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典狱长
翌日。
梦烟云孤独地坐在牢房中,手里不停地玩弄着从那张破旧的席子上拔下的一根茅草,双眼呆呆地望向窗外那片方形的天空。
关押他的牢房处于异端审判庭监狱的最深处,这间牢房历来都是用来关押朝廷眼中的危险分子,比如之前造反失败的林莽。
梦烟云对朝廷的做法十分不理解,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在北境战场上取胜、班师回朝,就会遭到异端审判庭的扣押。被关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和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梦烟云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牢房的铁门传来“咯吱”一声。梦烟云知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而打开铁门的,正是异端审判庭监狱的典狱长。
他一脸络腮胡子,身上一股酒气。腰间那一大串钥匙随着走动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那多达几百把钥匙中,不须一点提示,他都能轻松地找到哪一把能开启哪一间牢房。
令人好奇的是,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背着一把铁链缠绕的朴刀。那把朴刀已经生锈,但锈迹丝毫没有减弱它的锋利。据一名一直追随典狱长的狱卒所说,典狱长曾经右手持朴刀,左手握着铁链,将一名涅槃境初期实力的犯人一击斩杀在监狱中。其手段凶狠、雷厉风行,由此传遍整个异端审判庭。
梦烟云看着典狱长将饭菜放在地上,不禁暗笑。
“看来我果然是审判庭特别关照的对象。”梦烟云看了看地上的酒菜,苦笑着说道。
典狱长听后,脸上那层厚密的胡须微微抖动着,可笑声却并没有传出。
他从餐盘中取出两只酒杯,一个递给梦烟云,另一个放在自己这边。然后,他那双厚实粗糙的大手轻轻提起了白瓷酒壶,一时间,牢房内酒香四溢,可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梦烟云端起酒杯,仰起头来一饮而尽,之后拿起筷子,趁着酒兴贪婪地扫荡着眼前的食物。
典狱长什么话也没说,依旧自顾自地喝着小酒。酒过半斤,他却没有一点醉意,依然神采奕奕,行走起来健步如飞。
“典狱长好酒量!”
梦烟云不禁赞叹道。
他笑了笑,厚密的胡须下传来一阵粗壮、充满磁性的声音:
“帝都的酒虽好,可比起我家乡自家酿的酒,就略显逊色了。”
说着,他便陷入了对故乡的回忆之中。
“那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好酒啊。”
他品味着杯中的美酒,在浓郁的酒香中,任思绪飘回从前。
“帝都的米特尔酿酒工坊乃是百年老字号,这酿酒的手艺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皇家一直很喜欢米特尔工坊的酒酿,甚至将它列入国宴之中。我记得,米特尔工坊最得意的作品应该是当年风靡天下的美酒将军泪吧。只是如今这将军泪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赝品,使得米特尔工坊决定不再量产,否则对米特尔工坊又会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梦烟云细眯双眼,似乎在回想着当年将军泪的别样味道。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典狱长说道:“现在的米特尔工坊可不如从前了,莫说那将军泪,就连工坊传统的酒酿,也不再是从前的滋味。”
就在这是,典狱长将酒杯放在地上,那双滑稽的小眼睛突然折射出锋利的光芒。他盘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梦烟云,一字一句地说道:
“阁下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押到这里?”
梦烟云听后,说道:“这也正是我想要知道的。”
典狱长将那把玄铁锻造的朴刀放在地上,很显然,背着这样一个沉重的东西坐在地上并不舒服。他并不用担心梦烟云会将朴刀夺过然后越狱,他坚信,朝廷中除了他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拿起这把朴刀。
“阁下暗中加入了保守党,这没错吧。”典狱长说道。
见梦烟云点了点头,他才继续往下说:“如今朝中的党争日益加剧,在阁下离朝远征的这段时间内,反对党不停捏造阁下试图谋反的证据,其目的就是想让保守党在这场斗争中全线崩溃。”
“帝国法令上说的很明白,炽天机关不受任何审判机构的管辖,也就是说,异端审判庭无权管理炽天机关。一旦星熠王做出这种事,就是越职专权,必定会为帝国法令所不容。阁下身为炽天机关机关长,未遭遇停职之前,不受异端审判庭的管辖。所以阁下在这里被关押,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几天,陛下一定会下令释放阁下。”
“陛下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吗?”梦烟云不解地问道。
“就当前局势来看,陛下只是想先堵住反对党们的嘴,然后再来思考究竟要不要为了改革而推行新法。到那时,一定是阁下重新被启用之时。”
梦烟云听了,笑了笑:
“看来我早已卷入这场权力的斗争里,早就已经无路可退了。”
“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在这权力的漩涡中坚持下去了。”
梦烟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问道:“阁下告诉我这些,也有什么目的吗?”
典狱长轻笑一声,尔后回答道:
“按理说,我不会帮助任何一个离死不远了的犯人。但我暗中帮助了你,说明你对我有着别人无法具备的利用价值。”
“而且,我也是保守党的一员。我不希望到最后,反对党会针对保守党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清洗。”
“权力的游戏里,谁又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斗的呢?”
“友谊什么的全都是胡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恒不变的利益。”
梦烟云一言不发,但此时此刻却心潮澎湃。
他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突然有了全新的看法。
“权力的游戏里,如果你不能成功,那就只能去做失败者了。”
典狱长冰冷的话语回荡在梦烟云的耳畔,久久不肯散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见龙在田
林焱踱步在勤政殿中,眉头紧皱着,似乎在思考一些难以决策的事情。
党争?梦烟云?推行新法?
这些平日里朝堂上熟悉的字眼,此时此刻都成为了困扰林焱的难题。
很显然,结束党争是首要的任务,也是根本所在。
结束党争的必要决策,就是在推行新法和维护旧法之中,做出一个最合理的选择来。
可即便是选择了推行新法,这项艰巨的任务又要由谁来承担呢?
林焱首先想到的是丞相公孙羽,这位两朝开济的老臣,无论是在处理朝政中,还是在林焱心中有着重要的地位。
尽管玄帝执政后期,炽天帝国逐渐走向没落,可前期耀眼般辉煌的成就,归根到底还是公孙羽的辅佐有功啊。
然而林焱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公孙羽绝对不可作为推行新法的人。
公孙羽身为当朝丞相,无心干涉保守党和反对党的争斗,也没有想要卷入这场党争的意思,在两党之间一直处于中立状态。虽然从明面上看,这是推行新法的最佳人选,可一旦保守党狗急跳墙、反咬一口,这位迟暮的丞相,能够承受得起保守党近乎疯狂的攻击吗?
除了公孙羽,林焱大概就只能寄希望于朝廷中的大将们了。然而圣武将军辰凌刚刚下葬;征西将军赵侗远在西北边关;大将洛成梁从女蛮国撤军后一直镇守东南沿海一带;洛景天战死沙场;洛如淞随父镇守东南;雪天云年纪尚轻,不可担此大任;吴凯、战毅然、罗剑兰身在炽天龙骑军中,无法擅自离职;林立担任异端审判庭审判长,受法令限制,不可随意干涉内政;安阳公主林亦然虽练就一身武功,但毕竟也还是一个女孩子……
林焱不禁为此时的困境感到苦恼,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还被关在审判庭监狱中的梦烟云。
“或许应该启用他了。”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人选之后,能在林焱的支持下推行新法的人,恐怕就只有梦烟云了。
决定之后,林焱披上玄色大氅,只带了两名护卫,便即刻前往异端审判庭释放梦烟云。
……
异端审判庭。
典狱长见到林焱亲自前来,一反平日里醉醺醺的样子,“腾”地从那张“咯吱咯吱”作响的木椅上跳了起来,走在林焱的身边,带他寻找关押梦烟云的牢房。
两旁牢房中的犯人,见到林焱亲临,立即议论纷纷。
“原来这就是当今圣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老子十七八岁的时候还在早市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少年时就当上了皇帝。”
“唉,倘若能再来一回就好了。”
……
能够被关押在异端审判庭中的犯人,无一不是罪恶满盈的法外狂徒。异端审判庭每抓到一个犯人,就会在他的个人档案上扣上一个大大血红色獬豸头印记,标记着这个人曾经是异端审判庭的犯人。作为炽天帝国最高级的审判机关,獬豸印记是异端审判庭的专属标志。如果你在街上看到一群黑衣黑甲,腰间佩戴军刀,健步如飞的人,不用害怕,他们也许只是执行公务的普通巡捕;如果你看到的那群黑衣人,身上披着獬豸披风,那你就应该有所防备了,他们一定是异端审判庭的獬豸卫,他们从不随意出动,只要一出动,就必定会将逃犯捉拿归案。
然而事无绝对,倘若你看到的不是以上两种,而是衣袍上绣有飞鱼的黑衣武士,很抱歉,你遇到的是异端审判庭的精英部队,他们的名字叫飞鱼卫。他们身着飞鱼袍,手里的军刀取材自大陆西部产出的秘银,图纸由有着“武器大师”之称的修斯特操刀设计,削金断玉、坚韧无比。
如果很不幸,你成为了飞鱼卫追捕的逃犯,那你就应该有所准备。比起飞鱼卫,即便是帝国北境的守望者部队,也能算是见习杀手。他们才是真正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当你的名字登上了飞鱼卫的追捕名单时,你就要清楚地意识到,从他们倾巢出动的那一刻起,你的半只脚,就已经踏进坟墓了。
在典狱长的帮助下,林焱来到了异端审判庭最深处的牢房前。他接过典狱长递过来的钥匙,打开厚重的铁牢门,缓缓走进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进入牢房,林焱就皱起了眉头。这里充斥着尸体腐烂气味的空气令他五法忍受,如果不是看到梦烟云在草席上憜懒地躺着,他就真的将这股气味的来源当成是梦烟云腐烂的尸体。
“梦烟云,别来无恙啊。”
梦烟云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刻从草席上站起身来,对林焱行臣子之礼。
“罪臣梦烟云,参见陛下。”
此时此刻,牢房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林焱身边的一名侍卫将一壶御酒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了牢房。
现在,牢房中只剩下林焱和梦烟云两个人。
尊贵的玄色大氅,破碎的囚服,醇香的御酒,和牢房中令人作呕的气味……这一切都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不知是要衬托出光鲜亮丽,还是要反衬出黯淡无光。
林焱取过两只酒杯,倒上了满满的两杯酒。
借着透过牢房窗子投进来的微光,林焱终于有机会重新审视一下眼前的梦烟云。
不知是不是因为监狱乏味的生活,梦烟云的脸上已经看不见昔日的神采,目光变得呆滞、空洞。林焱这才有机会仔细地看着他,这个被他看作是良将的人才,原来也不过是比自己大了几岁而已,剥去一切光环之后,也不过是个孤独的年轻人。
在孤独面前,哪怕是万丈深渊,都变得太过浅显。
一个人能够承受的最大限度的孤独是多少?林焱不知道,梦烟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当一个人经历了亲情的众叛亲离、爱情的土崩瓦解、事业的门厦将倾之后,他便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孤独可以被量化吗?孤独有那么简单就能被量化吗?
