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澍倒是个妙人,胸有沟壑,心有乾坤,绝非下等匪类。
再瞅他那一帮子兄弟,一副敢打敢拼,有力气没头脑的憨样子。
这人有前途。
陆志也不吝啬成人之美,把风雷二杏中的风杏儿给了他。
随着境界的愈发精深,陆志对很多事物的感悟和看法都有翻天覆地之变化。
他愈发像一个仙了,有血有肉,但也地地道道的仙。
其实,搁在上个纪元的大时代,陆志就等于开天辟地后第一批先天生灵中的某一个。
别管是哪一个,好时候是给他赶上了。
老前辈们就等同于是那些先天神魔,比如鸿钧道人(未成道祖),比如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杨眉大仙。
对于那两颗仙杏,陆志的评价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如果要用,比如大哥陆远,比如王志康,比如未出世的小侄子。
这些人没必要吃,他们要修行,陆志会安排更好的。
一颗仙杏下肚,还不如陆志搭把手给兑换一个天罡法来的实在。
想修仙且有道统的,吃不吃这个都对修仙无影响。
雷震子是吃了杏,但别忘了首先他是福德真仙云中子的亲传!
给宋嘉澍刚刚好,此界天机不显,宋嘉澍身上带有一丝丝别样的气息。
这人,要么是腾龙飞天,遨游九霄。
要么是混世魔王,翻天覆地。
不管哪一个,都代表了未来的【数】,陆志也算走了一步闲棋。
而且他并非无辜嗜杀之辈,就算杀人也是天地大势所趋,不碍事。
登岸之后,傲天驮着陆志继续狂奔,直至有看见人烟处。
“哦豁,是个城吗?”陆志手搭凉棚看了几眼。
一个矮墙城楼,目测有两米多,不到三米高。
城门口顶点处挂着【康定县】三字。
“康定县是个县城。”
陆志嘟囔一声,摇晃傲天耳朵示意他过去瞅瞅。
此时已是傍晚,城内时不时有行人急匆匆走出。
抬头看见陆志时,无不是一副被吓了一跳的表情。
这些都是寻常老百姓,好奇的观望两眼便裹着衣服匆匆离去。
陆志也不在意,坐在傲天背上,眯着眼摇头晃脑。
“啧,我本意是变个道人的,毕竟道士方便行事。”
话是这么说,但来到此世界后,循着那一丝感应来,确实是应该化作书生。
甚是无奈。
道人,道士,从陆志嘴里说出来是有区别的。
西方教的教主,早年还是准提道人、接引道人。
武神老爷的前身,也是陆压道人。
总不能说这些人是道士吧?
其实这也和朝代更迭变化有关。
道人一词,最早与方士大概相同,当然,在方士时代,道教还没有产生,所以当时的道人,指的自然就不是道士。
寻道之人、求道之人、修道之人。
当道教产生之后,道人就与道士等同了。
不过,在南北朝到唐朝的这段历史岁月中,道人这个称谓竟与佛门中的僧侣混在了一起。
直到唐朝之后,道人一词才又重新回归了道教,而成为道士的别称了。
陆志进城后,依旧是随着性子四处晃荡,没有要找个地方落脚的意思。
他的怪异行为,很快引起县城内部各方的注意。
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县衙,且不论此番世界礼法是否完善,最基本的统治阶级肯定是有的。
没一会儿,几个穿着差服的衙役哗啦啦围上陆志。
明明是他们包围了陆志,但从其紧张万分的表情上来看,反倒像陆志一个人包围了他们。
“你是何人!”
领头的那差人壮起胆子,厉声呵斥了一句。
“我?”陆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个读书人。”
他舔着脸扯谎。
读书人连此界是什么朝廷,皇家是哪位圣人都不晓得,也敢说自己是读书人。
真要都是这样无君无父的读书人,天下早就真的乱了。
陆志一句话给几个衙役整懵了。
“你,你骑的是什么?伤人否?”
