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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酱香果冻     神秀天师txt下载     神秀天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血染长缨

    太他娘的痛了!

    许长安冷哼一声,刚扭会头来。

    啪!

    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方仪凄惨道:“许长安,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麻木不仁了?”

    “没有人逼你变成这副模样,是你自己逼的自己。”

    方仪一脸厌恶之色,又同时心痛道:“你这个样子真令人可怕...”

    “方...”

    陡然!

    双眼赤红的许长安感到脑袋昏沉,急忙用手扶住了脑袋。

    下一瞬,方圆数丈的血雾霎时间收缩,回到了他的体内。

    然后,许长安身体一软,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洒在城楼,映照着天地间这片惨淡的景象。

    横尸遍野,白骨堆积。

    东望城战事如火如荼展开了有三日之久。

    其间牺牲撒热血抛头颅的松吹军将士上下足足有两百多号人。

    而且伤亡情况逐渐在增加。

    现在东望城中人心惶惶。

    常莲总兵消失数日而无音讯,麾下诸位老牌将领也因酆都城鬼将一战负伤累累,一时无法上场杀敌。

    而年轻一代中的参将许长安又不知何种原因昏迷在床,久睡不醒。

    唯独新任总兵女将方仪孤身一人带兵领将,在城外修罗场内浴血奋战了足足三日之长。

    且她身上也是负伤无数,但是作为唯一的领袖,这些伤又同与何人说?

    为此城中市井坊间竟兴起了一首歌颂方者的诗谣小调:

    城顾北望星火掀,骤顷幻化漫天炎。

    断掷铜簪丝秀然,长缨血染罗衾衫。

    一剑匹练枭二首,蛾眉不改眸生寒。

    纵得满城欢安颜,一身无妄何时还?

    战争场内,方仪一剑刺向扑面而来的阴兵,狠狠一绞。

    一丝雷光便从剑尖溢出,灭了阴兵了灵魂之火。

    方仪脸上沾满了血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敌人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从酆都一战,横生许长安这个变故,己方成功剿灭五名鬼将。

    余下的十二鬼将也因打斗负伤,再无逞勇之力,不敢轻易踏足东望城境内一步。

    但是松吹军诸将也是有一人死亡,其余人重伤。

    而且普通士兵们更是伤亡惨重,面对这源源不断的不死不灭的阴间鬼物,几乎没了心力。

    因为那摄魂铃依旧悬浮在空中,时不时晃荡几下发出铃音从而召唤出更多的阴兵白骨,难缠得很!

    好在所有人也发现了一个规律。

    每当日出东方、云掩妖月之时,遍地的白骨骷髅便会战力大幅下降。

    而且好像因为妖月伴生太阳的缘故,二十八城郡之人普修的雷法好像与往常相比更加凌厉了一些。

    故此,所有人都抓住了机会。

    往往在日中之时倾尽全力去杀敌,那么夜晚之时的战斗就会更加轻松。

    方仪凝视着那岿然不动的摄魂铃,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这摄魂铃的破解,还是等常姨回来再说吧!

    ……

    城中将军府内,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如金纸的少年,双眼紧闭,眉头微皱,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大脚弓着身体用粗大的手指为他擦去脖子上的密汗。

    他小声对旁边的一个年轻郎中说道:“这小子脖子上出了那么多汗,该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年轻郎中名叫苏牙。

    正是前些日子落伤的那位士兵,奉命从邻城借来的一位郎中。

    如今他正襟危坐在床榻一侧,一手掐诀,一手摁住许长安的脉搏处,不断打进一道又一道的真气。

    过了一会儿,苏牙眉头紧皱。

    他发现,许长安的身体仿佛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不断吞噬着他输进体内的真气。

    于是他又加大了真气的传度,这才发现许长安苍白的嘴唇渐渐有了一丝红润之色。

    苏牙终于敞开心怀,松了一口气道:“你们大可放心,参将只是杀伐中精气神用得过多了,导致身体亏虚。”

    “慢慢静养几日即可,并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同时苏牙也内心震惊。

    这究竟是一副怎样强健的体魄,这心脏脉搏的跳动雄厚得都差不多比得上那城头的擂鼓了。

    而且人体密藏的脏腑处,有三道气流转守护其不被破坏,还隐隐约约有第四道脏气的存在。

    那是一种较为缓柔的水之黑气,俨然就是北水之静——肾气!

    到时候四气朝元,有了这肾气,这精气神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想到这苏牙不禁有些苦恼郁闷。

    雷法他当然也修,可是自己比他还要大了十多岁才堪堪到了二气的境界。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睡梦中,许长安迷糊中来到了一处山脉,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登天阶,而自己则是不知疲惫地踩在石阶上不断向上攀登。

    抬首看去,看不到尽头的青石台阶高耸入云,似乎延展到了天外。

    许长安就这么爬啊爬。

    沿路上没有一个人。

    前不见去人,后也不见来者。

    只是自己一个人孑然一身独自攀爬。

    不知过了多久,许长安终于登阶到了天下,头顶就是浓厚的云层,离青天之外只有一步之遥!

    许长安满脸欢喜,终于要结束了吗?

    正当他一脚抬起还没落下,突然一道振聋发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还不是时候,快走...”

    许长安惊悚,望向四周。

    寂寥无人,不见一个人影。

    而且声音既不是从山上传来,也不是从山下传来,就仿佛如同从四面八方收进了他的耳朵。

    “你是谁?”许长安大喊。

    无人应答。

    “你究竟谁啊?”许长安又是大喊。

    山峰清净,空旷无人,也无人声。

    许长安气恼,究竟是谁在戏弄他。

    啥还不是时候,我就不走!

    我偏要登山!

    旋即落下的左脚又是抬起,刚刚准备落下。

    “还不是时候,快走...”先前那个消失的声音又毫无预兆地响起。

    许长安恼怒,大喊道:“快出来!”

    没人回答。

    下一刻,许长安好像想到了什么,试探道:“你是不是我另一个梦中那个砍破天镜叫余策的人?!”

    “唉...”

    一道极其沉重的叹息声响起,既无奈又失望。

    咔嚓!

    许长安低头望去,脚下的青石板悄然龟裂。

    不光如此,周围空间天穹也开始生出裂纹。

    砰!

    下一刻,梦境破碎,许长安从梦中醒来。

    “长安你醒了?”

    大脚看见他睁开了眼睛欣喜地跳了起来。

    开始没注意到上面,头直接撞到了头顶房梁上,整个屋脊都因此颤了颤,惊起阵阵灰尘。

    一只梁上贼鼠吓得唧唧一声,顺了房梁下来飞奔出去。

    “大脚你注意点儿!”一旁的驼背跳起来捶了一下他的膝盖,有些无奈道。

    “嘿嘿嘿!”

    大脚看到许长安能醒来只是太开心了,摸着头嘿嘿傻笑,憨厚模样惹人发笑。

    许长安咳嗽了一下,看着他们,说道:“大脚,驼背,你们都在啊!”

    驼背撇嘴,阴阳怪气道:“你小子有一手啊,一拳给老子轰了十米远。”

    “还幸好有剑挡着,要不然,你非得给我玩归西了不可。”

    许长安赧颜一笑,掀开被子就要直起身来,不过被大脚伸手按住了。

    大脚说道:“郎中说了,长安你的精气神没了,身体亏虚,得多补补,现在还不能起来。”

    “哦...”

    许长安只好老老实实安稳地坐回床上。

    驼背突然表情变得肃穆凝重,郑重道:“长安小子,你老实交代,你在酆都城下用的那一鬼蜮伎俩是不是叫领域?”

    许长安不解道:“是啊,怎么了?”

    “好你小子!”

    驼背又是跳起来捶了一下大脚的膝盖,啧啧道:“真是给你爹争气了。”

    一旁的大脚挠挠脑袋,一脸无辜之色。

    不知道为何驼背愁也要捶他,喜也要捶他。

    咱这膝盖就这么遭人捶么?

    许长安说道:“袁叔,你也知道领域?”

    驼背挤眉弄眼,笑道:“刚从姓张的那个糟老头子那里知道的。”

    “而且你小子还是所谓的杀道领域中的修罗领域,难得咯!”

    驼背正色道:“不过你小子日后可注意一点,这领域也不算随便用的,一个搞不好就是玩火自焚。”

    “走火入魔后竟然是这般嗜杀,你要是那样,将来老子是第一个提刀出去砍你的人!”

    许长安悻悻而笑,突然说道:“大脚驼背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待会儿。”

    驼背神色一怔,才说道:“行,你自己先待会儿吧,我们走了。”

    说着,驼背扯了扯大脚的衣服,然后拉着苏牙三人向外走去。

    “等等...”