恐怕谁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即便你身在监狱中,朝廷的事,你也应该有所耳闻了。”林焱突然开口,打破了牢房中死一般的寂静。
梦烟云端起酒杯,痛饮之后点了点头。
“党政加剧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即便如今的局势正在向有利于保守党的方向倾斜。”
林焱说道:“旧法在体制上的确存在着不少漏洞,这样的法律无法支撑起如今的炽天。所以,必须推行新法。”
梦烟云怔了一下。他之前猜到了林焱在这个问题上可能存在的倾向和主张,但他并没有想到林焱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这个问题,而且是在一个身在保守党的人的面前。
“朕可以立刻释放你,但你必须退出保守党,帮助朕推行新法。”
梦烟云略思索了一会儿后,没有再过多地说什么,只是使劲地点了点头。
很显然,林焱对这个答复很满意。他站起身来,从须弥戒中取出炽天机关的令牌。
“官复原位,一会儿会有典狱长来释放你。回去之后自然有人负责起草新法,你要做的,就是将新法推行,目的是让它在全国范围内顺利实施。”
说罢,林焱转过身去,离开了这黑暗的牢房。
梦烟云拾起炽天机关令牌,紧紧地握在手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是全新的开始,还是另一场巨大的政治阴谋?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变法前夕
“果然,一切都是未知数。”梦烟云喝下最后一杯酒,心中暗道。
这时,牢房的铁门被打开,典狱长粗壮的身影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他闻着这里令人作呕的气味,皱了皱鼻子,脸上那一丛厚密的胡须也跟着动了动。
“阿嚏!”
他打了个喷嚏,用手揉了揉鼻子,然后说道:
“陛下有口谕,让我现在就放你出去。”
说罢,他从腰间取下一枚钥匙,打开了束缚着梦烟云的手铐和脚铐,然后将一身崭新的官服扔给了他。
“兄弟,炽天机关的工作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穿得上的。好好珍惜吧。”
梦烟云接过典狱长递来的官服,嘴角掀起一丝笑意。
“这可不是普通的机械师工作服,而是炽天机关机关长的专用服装。”梦烟云心中暗笑道。
但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默默地披上了这件衣服。
“走吧。”
典狱长打开沉重的牢门,一道刺眼的阳光径直射进牢房中。
梦烟云活动了一下自己麻木的手脚,站起身来,走出异端审判庭监狱。
他刚刚抵达炽天机关,便有人送来一沓厚厚的文件。
“大人,这是陛下命军机处于前日连夜起草的新法。”
梦烟云接过这沓纸张,将其放在桌子上,一字一字地仔细阅读着。
他身边的人注意到,梦烟云越往下读,他的眉头就越皱紧了几分。
“想推行这新法,谈何容易!”
梦烟云这才知道林焱分配给他的任务是如何艰巨。
由于前朝法制的弊端,为如今的朝廷留下了大量的不安定因素。尚且不说别的,单是如今朝中那些食朝廷俸禄却不为朝廷分忧的老贵族,就为国库每年增加一大笔不必要的开支。这些贵族占有炽天帝国近四分之一的领土作为自己的封地,剥削封地上的人民,横行霸道。不顾朝廷和当地官员的警告强加税额、私自收取赋税来修建自己的府邸。每年年底,国库都会有一段紧张的时期,就是由于这些贵族视朝廷法令如无物,拒绝向朝廷进贡所造成的。
而且这些贵族的思想极其守旧,强抓着自己手中的利益不放。林焱在朝中多次提出要变法图强的主张,却遭到了这些贵族的联合反对。
如此看来,想要推行新法,这些贵族势力必须铲除。
梦烟云放下手中的新法草案,走出炽天机关,独自一人来到了勤政殿中。
“臣梦烟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手持朱笔的林焱听声,抬起头来,对梦烟云说道:
“平身。”
“谢陛下。”梦烟云站起身来,刚欲开口,就被林焱扔来的奏疏堵住了开口的机会。
“来,看看这本折子。”
梦烟云打开折子,一行刚劲的大字映入他的眼帘:
“直言天下第一疏。”
梦烟云笑了笑,然后仔细地阅读着。
“这是一个地方的官员上交到中央的折子,痛斥当地贵族横行霸道的行为。好玩的是,这家伙起了这样大气的名字,在最后却并没有题上自己的名字。”
梦烟云合上折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陛下,臣以为此人所言极是。”
“臣以为,想推行新法,就必须除掉这些守旧贵族的势力。否则新法将永远无法在全国范围内实施。”
林焱听后,轻点了点头:
“没错,朕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这些贵族都是曾经跟随先帝的部下,在前朝立下汗马功劳,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除去的?”
梦烟云听后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大可以下令,将贵族的封地分给他们的子孙,削弱他们的实力之后,再一举收回赐予他们的领地。”
林焱沉思了一会儿,轻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梦烟云也明白林焱的想法,这时候的情况的确是较为棘手的。朝廷中,保守党和反对党的争斗仍然日益激烈,这个时候推行新法,本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况且再加上削弱贵族的势力。这对于朝廷来说,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先退下吧。”
梦烟云将奏折放在桌上,然后离开了勤政殿。
推行新法迫在眉睫,然而新法最终能否被顺利推行,却并不被人所看好。
林焱突然想起了玄帝统治后期,帝国上下乱成一团的景象,炽天机关脱离了朝廷的控制;异端审判庭腐败无能,无法继续维持帝国的安宁;君王不早朝,基本荒废了朝政,使其日益松弛……
这些事情的连续发生,不都是因为当时炽天帝国的法制和国力,已经无法承担起这个超级帝国的重负吗?
每当这个时候,林焱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如果这次不推行新法,在自己执政后期是否也会像那样?
然而,这一切,在当前的情况下,全部都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林焱突然听到了铮铮的古琴声。
他不禁笑了笑。能弹奏出这般动人的古曲,也只有自己的妹妹林嫣然了。
林嫣然坐在勤政殿的屏障后,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琴声飘荡在半空中,飘荡在勤政殿内。
曲子和缓、平静,如深林中汩汩流淌的溪水,清凉干净。
林焱沉醉在这首乐曲之中,仿佛回到了童年时玩耍的森林,那种亦真亦幻的感觉令他无法自拔。
琴声渐渐归于平静,像是行走了八百里、不问归期的秋风,在一座秀丽的小山下暂时停下了它轻快的脚步。
突然,琴弦被狠狠地拨起,曲风在一瞬间转向急促。林焱的思绪从森林中被拉出,几乎是在眨眼间,就置身在一片荒凉肃杀的古战场之中。
铁马金戈、战旗飘舞、塞外狂风、刀光剑影。
林焱从未在任何一首曲子中感受到这样浓烈的杀伐之意。
就好像一个黑衣剑客伫立在荒山上,俯视着下方厮杀的军队,突然拔出腰间锋利的佩剑,向着山下的战场俯冲而去。
挡在前面的人都有罪,后面已经无路可退!
林焱只感觉到自己的头一阵疼痛,只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才没被这疼痛一拳打倒。
“停!”
他近乎疯狂地吼道。
林嫣然似乎被吓到了,她惊呼一声,然后跑向正饱受折磨的哥哥。
“我没事。”
林焱渐渐恢复了清醒,在林嫣然担心的目光下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什么曲子?”他突然问道。
“秋琳醉雨。”
林焱笑了笑,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四个字。
“秋林醉雨,秋林醉雨……”
只是在一瞬之间,他的轻笑,转变为大笑、狂笑。
“秋林醉雨!”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婚约
翌日。
勤政殿中。
与往常一样,林焱起得很早。勤政殿中堆积如山的奏疏令他时刻不敢松懈,即便这般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似乎也未能减少这些奏折的数量。
早朝之后,他便独自来到这里,开始批阅这些令他头痛不已的折子。
他刚刚派人将起草完毕的新法交给梦烟云,并命令他立即在朝廷中推行这套刚刚制定完整的新法。
“朝中那些守旧派的老顽固,又得拿这件事大说特说了。”
林焱不由得长叹一声。守旧派势力已经逐步在朝廷中根深蒂固,任是林焱如何采取措施,也不能将这股势力彻底铲除。
如今,铲除这股阻挡在炽天地国发展道路上的势力,只能靠梦烟云和他的新法了。
想到这里,林焱不由自主地为新法能否顺利推行担心起来。
可是如今,除了强制推行新法,还有其他别的办法吗?
