴秋桂就被老管家领了进来,还没等吴秋桂说话,陈以勤就急声问道:
“可是国子监出了事情?”
吴秋桂哭丧着一张脸道:“陈大人,学生们去皇宫大门了……”
“什么?”陈以勤神色慌乱道:“不是让你看好他们吗?你怎么做事的?”
吴秋桂都快要苦了:“学生人数太多了,原本他们还安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爆发了起来,卑职根本就拦不住。”
“砰!”
高拱霍然而起,大步向着门外走去。陈以勤不由跟在了后面道:“大人您去哪?”
“去哪?”高拱顿住了脚步,望着陈以勤凝声喝道:“我还能够去哪?如果让那般学生闹出大事来,你以为我脱得了关系?罗信修缮万寿宫可是我推荐的。徐阶,你这个老匹夫。”
“徐阶……大人您……”
“你已经把国子监学生安抚了下来,却突然暴乱了,如果不是有人安排,你以为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匹夫真是狠啊!一箭双雕啊!”
“那您……”
“先去皇宫门前将事态安抚住,你和我一起去。对了……”高拱将目光望向了吴秋桂道:
“吴秋桂!”
“卑职在!”
“你立刻去罗府,将事情告知罗侯。”
“是,大人可有什么话转告罗侯?”
徐阶闭上了眼睛,只有不到一息的时间便睁开了眼睛道:“不用,你只要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他就行了。以罗侯的谋略,他会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
“是!”
罗府。
此时在大厅内二十几个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钟,罗信还没有出现,一个个脸上便现出了讥讽之色,开始窃窃私语。
“王兄,罗信还真以为能够拿捏住我们了。”
“就是,就算他是官又如何?”
“他也太骄傲了,难道以为我们是那些草原鞑子,可以随意任他杀戮?”
“一会儿,他就骄傲不起来了。”
“呵呵……”
偏厅内,周玉等人听到正厅内的谈话,不由一个个色变,目光变得愤怒。原本周玉等人得知前来的这二十几个人都不是各个商行的正主,心中就愤怒,此时再听到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言语,他们恨不得冲出去痛骂他们一顿。同时又担心地望着罗信。罗信脸上露出淡淡地笑容,只是依旧没有出去的意思。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从偏门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陆元,来到了罗信的面前,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了罗信,罗信看了一眼,然后随手递给了周玉,周玉看完,神色巨变,手颤抖着传给了张洵,而就在这个时候,罗信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从偏门走了出去,绕过房屋,从大门走进了大厅。
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大厅内的窃窃私语就是一静,二十几双目光望向了罗信,罗信的脸上现出了微笑,朝着众人拱手道:
“让诸位久等了!”
别看那二十几个人刚才在屋里说得痛快,看轻罗信,此时见到罗信进来,一个个早就站了起来,朝着罗信施礼道:
“拜见罗侯。”
“诸位请起!”
罗信走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二十几个人站了起来,目光望向了罗信。罗信淡然地说道: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为了修缮万寿宫之事。”说到这里,神色一沉:“只是你们各个商行来的都非正主,你们做得了主吗?”
“罗侯!”此时张之古的弟弟朝着罗信施礼道:“家兄身体有恙,所以让小人前来,陛下修缮万寿宫,我们张氏商行愿意捐献五百两银子。”
罗信的脸当时就撂下来了,目光变得凌厉,冷然道:“大胆,你把陛下当作什么?捐献五百两银子?你以为陛下是乞丐不成?”
“我……”
罗信一发威,身上的威严就散发了出来,再听到罗信如此说,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却不知道说什么。
“来人!”
“侯爷!”立刻便从外面进来了罗府四个家将。
“将他打将出去!”
“是!”
一个家境走上前来,一把将张之古的弟弟抓了起来,向着大门外一扔,“噗通”一声,就被摔在了外面,摔得他惨叫了起来,还没有等到他爬起来,那四个家将便拿着棍子冲了过去,朝着他就打将下去。他慌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惨叫地被打了出去。
大厅内寂静无声,二十几人都目光恐惧地望着罗信,他们没有想到罗信还真是敢打啊!想起刚才罗信的话,呵斥张之洞,说他把陛下当作乞丐,这是嫌弃张氏商行捐献得少啊!