    “怎么了?”驼背回头看他。

    许长安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心里斗争了一番终于道:“方仪她...”

    “诶,不晓得不晓得。”

    驼背连忙摆手,拉着大脚走了出去,并且带上了屋门。

    门外,大脚疑惑不解道:“为啥不告诉他方仪姑娘在哪,长安会很担心的。”

    “担心?”

    驼背一瞪眼。

    “担心有个锤子儿的屁用,他活该!”

    ……

    屋内,许长安久久不语,掀开床被,推开屋门,脚尖一点,飞身跃到屋脊上。

    天日已落,妖月高悬,群星璀璨,正值良辰美景。

    可是许长安心中却是怎样都美不起来。

    天境、金色手掌、天矛、石阶、白衣。

    余...策...

    梦中种种缭绕郁结于心,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十六章 后生可畏

    这梦,从小就开始,早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回了。

    可是这梦中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却不知道。

    “干嘛呢?”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幽邃的巷弄出现,咫尺间来到他身前。

    许长安扭头望去,看着他空荡荡的双手,愣住了,道:“鸡呢?”

    “什么鸡?”

    这回轮到长老愣住了。

    “补精气神的鸡啊?!”

    张老终于反应过来,一腿踢在他屁股上,疼得他咝咝吸气。

    张老笑骂道:“你在想屁吃!”

    许长安噘嘴,道:“张老,你可真够瓷的!”

    “啥意思?”

    “铁公鸡,瓷鹌鹑,一毛不拔,小心眼子!!!”

    许长安哈哈大笑。

    张老气得咬牙,真想一脚踢歪他的嘴。

    但想到他如今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就先饶他这么一回。

    张老说道:“你往天上看。”

    “看什么?”

    许长安怔了怔,往天上看去,啥也没有。

    “月亮。”

    月亮?

    许长安疑惑道:“看月亮干嘛?”

    张老说道:“多看一会儿,告诉我你的感觉。”

    许长安支愣着脸看了许久,感觉自己这个样子好像就是个傻子。

    许长安气恼道:“看不出啥名堂嘛!”

    “呔,你现在体内是不是有点闷热,就是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的感觉?”张老引诱说道。

    “有个屁...”

    许长安话还没说完,陡然间感到体内果然有些闷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迸发出来的样子。

    咔嚓!

    许长安体内好久不曾听闻的瓷器破碎声刹那响起。

    一道缓柔的黑气如决堤的洪水般充斥着全身经脉。

    黑气在丹田之中与其它三气相争,想要占得一席之位。

    许长安神色一变,巨大的疼痛从腹部传来,许长安痛苦得捂住肚子在屋脊上打滚。

    一旁的张老不但若无其事,还乐呵呵地看着他受苦,临了说了句:“来咯来咯!”

    轰隆隆!

    凌厉的雷光缠绕着许长安全身,赤、青、白...

    还有从未见过的黑色气流在指间缭绕,气息恐怖。

    一指之间仿佛蕴藏着雷霆万钧之力。

    “四气?”

    许长安呆若木鸡,整个人如同泥木雕塑呆站在原地。

    他看着指间多出的一道气流彻底傻眼了。

    四气诶!真的是四气诶!

    货真价实的四气,咋就莫名其妙的四气了呢?

    如果别人知道他这么想,肯定会一巴掌拍死他。

    梦寐以求的四气朝元到你这咋就这么不值钱?

    还一脸爱要不要的样子!

    许长安晃了晃脑袋,确认无疑这就是五雷正法中的四气朝元后一脸难以置信。

    他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张老,说道:“近来我许某人可行善事?”

    张老摇头。

    许长安不解,又问道:“那我近来可服用过什么天材地宝?”

    张老还是摇头。

    那就奇怪了哈!

    许长安突然一拍大腿,狂喜道:“那小爷我今天就是白捡了一个便宜,走了狗屎运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最近一向中规中矩的。

    只是小酆都死战了一回,没想到让对方给打出个四气朝元来。

    还是那句老话: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老似乎看见他心中所想,开口道:“你小子是不是经常练浑圆桩?”

    “是啊?难不成和这个有关系?”许长安老实说道。

    张老点头。

    “应该是了。”

    “刚才我来到之时发现你体内肾脏之气蠢蠢欲动。”

    “几乎是就要流溢而出,差一点就是四气朝元了。”

    “起初我也不信,毕竟你离突破三气才多少时间,快,太快了。”

    “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一直坚持着练习小时候你们一辈中站的浑圆桩。”

    许长安诧异道:“你是说...这个桩?”

    “没错,这浑圆桩其实不源自东望城,而且你父亲还是总兵时从其他城郡中带来的一份残卷。”

    父亲?

    “当时因为是一份残卷,城中老朽们也没打算让孩子们修行,结果你爹说‘练练看’。”张老咂舌道。

    “城中稚童修行后也确实有些好处,但用处不大。”

    “只是简单的强身健体,增强耐力和加快身体经脉周天的运行。”

    “而且到了孩子长大成人骨骼闭合后这种效果就更加鸡肋了。”

    张老看了他一眼,道:“我原本是这样以为,城中宿老也是这么认为。”

    “但是最近我重新翻看了一下那部残卷,不太像是我们阴间的功法。而且我发现...”

    “这功法就是让人类似一个木桩,好引雷的!”

    许长安笑道:“不太像我们阴间的功法,那还能是哪里的?”

    张老没接他的话,顾自说道:“反正就是一种站桩后能让人天人合一。”

    “在达到无我之境后,更好地感受天地间万物。”

    “尤其是对天雷的感应,更加强烈。”

    “差不多就是你成了一棵大树,阴天打雷时雷就会落在大树上,激起了你体内蕴藏的脏气。”

    “再加上妖月本身阴气,索引了你体内的五雷阳气,这才一气呵成到达了四境。”

    张老还自己点点头。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

    许长安有点不信,干笑一声,说道:“张老,你咋这么能扯呢?”

    “我们这一辈的年轻一代都一直还站着桩呢!”

    “他们咋没事,不能就我一个破境您就以偏概全吧?”

    “等等?”

    张老张大了嘴,喃喃道:“你说,他们都在练?”

    “嗯,没错。”许长安有些不明所以道。

    话音刚落!

    刹那间,城内十几个方位猛然迸发出强烈的气息。

    继而变成浑厚的雷光散发着光芒,宛如几道通天柱直捅云霄,贯穿云层。

    场面壮阔,恢弘气势无与伦比。

    每道光柱都有赤、青、白三种颜色的气流汇聚,看了让人心神发颤。

    张老走到檐牙,看着城中不同方位的气息光柱,结巴道:“有...有预谋的团伙性破...破境?”

    许长安看到这一幕后也慌张地一屁股从屋脊上站起来,上前走了几步,喃喃道:“我嘞个去儿!”

    妖月悬空,庞大城池内骤然几道气柱从不同方位腾空贯穿云层。

    场面格外恢弘壮观,仿佛是新的一个盛世的开始。

    这次灾变虽然对阴间二十八城郡来说是种危难,可对那些抓住机遇的人来说就是一种造化。

    年轻一代的战力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而作为如今“兵匣”的张老此时已经喜笑颜开。

    日后,这些年轻后生都将会作为神兵驰骋沙场,铲除邪妄,将取代老一辈们守护东望城的江山。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几道气柱渐渐变得稀薄,继而消失不见归于平静。

    紧接着几道人影浮出檐头,在屋脊来回跳跃向这里奔来。

    嗒!

    率先赶到的是一道纤细的身影,单脚落在檐牙之上后,然后缓缓地向这里走来。

    女子梳着长长及腰的马尾,令人感到惊讶的是马尾处竟然坠着一柄短刃。

    此时,她正低头抱拳道:“拜见张老!”

    张老连忙摆手道:“呔,城中情况不同以往,不必太过拘束。”

    “再说了,礼岂为我等设哉?”

    女子名叫汪喜儿,是城中铁匠家的独生女,宝贝得很。

    而且容貌俏丽,不少登徒子都刻意追求过。

    但无一例外都被他彪悍的爹给拿锤子抡过,自此就再也不敢了。

    别人也没想到,老妈姿色一般,老爹是个五大三粗,咋就生了这么个秀丽的女儿?