南下远征,在一定程度上让林焱见识到了东夷和西戎联合起来之后的强大。林焱心里觉得,即便两国不结成联盟,以当前炽天的综合国力,也很难将其战胜。
在炽天帝国经历国难的那段艰难时期,东夷和西戎得到了飞快的发展。他们的军队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与炽天龙骑军相抗衡,即便是当初被炽天龙骑军认为是登不上台面的西戎火炮,也发展到了能摧毁机械战甲的恐怖地步。
林焱不敢想象,如果再不采取措施,炽天帝国将会被其他诸侯国落后多少年。
回顾炽天帝国史,天明帝元朔年间,明帝林彻一生穷兵黜武,对外扩张帝国领土,将帝国版图扩大到有史以来的最大规模。即使是在明帝执政晚期,他仍亲自领导了举世闻名的龙骑军渡江东征战役,炽天龙骑军全军出动,军队从炽天帝都出发,浩浩荡荡地向东行进,横穿落日之地,占领了落日之地以东的大部分地区。而后战船横渡东部的塞尔尼亚江,占领了东部广大沿海地区,并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获得了东部海域的全部制海权。
然而好景不长,天明帝征战一生,使得国库迅速空虚,留给了后世一个巨大的麻烦。为了解决这个麻烦,恢复炽天帝国的经济,太子林修夺权即位后,立即下令重整帝国。经过他坚持不懈的努力,炽天帝国逐渐恢复过来,而由于林修在位时年号为正元,所以这次林修改革也被称为正元改革,并载入史册。
如今,经历了几次规模浩大的战争,炽天帝国的国库再也无法支撑起整个帝国的正常经济运转,各地的藩王又盘剥当地府衙和百姓,这使林焱下定决心推行新法,削弱部分强横的藩王势力。
因此,林焱下令推行新法的主要目的,便是尽一切努力,削弱藩王势力,以此来巩固中央的统治、进一步提升帝国的综合实力。
林焱心里十分清楚如今浩瀚大陆的局势。炽天帝国作为百年傲然不倒的传奇帝国,明面上牢牢占据着大陆第一帝国的宝座。然而其他国家也不堪示弱,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垂涎着那至高无上的王座。他们一直隐藏在暗处,随时都会出动,夺取天下霸主的位置。
综合来看,推行新法势在必行。
林焱放下手中的朱笔,从宝座上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疲惫的身躯,走出这安静无比的勤政殿。
勤政殿外,白雪纷纷扬扬地从天际洒落至人间,将整个炽天帝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勤政殿外的树木披上了一层靓丽的银白色外衣,在冬天温和的阳光下显得透出晶莹的美感,令观赏的人目眩神迷。真是应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已经是仲冬时节了。”
林焱凝望着冬季淡蓝的天幕,感受着从北亚斯兰海吹来的冬季风。那股浩荡的季风与天幕猛地撞击在一起,带来阵阵冰冷彻骨的寒意,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冬天的气息。
林焱不禁想起帝国北境的守望塔。那里冬季的风光,应该会很美吧。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禁掀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将守望塔交给林漾守护,他很放心。
这两个同样经历孤独的少年,却经历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一个是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天子,另一个是守护帝国北境的坚盾。
他们的命运将会背道而驰,抑或是殊途同归。这个问题没人能说得清。
但可以确定的是,同样的孤独磨砺了他们的心境。
孤独是什么?
大概是在最热闹的地方,身边却无人相伴吧。林焱曾经这么想。
……
与此同时,梦烟云的新法已经初步下达到了朝中的各部门。
赞成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
保守党似乎再也无法忍受如今两派暂时和平的局面,几名保守党的朝廷重臣公然与新法叫板,并坚决反对新法的推行。
梦烟云有林焱特准的银龙令在身,然而对于这些守旧的股肱重臣,这象征着绝对权力和威严的银龙令似乎失去了它的作用。最终,梦烟云不得不使用强制措施,来使新法在朝中彻底实施。
他收起林焱赐予的银龙令,回到炽天机关中,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如今新法已经在朝中得以推行了,现在只需要进一步推行到全国,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梦烟云口中喃喃自语。
“推行到全国,哪里有这么简单啊……”
尽管如此,梦烟云仍然通过朝廷,将新法下达给地方的府衙。
一时间,全国上下掀起一场变法革新的热潮。
若干年后,这场浩浩荡荡的革新运动被载入史册,史称“神武革新”。
但此,已是后话。
此时此刻,梦烟云推行新法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听到新法顺利推行的消息后,林焱龙颜大悦,对梦烟云进行了嘉奖,并且亲自订下婚约,将安阳公主林亦然许配给梦烟云,十天后立即在洛河城成婚。
然而,一向谨慎的梦烟云这一次并没有意识到。
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向他悄悄靠拢。
此时此刻,异端审判庭中。
林立将从皇家赌场中获取的所有情报都放在桌面上,将公孙羽请来,一起分析着。
狄英、梦烟云……
这两个名字反复在一张张字条中出现,每一次出现都是那样的神秘、诡异,以至于深不可测。
“狄英暗中收兵买马,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我倒觉得真正要谋反的并不是梦烟云,而是狄英。”
林立说出了他的想法。
“根据王广在异端审判庭中的口供,梦烟云也参与进了这次谋反。”
公孙羽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呈堂证供”,缓缓说道。
林立突然问道:“可如今我们怎么来证明这份口供的真实性呢?”
“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太多的势力,狄英、梦烟云、保守党、反对党、皇家赌场,甚至是丁家少主。如今,丁家少主丁毅暗中接受狄英贿赂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也就是说,丁毅和狄英,早已是同一阵营的盟友。”林立说道。
公孙羽听后,略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
“那便按陛下的旨意,借助这次事件,对帝都中一切不必要的因素做一个大清洗吧。”
“陛下将梦烟云和安阳公主的婚礼定在十天后,所以,异端审判庭只剩下十天的准备时间了。”
说罢,他便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离开了异端审判庭。
林立目送公孙羽离去,随后,他运转起体内的元气,身形一动,消失在异端审判庭议事厅中。
下一秒钟,他出现在勤政殿外,径直向勤政殿走去。
这一次,他决定面见林焱,共同商讨。
第一百八十九章 皇家赌场
林立手掌放在佩剑的剑柄上,身着异端审判庭标志性的黑色软甲,步入勤政殿中。
“臣星熠王林立参见陛下!”
林焱听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说道:“五弟请起。”
“谢陛下。”
林焱看着身着战斗装的林立,饶有兴趣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次从审判庭前来,想必是有要事相见吧。”
“正是。”
说罢,林立将身上携带的证据递给勤政殿中的宦官,由其承交给林焱。
“陛下,这是异端审判庭收集到的所有证据。”
林焱一一查看这些由审判庭收集到的证据,一件件仔细地翻阅着。
在这些呈堂证供中,有梦烟云涉嫌受贿的信件、有近期以来炽天机关在各方面消费开支的单据、有私下里对炽天机关的调查,还有林立从异端审判庭买来的,狄英雇人杀害两名狱卒的情报。
林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如今局势的复杂和混乱,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丁家作为朝廷以外的家族势力,也因为少主丁震暗中帮助狄英招兵买马、重金贿赂梦烟云,而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现在必须要采取一些行动了,不能再任由这场争斗继续发展下去。”
林焱轻闭双眼,一时间,许多熟悉的字眼在他脑海中涌现出来。
“梦烟云、狄英、丁家、皇家赌场、丁震……”
“这些不必要的因素,都要从炽天帝都中永远地清除掉。”
他手指轻轻敲着龙椅的扶手,安静地思考着。
突然,他睁开双眼,锋利的目光望向林立,语气冷静而又坚定:
“一个一个清除掉,连根拔起。第一个,皇家赌场!”
……
沿着异端审判庭监狱的地下密道,林立再一次来到了皇家赌场中。
他十分讨厌这里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声音,赌桌上骰子跳动的声音令他头疼不已。帝都中无业游民在赌场中不停地大喊大叫,更是让他心生怒气。
然而,他不能发怒,也不能表现出心中的愤怒,因此他不得不将心中的怒火强行压制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前来的主要目的是执行任务,虽然皇家赌场迟早会被异端审判庭彻底消灭,但今天还不是时候,明天也不是。
他必须在洛河城婚礼举行的前十天内,在皇家赌场中收集到有用的情报,尽管这可能会费尽周折,但他知道,在皇家赌场中,从来就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他披上了一件黑色斗篷,戴上巨大的兜帽,推开门步入皇家赌场。
这里各种味道混杂的空气使他不想继续待下去,但他依然没有退出,他向前走着,经过吧台时随手取下了一瓶烈酒,一切动作都显得那样轻车熟路。
他打开瓶盖,挑了一张就近的赌桌坐下,看着他们正在进行的赌博游戏。
不停地有金币被赌徒扔到赌桌上,赌徒们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吵闹:
“五百个金币,押小!”
“五百个金币就敢来这里混,真是可笑。”一名身着水手服的男人嘲笑道,“我押一千个金币,押大!”说着,他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刚刚押下赌注的人,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一千二百个金币,小!”
“老子押大,两千!”
……
骰子在竹筒中跳跃着,碰撞着竹筒的四壁。庄家轻笑着,看着那些满眼期待,等待着结果出来的人们。
“真是一群嗜赌如命的家伙。”林立心中暗道。
忽然间,骰子静止在桌面上,竹筒掀开,骰子上鲜艳的点数刺激着赌徒们浮躁的心。
“该死的,是大。”
那堆沉甸甸的金币被拢到一起,收入到赢家的囊中。
“老子不服,这里面一定有手脚!”一名输掉了所有资本的赌徒手指着赌桌上静止的骰子,激动地像是要跳起来。
林立见此情景,手指一抹须弥戒,取出一袋金币,随手扔在赌桌上:
“这是我替他押的,押大,赢了之后五五分。”
那人看着林立,眼神里充满着感激。
“这位大哥,你这袋子里的金币有多少?”
林立轻笑了一声,回答道:
“不多,七百个金币,还有两张三万金币的支票。”
霎时间,语惊四座,身边的人纷纷下注。
“三千,押小!”
“五千,老子就不信了,押小!”
“都给爷滚蛋,一万,押大!”
就在这时,林立听到赌场门口处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他的身后是几个大汉,抬着三只沉甸甸的黑色木箱,他们经过时,林立隐约听到了木箱中传来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旁边,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看那个走在前面的趾高气扬的家伙,听说那是丁家少主丁震。这些箱子里装的啊,都是他收了狄英的钱,给狄英买的兵器。”
“那为什么要从赌场里运过来?”
“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炽天的法律上写得清清楚楚,不经过异端审判庭武器部批准,私自购买武器是杀头的大罪!丁家的武器是经过了审判庭的批准才购置的,丁震买的这些,都是私自做主,而且是从黑市上买来的,一个个锋利无比,个个都堪称是杀人利器。”
这时候,赌桌上出了结果,然而林立顾不上这些,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问道:“你说的可都属实?”