但是……
他们根本就做不了主,来的时候已经被家主告知捐多少钱。这些人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一个个心中暗道:
“看来今天这顿揍是躲不过去了!揍就揍吧,反正也不敢杀了我们。我倒要看看,把我揍走之后,你罗信如何为陛下修缮万寿宫?”
所以,一个个人虽然脸色苍白,目光恐惧,但是心中却是准备和罗信僵上了。
“大家坐吧!”罗信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众人老老实实地坐下,打定主意,这次谁也不说话。如果罗信让自己等人捐款,自己就说出家主的数目,然后挨顿揍就是了。
偏厅内的周玉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罗信这是在做什么,特别是他们刚才看到陆元拿进来的那张纸,那张纸上写着,国子监的学生都跑到皇宫面前谏言去了,这简直就是想要置罗信于死地。而在这边,罗信却将捐款的人打跑了。难道罗信这是知道了国子监的事情,不敢募捐了?
但是,他不募捐,又如何修缮万寿宫?
“本侯这次召集你们来,并不是让你们捐款的。朝堂再没有钱,修缮一个万寿宫,也不需你们捐款。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会缺少那几个银子?有人竟然敢将陛下当作乞丐,真是该死。”
众人闻听罗信的话,眼中便现出了迷茫之色。
罗信不是让他们捐款?
那……召集他们干什么?
难道是……要从他们这里购买修缮万寿宫的材料?
想到这里,众人的精神不由一振,但是随后又觉得不可能。如今大明财政是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商人还不知道吗?
这便让他们更加迷惑了,不知道罗信在摆什么龙门阵。不过,这个时候他们的精神更加专注了,生怕漏掉了罗信口中的一个字。
“既然你们不是做主之人,我也不管你们的家主今日为什么没有来。但是,我余下的话只说一遍,你们听好了。”
众人都是精神一紧,就是偏厅内的周玉等人精神也是一紧。耳边就听到罗信的声音冷然响起。
“这次修缮万寿宫,需要沙,石,砖,瓦,木料,油漆等等各种材料,每种材料我将从你们中选择一家,只选择一家。而且朝廷将颁发给每家一个牌匾,牌匾上面只有四个字
皇家专供!”
“嗡……”
大厅内就响起了一阵骚动,这些人是什么人?是商人!商人逐利,只是在这一瞬间,他们就反应过来,这个“皇家专供”对他们有多么重要的影响。
比方说,在京城就有三家制作砖的商行,如果是谁家得到了皇家专供这个牌子,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垄断这个市场。
无论谁家盖房子,如果三家制砖商行的价格是一样的,但是又一家却是为皇宫专门提供砖头的商行,试问买谁家的?
那还要问吗?
这……商机简直是无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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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 运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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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不由目光灼灼地望向了罗信。罗信的神色依旧淡淡地说道:
“但是这个皇家专供可不是免费提供给你们的,也不是无限给你们的,这里有两个条件,你们听好了。”
众人精神就是一振,知道戏肉来了,一个个精神更加地专注。
“第一个条件,那就是修缮万寿宫的材料,出工你们要免费负责。第二个条件是要上交五万两银子。至于期限,本侯允许最后胜出的商行拥有皇家专供这个匾额五年时间。五年之后,会进行拍卖,谁出价高,谁得之。
你们应该十分清楚,像这样的匾额一旦拍卖起来,你们中很多人将没有机会得到,一定会落在几大实力雄厚的商行手中。
但是……
今日就给你们一个便宜,你们现在立刻回去,将此事禀告你们的家主。本侯就在这里等着,谁先来,这个匾额就先给谁。你们记住,每种材料我只选择一家。哪怕你如今的实力不够雄厚,但是有了这五年的时间,便会变成京城最为雄厚的商行。本侯相信,五年之后的拍卖,你们依旧会得到匾额。
所以,今日对于你们来说就是一个机会,唯一一个壮大起来的机会。本侯不看你们谁实力雄厚,只看你们谁的腿快,那个家主先来,本侯就选择谁。”