    许长安看向汪喜儿。

    对方还是常年一如既往的墨色夜行衣,脚踝手腕处都用衣带紧紧束住,干净利落。

    汪喜儿立于月光下,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存在,是天生的极具资质的杀手胚子。

    很快又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来到这里。

    分别是肩上挂着铁链锤的慕刚、双手玩弄两把匕首的消瘦少年嵇俊拔。

    慕刚一身肥膘,刚踏足屋脊的一刹那,整个房梁都颤了颤。

    他拍了拍腆着的肚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嵇俊拔一脸孤傲之色,双臂环抱,睥睨着众人,仿佛谁都强不起的一副欠揍样。

    许长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重新看向天边。

    就差最后一人了。

    陡然,远方坊间有光亮闪烁,继而化作一道霹雳雷电划过天际,如腾空游动的雷龙一般疾驰。

    在触碰到檐牙的一瞬间雷电崩碎,从中走出一个人影,身材高大,比许长安都要足足高出一头。

    男子无视旁人,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许长安,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老许,打一架?”

    说罢。

    他仰天大笑,气焰极其嚣张。

    他这一刻等了很久了,作为曾经的孩子王,任何小孩都对他服服帖帖的。

    唯独这许长安始终是个刺头,老是压他一头,让他很没面子。

    如今三气已开,终于有点可以嚣张的本钱了。

    就算给许参将留个面子不干上一架,但气势上咱还是得吓唬吓唬他。

    许长安眉头一挑,手心一翻一团四气雷光骤然出现。

    “怎么打?”

    “让你一只手?”

    “嗯?魏元良。”许长安笑容玩味地说道。

    最后来到叫魏元良的高大少年顿时脚下一个趔趄。

    他看到这一幕后哑口无言,旋即干笑道:“嘿嘿,我早该想到的。”

    “呔,都是自家兄弟,打个锤子儿呦!”魏元良连忙摆手拒绝道。

第十七章 孬种姑爷

    旁边转悠铁链锤的慕刚也是愣了愣,紧接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而玩转飞刀的冷酷少年嵇俊拔则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两把飞刀掉落在地。

    就连一向冷静的汪喜儿眉目间都闪过微微的惊讶之色。

    作为“兵匣”的张老视线不断在众人之间扫过,脸上洋溢着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你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先聊。”

    随即,张老身影黯淡,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下。

    看到张老离开后,许长安眯着眼目光扫过众人,说道:“你们对东望城的局势如今可有了解?”

    魏元良一改之前嬉皮神色,阴沉了脸,沉声道:“经久必衰。”

    慕刚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此局未必不可解。”

    “只要将那持续召唤阴兵的铃铛给破坏掉,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嵇俊拔弯腰捡起地上飞刀,皱眉道:“可解是可解,但是现在不行。”

    “至少我们之中没有人能撼动它丝毫。”

    许长安双手负后,遥望城西战场方向,淡淡道:“我们是不行,但你们有没有想过。”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一刻,许长安的眼睛变得无比凌厉。

    系铃人?

    一袭黑色夜行衣的汪喜儿若有所思,旋即眼神一凝,看向许长安,问道:“青衫?”

    没等许长安说话,魏元良就马上暴躁了,大吼道:“许长安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

    “那可是万年道行的鬼帅,统御千军的王!!!”

    “甭说我们三气朝元,就连你这四气,到他那也是一指头的事儿!”

    旁边的慕刚也是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安道:“不可取不可取...”

    许长安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他不是已经被副总兵重伤跌回千年境界了吗?”

    “我们如今有这个实力。”

    魏元良不为所动,冷哼道:“你是说早已参透了那座酆都城?”

    “知道那里面就没有别的存在?”

    许长安摇头,说道:“没理由,也没那个必要。”

    “如果有的话,就没有原因一直和我们东望城耗着了。”

    “再说了,面对现在形势,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唯独踏入酆都城,杀死青衫人。”

    看着众人依旧犹豫不决的样子,许长安笑了,道:“我当然不会让你们去送死,跟我来。”

    他身影一跃,跳入庭院中。

    嗖!嗖嗖!嗖!

    几道身影也紧随着来到庭院中。

    庭院内,许长安走到井畔前,对着院中四角方位站着的嵇俊拔等人笑道:“大家可听闻领域?”

    领域?

    众人左看右看,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姓许的在搞什么幺蛾子。

    其中魏元良一脸不耐烦的样,说道:“有屁快放!”

    许长安脸上露出不可察觉的微笑,紧接着浑身冒出微弱的血气,淡淡的血雾笼罩在他的身旁。

    魏元良神色凝重,缓缓从腰间提起一把银亮弯刀。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庭院中央许长安的气息悄悄发生改变。

    纯粹的杀意和凌厉的戾气不断从许长安体内散发出来,转眼间就充斥在整片庭院内。

    下一刻,许长安蓦然抬手,揽雀尾般敛起猩红雾气,一双赤目在月辉之色格外妖异!

    魏元良等人神色大骇。

    他们几人竟然在看到这一双血目时,突然有庞大的威压向四人如滔滔江水般席卷而来。

    恐惧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双腿颤抖,几乎就要腿上一软跪伏在地上了。

    场中的许长安咬牙,神志不清,差一点就要丧失了理智。

    不过这次显然要比之前释放修罗领域时清醒很多。

    肾门中有源源不断的精气神不断汇聚到大脑中,给他一股清凉的感觉,让他坚持住和脑海中的杀意戾气对抗。

    “啊!”

    许长安仰天嘶吼,眸中血色竟然渐渐褪去变成白眼黑瞳,和寻常人无异。

    但是庭院中庞大的血雾依旧郁结不散,笼罩着众人。

    魏元良等人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似乎下一秒就要跪倒。

    许长安意念微动,轻轻抬手。

    砰!

    领域中无边的威压被尽数散去。

    四人身体一轻,身上重压骤然间消失不见。

    没等他们开口询问,紧接着许长安抬起的手有狠狠地落下。

    浓厚的血雾疯狂地涌向四人体内,然后四人的气息大涨。

    魏元良愣住了,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到自己先前刚刚突破三气朝元的力量如今俨然变成了三气巅峰的状态。

    不光是他,汪喜儿、嵇俊拔、慕刚等人也发现自己的实力在不断增强,跻身于了三气巅峰。

    许长安心中满意,总算验证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既然自己是这个领域的主宰,那么能压制别人,就能反其道而行之,使众人实力得到提升。

    魏元良紧握拳头,猛然向空中砸出一拳。

    厚重的破空声响起,隔空将对面的枯柳树震得晃了几下。

    几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好强!

    魏元良看着周身血雾啧啧道:“老许,从哪搞的?告诉我,我也去搞个回来。”

    许长安撇嘴,嘲讽道:“你没戏。”

    但他还是将自己第一次构建领域时张老对他说的话娓娓道来。

    过了许久,众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魏元良揉了揉下巴,上前去一把抱住许长安的肩膀说道:“老许啊!”

    “要我说,要搁在两年前,咱辈中我最不服的就是你许长安。”

    “凭什么大家都一个境界就你偏偏当上了参将,我们就搁一旁划拉鸡屎玩呢?”

    他竖起两根手指。

    “毕竟当年咱俩约架,我还多摔你两个跟头呢!”

    魏元良摇摇头,说道:“但是现在,别说同辈,就连算上城中那群糟老头子。除了你爹,我还是最佩服你的,知道为啥不?”

    魏元良拍了拍胸口说道:“胆肥!”

    “咱兄弟不敢干的全让你干了个遍,那什么千年鬼将啊!什么鬼城酆都啊!”

    “那都是狗屁!诶,在您眼里都是狗屁!”

    “不过,咱哥们从小一起穿开裆裤玩到大的!”

    “老子可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我呢,就想再陪你狗屁一回。您看中不?”魏元良搓搓手说道。

    许长安赶忙握住他的手,点头道:“事不宜迟,就在今晚。”

    旋即,他扭头看向其他三人,说道:“你们呢?”

    慕刚大锤一甩,洒脱道:“那就去呗!”

    嵇俊拔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汪喜儿则是顺了顺身后马尾,淡淡说道:“可以。”

    许长安点头。

    “很好,不过还差一人。”

    慕刚不解道:“谁啊?”

    ……

    营帐外,许长安驻足良久,犹豫不断。

    旁边的魏元良瞧他这怂样顿时不屑道:“哎呦呦,这咋了?”

    “婆娘就在里面,咋还情怯了呢?”

    汪喜儿噗嗤一声笑出声了,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放出声。

    许长安顿时老脸一红,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举起手打了个手势,示意再等等。

    “呸!”

    魏元良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愈发瞧不起他了。

    于是,他自己昂首挺胸阔步向营帐中走去,大声嚷嚷道:“方姑娘,你家姑爷来看你了,快出来接接。”

    周围的士兵将领们无一不扭头看向这个高声喧哗的高大少年,倍感不解。

    姑爷?谁的姑爷?

    好像是总兵方姑娘的姑爷吧?!