那人看着林立,说道:
“那还能有假,句句属实。要是有半句假话啊,我这颗脑袋就是你的。”说着,他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林立摘下头上的兜帽,运转起体内的元气,瞬间移动到丁震的身前。
一股元气附着在他的手掌上,他一掌推出,涅槃境强者的力量冲击在丁震的胸口上。
“噗!”
丁震受到这一重击,身体向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一连砸翻了好几张赌桌。
丁震右手捂着胸口,歇斯底里地喊道:
“都给本少爷上,杀死这家伙!”
只见林立拔出腰间的佩剑,从须弥戒中取出异端审判庭的审判长逮捕令,环示四周:
“异端审判庭审判长林立在此,谁敢造次!”
第一百九十章 心照不宣
看着林立手中的审判长逮捕令,四下涌上来的丁家侍卫立即停止了进攻,丁震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们都在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异端审判庭,在炽天帝都中是最神秘的朝廷执法部门。在黑道上,异端审判庭仍以其雷厉风行的办案手段,令那些逍遥法外的恶棍们闻风丧胆。当初设立异端审判庭时,天文帝给了它绝对的权力:服从便将其逮捕,不服从可以直接将其击杀!
因此,任何人在惹上异端审判庭时,都会仔细地想一下自己举动的后果,然后才敢决定是否按计划行事。
在皇家赌场中迎面撞上异端审判庭的人,而且还手持审判长逮捕令,这使丁震有些做贼心虚,内心中充满了恐惧。但他知道,自己作为丁家少主,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些许的胆怯。于是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剑尖指向前方的手持军刀的林立。
“给我上!杀了这个家伙!这里是皇家赌场,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话音刚落,刚刚那些犹豫不决的丁家侍卫就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冲向林立。
林立冷笑一声,运转起体内的元气,腾空而起。
“炽天剑诀――剑噬苍穹!”
一道无坚不摧的剑光暴掠而出,向着下方张皇失措的丁家侍卫疾斩而去。
“轰!”
一声巨响从下方传来,皇家赌场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幽深的沟壑。
丁震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着,精钢锻造的长剑“叮”地一声,掉在地上。
“丁震,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林立手握军刀,从半空中向着丁震俯冲而去。
丁震手指在长剑表面轻轻一抹,一道滔天般的巨浪顺着剑刃的方向暴掠而出。
随后,林立便听到一声长啸,一头巨兽稳坐在这道巨浪上,被汹涌的波涛缓缓推上半空。
见到这头巨兽后,林立心中一惊,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军刀。
很显然,这头叫不上名字来的神秘妖兽,就是封印在丁震手中长剑内的剑灵。
“与异端审判庭抵抗不会有好下场,丁震,束手就擒吧!”
林立体内的元气自体表喷薄而出,形成一件致密的火属性元气铠甲,覆盖在林立的身体表面。
林立手握军刀,冲上高空。
“炽天剑诀——一剑破空!”
一声厉喝响起。火属性元气在剑尖处凝聚成一道狭长锋利的剑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高空中肆意咆哮的巨兽。
然而,林立在发动了这次攻击后,并没有将全部力量集中起来打击剑灵,而是脚踏龙影身法,以极其刁钻的角度飞速移动,最终来到了丁震的身旁。
“砰!”
林立击落丁震手中的长剑,强迫剑灵回到了长剑内。
下一刻,丁震感觉到颈部传来一阵冰冷。因为林立手中的军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修斯特那家伙设计的军刀可真是销金断玉。”林立冷笑着说道。
“走吧,乖乖跟我回审判庭接受审问。”
随后,他一抹须弥戒表面,将地上那几只装有兵器的沉重的黑箱子全部收入须弥戒中。然后押送着丁震,走出了皇家赌场,顺着密道回到了异端审判庭。
这件事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只是几天,便传遍了炽天帝都内的大街小巷。当然,也传入了冷月城丁家的耳中。
丁凌霄听到这个消息后大为震怒,丁震背着他私下里帮助狄英购买兵器,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丁家各长老听到消息后,也纷纷向族长丁凌霄进言,废掉丁震的少主地位,重新选择丁家少主。
私下里购买兵器,本就已经违反了炽天的法律,再加上暗中帮助策划谋反,这更是罪加一等。也许是丁震知道,此次自己肯定是难逃一死。所以他十分配合异端审判庭的审问,并说出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狄英起兵谋反的时间定在梦烟云洛河城婚礼的当天。那一天,帝国各界人士都会前往为梦烟云贺喜,其中必然会有林焱和李雯雯二人。狄英挑在这个时候谋反,就是想要趁着众人酩酊大醉之时,将参加婚礼的所有人屠杀殆尽,然后转头杀向炽天帝都。
异端审判庭大为震惊,立即将这条情报禀报给林焱。然而林焱听后并没有什么剧烈反应,他只是冷笑着。谁都能看得出来,那冷笑中蕴含着的不仅仅是对狄英、梦烟云等人的嘲讽,还有一丝杀伐之意,那种上位者特有的杀伐之意。
……
十天后。
清早,太阳慵懒地从山尖缓缓升起,炽天帝都从夜晚的美梦中醒来。
人们都纷纷起了个大早,帝都内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安阳公主林亦然就要出嫁,全城的人都想要一睹公主殿下的风采。
“听说安阳公主可是个绝世美女!”
“可不是嘛,皇家那几个公主,哪个不是绝世美人啊,个个都貌美如花。要是远嫁到别的王国啊,未来那肯定是母仪天下的王后。”
“我可听说啊,这安阳公主不但人长得漂亮,那一身武功也是无人能比。单是那一对蝴蝶刀,就舞的你眼花缭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街道两旁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而林亦然其人,则成了他们讨论的焦点。
他们的言语虽然并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但一字一句中,尽是流露出对林亦然和梦烟云的新婚祝福。
此时此刻,凤仪殿内。
林亦然身穿传统的红色婚纱,头戴华丽的凤冠。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鬓堆金凤丝。即便是那价值连城的流苏金步摇,也比不上她此时的明艳动人、美丽大方。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身如巧燕娇生嫣、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她的一颦一笑,可能就会引起两位痴情的君王之间的战争。
“时辰到!”
侍女扶着林亦然走出凤仪殿,走上那辆早已停在凤仪殿门口的马车。
那辆马车是林焱早已为林亦然准备好的,车厢前面是三匹强健有力的白马,车厢是工匠用上好的木材打造而成的,以琉璃、金箔和红玛瑙巧妙地装饰,配以流苏及婚礼时喜庆的红色,一切都显得如此浑然天成。就连白马的身上,也披上了挂满流苏的马鞍。后来据人估计,这辆婚礼时林亦然所乘坐的马车,造价就高达近十万金币,相当于炽天机关制造两台天弓战甲所用材料的总花费。
马车缓缓开动,炽天龙骑军风部队分列成两对,在两旁护送林亦然所在的马车。他们顺着凤仪殿前的大道行进,穿过龙吟殿前,顺着那条能够直通城门的街道,笔直地前进着。
街道两旁的人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辆缓缓行驶的马车,林亦然轻轻掀起红盖头,从透过车窗的红纱,观看着路两旁的百姓们。
就在这时,一匹通体火红色的战马经过了马车。林亦然知道,那是林焱的御用战马燎原火。
林焱在私下里曾与她,说过将不会参加她和梦烟云的婚礼,但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透过那层红纱,她看到了林焱,看到了他那坚定的眼神。
她瞬间就明白了哥哥的意思,轻点了点头。
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的沉默中,心照不宣。
此处无声胜有声。
王之盛宴 姮娥(上)
他背着沉重的弓箭,独自站在河岸旁,拉弓搭箭,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天边飞过的大雁,箭矢随着大雁的飞行而缓缓移动。
她喜欢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双手撑着绯红的脸颊,看着他那健壮的身影,心猿意马。
他每次总是会冲着她笑一笑,然后拎着刚刚打下的猎物,以及那把缠满粗布条的弓,微笑着走回河边的小屋。
而她则会目送他的背影在落日下渐行渐远,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
她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是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
她和姐妹们玩耍,不小心闯入了这片被称为“云水之森”的森林里――云水尊者在这片森林内修道,大彻大悟后,为这片森林留下了这样一个名称。云水之森一直是这片大陆上妖兽密集的地区之一,因此很少有人闯入。即使是尧的军队,也不敢贸然闯入这里。
正当她被一头妖兽盯上,并一路逃跑的时候,在林中练习箭术的他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即赶来,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一箭正中妖兽的头颅。
“好帅啊!”她躲在他的身后,手指不自然地摆弄着衣角,脸颊微微泛红,心里不停地小鹿乱撞。
“姑娘,你……没事吧…”他看着她的那副样子,脸上拉下了几条黑线。
接着,他将弓重新背上后背,向她伸出了手掌。
“我叫羿。”
“我叫姮娥。”她握住了他那有力的大手,双颊泛红,微微抬头,看着他那张俊逸的脸庞,脸上写满了少女的羞涩。
“想不到人也这么帅。”她心中暗道。
他微微一笑,说道:
“你的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吧。”
姮娥听了,使劲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他们两人说笑着。羿为她讲着那些有趣的故事,逗的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时候姮娥才知道,羿是尧手下最厉害的弓箭手,箭术精湛,百步穿杨。
“好了,到了。”
羿为她打开木屋的门,将她送到屋子里。看着她点起屋子里的灯火,才缓缓离开。
“后会有期。”
羿轻轻关上屋门,之后离开了院子。
姮娥站在木屋的窗台旁,看着他那健壮的身影。
“这算是一见钟情吗?”
姮娥关上窗户,独自站在窗旁,体验着这种甜美的感觉。
……
还是和往常一样,羿拿着自己打下的猎物,走到姮娥的身旁。
姮娥看得太过于入神,以至于没有察觉到他正在向自己走近。
她回过神来,看着河边盆里那一些待洗的衣服,这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了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天啊,这些衣服,我还没有洗!”