众人都愣愣地望着罗信,他们被这个消息彻底震惊了。正如罗信所言,这对他们绝对是一个机会,一个壮大的机会,一个垄断的机会。和这个机会比起来,免费为陛下修缮万寿宫算什么?拿出五万两银子算什么?只要拿下那块匾额,这些银子只需一年就能够赚回来,余下的四年赚的就都是利润。
罗信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轰……”
二十几个人反应了过来,此时最重要的就是速度,一个个疯狂地冲出了大厅,向着罗府大门拿出了吃奶的劲儿,疯狂地奔跑而去。
一阵脚步声从偏厅传来,周玉等人目光闪亮地望着罗信。最终周玉摇了摇头感慨地说道:
“不器,你真是不愧为军神,智谋百出啊!只是简单的一番话,就把各个商行玩弄于股掌之上。”
罗信摇了摇头道:“这不算玩弄他们,这是双赢。我能够顺利地修缮万寿宫,他们能够通过修缮万寿宫得利。双方都欢喜。”
海正摇了摇手中的那张纸道:“不器兄,你一直躲在偏厅不出去,难道你早就预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罗信轻轻点头道:“我们的政敌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他们听到我召集商人的消息之后,一定会采取行动,鼓动国子监那帮热血而单纯的学生闹事,到时候在死上几个人,然后再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让京城骚乱起来。
如今大明是什么状况?哪怕就是在京城,也有很多百姓一天只能够吃一顿饭了。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戾气,一旦有人挑拨推动,恐怕一场大乱就会产生,出现打砸少抢的事情也不会奇怪,到时候死的人就会更多,你说到时候陛下会不会赐死与我?”
众人闻言并没有露出惊荣,而是默默的思索了一会儿,眉宇之间渐渐地浮现出了忧虑。罗智有些急切地问道:
“不器,既然你已经料到了这一点,而且有修缮万寿宫的办法,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反而要等着国子监闹起来,才开始和那些我商人谈?你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我就是要让有些人跳出来。”罗信淡淡地说道:“就算我离开了京城,也不能够让他们好过。我相信陛下的锦衣卫和东厂想要探查清楚是谁在被背后捣鬼,并不困难。你们说,在我解决了陛下修缮万寿宫的同时,却有人暗中阻拦为陛下修缮万寿宫,不惜鼓动国子监,宫门死谏,陛下会是什么心情?”
“但是……一旦引起骚乱……”
“不会引起骚乱的,我想此时高拱一定已经去了皇宫大门前?事情想要发酵到那种骚乱的程度,首先宫门前的国子监学生必须先出事,然后再被有心人传播,推动,这都需要时间。最起码今夜是不会发酵到那种程度。而到了天明,所有的事情就已经结束了,我不会给他们发酵的时间。”
“侯爷!”这个时候陆元走了进来道:“高大人派人来了。”
“请他进来!”
很快,一个人神色焦虑地走了进来,朝着罗信施礼道:“罗侯,我家老爷让我来告知您,国子监的学生已经聚集在宫门前死谏,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
罗信微笑地说道:“你如今还能够见到高大人吗?”
那人神色犹豫了一下道:“应该还可以。”
“那好,麻烦你向高大人带几句话。你就告诉高大人,如果陛下召见他,请他对陛下说这几句话,“国子监学生宫门死谏,如果到时候在死上几个人,然后再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会让京城骚乱起来。
如今在京城也有很多百姓一天只能够吃一顿饭了。百姓的心中充满了戾气,一旦有人挑拨推动,恐怕一场大乱就会产生,出现打砸少抢的事情也不会奇怪,到时候死的人就会更多。”
那个人脸色就是一变,神色变得苍白。罗信神色一凝道:“还不快去?”
“是,侯爷!”那个人匆匆离去。
周玉望着罗信道:“不器,你……”
“浩德兄,高大人将这些话说给陛下听,以陛下的智慧不会想不到这背后有人推动此事,陛下会立刻派人探查此事。像这样的事情探查的越早,那些推动此事的人越容易暴露,因为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扫尾。而且有了这番话,陛下必定会所有警惕,调动三大营戒严,避免一旦事情不可控制,出现惨重的大乱。
我虽然在利用此事,但是却也不想百姓因此而遭难。以防未然吧!”
“不器,你觉得此事是谁在背后推动?”
罗信淡淡一笑道:“第一波一定是那些商人,第二波自然是我们的徐阁老。至于还有没有其它的人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没有其它人也不重要。我不会让事情发展下去的。”
“那陛下会不会调查出来?”