    慕刚用一只手捂住半张脸,有些不忍直视。

    他都替魏元良害臊。

    慕刚扭头看向一旁的正主许长安,发现后者正一脸铁青地看着逞勇的魏元良。

    许长安这下可不能忍,脚下一个滑步过去将高大少年一把捞了回来,训声道:“给我搁这站着,别添麻烦。”

    “净找乱子...”

    许长安不满地嘟囔一句,然后自己掀开帷幔走了进去。

    木案后,身披重铠的方仪一脸诧异地看向他,盔甲上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清洗,轻声道:“你好了?”

    许长安目光有些躲闪,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嗯。”

    许长安扭捏了一会儿,咳嗽了几下,这才说道:“你...没事吧?”

    噗嗤!

    方仪听到他说的话后没忍住笑了出来,急忙那竹简横在脸前,没有让他看到。

    其实刚才她就感知到营帐外有人来了,而且那个嚷嚷“姑爷”的粗犷声音的主人,肯定是魏元良这不着调的家伙。

    至于许长安...

    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这样喊。

    帷幔缝隙里,三双眼睛在悄悄地盯着。

    从下到上分别是胖子慕刚、大傻子魏元良、平时看起来冷漠耍帅的嵇俊拔。

    身后的汪喜儿看着不要脸的三人轻啐了一口,暗自偷听他人的家常事,这哪是君子行事?

    不过她作为一个女子也心中为许长安这货着急。

    太不是个人,在战场上杀敌那么勇敢,到了这儿女情事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呢?

    真不是个男人,说话自己都能憋死自己。

    要是我是他,我非得找一块豆腐一墙撞死得了。

    “咳咳...”

    方仪率先打破尴尬的局面,问道:“许参将,有什么事么?”

    “有啊!”

    许长安连忙道,然后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下巴处,然后指向不远处的方仪,说道:“没事吧?”

    “啊?”

    方仪突然反应过来,两颊有些涨红,说道:“早就没事了。”

第十八章 死城光景

    许长安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挠了挠脑袋,说道:“那对不起哈!”

    话音刚落。

    帷幔便被人狠狠拉开。

    魏元良踩着胖成球的慕刚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背上的嵇俊拔被绊倒在地。

    “我说老许,你搁着叽叽歪歪了半天,能不能说正事?!”

    “俺们在那听半天了,不是看你们打情骂俏的,能不能说正事?”

    汪喜儿扶额,为之折服。

    这家伙还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

    “什么正事?”

    方仪看到闯进来的人也是吓一大跳,此时扭头看向许长安问道。

    许长安咬牙切齿,但不得不隐忍下来,对方仪说道:“哦对,是有正事来着...”

    “我咋把这茬给忘了!”

    许长安捶了捶脑袋,暗自恼悔。

    “我们要你和我们一起进入小酆都。”

    “什么?”方仪瞬间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

    方仪是个姑娘,很聪明也很心细,很快就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

    几个小辈加起来不足两甲子的岁月,要肆意妄为地去击杀那万年道行的鬼帅?

    简直天方夜谭!

    方仪拒绝道:“不可能,就算他现在重伤跌回了千年的境界,但你就知道他没有了别的手段?”

    “我说松吹军总兵,当以大局为重,不能去。”

    “当然...”

    “你们也不能去!”方仪神色肃穆,言正义辞道。

    她举起了手中剔红透亮的虎符。

    “参将,这是我的军令。”

    许长安焦灼,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那好吧!”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他孤身一人掀开帷幔走出将军营帐。

    慕刚左看看右看也紧跟其后走了出去。

    魏元良看向神色郑重的方仪,刚想开口就看见她严肃地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会是这幅局面?

    “唉...”

    叹息一声后,魏元良和嵇俊拔也离开了。

    此时营帐中就剩方仪和汪喜儿两个人。

    方仪扭头看向神色犹豫的汪喜儿,失望说道:“喜儿妹妹,你不该如此的。”

    汪喜儿目光一黯,抬头说道:“我会看好他们的。”

    她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待最后一人汪喜儿也离开后,方仪突然全身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多日战斗的疲惫和军中各种烦心事一时涌上心头,红了眼眶。

    竟让一向坚强的她顿时委屈,伏在案头微弱地啼哭起来。

    战场边缘上,许长安一行人遥遥望向场中无风自动的铃铛,默不作声。

    魏元良上前道:“怎么办?”

    许长安神色复杂,缓声道:“方仪她没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但很多时候...”

    许长安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是没有选择可言的。”

    “此举细细想来,确实是我自私了。”

    “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其中没有本分,也无情分,不必过意不去。”

    魏元良拿听到这话后顿时不乐意了,弯腰拿肩膀杵了他胸口一下。

    “自个说什么硬气话呢?瞧不起谁呢?”

    “为了民族大义,这趟活儿老子去定了。”

    慕刚也跟着附和。

    嵇俊拔冷漠说道:“我不会出尔反尔。”

    汪喜儿笑了笑,举手表示赞同。

    ……

    月明星璨,两军相争早已结束,都在各自地界休养生息,待到明日黎明之际再展开杀伐。

    所以,偌大的战场在夜空下显得格外静谧。

    但是,战场的一翼却有五道人影急速穿行着,借助朦胧月色掩盖自己的踪迹。

    黑暗中,许长安等五人口中叼着竹木片,衔枚疾进。

    就是为了不发出声音,避免惊扰周围阴兵。

    不一会,四人从小酆都侧翼绕到城后,而不是从城门那里明目张胆的进去。

    古老而斑驳的高大城墙横立一方。

    一片又一片年代久远的黑色血污。

    一块又一块的残砖破瓦。

    让这座城池格外荒凉与阴森。

    许长安抬手示意,第一个脚尖一点,拔地而起。

    他踩着城墙灵活地掠上城头,确认没阴兵看守后,向下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魏元良看向另外两人,点头小声说道:“走。”

    嗖嗖嗖!

    三道人影齐齐登上城楼。

    砰!

    许长安几人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撑在地面,破旧石板发出轻微的响声。

    几人直起身来环顾四周,警惕戒备着。

    突然许长安愣住了,呆呆地向一个地方观望着。

    魏元良不愧是许长安实力之下第一人,也察觉到了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宽阔的街道上两侧是没有见过的古老建筑物。

    周围阴云垂地,黑雾迷空。

    最恐怖的是街道上竟然有人影!

    虚幻不定的透明人影!!!

    几人大气不敢出,仔细聆听,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叫卖的吆喝声。

    黄发垂髫,茶馆酒肆。

    此等光景,就与那寻常的二十八城郡中的市井坊间景象别无一二。

    可是这些人却仿佛如同死去人的魂魄一般,半点精气神没有。

    只是一贯地重复某些动作,实在诡异!

    魏元良眯缝着眼睛,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人群中扔去。

    胖子慕刚等人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魏元良却一脸希冀之色,好像在等待石头落地。

    啪嗒!

    石头透过人影砸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而那些鬼物们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

    众人松了一口气。

    魏元良心中了然,双臂抱胸道:“这应该是昔日城中景象,如今不过是重新上演罢了。”

    “现在就是一座死城,没什么可怕的。”

    “走,去城内找青衫鬼王。”

    众人头皮发麻,沿着拥挤的阴森街道向里面走。

    不时有一个又一个的虚幻身影穿体而过,吓得他们胆战心惊。

    尤其这照入城中却诡异地由猩红变成皎洁的月色,徒然为这座城池带来一片惨白色,更是瘆人无比!

    就在这时,众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看向前方。

    昏暗的街道中间,一个脸色煞白的小女孩浑身脏兮兮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四人。

    慕刚看后腿直哆嗦。

    “切!”

    魏元良一脸不屑,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说道:“不就是一个幻影么?看把你们吓得。”

    他伸出一只手推向那个脸色煞白的小女孩。

    许长安目光一凝,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急忙对伸出手的魏元良喊道:“快回来!”

    咣!

    魏元良整只手按在小女孩的肩膀上,猛一用力。

    小女孩径直向后倒去,躺在石板上。

    “你们看,没什么嘛!”魏元良转身对众人说道,面带微笑。

    突然!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收敛了笑容,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倒...倒了?”

    魏元良猛然回首。

    被推倒的小女孩骤然直挺挺地站起,和他面对面。

    小女孩哭丧着脸,啼哭道:“你为什么推我...”

    魏元良吓得面无血色,结巴道:“哥哥没...没推...推你啊...”

    “去死吧!”

    小女孩刹那间发出凄厉地叫声。

    她两颗眼珠骨碌碌地落在地上,眼眶中不断流出腥臭刺鼻的黑血。

    恍惚之间,一只利爪朝他的头颅盖抓去。

    铿锵!

    许长安眼疾手快,在意识到不对的一刹那就抽出拖刀向小女孩砍去。

    叮!