“他叫熊傲天,是只食铁兽,不伤人。”
“吼”傲天也很配合的低吼一声,一副憨憨的模样。
兴许是圆滚滚相貌天然加持,说实话,他这摇头晃脑的样子甚是让一群衙役觉着有趣。
陆志表现的也很老实,问什么答什么。
连翻对话之后,衙役也放松了警惕:“城内百姓未曾见过此等兽类,我瞧着倒像是换了皮毛的熊瞎子。”
“这可不是熊瞎子,这是山海经里的异兽,唤名食铁兽。”陆志嘿嘿一笑。
“几位差爷,还有事吗?若无事,我可就走了!”
说着,他摇晃熊傲天耳朵,就跟操控遥控汽车的遥控器一样。
傲天很配合,后退,调头,准备前进。
“小先生莫走!”
陆志这边刚要走,一道相对魁梧的身影从拐角处走来。
陆志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好家伙,刚才我都看见你的影子了,你这老大哥不专业啊!
来人跨步而出,冲陆志拱拱手:“小先生,何为异兽?有何神通?”
“这”陆志装作为难的样子。
“说实话,我也不甚清楚,我与他是君子之交,不做刨根问底之事。”
众人脸上顿时露出极浓的怪异之色。
君子之交?
你跟一个兽类玩君子之交?
这会儿,众人开始有点相信陆志是读书人了。
呆头呆脑的样子,眼里泛着清澈的愚蠢,典型的读书人。
“我乃此地的巡捕班头,免贵郭姓。”这人解释了一句。
“哦,郭捕头,有礼了,小可一介读书人游历天下,陆姓。”
陆志很随意的拱拱手。
他这番作态更让郭捕头迟疑。
读书人,不应该不懂礼数的,既然不免贵,那就是代表在他心里这个姓氏分量很足。
郭捕头不想徒生事端,可一想到县城外的惨状,还是做定决心,抬头道。
“是这么回事,此地遭了灾,非是那天灾,亦非人祸,而是妖魔作祟。”
“我看陆先生有异兽相随,若是有余力,恳请”
“什么样的妖魔,做过些什么事?”陆志一脸平静的打断郭捕头。
他无形的气势让对方有些额头冒虚汗,艰难道。
“拦路伤人,吸人精血,有侥幸脱逃者也是大病一场,就此去了。”
“现在可还有幸存者?”陆志又问道。
郭捕头脸色变换,天人交战,最后长叹一声,侧身虚引:“此去向东,有一车夫,其人未死,家中已有白布横挂。”
人还没死,家里已经备好白布。
这等于是说,凡是中了招的都必死无疑,所以家人才提前预备了。
“苦主姓甚名谁?”
“这苦主是我本家的二叔,伤者是我族弟,郭鹏硕。”
郭捕头犹豫着,还是如实告知。
陆志点点头,一拍傲天脑门,后者蹭的窜了出去。
没一会儿,来到一户白布横挂的土坯房前。
看起来不算破落,前面是土坯房,后院倒是有个不小的院子,还筑了高强。
也对,毕竟是车夫,车夫是要有马的,最次也要有个驴。
这些畜生在古代的地位就不用多说了,有一驴、马,可称一声小康之家了。
陆志也没失了礼数,在门口叫喊几声。
一老翁出来查看,被熊傲天的样子微微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熊瞎子刚从染坊钻出来。
“老丈莫慌,这是我的脚力,我是个游历天下的读书人。”
陆志拱手表明身份。
老翁微微稳住心态,一听陆志是读书人,当即客气了很多。
“是老汉失礼了,家中出了些许事,不方便留先生喝口茶水。”
“不若去那酒肆,我请先生吃上一碗酒也罢。”
闻言,陆志一愣。
他心思澄澈,见识也还算广,很快想通老汉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
就一个意思。
你是个读书人,我敬你。
你到我家来了,甭管咱们认不认识,就因为你是读书人的身份,我也要请你吃顿饭。
可惜我家里挂着白布,不吉利。
你要是不嫌弃的慌,我就请你到酒肆吃碗酒,弄点填肚的东西。
“老丈莫慌慌,我受了郭捕头的托付,来瞧瞧情况如何了。”
这时,郭捕头也在街尾出现身影,瞧这架势身手还算矫捷,估计是练过些把式,有一定实战经验。
“大郎!”老翁遥遥喊了一声。
郭捕头跑得有些接不上气,连连摆手,示意放陆志进去。
见此,老翁眼里迸放出一丝异彩。
这侄子是族中大郎,在衙门做了个差人头头,平时喜好结交些各路朋友。
兴趣这书生是个奇人!