“唉……”罗信叹息了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道:“未必啊!徐阶他们就不用说了,也不要小瞧那些商人。他们不会认为这是小事,这是捅破天的大事,恐怕他们派出来的也都是死士。”
“那……我们岂不是在冒险做白用功?”
“不会!”罗信微笑道:“我们不需要陛下将背后推动此事的人揪出来,只需要陛下心中有所怀疑就可以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由纷纷点头,眼中露出了赞赏之色。一个人一旦被嘉靖帝所有怀疑,那么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皇宫。
御书房。
嘉靖帝面沉似水,已经有多久了?
自从大礼仪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皇宫门前死谏了,如今又出现了。此时高拱和徐阶就站在他的面前,两个人都低着头,只是两个人眼中却显露出不同的神色。高拱的眼中显露出忧虑之色,而且还有些迷惑,他在进入皇宫之前,接到了自己心腹传回来的消息,他不知道罗信为什么会让他说那些话,那不是让嘉靖帝更加羞恼成怒吗?而徐阶的眼中却显露出得意之色。
“徐卿,那些国子监学生还在宫门之外?”
徐阶抬起了头,眼中的得意瞬间变成了忧虑道:“是,陛下。微臣答应他们将他们的奏章递交给陛下,他们这才安分下来,等待陛下的旨意。”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了御书案上的奏章上,脸上阴沉到了极点。
“高卿,你怎么看?”
高拱抬起头,心中下定了主意,既然罗信让他那样说,那他就说。如此一来,最起码会得到嘉靖帝的重视。一旦嘉靖帝再像大礼仪的时候,将那些书生打一顿,这事情可就大了。要知道如今可不是大礼仪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京城百姓还处于富足阶段,他们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而如今京城百姓都出现了卖儿卖女的事情,在这种充满戾气的气氛之中,嘉靖帝一旦一意孤行,说不定真的会像罗信所言那般,京城会出现大的骚乱,那事情就大了。所以,此时他再也没有犹豫。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
“嗯?”
嘉靖帝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嘉靖帝心中虽然愤怒,但是却没有把这件事当作一会儿事。当初百官的屁股他都打了,如今只是一些学生,大不了再打一顿就是了。如今高拱却说此事非同小可,这不禁让嘉靖帝心中反感。
“陛下,陛下让罗信负责修缮万寿宫的事情不过一天,此事就闹得沸沸扬扬,不仅是国子监的学生到宫门死谏,就是京城的大街小巷也都在谈论此事,传播的速度之快,引起的轰动之大,这里面不能不说有些蹊跷。”
嘉靖帝的目光便是微微一缩,徐阶的心脏也不由一跳。
“陛下,臣怕的是此事只是一个开始。”
“继续说!”嘉靖帝的目光变得冰冷。
“陛下,如今百官发不出俸禄,京城的百姓日子过得更是苦。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话,说不定就会引起京城大乱。”
嘉靖帝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对局势的分析已经到了十分敏锐的程度。嘉靖帝只是在瞬间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同时心中也明白,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推动,否则不会如此快的就发生宫门死谏的事情。
“黄锦!”
“在!”
“让锦衣卫和东厂给我查,将背后推动此事的人给我揪出来。”
“高卿,拟旨!”
高拱的脸色就是一喜,徐阶的脸色就是一变。自从他成为内阁首辅之后,为嘉靖帝拟旨的事情可都是他来书写的。如今嘉靖帝却让高拱来书写,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嘉靖帝已经开始口述,高拱开始书写。无非就是命令三大营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准备全城戒严。徐阶此时没有心思听,他的心中惊恐地在想,难道是陛下知道了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此事?
不会啊!
这件事情除了一两个人是官员在运作,余下的都是死士,这些死士是不会将他们供出来的。就算锦衣卫和东厂此时开始动手调查,也不可能找到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徐阶的心就是一松。不由偷偷地向着嘉靖帝望去,见到嘉靖帝的脸阴沉得都能够滴出水来。他的心又不由一跳,猛然间他发现了自己一个疏忽的地方。
嘉靖帝需要将事情探查清楚吗?
不!
不需要!
只要嘉靖帝心中对自己有怀疑就足够了!