    小女孩的阴森利爪和拖地长刀撞击后被弹飞回去。

    在利爪出现的时候,魏元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如今屁滚尿流地爬到许长安身后。

    不过在他发现小女孩是个千年鬼将后又来了底气,将腰间悬挂的弯刀握在手中,与许长安并肩而站。

    汪喜儿和嵇俊拔反应过来也抽兵要上,却被许长安抬手阻止了。

    许长安目视前方,眯着眼睛说道:“不过是刚刚满千年道行的鬼将而已。”

    “别忘了我已经四气朝元了,正好拿来试试刀。”

    一旁的魏元良不乐意了,大声说道:“那怎么行,我也刚刚三气朝元了,我也得上。”

    许长安抬起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小女孩,说道:“那你上?”

    魏元良悻悻然地自觉走到身后。

    许长安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中拖刀,“再搁这和稀泥,我第一刀先剁了你。”

    他转头看向那个脸色煞白的小女孩,眼中既激动又兴奋。

    早就盼望的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许长安动了,拖着长刀疾行而去,极为厚重和锋利的刀刃在古旧石板上犁出长长的沟壑。

    尽管这次他有把握,但还是全力以赴。

    身影忽而向左,忽然向右,难以寻觅。

    几乎眨眼功夫,就来到了小女孩近前。

    铮铮!

    刀风乍起,杀意凌厉。

    庞大的拖刀简单粗暴地从头顶斩落。

    小女孩面目狰狞,空洞着双眼举起利爪,做了一个高探马的架势。

    刀刃竖劈,利爪相迎。

    二者撞击发出巨大的气浪,直接将鬼街上的一些虚幻身影给崩散了。

    小女孩用双爪紧紧钳制住刀刃,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而拖刀,也被困得动弹不得。

    许长安大喝一声,握住刀柄的双手猛然下坠,一股大力传到刀柄上。

    小女孩心惊,赶忙向上用力托举。

    可是,面前的许长安突然嘴角上扬,下坠的气力被他自行泻去,借着她托举的力量借势上扬抽回刀刃。

    紧接着,身影在原地一转,带动着拖刀向小女孩的下三路用力砍去。

第十九章 花脸城隍

    这一击的气息之强,让远处观望的慕刚等人都不由得心颤。

    因为这一下,量他们也是不可能躲过的,太快了!

    小女孩愤怒,想飞撤后退已然是来不及。

    她只好硬着头皮将双爪向下半身横档过去。

    咔嚓!

    十指断裂,乌血四溅。

    小女孩凄厉惨叫,看着地面上血淋淋的手指头有些不甘心,但瞬间扭头转身遁去。

    许长安这一刀的力气还没泻尽,看着逃遁的小女孩心中暗自发急,索性直接松手将拖刀甩出。

    他双手掐诀,一道雷蛇从掌心疾驰射出,打在小女孩的后背。

    嗤啦!

    雷蛇爆开,犀利的雷光将小女孩的后背灼伤焦黑。

    小女孩噗嗤一口鲜血吐出,头也不回地逃进街巷里。

    身后的三人看着面前近在咫尺斜插在地缝中的大拖刀,左顾右看,脑海里早已翻江倒海。

    这就是所谓的四气之境么?

    不愧是人体秘藏的开发!

    不光是雷法,连整副体魄都强健了不知多少倍,力气大到吓人。

    小胖子慕刚回过神来。

    他上前两脚蹬地,臃肿的身体向后仰,费力地将拖刀给抽出,然后屁颠屁颠地递给了许长安。

    许长安一手接过,冷静地看着小女孩逃去的方向,没有赶尽杀绝。

    因为穷寇莫追的道理他是懂得的,就怕其中有什么陷阱埋伏。

    慕刚笑着说道:“长安哥面对千年鬼将还是一如既往的彪悍啊!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在我看来,这千年的鬼物,也就那样吧,不过如此。”

    只见许长安擦了擦额头密汗,微微喘息道:“取巧了。”

    四人再次行进,分别排在四个方位,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之前在外面看着,感觉小酆都不是很大。

    唯独进来后,他们才发现这座城池比东望城相比都要远远大出不少。

    如今许长安等人走了很长时间,发现还没有到内城。

    “诶,这里有座城隍庙,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万一那青衫少年就躲在这里面呢?”

    慕刚走着走着,突然眼睛一亮,看向身旁那个破旧老朽的城隍庙。

    许长安略微思索,握住拖刀的手紧了紧,说道:“也好。”

    看着面前的庙宇,说是城隍庙,其实一大半都是断壁残垣,很像是那种因雨水淋蚀而损坏。

    推开坑洼腐朽的朱门,映入眼帘是一具高大约九尺的城隍爷雕像。

    水衣纹理上布满了蜘蛛网,就连头顶房梁上也爬满了蜈蚣蝎虫。

    很难想像这座城隍庙自古在这屹立了多少漫长岁月。

    城隍爷雕塑须髯如戟,荡漾着一股历史犹存的浩然正气。

    许长安伸出手轻轻抚摸,有一种冰凉的感觉。

    慕刚游览了一遍,发现就是一座普通的城隍庙,顿时有些无趣地向后倚去。

    嗤啦!

    墙上的一块破布被小胖子给蹭落了,露出一道六页漆黑门户。

    小胖子马上嚷嚷道:“你们快来看啊,这里有道六扇门!”

    众人听后赶忙走了过去。

    果真!

    一道漆黑不知什么木材所做的门叶挂在墙壁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页墙帘。

    谁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

    许长安张开手示意众人后退。

    他能感受到有细微的声响从门后发出,好像是啃噬骨头的磨牙声和咀嚼声。

    轰隆!

    六扇门炸裂。

    六名戏曲中锦衣玉带的丑角从中跳了出来,鼻梁上抹一块白粉。

    此时他们正扬着手中砍刀,咋咋呼呼地大声嚷道:“吾等乃城隍爷座下六将捕快!”

    “尔等无名小贼竟然擅闯庙宇,冒犯地方父母官,还不快束手就擒!!!”

    魏元良看着这六名丑角笑了,说道:“哎呦,还是六个小花脸。”

    “快滚过来给爷爷鞍前马后八大轿抬我出城。”

    汪喜儿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说道:“他们六个的境界我看不出。”

    魏元良打量了几眼,心中咯噔一下。

    还真看不出!

    许长安几人立马急速后退,与六人拉开距离。

    许长安对慕刚等人冷声说道:“一会我张开领域,你们能不能拖住三个?”

    魏元良结巴道:“差...差不多吧?”

    “好!”

    许长安马上同意,意念微动。

    迅速有一团血雾如昙花般绚烂绽放,很快弥散至庙宇的各个部分。

    猩红的眼睛变回原样,然后许长安才将血雾打入几人体内。

    对面的六名鬼将捕快惊讶地发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有微弱的杀气和戾气充斥着,肩膀上扛着威压,行动竟然变了缓慢一些。

    许长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果然。

    一心不可二用。

    不可能在削去己方威压后,还能将对面的威严完整保存。

    只能是给对面制造成一丁点麻烦了。

    许长安扭头对后面四人说道:“决策有误,对面的实力没有得到太大的削弱。”

    “你们只能以三气巅峰的状态硬抗对面三名鬼将,可以吗?”

    魏元良感受着身体中不断增强的力量,撞了撞拳头,对他朗声道:“放心吧!”

    “我们东望三杰也不是浪得虚名,跨境而战而已,并非不可敌!”

    许长安放心,转过头来适应了一下自己浑身是劲儿的体魄。

    这领域对域主的增幅是最厉害的。

    许长安扭了扭脖子,捞起地上拖刀就率先以一敌三,看准对面三人砍去。

    剩下的三名鬼将捕快则是跳着小脚,若游虫般爬到雕塑背脊上。

    他们绕过许长安来到魏元良四人面前,挥舞着砍刀,叽叽喳喳。

    “我去你奶奶个腿的!”

    “关公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

    魏元良看着这几个蹦跶的小鬼早就不耐烦了。

    此时,暴躁脾气一股脑的全上来了,他拿着弯刀就是一顿盖头猛劈。

    汪喜儿甩了甩马尾后的刀刃,对慕刚说道:“跟上。”

    她一只手拽住长长的马尾向前一甩,啪嗒一声将从背后偷袭魏元良鬼将手中的砍刀给弹开。

    紧接着,汪喜儿脚尖在地面划了个圆弧,身影一闪投入战斗当中。

    “好嘞!”