羿轻笑着,手指滑过姮娥柔软的脸蛋。他将猎物放到一边,蹲下来,握住姮娥的那双纤纤玉手。
“来,一起洗。”
说着,羿便握着姮娥的双手,与她一同洗起衣服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姮娥挣脱羿的手掌,站起身来。
羿微笑着,将姮娥搂到自己的怀抱里,手指玩弄着姮娥顺滑的秀发。
任时光飞逝,也带不走她的风华。
“这么害羞啊。”羿凑到她的耳旁,调侃道。
姮娥的身躯微微一颤,从羿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我……我还有事。”姮娥快步跑到河边,抱起盆里的衣服,“下次再说。”她抱着那些衣服,向着远处的木屋跑去。
羿无奈地笑了笑,他深知姮娥这样的性格,也知道怎样哄这个小公主……理论在他心里早已滚瓜烂熟,可他总是不能运用的得心应手。
他笑着,摇了摇头,看到木屋中亮起微弱的灯火之后,方才缓缓离开。
王之盛宴 姮娥(中)
他依旧来到云水之森,练习箭术。
他取下烈日弓,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白羽箭,将其搭在弓弦上,箭尖对准远方一只正在狂奔的火眼狻猊。
即使是在云水之森中,狻猊这种妖兽也并不多见。传说龙生九子,其中一个表是狻猊。而火眼狻猊,也是狻猊族群中的一种特殊变异体。经过变异之后,它拥有了一双火红色的双眼,同时也赋予了它远超其他狻猊的强大战斗力。
羿猎取火眼狻猊,一时想取那对火眼,融为火属性元气后用于淬炼烈日弓。二是剥下狻猊的皮,做成一件兽皮袄,在冬天里用来保暖。
“嗖!”
尖锐的破风声响起,那支箭矢脱离了弓弦,飞快地冲向毫无防备的火眼狻猊。
羿走过去,拔出射穿狻猊头颅的那支箭矢,将狻猊沉重的尸体从地上拎起,取出那把随身携带的短刀,飞快地在狻猊的尸体上划过。
不大一会,他就将狻猊的皮剥下,剩下的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便索性扔到云水之森的深处,等待其他妖兽前来取食。
他运转起体内的风属性元气,将那对火眼包裹在其中,慢慢地将其炼化。
突然,他感觉到,周围的火属性元气含量正在迅速增长,对其他属性的元气形成了强有力的压制。
他知道情况不对,立即撤出云水之森。然而,就在他离开云水之森的那一刻起,整片森林尽皆葬身于一片火海之中。
他亲眼看到,在四面八方,升起了一个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它们共同登上天空,仿佛在与彼此一争高下。
羿定睛一看,天边一共出现了十个太阳!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上掉下,重重地砸在大地上。然而,它并没有立即停止运动,而是继续向前推进、滚动,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漆黑的痕迹。
人们慌乱地逃跑着,躲避着这个炽热的大家伙。尖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人因为体力不支,从逃亡的队伍中脱离,被火球从身体上碾压而过,被烧成一堆焦炭。
羿扇动青色的元气双翼,手臂一挥,大量青色风刃向着下方暴掠而去,深深地插进地面,暂时阻挡住了滚动的火球。
在风属性元气的压制下,火球正在慢慢地被风属性元气炼化,化成无数元气粒子,逐渐消散在半空中。
然而,天边那十个太阳却越加猖獗,不停地释放出热量,肆意地焚烧着下方的一切。
羿身形一动,出现在了一片广袤的大荒原上。他背着沉重的弓箭,一把扔掉披在身上的兽皮袄,仅仅穿着一件短小的兽皮上衣,赤脚行走在炙热的大荒原上。
天边,十日并出。炽热的日光烘烤着大地,刚刚有了好势头的禾苗,只在一瞬间就枯萎了。农夫龟裂的手掌捧着烤得漆黑的禾苗,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滚滚东流的大河,水量也开始有所减少,逐渐露出古老的河床。人们纷纷从自家的茅草屋中取出制作简陋的水瓢,舀着河水止渴。河边,一个小女孩小手碰着沉重的水瓢,贪婪地饮取那来之不易的水。水滴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下,打湿她身上的衣服。在那被晒得黝黑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晶莹的痕迹。
羿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他允许拉弓搭箭,一箭射下一个太阳。
一个个太阳从天空中落下,一道道灿烂的余晖在天空中划成一道绚烂的轨迹。羿早已满头大汗,他取出箭筒中最后一支箭矢,想要将那最后一个太阳也一并射下。
箭矢暴掠而出,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挡,生生折断。
“且慢!”
那声音,雄浑、沉重,仿佛天际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鼓声,震耳欲聋。
对于这个声音,羿再熟悉不过了。
除了他,无人有这样的声音。
除了他,无人有这般强大的威压。
帝尧!
“羿,留下它吧,让它为天下黎民百姓造福。”
说罢,那股元气再次席卷而过。大地重新恢复生机,被烧毁的云水之森,又重新生长出了新的树木,干涸的河床,如今再次滚滚东流,川流不息。
羿惊叹不已,原来这就是帝皇境强者的力量。
一念之下,天可补,山可移,日月可复,唯有道法难逆。
因为帝皇境强者,就已经化身为道。他们的心,就是道。
三界十方,万法唯心。
羿收起烈日弓,恭敬地说道:
“谨遵大王旨意。”
王之盛宴 姮娥(下)
羿射日成名后,许多人慕名前来拜羿为师,学习箭术。
尧也为羿和姮娥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恋爱了很长时间,二人终于修成正果,迈进了婚姻的殿堂。
羿和姮娥开辟了一个面积很大的院子,并立上了一些箭靶子,作为羿和弟子练习箭术的地方。
在羿的众多弟子中,有一个最受羿的器重。但并不被师母姮娥看好,并且被她认为是心术不正的奸邪之徒。
羿回到家中,将门关上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带着金色花纹的红色盒子。
“这是什么?”姮娥疑惑地问道。
羿看了看四周,确定不会出现“隔墙有耳”的情况出现后,才肯说道:
“这是我在西王母处求来的长生不老药。”羿握住姮娥的手,将其放在姮娥的手掌中。
“这……这么贵重的东西……”姮娥看着羿,说道。
羿伸出手指,冲着姮娥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说道:“好好保管,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说罢,羿微微一笑,轻轻在姮娥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姮娥伸出手臂,将羿紧紧地抱住。
“明天你就要和弟子外出狩猎了,一定要小心啊。”
羿笑了笑,用那爽朗的声音说道: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姮娥嫣然一笑:“你没事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而与此同时,屋外那个偷听已久的身影也离开了这里。
……
第二天,羿带领弟子外出狩猎,狩猎的地点,正是妖兽横行的云水之森。
姮娥将那长生不老药放到自己的梳妆盒里,略微打扮后,走出木屋,准备打扫一下院子。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被人踹开,那个熟悉的身形走进木屋中。
“蓬蒙?你来干什么!”
在姮娥的眼中,蓬蒙一向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到这里,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姮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退到梳妆台前,右手紧紧抓住了那个梳妆盒。
“师母,我来要一样东西。”蓬蒙冷笑着,指了指姮娥手中的梳妆盒。
“我要长生不老药!”突然,蓬蒙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近乎发狂地吼出了这句话。
紧接着,蓬蒙向着姮娥步步逼近。
姮娥大喊道:“蓬蒙,你不要乱来!”
蓬蒙阴笑一声,紧紧抓住了姮娥的左手臂。
姮娥见此情景,右手迅速打开梳妆盒,取出了那一枚长生不老药,吞了下去。
蓬蒙再也无法抓住她,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飞到半空中。
她越来越高,直到飞上高空,飞进夜空那一轮金黄的圆月,逐渐与其融为一体。
……
羿回到家后,一剑杀了蓬蒙后,和弟子们发疯似地到处寻找姮娥。
他冲出木屋,抬头看到了那一轮金黄的圆月。
月光中,一个曼妙的身姿,酷似姮娥。
……
林焱合上书,看着坐在旁边的李雯雯。
“好美的故事。”李雯雯说道。
“是啊。”林焱轻点了点头,嘴角掀起一丝笑意。
夜空如洗,月亮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明亮。下方的炽天帝都,灯火通明,人们在屋外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一块块月饼,一家人团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在月光下度过一个快乐的夜晚。
“中秋快乐。”林焱突然转过头来,微笑着对李雯雯说道。
李雯雯笑了笑:“你也是,中秋快乐。”
说罢,林焱轻轻地搂住她,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说你的肩膀会借给我一辈子。”
“那我就一辈子都躺在上面,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一辈子了。”
林焱笑了笑,之后伸出小指:
“没错,一辈子都在一起。”
李雯雯轻笑着,脸颊掠上一抹微红的云霞。她也伸出自己的小指,和林焱的手指轻轻勾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要算数。”
“拉勾上吊,一定哦,不许骗人!”
王之盛宴 爱别离(上)
皇城高,高万丈,青石板街玉盘悬。
玉盘悬,婵娟暖,独映帝都落雁楼。
落雁楼,温老酒,清香直上飘天宫。
天宫寒,铜镜冷,遥对青天楼外楼。
这首耳熟能详的歌谣响彻在炽天帝都的大街小巷,孩子们哼着这首童谣,在帝都悠长的青石板街上蹦蹦跳跳的。他们手中拿着糖葫芦或风车,在帝都繁华的集市中穿梭着,一会看看这里,一会又逛逛那里。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幽深的巷道中,久久不肯散去。
这里是炽天帝都夏季的早市,人潮拥挤,将整条街堵的水泄不通。
一个小女孩手中拿着波浪鼓,自己一个人行走在长长的街道上。波浪鼓两侧的小鼓槌轻轻地敲打在牛皮鼓面上,“叮咚叮咚”地响着。然而这点声响在嘈杂的早市中,微弱地可以被人耳忽略。
不知谁在远处大喊了一声:“让路!”嘈杂的街道一瞬间宁静了下来,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渐行渐近。人们纷纷退到路两旁,为来者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来。
然而小女孩并没有退后,她依旧自顾自地玩着波浪鼓。听见那阵马蹄声渐渐接近,她好奇地转过头去,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看着远处奔来的战马一眨一眨的,颇为可爱。
突然,一阵劲风在街道中掠过,“咚”的一声,小女孩手中的波浪鼓掉在了地上。她撅着嘴,跺着小脚丫来表达自己的生气,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溜溜地打转。
眼看她就要哭出声来,前方一名青年跃下战马,捡起掉在地上的波浪鼓,蹲下身来,笑着将它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柔软的小手接过波浪鼓后,立刻破涕为笑,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她轻轻地跺着双脚,开心地笑着,摇着手中的波浪鼓。
青年俊逸的脸庞掠过一丝笑意,他跃上战马,带领着身后的军队继续前进。
“看到没有,这就是朝廷的龙骑军!”