一念至此,他赶忙引着陆志进家去。
很快,陆志找到了卧在病床上的郭鹏硕。
房间矮小不通风,郭鹏硕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活生生被窝在厚厚的棉被里。
整个房间弥漫着难闻的秽物气息。
陆志皱着眉,在鼻子前轻轻挥手煽动:“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恰逢郭捕头进了门,赶忙上前开窗开门。
这时,房间角落有个隔间,穿了一个闷闷的女人声音。
“莫要受了风寒。”
“住嘴!爷们做事何时轮到你多舌!”郭捕头脸色一变,骂了一声。
老翁脸色也有些不愉,但最终没说什么。
自古以来,管教儿媳这回事,可不兴公公插嘴。
他婆娘走得早,身后没有续弦,这妇道人家日子久了也就缺乏管教。
尽管房间已经通风,陆志仍旧觉得味道重,干脆嘴里念念有词。
“微风二三两。”
话音落下,房间里荡起一股股微风,卷杂着秽物气息一扫而空。
“!!”
“神,神仙!”
“仙术!”
叔侄俩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呼起来。
隔间内也有一些异响,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随后就是扑通一声:“门外可是仙师来了,求仙师救救我家掌柜的,民妇在这磕头了!”
说着,就是砰砰砰几声闷响。
陆志有心劝一句,可瞅这架势,这女人怕是不会出来。
身侧这俩男人,估计也不会进去。
“不是仙术,也算是法术。”陆志解释了一句。
严格来说,这是儒家的言出法随。
子路先生亲口说过,以法做术,皆可称法术。
意思就是说,你用了某种方法,引发一种术数之相,都可称一声法术,不必纠结法术究竟是什么。
陆志以前几乎没用过儒家法术,并非不会,而是没机会用。
由于学艺不精,导致打不过的用不上,打的过的没必要用。
现在猛然间一用,顿觉有些意思,而且有股莫名的感觉在吸引自己。
有深意,当时变换成书生模样,绝对是有深意。
他走上前去查看郭鹏硕的情况。
双目紧闭,嘴唇黑紫,面色蜡黄,眼窝深陷。
捏起手腕一探,精元不足。
“不光是亏了精血,我怀疑还有其他说法。”
放下他的手腕后,陆志微微沉吟一番:“有劳老丈找来一只大公鸡,要大个的公鸡。”
“我去!”
还不等郭老汉搭话,郭捕头仗着年轻脚力快,一个闪身就出去了。
他走后,郭老汉冲陆志拱拱手:“我这侄子有些毛糙,仙师勿怪。”
“不是仙师!”陆志打断郭老汉的话。
“我是个读书人,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读圣贤书。”
郭老汉顿时噎住,脸色怪异。
别以为老汉我没读过书,早年咱家也是大户,也跟着私塾先生识过字的!
书里可没写过有这等神奇的仙术。
陆志不看也能猜到他的表情,没做解释,只是心中触感愈发强烈。
还不够,还差很多。
好在差再多都不碍事,只要这感觉一直持续就行。
陆志不怕耽误时间,外面的布局已经初步做下,就连混沌也留在了外面。
若是敌国大举进攻,混沌会第一时间找上那位大人,变出无数能量枪炮。
打史诗的不好说,但史诗之下,或是未成仙神之流还是稳妥的一批。
横扫杂兵后,光有一些尖端战力根本没用。
敢来夏国,下场就是被镇国神器碾成养料。
杂兵的意义在于攻略本土,让镇国神器无法功效最大化。
战争,打的是国运。
他这会儿也算腾出时间,好好琢磨自己的机缘。
没一会儿,郭捕头拎着两只咯咯啼叫的大公鸡回来了。
陆志也不废话,取来一只,嘴里念念有词。
“去带郭鹏硕的魂魄归来!”