    慕刚将铁链捆缚在粗大的臂膀上,来来回回舞动着一端的铁锤。

    咻的一声砸在一个鬼将身上,直接让他向前一跌。

    那名鬼将立马扭过头,看着夯他的人,嘴唇子开合,呀呀呀呀呀呀地直叫。

    慕刚铁锤收回往地上一砸,喊道:“来,爷爷不怕你!”

    岱俊拔二话不说,手掌翻飞,两柄利刃嗡然射而。

    这边才刚刚开始,许长安那里早就斗得难舍难分。

    金属撞击声不绝如缕,刀光眼花缭乱。

    而处于漫天刀光中的许长安吃力回击。

    一人难敌六手,光是四面狠辣的刀光便将他淹没其中了,很难分出手来去杀敌。

    他只能不断防御。

    很快,许长安的衣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口子。

    刀伤遍布臂膀,鲜血涌动而出。

    下一刻,许长安索性豁出去了,面对当面砍来的刀光竟然以背相挡撞击而去。

    鬼将捕快惊诧,分别闪开,在一侧纷纷给他来几刀。

    轰!

    城隍庙被他撞出一个大洞,摔在外面的石面上。

    许长安低垂着头颅,晃悠着身体缓缓从地上站起。

    两袖撕裂,肩头一道血槽深可见骨。

    一名鬼将捕快紧跟其上,腾身一脚点在他的胸膛处。

    砰!

    许长安跌跌撞撞退出十余步,扶住屋墙稳住身形,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

    方是时,又有一名鬼将夺庙而出,捏着拳头轰向他。

    许长安冷哼一声,丹田处隐隐约约传来擂鼓声,大手一挥。

    “刀来!!!”

    嗖!

    一旁碎石堆中躺着的拖地长刀嗡然铮鸣,刀身横立颤抖,瞬间飞入许长安手中。

    许长安看着扑来的鬼将,笑说道:“围师必阙汝听否?”

    轰隆隆!

    丹田处的四气雷光骤然弥漫体表,顺着臂膀流入拖刀当中。

    鬼将惊悚,恰如飞蛾扑火。

    下一刻,拖刀高举,猛然挥下。

    咚!

    大地震颤,许长安脚下出现了一个足有数尺的大坑。

    坑中躺着那名鬼将捕快,此时全身焦黑,腿脚抽搐。

    不一会儿就没了生气。

    许长安看着掂了掂手中沉重的拖刀,啧啧道:“活学活用,这四雷藏兵的技法,还真不错。”

    他转身看向身后剩下的两名鬼将,一步一步上前去,沉闷的雷鸣声在刀体内时而响起。

    两鬼紧张后退,转身就向城内跑去。

    许长安眼睛一闭,身体刹那间化成一团血雾,直接出现在两鬼逃跑的面前。

    他微微一招手,浑身缭绕着雷光的拖刀直接噗嗤一声,将其中一名鬼将贯穿身体。

    那名小花脸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胸前的大洞,其中霹雳充斥,仰面向后倒去。

    许长安将拖刀放在地上,捏了捏拳头说道:“鬼应该没有遗言要讲吧?”

    他大腿用力,石板应声粉碎。

    半空中的许长安握拳后收,如大弓拉弦。

    霎时间,雷电萦绕的拳头砸在抹白粉的鼻梁上,清脆的骨碎声骤然响起。

    啪!咚咚!轰!

    许长安将其砸倒后坐在这名丑角的身上。

    本可以一刀了决的,如今完全是泄愤一般狠打。

    最后,鬼将捕快面目青肿,奄奄一息。

    一道雷光射出,直接湮灭了他的灵识。

    许长安拍了拍手,看向城隍庙。

第二十章 县太爷

    他正要进去看看情况,就发现一袭黑色夜行衣的汪喜儿脚踩在石柱间穿行。

    马尾牢牢栓住一名小花脸的脖子,然后摔在地面上,在台阶上滚落几下到了许长安脚下。

    还没等许长安亲自出手,地面就开始颤抖。

    拎着铁链锤的慕刚大步奔来,一锤子给砸在身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庙口,魏元良和岱俊拔两人一手拎着一具尸体,扔在外面。

    现在庙外正好六具尸体,不多不少刚刚好。

    五人站在一块,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唯独许长安肩膀上的那道血槽最为显眼。

    许长安指头点去,封住肩部的经脉,阻止了直流的鲜血,疼得他咝咝吸了口凉气。

    毕竟之前是张开领域时受的伤。

    修罗领域最为嗜杀,域主的痛觉都被降到最低。

    如今领域收回,便有无数疼痛席卷而来。

    魏元良、岱俊拔等人受的伤也不比他小多少。

    他们在领域的增幅下也不过是三气巅峰。

    对抗千年鬼将将其杀死已是不容易了,想要全身而退则是万万不可能的。

    突然许长安神色一变,按住刀柄,沉声道:“城隍庙中还有东西!”

    什么?!

    众人大骇。

    之前战斗了那么长时间一直就那六个小花脸,也没发现其他的鬼物啊!

    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瞒过了所有人的神识,只为在众人负伤之际显露气息。

    哗啦啦!

    庙内传来一阵虫动声。

    巨大的庙宇骤然间轰然倒塌。

    一只身体有水桶粗的百尺青头蜈蚣扭动着身躯,将整座庙宇撞碎。

    许长安等人从脚凉到心底。

    难怪之前没有发现它。

    原来这条水桶粗的蜈蚣一直盘踞在神像四周,其实头顶上的粗大房梁就是它的身节所化。

    魏元良呆住了。

    好庞大的天龙!

    他小声问旁边的人道:“这也是鬼么?”

    许长安眯缝着眼睛,掌心中雷光蠢蠢欲动,说道:“看样子不是,应该是妖。”

    众人惊悟。

    妖?

    在阴间这鸟不拉屎的残酷环境下竟然还有妖?

    许长安传音道:“妖的境界我无法判断,但能役使六名鬼将,实力应该不俗。”

    “我们撤退!”

    魏元良等人相互看了一下,撒腿就跑。

    青头百尺蜈蚣看到一群人逃跑,立刻仰天发出一声厉啸,扭动着身躯就向他们爬行而去。

    巨大的身体带动岩石翻飞,房屋被撞击得倒塌了一片。

    众人回头看去,傻了眼。

    好快!

    只见蜈蚣精昂起巨大的头颅,露出了淡红色的腹部,猛然向这里蹿来。

    “我靠!”

    魏元良暗骂一声,脚底跺地腾空而起,躲过撞击。

    脚下石板粉碎成灰屑,露出了一个几米的大坑。

    震撼人心!

    蜈蚣精晃了晃脑袋,腹下百足齐动,迅速向落单的小胖子慕刚爬去。

    胖子大惊,腿脚用力。

    但是臃肿的身体是硬伤,远远赶不上许长安等人。

    陡然!

    蜈蚣精摇动着嘴侧的獠牙,在胖子的小腿肚子上划过一道细微的伤口。

    许长安心急。

    慕刚等人是他带进来的,他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于是,许长安迅速折身返回,一刀弹回了逼近胖子的蜈蚣精。

    许长安一把拉起小胖子,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慕刚心有余悸,连忙摆手道:“无大碍无大碍。”

    话音刚落,小胖子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长安眼神微动。

    慕刚小腿肚子的伤口处开始发青,隐隐有黑血从中流出,而且十分肿胀。

    糟糕!

    有毒!

    许长安反手将小胖子推向身后,横刀身前。

    他冷声说道:“魏元良你们先带着慕刚他撤。”

    “带他回去找郎中,万万不可拖延,等到毒素蔓延到脏腑处就完了。”

    许长安正了正刀身,铮鸣声嗡然响起。

    许长安气息不断增强,道:“这里,我先抗着!”

    “那怎么能行?!你是要我们当逃兵吗?”魏元良大吼道。

    虽然平时他见到许长安都要怼上一怼,但抛弃兄弟这等下贱事,这是他魏元良做人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

    小胖子将铁链围在膝盖处狠狠勒紧,减慢了毒素的蔓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我还可以等一会。”

    岱俊拔和汪喜儿看到小胖子的做法确实有效后,瞬间折身来到许长安两侧,盯着面前的大蜈蚣,严阵以待。

    看这架势,许长安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真服了你们,不怕死吗?”

    岱俊拔淡淡道:“死?不怕。就怕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就在众人对峙焦灼之际!