“那身铠甲真是威风啊,老子一生也穿不上这等铠甲。”
“听说为首的那个将军,就是当今的太子林玄。”
“真是仪表堂堂……”
……
顺着这条街道一路行进,便是宫城了。
炽天帝都占地面积庞大,整个帝都分为皇城和宫城两大部分。其中,宫城是整个帝都的核心所在。宫城位于帝都中心,而宫城的中心,便是皇帝每日听政议政的地方――龙吟殿。
青年行至龙吟殿前,跃下战马,左手轻抚佩剑,独自一人步入龙吟殿中。
他大步上前,双手作揖,用洪钟般的声音说道:
“儿臣参见父皇!”
“玄儿免礼。”
“谢父皇。”
林玄说道:“南方战乱已经平定,儿臣率领众将士沿大道赶回帝都。此役共伤亡一千一百人,毁损机械战甲十件、巨型火炮两架。但一举拿下了西南四城,平定了西戎蓄意挑起的战乱,凯旋而归。”
“好!”听后,天成帝龙颜大悦,“传朕旨意,奖赏三军将士!”
“谢父皇。”
“父皇。”林玄突然说道,“儿臣在军中听闻,北上的飞虎铁骑旷日苦战,却难以攻下北境的沧澜城。”
提到这个话题,成帝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段时间,战报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其内容也无非是沧澜城久攻不下,军备物资告急等等,这也是令朝廷十分苦恼的一件事。沧澜城北连妖龙腹地,南抵北境守望塔,又有险峻的地势作为保护,实在是易守难攻。成帝派兵挥师北上,打击北部妖族,却因为沧澜城守将不肯,而迟迟不能进入妖龙腹地中。
“这沧澜城,算是个中立的城市。既不属于我炽天,也不属于妖族。占领沧澜城的,是当初浩瀚大陆名震一时的强者杨战霆。朕记得当年,西方教皇国曾想要吞并沧澜城,将这座城市作为他们的制造机械战甲的基地,却被杨战霆率领一支骑兵击退。从此再也没有哪个国家敢于染指沧澜城。”
林玄听后,略思索了一会,说道:
“儿臣愿率龙骑军火部队,攻下沧澜城。”
霎时间,龙吟殿内一阵沉默。
不久后,这阵沉默才被打破。
“这可不是儿戏。”成帝的语气中透出一股令人敬畏的严肃。
“军中无戏言。”林玄的话语自信而坚定。
……
翌日。
林玄率领火部队,沿大道北上,顺利抵达沧澜城外。
林玄手握长枪,稳坐战马,来到阵前。
“来者何人?”
沧澜城的城墙上,突然出现一个曼妙的身影。她手握长矛,冲着城下的林玄喊道。
“炽天,翊军王林玄。”
“呦,来的还是个王爷。可惜了,我家小姐有令,任何客人来都不能开城门。就算是炽天的皇帝过来也不行。”
林玄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他看了看沧澜城的四周以及城墙,回答道:
“那就休怪客人无礼了。”
“攻城!”
他长枪一挥,火部队将士便架起火炮,展开攻势。
“轰!轰!”
炮弹不停地轰击在沧澜城的城墙上,城墙上的守城士兵纷纷拿起弓弩,向下方射击。
不难发现,这些守城士兵,无一例外都是女人。
林玄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弓弩对上火炮,就像是小孩子和大人打架一样。这样的沧澜城,在火部队的攻势下根本撑不过三个时辰。
最后一颗炮弹重重地轰击在城门上,一声巨响过后,林玄身先士卒,想要率领火部队冲进城中。
“砰!”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响。林玄转过身去,却发现火部队全部被城门拒之于外,只有他一人进入了城中。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进入了敌军设好的陷阱中。
下一刻,林玄被四面涌上来的士兵所包围,他下意识地握紧长枪,寻找着可以突破的地方,能够让他杀出一条血路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的主人乘坐在一匹枣红色战马上。一身暗红色铠甲,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只见她手握一杆长枪,俏脸微红,灿若星子的双眸看着一身戎装的林玄。那头迷人的栗色长发失去了发带的束缚,任风吹拂,飘舞在半空中,美丽而潇洒
“这应该是炽天翊军王御用的虎头湛金枪吧。”
她抬起头,凝望着林玄,林玄也回望着她。二人四目相对,一瞬间,四周遁消。
林玄突然想起了那首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殊不知倾城与倾国的祸患,只是因为佳人再也难得。
王之盛宴 爱别离(中)
“你是什么人。”
林玄握紧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如剑般锋利的目光死死地顶着面前的那名女将。
女将跃下战马,回答道:
“家父杨战庭。现在我是沧澜城守将,杨轻舞。”
林玄听后,冷笑道:“杨战庭呢?这偌大的沧澜城,就这样交给一个女人守护!”
她轻笑着,美目流转:“这就是翊军王吗?”
林玄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她的嘲讽,顿时心中怒火燃烧。他手持虎头湛金枪,说道:“嘴上功夫算什么,有本事来较量一番。”
“好啊。”杨轻舞嘴角掀起一丝笑意,随手舞了个枪花,向着林玄冲来。
林玄也不甘示弱,手持长枪向着杨轻舞刺去。
“铿锵!”两把长枪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发出一阵清脆而响亮的声响。林玄微微张开位于长枪前端的右手,同时用左手将长枪旋转起来。
“砰!”
随着一声闷响,杨轻舞的长枪被击飞。林玄身形一动,猛地跳起,左手接住了半空中落下的长枪,同时右手的虎头湛金枪直指杨轻舞。
“认输吧。”他冷笑道。
“离结束,可还有一段距离呢。”
话音刚落,杨轻舞变魔术般地拔出腰间锋利的佩剑,用力将虎头湛金枪挡开。
她的步伐轻快敏捷,身轻如燕。林玄也脚踏龙影身法,手持双枪,双脚悬空,飞速地移动着,拉开与杨轻舞之间的距离。
“穿云枪!”
林玄挥舞长枪,身形如箭般冲向杨轻舞。磅礴的火属性元气覆盖在长枪之上,在半空中开出一朵绚烂的红色枪花。
杨轻舞挥剑格挡,尝试着卸去长枪上霸道的力量,却被这股力量反噬,身体像一只断线风筝一样向后倒飞出去。
林玄脚踏虚空,冲上前去,接住即将坠落在地上的杨轻舞。
“让我们通过沧澜城。”
林玄强健有力的手臂托住杨轻舞那包裹在战甲下的柔软腰肢,为了避免摔落,杨轻舞的一只手挽住林玄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扶住了林玄的肩膀。
周围的娘子军里传来一阵嘻笑声和干咳声,林玄这才意识到他们二人此时的姿势实在是过于旖旎,于是解除支撑他低地飞行的元气。二人这才重新落回到地面上。
杨轻舞吐了吐舌头,趁林玄不注意时偷偷冲林玄比了个鬼脸。
“看看看!小姐少女心迸发了哎!。”旁边,几名女士兵窃窃私语。
“嘘,小点声,别让小姐听到了。依我看啊,小姐是喜欢上林将军了,哈哈。”
“什么林将军,人家可是炽天王爷。多帅啊,我要是小姐啊,我肯定把他推倒,然后嘛……你们懂的。”说吧,几人便偷笑起来。
杨轻舞冲那边恶狠狠地扔了个白眼,大概意思是等回了城主府有你们几个好看的。
“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把翊军王请到城主府上!”
杨轻舞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然后走在林玄的身旁,为他带路。
“我跟你说啊,我们沧澜城虽然不是地大物博,但内部也可以自给自足了。”
“喂,你一直拎着枪干嘛。”杨轻舞看了看林玄手中的虎头湛金枪,之后一把将其夺过来,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我给你拿着。”
林玄疑惑地看着她,目光依然是那样如刀般锋利。
杨轻舞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怀疑,她不满地撇撇嘴:“看什么看,我也不是偷枪的。本小姐帮你拿东西你还不待见,哼!”
话音刚落,她又凑上前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听说炽天皇室穿云枪法里的格挡天下无双,是不是真的啊,教教我呗。”
林玄看着她一副眼冒金星的迷妹模样,缓缓说道:“先让我们通过沧澜城。”
“哎呀哎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啊,真是的。就在这吧,你教我格挡,我就让你们通过沧澜城。”她说道。
“那你把我的枪还我,我教你。”
杨轻舞将虎头湛金枪递给林玄,一副不舍的样子。
林玄接过虎头湛金枪,舞了个枪花,之后对着半空挥出一记格挡。
“不算不算,这个不算。”杨轻舞小跑过去,“你得手把手教,不然我学不会的。”
“什么是手把手教?”
“就是这样。”杨轻舞嘿嘿一笑,然后钻到林玄的怀里,双手放在虎头湛金枪上。
温香软玉在怀中的林玄,心里却一直惦记着龙骑军能否通过沧澜城。他看了看杨轻舞双手的位置,之后说道:
“左手稍向前,握紧枪柄。”
杨轻舞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向前是哪啊,是这吗?”