嘉靖帝一旦怀疑了一个人,以后还会信任那个人吗?
身在朝堂,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得不到嘉靖帝的信任,以后还有路可走吗?
嘉靖帝有没有怀疑徐阶?
只要看看现在让高拱给拟旨就很清楚了!
这个时候徐阶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自己有些莽撞了,只是想着利用这次机会,一下子把罗信打垮,让罗信永世不得翻身,去掉自己这个危险。但是他忽略了嘉靖帝的感受,嘉靖帝是忌惮罗信,但是他更怕麻烦,如果因此引起了整个京城的骚乱,嘉靖帝会宁可放弃这次机会。
更何况……
如今是嘉靖帝对罗信考核的时候,如果罗信通过了考核,嘉靖帝还想用罗信。
特别是高拱今天对嘉靖帝说的那番会引起京城骚乱的话,对于嘉靖帝也好,对于徐阶也罢都是致命一击。
“还是操切了啊!”
徐阶心中叹息了一声,这要是严嵩还在内阁的时候,徐阶一定会夹着尾巴做人,凡是都三思而后行。自从做了内阁首辅之后,还是膨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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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章 下旨抓罗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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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高拱匆匆地离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了徐阶和嘉靖帝。嘉靖帝也不言语,屋子里便极为寂静,徐阶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颗心紧张到了极点。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嘉靖帝的声音突然冰冷的响起。
徐阶的心就是剧烈的一跳:“老臣……”
“去,去给朕解决那些书生!”
“是,陛下!”
徐阶弓着背离开了御书房,然后才慢慢地直起腰,擦了一把冷汗,慢慢地向着宫门外走去。他此时很为难,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些国子监的学生,那些学生可是正气凛然,自己如果强行压制他们,那他徐阶不也成了媚臣?
但是……
如果不压制,一旦引起了京城骚乱,别说他的内阁首辅了,就是他的仕途也走到头了。
在徐阶离开之后,御书房内的嘉靖帝轻喝了一声:“来人!”
“陛下!”一条身影走进了御书房,正是陈洪。
“罗信那边如何了?”
“据传过来的消息说,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些商人一个个走出了罗府的大门,然后一个个像是催命似的飞奔。”
“嗯?”嘉靖帝扬了一下眉毛道:“为何?”
“陈洪摇头道:“不知道!”
说到这里,陈洪低声道:“陛下,要不要奴婢派人抓几个商人问问?”
嘉靖帝瞪了陈洪一眼道:“你还嫌事情不够麻烦?”
陈洪便低下了头,嘉靖帝起身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深秋的风很猛,吹得嘉靖帝的衣襟飞扬。
“究竟罗信做了什么?让那些商人如此慌张?”
嘉靖帝的眉头拧了起来:“难道罗信准备强行募捐?让那些商人受到了惊吓?如果真是这样,如今国子监正在闹,这件事情就麻烦大了。罗信,如果你将此事弄得一团糟,可别怪朕杀了你,用来平息此事。”
嘉靖帝的目光变得凌厉,心中暗道:“虽然这样做会引起京城骚乱,但是借此除去罗信,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想到了这里,嘉靖帝浮躁的心平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徐阶就算是走得再慢,也终于走到了宫门外。目光向着宫门外一望,心中就是一哆嗦。
他见到此时外面不仅是数百国子监的学生跪在那里,此时还多了数十个官员。这数十个官员既不是属于高拱一方,也不是属于徐阶一方,而是在朝堂中自成一派的清流。
“你们……”
徐阶走到了那些官员的面前,气急败坏。仅是学生还罢了,如今这些性子倔得像头驴一样的清流也出来了,这事情可就大了。
“徐大人!”御史周唯一梗着脖子道:“如今北方百姓饥寒交迫,上无片瓦遮身,就是京城内的百姓也都有卖儿卖女的事情发生。而罗信却在此时为陛下修缮万寿宫,他将大明百姓视为刍狗,媚惑陛下,此等逆臣是大明祸患,请陛下斩之!”