    蜈蚣精身后的坍塌的破旧城隍庙突然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众人瞧去金光流溢的方向。

    只见栋毁梁摧,唯独剩下完好无损的城隍爷神像。

    此刻,神像全身金光迸发,照耀了半座城池。

    神像之前闭合的双眸竟然缓慢张开。

    一股极强的气息和浩然正气荡然产生。

    面前的蜈蚣精身体颤抖,高昂的头颅开始低垂伏在地上,害怕极了。

    接着,城隍爷神像发出一声叱咤。

    庞大的蜈蚣精猛然爆开,躯干散落一地,已经死绝。

    城隍爷似乎在这一声叱咤后用尽了最后一丝神性。

    石体龟裂,在一股阴风的吹拂下化为烟屑随风消逝。

    至此,一座亘古长存的城隍庙荡然无存,化作历史尘埃泯灭世间。

    许长安等人看到这惊奇的一幕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凉汗浸染衣衫的背脊倚在墙面,然后他靠着墙坐在地面。

    几人沉默不语。

    城,以盛民也!

    隍,城池也。

    无水曰隍。

    城隍城隍,保卫黎民百姓身家安全的城墙和护城河。

    而作为“有一物则有一物之神”的城隍爷!

    则是一个除奸罚恶、保国卫民并管理阴间鬼魂的地方行政司法神,也就是“地下县太爷”!

    如今这么神圣的一个地方却小鬼寄生、妖祸横行。

    实在是令人感慨万分!

    也许,几千年前甚至几万年前。

    这城隍庙作为先民们的父母官,没有能守护好他们。

    但是千年后、万年后!

    他迸发泯灭了最后一丝仅存的神性,用自己的灰飞烟灭,将他们的后代、遗存给保护了下来!

    许长安等人望着一片废墟、断壁残垣,神色复杂,心中有些不好受。

    过了一会儿,许长安站起身来,看向慕刚,说道:“你腿怎么样了?”

    胖子一脸匪夷所思,站起来蹦跶了几下,全然不像有事人。

    胖子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刚才还腿脚有些麻痹,动弹不得。”

    “现在不光腿不麻了,反倒轻松了很多,一点事没有。”

    许长安点头,道:“应该是刚才那道金光的原因。”

    胖子抿嘴,说道:“也只能是这样了。”

    休息好后,五人一行又缓缓向内城迈进。

    到了内城后,没有半点阳光,没有一丝生机,雾蒙蒙的一片。

    死气沉沉。

    呼呼的大风飒然刮过,拨开迷雾见真容。

    一座阴风裹挟、灰雾漫地的庞大古老府邸映入眼帘。

    黑漆木门两侧是一幅楹联。

    左边题字“阳间三世,伤天害理皆由你”。

    右边题字“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门楣上则是一叶破旧牌匾。

    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你可来了!

    众人看着这幅对联久久无语。

    字迹潦草堪堪认出,歪歪扭扭笨拙得很,就像一个顽童的恶作剧。

    许长安打量了一眼,说道:“这应该就是曾经的城主府了,不过没想到竟然破败成这幅样子了。”

    “不过,那青衫鬼王应该就躲在里面了。”

    “走,我们进去。”

    众人后脚刚抬。

    巨大的黑漆木门就訇然中开。

    就看见一对青衣童子从中走出,执幢幡宝盖,高叫道:“鬼王殷侯有请,有请!!!”

    这...

    几人骇然,这青衫鬼王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么?

    竟然派了两个青衣童子出来迎接他们。

    而且感应发现,这两个青衣童子还是有着千年道行的鬼中之将!

    许长安紧皱眉头。

    这小酆都远没有他想得这么简单。

    尤其是这一路,鬼妖具现。

    实在难以想像这城主府到底还有什么。

    可是,事到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瞧一瞧了。

    许长安转头看向慕刚几人,试问道:“进去?”

    几人点头,现在就让他们走可不甘心。

    这城主府中有什么东西也让他们有些好奇。

    众人一步踏入,越过左右两侧的一对青衣童子。

    他们发现两个小孩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目光中还夹杂着一丝...

    可怜?

    两小青衣童子转过身来,弓着腰用手扯住眼角,拇指勾住嘴角拉开,做了一个鬼脸。

    一条舌头竟然有一米多长垂在地上。

    许长安似有所感,猛然回首看去。

    “糟糕,被发现了!”

    两个青衣童子大喊,转过身去,大袖翻摆,狼狈地向大门逃去。

    临近大门后,二人纷纷止住身形,斜眼看向对方。

    其中左边的一个童子突然下黑手,两手趁其不备地向另一位童子的脖子捞去。

    “狗贼,你敢锁老子的喉!”

    被勒住脖子的童子恼羞成怒,抬脚用力朝他的脚面踩去。

    “哎呦!”

    偷袭的青衣童子惨叫一声,抱着小脚丫在原地蹦蹦跳跳,磕磕绊绊。

    很快多出一只脚伸在了他的脚下,将他绊倒。

    整个人直接伏在门槛上,滚下门外的台阶。

第二十一章 鸿门宴

    使坏的青衣童子肚子中憋足了坏水。

    此刻,他也跳出门槛,拉扯着躺在地上的童子沿着台阶往回走,将他放在门槛上。

    童子一脚踏在他的身上,倏地一下跳了上去。

    他两只手死死地拽住牌匾,两只踏空的小脚慌张扑腾着。

    最后铆足了力气,青衣童子一咬牙爬到牌匾上面。

    青衣童子笑嘻嘻地扯住衣袖,向那块题有“你可来了”的横批擦去。

    崎岖弯扭的字迹此刻如同灰尘般簌簌而下,露出了其本来模样——请君入瓮!

    ……

    走过府邸正门,几人看着里面景象傻了眼。

    露天偌大的庭院中,由南向北分为两列座位,分别坐满了人影。

    最左边首席处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青衫少年。

    此时,正一手举杯,一手拿着折扇,与他人互相敬酒。

    这里的所有人,全是鬼宾!!!

    许长安眉头一皱,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敌意对准了他。

    顺着气息看去,发现坐宾中有一名脸色煞白的小女孩,正一脸幽怨之色地盯住他们这里看。

    魏元良几人也察觉发现了之前重伤逃走的小女孩,有些悚然,背脊发凉。

    青衫少年将酒盏置于案上,向这里看来,开心地说道:“稀客稀客,快入席。”

    小胖子慕刚怕了,小声说道:“许哥儿,咋...咋整?”

    “走。”

    几人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

    他们按照青衫少年的指示入座,不多不少,刚好有空下的五个座位。

    在众鬼的注视下,许长安等人老老实实入座。

    许长安脸上阴晴不定,看似混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其实将宴会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好家伙,足足十五名鬼将!

    还不算上首席那“重伤”的青衣少年。

    此番赴会,十分危险!

    汪喜儿、岱俊拔等人落座后浑身不自在,心神恍恍惚惚不舒坦。

    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都紧紧盯住他们看。

    青衫少年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窘迫,率先打了个圆场,笑说道:“城中好久没来活人了。”

    “大家都是有些稀奇而已,还请诸位见谅,见谅。”

    众鬼这才扭过头去,恢复之前推杯换盏的盛宴模样。

    青衫少年笑容满面,自此不再说话,只是畅饮着杯中酒水。

    宾宴中央的空地上,雾气升腾。

    隐隐约约有琴乐声传来,传到几人耳畔软绵绵,酥酥麻麻。

    原本空无一物的桌案上凭空多出许多菜点。

    二对香燃气、茶水、手碟浮现。

    继而是四鲜果、四干果、四看果和四蜜饯。

    不光如此,还有他们从未见过的众多名馔、时鲜海味、山珍异兽。

    白雾中有侍膳的窈窕女子上前贴身服侍,多名姿色艳丽的舞女穿着轻纱轻歌曼舞。

    一时间丝竹之乐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

    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竟让众人着了迷。

    其中小胖子慕刚两眼无神,抓起桌案上的一块糕点就要塞入口中,不过被许长安一把打掉。

    小胖子精神恍然,眼睛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他这才发现手中拿的哪是什么糕点,就是一只浑身脏臭的癞蛤蟆,吓得他赶紧甩掉。

    癞蛤蟆落在地上,两腮臌胀,呱呱几声遁入白雾中不见了踪迹。

    许长安微微侧头压低嗓音道:“小心点,刚才你着道了。”

    他将手中竹箸放入酒杯中轻轻摇晃。

    顿时酒水不再清澈,硕大的几颗眼珠子泡在里面。

    许长安深深呼了一口气,一把将酒盏倒置罩在桌案上面。

    眼不见心不烦,六根清净!

    几名舞女扭着麻花腰、迈着莲花步,笑得花枝乱颤。

    魏元良看后哈哈大笑,指着妖娆身段的美女对许长安说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古人诚不我欺,不我欺啊!”

    魏元良笑着拊掌大拍。

    许长安听后愣了一愣,老大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真想给魏元良来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在这说荤话。

    可是魏元良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仔细看去。

    许长安茫然,重新向场中看去。

    舞女悦动,脚下空气氤氲。

    仔细瞧去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双脚,而是一具蛇的身体。

    就是有人的上半身,俨然就是活脱脱的蛇蝎美人!