她白皙的手掌在枪柄上向前移动着,趁林玄不注意时,握住了枪柄上林玄的手。
“喂,放开。”
林玄使劲地挣脱开她手掌的禁锢,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正傻笑着的她。
“杨轻舞,不要得寸进尺好吗。”
他握紧虎头湛金枪,似乎随时都会一枪刺过去。
杨轻舞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他的手,然后将他一把抱在自己的怀里。
“你知道错身巷吗?”她将下巴放在林玄的肩膀上,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传说南方有一种特别窄的小巷,叫错身巷,小巷很细很细,只能容一个人走过,如果你走进了巷子之后忽然发现对面有个人迎面而来,那就尴尬了,你要是不想退出去,那么和她错身而过的瞬间,你俩得背贴着墙,胸贴着胸,这时候你的眼睛只能看她,她也只能看你,世界虽大但视线无法安放。传说,这样相逢的男女如果不相爱就得是仇人。”她喃喃自语。
“我们大概就是错身而过的两个人吧,一见钟情。”
微风吹拂着她耳旁那一缕柔软的细发,轻轻划过林玄的面庞。
“你们可以通过沧澜城。”
“林玄。”杨轻舞看着林玄的双眼,轻轻说道:
“我们在一起吧。”
听后,林玄先是愣了一下,之后轻轻解开杨轻舞的双手,回望着她的双眼。
“对不起。”
他再次提起虎头湛金枪,跃上战马,向着沧澜城城门的方向奔去。
杨轻舞嘴唇微微颤抖着,残阳如血,她就这样站在傍晚的天空下,凝望着那个手持长枪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下渐行渐远。他的披风飘舞在空中,影子在地上拉的好长好长……
王之盛宴 爱别离(下)
半月后。
林玄率领的炽天龙骑军与北伐军队在妖龙腹地外回合,稍作歇息后一同挺进妖龙腹地内。
妖龙腹地,是北境妖族都城妖龙城的所在地。作为一个特殊的地理单元,妖龙腹地的地势陡峭险峻,易守难攻。听闻炽天军队一路挺入妖龙腹地后,忙于侵占炽天北境的妖族军队立即撤回,在妖龙腹地外阻挡着炽天龙骑军。
这场大战,已经持续了整整半个月。
妖族军队凭借着易守难攻的地势,据守城池,炽天龙骑军旷日苦战,久攻不下,并且伤亡惨重。
中军帐中,林玄翻阅着一页页阵亡者名单,不禁皱起了眉头。
到目前为止,龙骑军各部队均有不同程度的伤亡,其中最严重的当数龙骑军山部队。作为战争中的先锋队,山部队在妖族军队的俯攻下遭到了重创,近三分之一的战士伤亡,使炽天远征军暂时失去了强而有力的先锋队,一时间陷入困境。
于是林玄下令高挂免战牌,全军休整。
可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办法,妖族军队自知无法正面与炽天远征军相抗衡,于是据守在城中,打起了持久战,想要将远征军的军备物资耗尽,之后再出城迎战。
眼看着军中的粮草就快要用尽,而援军却远在北境之外,就算速度再快,也要十几天才能到。而眼下的粮草,根本无法支撑远征军再次作战。
进退两难。
林玄放下手中的阵亡者名册,望着军帐外繁星低垂的天空。
一晃,已经是夜晚了。
月落乌啼霜满天。
然而林玄却没有心思欣赏北境的夜晚,他走出军帐,看着正在军帐外例行巡逻的士兵。
“立刻调集两支小队,随我夜袭妖族守军。”林玄的命令坚定有力。
他接过士兵递来的虎头湛金枪,腰间斜挂一把佩剑,带着两支小队沿小路走出军营。
此时,妖族守军全部集结在罗刹关内。林玄率领着小队击杀了罗刹关西门的巡逻士兵,乘着月色进入罗刹关中。
罗刹关向来以错综复杂的巷道而著称,敌军进入罗刹关后,常常会在巷道上迷失方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然后遭到城内守军的打击。
林玄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打巷战,他也知道凭借自己所带的这些人马,打巷战无异于送死。他此番夜袭的目的是想探查敌情,摸清罗刹关内的情况,然后再大举攻城。
突然,漆黑的环境中陡然灯火通明,一个个火把被人举起,照亮了林玄前方的路。
“糟了!有埋伏!”
只见一个个黑影从角落中飞掠而出,只是一瞬间,就将林玄等人紧紧包围在其中。
林玄一时不知所措,毫无疑问,妖族守军在人数上对他形成了绝对的压制。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能否冲出包围,还是未知数。
妖族士兵手握长戟,齐刷刷地向林玄冲来。林玄握紧手中的虎头湛金枪,一阵疾刺而过。一时间,多具战甲被枪头刺穿,血如泉涌。
林玄右手持枪,左手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对虎目看着随时都会进攻的妖族士兵。
“颤抖着滚开吧,杂鱼们。”
林玄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随后身形一动,沿一条笔直的路径向前冲去。
一具具尸体倒下,林玄却无心恋战,收起佩剑后,带领着仅剩的几名士兵冲向罗刹关西门。
正当他们冲出罗刹关时,另一队早已驻扎在城外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包围。
林玄冷笑一声,心中却为自己的冲动行为而懊恼和悔恨。
“列阵!给炽天帝国的王爷,一场华丽的葬礼!”
铁甲在月色下折射出别样的金属光泽,他们就带着这样的光泽,在夜色下飞速移动着自己的位置。月光静静地流淌在铁甲上,也流淌在所有人的心上。
突然,一支轻骑从远处暴掠而出,闯入所有人的视线内。那支轻骑一路向前,硬生生地将妖族士兵的阵法打乱。
“林玄,给本小姐上马!”
一声娇喝传入林玄的耳中,随后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迎面冲来。林玄跃上战马,手提长枪,冲向那乱军之中。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林玄左手握着缰绳,躲避着妖族士兵的攻击,不时挥舞长枪,在乱军中横扫而过。
“你个木头,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送死吧”
二人同乘一匹战马,在战场上肆意地驰骋着。杨轻舞嘿嘿一笑,伸出双手,从后面抱住了林玄。
“放箭!”
罗刹关城墙上,弓箭手早已严阵以待。他们拿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下方正迅速走动的枣红色战马,夜晚的寒风迎合着他们脸庞冷峻的线条。
一时间,万箭齐发,犹如一阵箭雨自天幕倾泻而下。
林玄握紧虎头湛金枪,甩出一记回马枪,将城下率军作战的妖族将领瞬间击杀。
“林玄小心!”
杨轻舞夺过那名妖族将领的佩剑,挥出一记格挡,为林玄挡下了向他射来的那一箭。
然而,正当他想要转身道谢时,一支锋利的箭矢从后方,刺穿了杨轻舞身上的软甲。
“抱歉,不能再和你一起作战了……”
“轻舞!”他跃下战马,凭着矫健的身手接住了正坠落的杨轻舞,第一次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杨轻舞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缓缓地伸出双手,环抱住林玄的脖子,微微颤抖的嘴唇凑到他的耳边: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们在一起吧……”
说罢,她在林玄的脸颊上微微一吻。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林玄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坚定,但他的情绪,却出现了极大的波动。
“我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
“我们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他们紧紧相拥,那样近,那样紧……
传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方才换得今生擦肩而过。
那我要用多少次的回眸,才能真正住进你的心中。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王之盛宴 爱别离(尾声)
天玄帝永康一年。
天玄帝林玄登基,百废俱兴,炽天帝国开始重回曾经的盛世局面。
据说,林玄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宫中所有的御医,为他的皇后治疗伤势。
天罡宫内。
杨轻舞,哦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嘉毓皇后。
她仔细地穿针引线,为林玄缝纫着衣服。
她不仅有一身好武功,针线活儿在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至今为止林玄的所有衣服,都是她亲手织成的。林玄常说,就是朝廷内务府中纺织最好的师傅,也比不上杨轻舞的手艺。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
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不幸的是,长子和次子都在战场上英勇作战、为国捐躯。同时,三皇子林焱担起了大哥和二哥未完成的重任,练就一身武功,少年时,便率领军队远征,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叛乱的藩属国。
皇女林娇然已然成为了郡主,林嫣然是当今的镜璃公主,至于小女儿林亦然嘛……咳咳,这小丫头成天缠着林焱学习剑法,但现在也算是在武功方面小有成就了吧。
勤政殿中。
杨轻舞轻轻走过去,将一件玄色大氅披在正在批阅奏疏的林玄身上。
“我老了,看不清了,再也不能给你做衣服了。”杨轻舞叹了口气,说道。
林玄笑了笑:“就是说,以后朕终于可以穿内务府制造的袍子了。”
杨轻舞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之后让宫女从天罡宫里取出一只旧旧的黑色箱子。
她俯下身子,拍去箱子表面的灰尘。
“还记得这只箱子吗?这是你册封我为皇后的时候为我准备的,里面那些闪闪发亮的珠宝首饰,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价值连城啊。”
“我知道以后没法为你做衣服了,所以年轻时特意多做了一些。”
说着,她打开箱子,从里面抱出一些衣服来。
林玄叹了口气:“朕可能穿不完这些衣服就走了……”
林玄的身体状况每况日下,逍遥境中期的强大力量,最终也没能抵抗得了疾病的入侵。
“这辈子穿不完,就留到下辈子穿。等下辈子,我还给你做一辈子的衣服。”
说罢,她走上前去,抱住了林玄,一如他们年轻时的热情相拥,那样近,那样紧……
原来世界上最美好的爱,不是花前月下,也不是海誓山盟。而是我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却有幸余生相濡以沫……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王庭御弓
普陀山。
无上菩提殿。
邙天坐在高高的宗主宝座上,嘴角处一抹寒意掠过,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几分阴险。
“我这里有句话,不知是否当讲。”邙天突然开口,看着傲长空,打破了殿中长久的寂静。
“但说无妨。”傲长空回答道。
“她还活着。”
此话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态度一直很随意的傲长空突然认真起来,他审视着邙天,虎目中涌上一抹寒意。
“注意措辞,请尊重逝者,不要随意开玩笑。”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邙天冷笑一声,随后从宝座上站起身来。
“千真万确。”他看着傲长空的双眼,“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她幸存了下来。”
傲长空快步走上前去,死死地盯着邙天:
“她现在人在哪里!”
那道锋利的目光注视着邙天。邙天一时有些许的惊慌失措,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重回镇静。
“说起来倒也真是讽刺。十年前,你因修炼心魔淬体而著称大陆,自号心魔尊者;而现在,十年前的那个女人却成就了你真正的心魔。”
傲长空攥紧双拳,似乎要冲上前去,大闹无上菩提殿。
“哈哈哈……”
邙天一阵大笑,不知是对傲长空处境的轻蔑,还是对他隐居十年懦弱的嘲讽。
“曾经名震大陆的心魔尊者,如今居然会为情所困!”
“你听说过这样的笑话吗?”