“罗信逆臣,请陛下斩之!”数百人齐声大喝。
徐阶此时心中很是复杂,一方面听到如此多人死谏要斩罗信,他的心很舒服。另一方面,一旦压制不住这些人的情绪,没法像嘉靖帝交代。
“周大人!”徐阶柔声道:“陛下为一国之主,而陛下的万寿宫也确实破旧。罗信为陛下解忧,也许时间和方式不对……”
“徐大人!”还未等徐阶说完,周唯一就脖子一梗道:“陛下此时修建万寿宫,就是不思民苦。大明如今已经危在旦夕,陛下不想着解决民苦民忧,却想着修缮万寿宫,这与昏君何异?”
这周大人今日也是豁出去了,如今大明内忧外患,他这个正直的老人一直在隐忍,但是在刚刚经历了战乱,名不聊生之际,嘉靖帝却要修缮万寿宫……
用他心里的话说,那就是我们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你却要修缮万寿宫?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你却要修缮万寿宫?
难道就你嘉靖是人,我们都是狗?天下百姓都是狗?
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修缮万寿宫的事情就是引爆火药桶的一根引线,周唯一是真的忍不住了。所以他率领着御史来了,如今又听到徐阶为嘉靖和罗信辩护,这就更压不住火了,连昏君都骂了出来。
“砰……”
一只茶杯被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嘉靖帝脸色铁青,浑身都气得发抖。宫门外的一切动静都被东厂的人向嘉靖帝汇报得清清楚楚,当他听到周唯一骂他是昏君的时候,真有心把他给杀了。
但是……
嘉靖帝并不是昏君,也不是蠢笨之人,听到了高拱之前的提醒,他知道此时的局势非常微妙。别说杀周唯一,就是把他打一顿板子,恐怕都会引起更大的骚乱。但是让他忍下这口气,心中又憋得十分难受。
“徐阶在干什么?”
“徐大人还在那里安抚……”
嘉靖帝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的起伏。一阵脚步声传来,黄锦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嘉靖帝铁青的脸,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嘉靖帝睁开了眼睛,凝声道:
“查出来了吗?”
黄锦低着头道:“发现了几个死尸,线都断了。”
嘉靖帝的脸猛然胀红了起来,继而剧烈地咳嗦了起来,黄锦急忙上前,为嘉靖帝抚着胸口。嘉靖帝使劲儿地把黄锦推到了一旁。
“好!好!好!”嘉靖帝连道了三声好,嘴角渗出了鲜血。
“陛下!”黄锦和陈洪的脸上都现出了惊慌之色。
嘉靖帝抬手轻轻地拂去嘴角的鲜血,低头看着手指上的血,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声音如同鬼啸一般。
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嘉靖帝抬目向着门口望去,便见到了高拱走了进来。高拱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嘉靖帝如同鬼啸一般的笑声,心中就是一突,待他进门之后,迎面迎上了嘉靖帝利箭一般的目光,心脏便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急走两步,向着嘉靖帝拜了下去。
“微臣拜见陛下!”
“安排下去了?”
“回陛下,三大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嘉靖帝送了一口气,只要三大营做好了准备,他坚信京城乱不了。只是,京城虽然乱不了,这朝堂恐怕就真的乱了。这次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他嘉靖帝真就成了昏君。在民不聊生之际,自己却要修缮万寿宫,劳民伤财……
“徐阶……”
嘉靖帝的心中浮现出杀意,他不相信这件事情没有人背后推波助澜,那几个死尸就是证明。
“他的胆子真是太大了!”
嘉靖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望向高拱道:
“你从宫门处进来,那里的情况如何?”
高拱小心翼翼地看了嘉靖帝一眼道:“宫门外越来越多的官员加入了进来。他们请陛下收回修缮万寿宫的旨意,处罚罗信。否则他们就跪死在宫门前。”
“罗信在干什么?”嘉靖帝转过目光望向了陈洪。
“回陛下,罗信一直呆在府中,没有出来过。”
“去,让他来见朕!你亲自去!”
“是!”
陈洪退了下去,向着宫门外迅速地离去。来到了宫门外,便见到数百人跪在宫门前,徐阶正在那里劝说着,深秋的天气格外凉爽,但是徐阶的衣服却都被汗水湿透了。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徐阶回头一看,便立刻拱手道:
“陈公公,您这是?”