若是有儒家学子在,怕不是看的目瞪口呆。
您老这路子是不是有点太野了?
儒、道结合啊?
道家傍门中,就有用大公鸡这种至阳之物带伤者魂魄归来的门路。
但那需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只是一只大公鸡这么简单。
而且人家是以道法驱使,将此时此刻的大公鸡敬做正神。
严格来说,这是请神术,但不是请神上几身,而是上了大公鸡的身。
哪向陆志这般,张嘴近乎是以命令的语气。
不过说来也奇怪,大公鸡听了陆志的话后,一整个愣在原地。
好半天后,它“咯咯咯”长鸣几声,竟然就这么扑棱着翅膀,连飞带跑瞬息没了影子。
房间里的人倒是见过野鸡飞,但何时见过家养的鸡如此神异,登时目瞪口呆。
这时,陆志不言不语,飞速汇总心中感悟。
老话说的一点不错,读万卷书真不如行万里路。
陆志现在绝对算得上读万卷书,可每一次外出行走,只要是正儿八经的‘自降身份’,总会有别样收获。
以仙人姿态外出行走,意义不大,除非是像那天去血海地狱一样,面对的都是平级选手。
否则真的很难有收获。
问题是.有很多大道至简的道理,偏偏就隐藏在民生小事,百姓疾苦之中。
大公鸡飞了好久都未归来,陆志有些不耐烦了,抓过另一只公鸡。
“你也去!”
“咯咯咯达!”
当真是公鸡打了鸡血,热血沸腾,这大公鸡不知得了什么号令和加持,更猛。
也不张开翅膀,两爪着地蹭的就窜出去了。
郭老汉心系儿子,急的满头是汗却也不敢催促,只能口中念念有词。
陆志细心侧耳一听,心说好嘛,你别跟我学啊。
大致就是:无量天尊,愿主保佑你,阿弥陀佛。
这要是不灵验还好,万一灵验了,这几位不得当场打起来。
“你拜神可不是这个法子拜的。”陆志刚要解释一二,突然卡壳顿住。
郭捕头和老汉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好半天后,陆志微微叹了口气:“你拜神,给了香火他也未必给你办事,不如拜一拜自家祖宗,若有在者,不至于坐视不理。”
这是句实在话。
老郭家眼下是遭了灾,并非拜祖宗求发财。
平心而论,就算陆志不是仙,而是死了成个祖宗神。
若家中后代祭拜祷告,说有鬼有妖邪欺负后辈,陆志肯定是提刀就上。
死都死过一次了,未来肯定是在家中子嗣身上,自己也就这点余热了。
郭捕头苦笑一声:“陆先生说笑了,我家里祖辈都是耕田种地之辈,哪来的大神通.”
陆志不再多说。
有些事,真的很难说清。
不是人人都有胆子提着刀去找仇家报复的。
活人怕强人混蛋,死人怕厉鬼妖魔。
郭捕头自己都这么想,那他的祖先也未必能想开。
又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两只大公鸡回来。
陆志正要念个别的,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虚弱的‘咯咯哒’。
众人赶忙出去,却见一只被扒光了毛的大公鸡,一瘸一拐叼着个小虫子刚走进院子。
“什么情况?”
陆志伸手拿下那虫子,刚要抛给屋内的郭鹏硕,突然发觉不对劲。
这不是郭鹏硕缺失的魂魄!
忽然,虫子挣脱陆志的手,化作一面向呆滞的汉子。
“好胆子就来城外遮日林!”
说罢,汉子忽忽悠悠化作一缕轻烟散去。
陆志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阴沉。
“找我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