傲长空面带正色,说道:
“你让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试。”邙天摇了摇头。
“炽天和西戎的战役已经结束了,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大悲天一直暗中帮助西戎,结果那群废物却在关键时刻一败涂地。”说到这里,邙天仍是那般的气愤。
傲长空嘴角处掀起一丝冷笑:“凭大悲天的实力,还敢染指炽天?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不不不,此言差矣。”
“我大悲天的目标从来不在炽天,而是称霸整个浩瀚大陆。”
他运转起体内磅礴的金属性元气,双手呈爪形,将虚空生生撕裂,在虚空中开辟出一条神秘幽深的空间隧道。
强大的空间乱流源源不断地涌出,冲击着两人的视野。邙天施展大悲金身,率先步入空间隧道中,傲长空紧接其后。随着二人的进入,空间隧道悄然关闭,无声无息。
傲长空惊叹于此处力量的强大,远远强于其他地方空间乱流的强度。他也渐渐意识到,他们将要去的地方,必定非同寻常。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了这里。
正当傲长空对这个地方充满疑惑时,那把矗立千百年的巨剑,吸引了他的注意。
“天帝之剑。”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深渊世界吗?”
他走近那把巨剑,细细地观察着。
传说,这把剑曾是天帝的佩剑。天帝将魔王击败后,用这把剑将其封印在这里。到现在,千百年过去了,天帝之剑仍然静静地矗立着,只是上面出现了些许裂纹。这些裂纹看上去微不足道,但正以一定的速度向四方缓慢扩散着。也许在某一天,这些蔓延的裂纹就会使天帝之剑折断。
“天帝之剑折断的那一天,便是整个大陆的浩劫。”傲长空心中暗道。
“走吧。”
邙天的话拉回了傲长空的思绪,他们二人一同步入深渊世界内。
阴风在耳畔呼啸而过,滔天般的暗属性元气肆意地充斥着这个异层面。这里象征着黑暗,象征着死亡,一切肉眼可见的光亮,在这里都会被黑暗碾压得黯淡无光。
渐渐地,他们来到了深渊世界的最深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铭刻在地面上的巨大法阵。那一条条细细的纹路杂乱地在这一平面内相交,看似无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这般相交的方式颇耐人寻味。
法阵周围的力量有所衰减,这使黑暗力量乘虚而入,在无声中静静侵蚀着一方阵角。傲长空试着向法阵中输入元气,却发现自己的元气刚刚接触法阵,就被一股烈焰焚烧殆尽。
“好强横的火属性元气!”他不禁惊叹道。
这股天帝遗留下来的力量令他惊叹不已,但同时他心中明白,以人类的肉身,若无大机缘,绝对无法到达那般高度。
传说,天帝在帝皇境达到圆满之后,进入了另一个更高的境界。
到达这个境界,元气便不再是唯一能够修炼的力量。这时,强大的修炼者们可以凭借修炼另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而变得更强。
那种力量叫做帝皇之血。
那个境界,是为神境。
到那时,即便是人类,也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然而,至今为止,唯有天帝一人成功晋升神境。
晋升神境之后,天帝却人间蒸发般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如今,人们已经无法指出,那是天帝遗留下的古迹。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神是如何行走在世间。
跨越千年,后人终于再次感受到天帝的强大。
那种力量,真是恐怖啊……
傲长空收回思绪,重新审视那座规模庞大的法阵。
这时,一个声音从法阵中传来。
“我让你找的东西呢?”
那声音如洪钟般沉重有力,同时又神秘而诡异。
“正在寻找。”对那个声音,邙天显得毕恭毕敬。
似乎是对这个答复颇为满意,那声音归于沉寂,片刻后再度响起:
“要得到地心之火,你还需要另外一样东西。”
“在天空城,有一把烽火鎏金斧。听说是绝帝那老东西的御用武器,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才锻造成形。”
“只有得到它,才能得到那地心之火。”
邙天听后,轻点了点头:
“明白。”
傲长空突然开口说道:“烽火鎏金斧一直被视为是炽天皇族的圣物,千百年来无人敢打它的主意。以炽天皇族的性格,肯定不会让外人得到它。”
邙天一笑:“这就是你的任务了。”
“帮我得到它,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里。”邙天阴险地笑着。
傲长空一时语塞,沉默不语。
“放心,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个强力的帮手。有他在,战斗中任何人都无法近身。”
看着傲长空满脸的疑惑,邙天接着说道:
“大陆神射手,号称王庭御弓。”
第一百九十三章 静观其变
寒风呼啸,冰冷彻骨。雪原尽头的小木屋在风雪中呜咽地呻吟着,木屋的主人裹着厚厚的几层棉衣,身边跟着一只鬣狗,逆着凛冽的寒风,在皑皑的白雪中艰难地前行着。
这里地处浩瀚大陆的西北部,终年寒冷,冬季漫长无际,夏季却极其短暂。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人们就脱下便捷的轻衣,再次换上厚重的兽皮袄。
因为这里是极寒之地,这里是万年冰山,这里是浩瀚大陆最为寒冷的地方。
当地传说,远古时期,这里的守护神得罪了天帝,天帝下令派冰雪之神将这里永世冰封,因此形成了如今的万年冰山。
尽管自然条件极其恶劣,但万年冰山内精纯的冰属性元气气场依然吸引了许多冰属性元气修炼者。他们成群结队的来到这里,淬炼自己体内的元气,使其越发精纯。
但万年冰山吸引他们的原因可不止这些。传说,在万年冰山的深处,有一灵物稳坐群山之巅。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三万年一现,转瞬即逝,当地人称得到它就得到了永远。
它叫冰山雪莲,与它共生的是一团火焰,名为红莲业火。
算一算,今年就是冰山雪莲重现的时刻了。
这冰山雪莲,一直都是各方强者拼命争夺之物。据说曾经冰山雪莲出现的时候,两个宗门为得到这冰山雪莲掀起了一场血战,最终闹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冰山雪莲也为外人所得。
各方强者眼中冰山雪莲强大的魔力在于,将其吞噬炼化后可以得到其无比精纯的力量,并能在战斗时得到一具坚硬无比的雪莲战甲,大大提高修炼者的防御能力。而且,想要成功炼化红莲业火,使其为己所用,冰山雪莲是必备之物,只有它的万载寒气,才能镇压住红莲业火滔天的烈炎。
如此种种,自然使冰山雪莲成为了各方强者的争夺之物,并引发一场场争夺战。
而与此同时,大悲天的人马已经抵达了万年冰山内。
这绝对是近几十年来,哦不,应该说是从大悲天成立以来,大悲天的第一次倾巢出动。普陀山上的内门弟子、长老,携带着大悲天藏经阁中的部分强大法器,走下云雾缭绕的普陀山峰,不远万里来到了浩瀚大陆西北部的万年冰山。
在得到冰山雪莲即将出现这一消息的时候,邙天就表示对冰山雪莲势在必得,并下令大悲天弟子全部出动,争夺冰山雪莲。
如此浩大的阵仗,远非其他宗门所能比拟。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大悲天并不是要和其他宗门争夺冰山雪莲,他们的竞争对手确实有,但是只有一个。
炽天皇族!
炽天皇族力量之强大,即便是号称“大陆第一宗门”的大悲天,有时也只能敬而远之。
眼下炽天皇族并没有派人前往万年冰山,这使邙天松了一口气,开始筹备起得到冰山雪莲的计划来。
“听说冰山雪莲的身边,有一名实力强大的神力者守护,只有击败这名神力者,才有可能获得冰山雪莲。”邙天喃喃自语。
巨剑尊者走上前,说道:
“听说那个神力者,是从远古时期就守护在这里的冰雪之神。比起远古神众有过之而无不及,以我们的力量,想要击败那冰雪之神,怕是难度不小。”
说到这里,邙天嘴角突然划过一丝冷笑。
“击败冰雪之神?这种事又何须我们出手,以炽天皇族的力量,足够击杀那家伙了。”邙天冷笑道。
“那我们呢?”巨剑尊者问道。
“坐山观虎斗,等待时机。”
……
此时此刻。
炽天帝都,皇家赌场。
异端审判庭飞鱼卫冲进赌场内,将皇家赌场中的所有人团团包围。
林立缓缓步入皇家赌场,手臂一甩,林焱下达的逮捕令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如赌场内,如刀般深深切入赌桌上。
“现在是逮捕时间!”
飞鱼卫战士拔剑出鞘,齐刷刷地向前方冲去。
一个平常的日子,并未在帝国政坛上掀起任何波澜。
但却将皇家赌场这一帝都内的黑暗势力从地下连根拔起!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炽天帝国,人们都为林焱的铁腕手段做震惊。
一时间,黑道上的势力再也不敢有所活动,生怕重蹈皇家赌场的覆辙,被林焱派兵消灭。
……
炽天皇宫。
勤政殿内。
林焱端坐在御案前,一如既往地认真地批阅着奏折。
近日呈上来的奏折,多是地方上交中央,其内容主要是向朝廷反映推行新政后地方情况的有所改善。每次看到这里,林焱便会想起梦烟云。对梦烟云,他也只得叹息一声。如果没有差错,他应该是一个文武兼备、运筹帷幄的朝廷重臣,然而他却起了谋反之心……
“算了,不去想这些了。”林焱心中暗道。
自从登基以来,林焱背负的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痛苦。权力很神奇,能吸引所有人为之疯狂,也可以让拥有它的人变得更加敏感,时刻担心会在一瞬间失去它,于是便用手掌紧紧握住权杖,愈来愈紧。
他放下手中的笔,轻闭双眼。
这时,李雯雯从凤仪殿来到勤政殿,打破了他宁静而又短暂的休息时间。
李雯雯双臂环抱着林焱的脖子,呵气如兰,红唇在他的侧脸上轻轻一吻。林焱也回吻着她,任她从背后抱住自己疲惫的身躯,微微一笑。
“陛下,听说那冰山雪莲,就要再次出世了。”李雯雯说道。
“朕早已听说了,大悲天的人已经抵达了万年冰山,只是为了争夺冰山雪莲。”他回答道。
他明白李雯雯话中的意思。公孙羽多次觐见,希望林焱不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林焱仍不为所动,表现出满不在意的态度。
“朝中刚刚发生了这些事,需要休整一下。”
李雯雯自然知道林焱所指的“这些事”,她嘟嘟嘴,但却没有说什么。
“静观其变吧。”
林焱睁开双眼,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