“唰!”数百只眼睛汇聚陈洪的身上,陈洪心中一动,便道:“陛下命咱家去宣罗侯进宫面圣。”
话落,翻身上马,带着几个番子都疾驰而去。宫门前就是一静,没有了争吵声,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之前的火药味也淡了下来。包括徐阶在内,这些人都认为这个时候嘉靖帝宣罗信进宫,应该就是收回修缮万寿宫事宜,并且处置罗信。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胜利的喜悦,静静地等在那里,等着看罗信狼狈前来的模样。
罗府。
大厅之上。
罗信和周玉等人坐在那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周玉等人的眉宇之间开始流露出忧虑。
“不器!”周玉望着罗信道:“他们会来吗?”
“会!”
罗信神色笃定地说道,周玉刚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心中便不由一喜道:
“他们来了!”
罗信的心中也是一喜,将目光望向了门口,门口出现了几个身影,当先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一步迈进了大厅,目光便落在了罗信的身上。罗信的心中就是一惊,来人不是那些商人,却是陈洪。便站起身形朝着陈洪施了一礼道:
“陈公公……”
“罗侯!”陈洪神色严肃地说道:“陛下宣你进宫面圣。”
罗信心中就是一沉,这个时候进宫,可以想象会是一番什么景象。宫门前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嘉靖帝承受不住压力,悍然处罚了自己,那么自己的一切计划都赋水东流。
“不能去!”
罗信的心中浮现出不能去的声音,现在绝对不是去面圣的时机。罗信朝着陈洪拱手道:
“陈公公,请您回禀陛下,不器此时还不能够去拜见陛下,待不器将事情处理完毕之后,会立刻前往拜见陛下。”
陈洪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你真的不肯去?”
罗信沉吟了一下道:“不是不肯去,而是陛下交给我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好!”陈洪点点头道:“你好之为之!”
话落,陈洪立刻转身离去。
皇宫门前。
徐阶和那些官员,学生静静地等待着,耳边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他们便霍然望去,便见到几匹马风驰电掣地奔腾而来。
是陈洪……
但是……罗信在哪里?
“陈公公……”
徐阶见到陈洪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便开口唤道。但是却见到陈洪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冲到了宫门口,跳下战马,向着皇宫内飞奔而去。
御书房。
“砰……”嘉靖帝一拍桌子,冷冽地喝道:“你说什么?”
陈洪跪在了地上道:“罗信他不肯来!他说他还没有完成陛下交给他的任务。”
“他在干什么?”
“在……喝茶……”
“喝茶……可有商人在他那里?”
“没有!”
“砰!”嘉靖帝再次愤怒地一拍桌子喝道:“去把他给朕抓来。”
“是!”
陈洪再次退了出去,这次他带着三十几个番子再次向着罗信府中奔腾而去。当宫门前的徐阶和那些死谏的人看到陈洪这个声势的时候,便知道嘉靖帝下令抓人了。一个个心中立刻便充斥着胜利的喜悦,窃窃私语了起来。
陈洪带领着东厂番子再一次来到了罗府门前,却见到鲁大庆站在门口迎了上来道:
“陈公公,请!”
陈洪冷哼了一声,迈步走进了大门。跟着鲁大庆向着里面走去,三十多个番子紧随其后,走了一段路,陈洪发现行走的方向并不是大厅的方向,心中便提高了警惕,寒声道:
“罗信在哪里?”
“回公公,侯爷在书房等您。”
陈洪目光变得深沉,不过却也没有再言语,他不相信罗信敢对他不利。这是哪里,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借罗信一个胆子,罗信也不敢对他如何。
来到了书房的门前,鲁大庆顿住了脚步道:“陈公公,请!”
陈洪目光就是一厉,很明显这是罗信要和他单独相谈。但是他却并不想,他要做的就是干净利落地将罗信抓回去,刚想要挥手令人冲进去,便见到书房的大门敞开,罗信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微笑地望着他,然后举步向着他走了过来,淡淡地说道:
“陈公公,里面请!”
“罗侯……”
罗信摆摆手止住了陈洪道:“陈公公稍安勿躁,我只是有几句话要和陈公公相谈。这几句话关系到陛下交代下来的任务,如果你听完之后,觉得没有道理,不器跟你走就是。只是这是秘密,不能够让太多的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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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宫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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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的心中便现出了一丝犹豫,而就在这个时候,罗信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他的跟前,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腕脉,含笑道:
“陈公公,请!”
陈洪的心中就是一凛,他此时才反应过来罗信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是大明的军神。他也是会武之人,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罗信会对他动手。此时罗信的大手扣在他的腕脉之上,他感觉到自己半个身子都有些发麻。
“罗信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想要造反?”
一想到这里,陈洪的心就紧张了起来,目光向着罗信望去,却见到罗信正平静地望着他微笑,正是这平静的目光让他心中一寒。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敢让人抓罗信,罗信就敢杀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对那些番子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
罗信含笑点头,拉着他走进了书房。鲁大庆在外面将书房的门关上。
进入到书房内,罗信便放开了陈洪道:“陈公公请坐!”
陈洪恶狠狠地瞪着罗信,罗信却含笑给他捧来了一杯茶,然后坐在了主位上道:
“陈公公请坐!”
陈洪琢磨了一下,就是现在和罗信翻脸,如果罗信真的要造反的话,他也不是罗信的对手,心中暗道:
“只要自己今日能够离开这里,罗信,你等着,咱家一定会置你于死地。”
悻悻地坐了下去,也不去碰那杯茶,只是阴阴地盯着罗信。罗信神色平静地望着陈洪。在陈洪第一次离开罗府之后,罗信就知道陈洪还会再来。而且再来的时候,恐怕就是带着嘉靖帝的旨意来抓他。在这个时候,他自然是不能够被陈洪抓走。
而且……
他突然萌生了一声想法,他在皇宫内一直没有内线,说不定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和陈洪搭上关系。他只是略微思索了一番,便认为自己和陈洪有合作的基础,而且自己应该还占据主动地位。这才有罗信离开大厅,在书房等待陈洪的事情发生。此时见到陈洪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罗信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微笑道:
“陈公公,你觉得我们两个是成为朋友好,还是成为敌人好?”
陈洪的神色就是一愣,他没有想到罗信会如此地犀利,将话说得如此公开。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心中涌起了怒气。
他是什么人?
他是嘉靖帝信任的内臣,是东厂厂公。虽然他被锦衣卫陆炳压制得厉害,但是却也没有把罗信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如今的罗信被嘉靖帝剥夺了兵权,那就是没有牙的老虎,不由得脸上就现出了讥讽,刚想要说什么,却又听到罗信淡淡地说道:
“我很年轻……对了,陛下没有被气到吧?陛下的身体还好吧?”
陈洪的目光就是一缩,听着罗信的第一句话和后面的两句话没有什么关系,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在这一瞬间,他的汗毛都悚立了起来。
罗信第一句是说的他自己的年龄,第二句却是关心的嘉靖帝的身体。作为嘉靖帝的近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嘉靖帝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在他看来,嘉靖帝的寿命也就没有几年了。别说几年了,在他看来,嘉靖帝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就是最近一个月,嘉靖帝就昏迷了两次。虽然都是很快醒了过来,但是这预示着嘉靖帝的身体已经到了十分糟糕的地步。
这让陈洪和黄锦这样的人心中十分惊慌,他们是嘉靖帝的心腹,一旦嘉靖帝死去,新皇登基,他们是一定没有好果子吃的。每一代帝王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心腹,他们这些先皇的心腹最好的结果就是被罢免了一切官职,过着凄惨的生活,苟延残喘。但是更多的情况是,这种生活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内功的竞争更为残酷,在他们掌权这数十年来,得罪了无数人。一旦他们失势,会有无数的报复接踵而来,那个时候他们死得会连渣都不胜。
所以,无论是陈洪,还是黄金都开始给自己寻找后路。他们都有意无意地向着高拱和徐阶伸出了橄榄枝,而且高拱和徐阶对他们都很客气。
但是,陈洪的心中依旧没有底。高拱和徐阶就是两个老狐狸,没有人比他陈洪更了解了。别看现在对他陈洪很客气,一旦新皇登基,高拱和徐阶未必会帮他。
但是罗信……
陈洪开始冷静了下来,细细地思索了起来。
这一思索,倒是让他对罗信期待了起来。
罗信在军中有着很高的威望,虽然此时在朝堂上官职不显,但是最近却被嘉靖帝提升为六uu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