    许长安眼神冰冷,轻声道:“不人不鬼是谓妖!”

    汪喜儿和岱俊拔连人沉默不语。

    现在他们能不能安全出得去都是一个问题,更不要提亲手扭下青衫少年的头颅了。

    合着这一趟是千里迢迢来赴鸿门宴了。

    桌案前的许长安神识自视,以灵魂之音在灵海内发声道:“劣斑,我知道你还在,快出来!”

    劣斑,是将军府天井魂狱逃脱出来的那个鬼王。

    因为实力还没恢复,所以依旧暂时寄居在他的体内,依靠吸收战场上的亡魂而恢复之前的力量。

    叮咚!

    平静的灵海之上一滴水悄然落在上面,惊起一阵漪澜。

    一道魂影无声出现,魂体比往常要凝视许多。

    劣斑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不该来的。”

    许长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问道:“这次你能否现身帮我牵制一段时间,救下我等的性命?”

    劣斑笑容玩味道:“理由?”

    许长安似乎知道他要这么问,很快回答道:“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一旦我死了你被发现,他肯定不会放过你。”

    “毕竟...”

    “万年鬼王的魂体,应该大补。”

    劣斑噗嗤笑出声来,调侃道:“既然你知道我不能以魂体现身,那你让我怎么帮你?”

    许长安缄默良久,才说道:“身体由你掌控!”

    劣斑大吃一惊,不可思议道:“你就不怕我夺舍了你?”

    “我只要你救下魏元良几人,他们没错。”许长安淡淡道。

    这回轮到劣斑不说话,许久才带着一丝失望的语气说道:“可以。”

    过了一会儿,青衫少年突然将手中酒盏放下,手指嗒嗒地敲打着木案。

    殷侯看向许长安,问道:“是咱家的酒水不如东望城的好喝么?仁兄你怎么滴酒未沾啊?”

    许长安平静道:“我不是来喝酒的?”

    “哦?”

    殷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继续说道:“那阁下所为何事?难不成...”

    他用两手抵在下巴做托举状。

    “为了我这颗项尚人头?”

    许长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住他。

    他自从入了席以后,就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唯独感到惭愧放不下的还是魏元良四人。

    是自己一意孤行,而他们听从了自己的一意孤行。

    怎么说都是他的错。

    如今已经和藏匿在自己体内的鬼王劣斑谈妥,大不了放弃自己的生命,但魏元良他们能活。

    所以许长安现在完全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面对青衫少年的惺惺作态倒也强硬了一些。

    许长安看着他说道:“殷侯,你我两人之间本就没什么窗户纸隔着。”

    “你有那个实力,没必要说话处处打机锋。”

    “话说明白,我就是来取你人头的!”

    殷侯装作恍然大惊的样子,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是告诉我你要死战了吧?”

    许长安冷笑道:“那又如何?”

    魏元良几人霍然站起,抓住自己的兵器。

    众人警惕注视着周围鬼将,将自身气息散发至最强。

    青衫少年殷侯扯了扯嘴角,笑道:“别误会,我没打算和你死战。”

    嗯?

    不光是许长安。

    就连慕刚几人也是蹙眉。

    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样。

    殷侯说道:“你既然敢来杀我,就知道我被你们东望城的将军给重伤了。”

    他无奈耸肩道:“确实,我受了重伤,实力仅仅比在座的各位强那么一丝丝。”

    “城中发生的动静我都知道,你小子有领域,而且是最为嗜杀的修罗领域。”

    “凭借它将我在那该死的县太爷那里安插的六枚棋子给灭了,这我都知道。”

    殷侯颇为难受道:“这次如果死战的话想必一开始你就会展开领域。”

    “到时候就算将你杀死了,我也得损兵折将。”

    “偌大的一个酆都城我就这点兵权了,稀罕得很。”

    “再让你给灭一些,我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到时候我和你们东望城开战就得我一个人挨刀坯子砍了。”

    “你们才几条性命啊?”

    “不划算!”

    殷侯重重摇头。

    魏元良等人眼前一亮,难不成此次要绝处逢生了?

    许长安心动,如果自己能不死这最好。

    但是这殷侯统领万军与东望城开战的侩子手,能有这么好心?

    他许长安不信。

    果然!!!

    “但是...”

    青衫少年话锋一转。

    “来都来了,就让你们这么堂而皇之地出了城,你们出得不安心。”

    青衫少年拍了拍自己脸颊,撇嘴道:“我自己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所以...”

    青衫少年从桌案上抬起一个酒盏,举在许长安的面前。

    “咱们玩个小游戏,我这里有杯敬酒。”

    他举杯示意。

    “喝下去,你们走。”

    众人看过去,顿时心惊。

    拳头大小的瓷杯中盛着满满一杯的猩红血液,弥散着一股难闻刺鼻的血腥气。

    数人顿时恼了。

    其中,魏元良大声嚷道:“老许,你不必如此。”

    “此子欺人太甚,大不了一死,兄弟们没人怪罪你!”

第二十二章 一山二虎

    他说着就要抄家伙。

    一柄弯刀嗡然出鞘,凌厉的杀气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

    铿锵!

    迷雾中走出几个身穿盔甲的刀斧手,绕到许长安身后。

    清一色鬼将修为!

    许长安面无表情道:“这酒盏一落地,我便会被乱刃分尸了吧?”

    青衫少年笑了笑,手中的血酒举着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扯了扯嘴角,缓缓说道:“这一杯是敬酒,落不落地,他们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许长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许长安一把接过,仰头灌入口中。

    “长安!”

    众人惊呼,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满满一杯的血酒早就让他一饮而下。

    猩红的血水从他的口角溢了出来,许长安喉结滚动,咕咚一声咽入腑中。

    干脆利落!

    许长安擦了擦嘴角的血水,咧嘴狠笑道:“通透!”

    满座哗然。

    魏元良等人心中难受。

    青衫少年殷侯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佩服!”

    殷侯转身对着府门拍了拍手,朗声道:“开门,送客!”

    轰轰!

    一对青衣童子吃力推门。

    漆黑大门敞开,冷白的月色入户落院。

    这一刻的景色仿佛格外静谧!

    “走!”

    许长安艰难拔脚。

    从胸口窝一直到嗓子眼都有一阵恶臭冲撞,几近呕吐,好在忍住了。

    许长安在前。

    魏元良跟在神色难看的许长安后面,一步一步向府门走去。

    在众人一齐踏出府门的一刹那,身后有青衫少年殷侯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不是小游戏,是个小把戏。”

    话罢。

    许长安神情异样。

    腹中的腥臭竟然变成一股酒香的味道,从口鼻中溢出。

    岱俊拔恍然大悟道:“原来还是个会玩弄浮云、白雀法术的人。”

    原来那瓷杯中其实装的就是酒水。

    不过被殷侯施了手段,类似于桌案山珍海味那样的幻术,变成了血水而已。

    众人这才心中好受了一些。

    许长安一行人原路返回。

    这小酆都一行有惊无险,好在没有人受太重的伤,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不幸?

    无功而返罢了。

    但确切地来说,也不算是无功,毕竟众人合力解决掉了六只小花脸。

    许长安一行人如同大梦一场,感觉不是很现实。

    魏元良突然咂摸咂摸嘴道:“老许,我说陪你来这狗屁一回。”

    “可是怎么想,都是咱有点太狗了吧?”

    “擅自闯入人家鬼王坐镇的地界,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亲手给他麾下的六员大将给抹了脖子。”

    “然后拉着咱吃喝了一顿,再好好地请咱出来。”

    “要我说,忒邪门!邪门到家了!”

    魏元良越想越不对,郁闷道:“诶你说,咱这回去的路上,那瘪犊子不会使诈吧?”

    小胖子当即怒发冲冠,呵斥道:“我说老魏,你是不是巴不得咱有好歹啊?”

    “别乌鸦嘴啊你!”

    魏元良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说道:“我就想不明白。”

    那殷侯说得好听,说是稀罕自己手下,可他魏爷爷咋就是不信馁。

    许长安说话了,声音极其平静。

    “是不太对,但没必要。”

    他也不敢相信殷侯会如此轻易放了他们,但是又没理由会在之后对他们使绊子。

    因为在那数十鬼将坐镇的城主府中,想杀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

    现如今城外呼唤孤魂野鬼的铃铛,在小酆都下召唤几名鬼将的铃音,当真是终极之音了吗?

    诡异的大雾天堑、昔日生民灵魂游荡的神秘街道、以及城隍庙潜伏的那一头大妖...

    都是现如今他不能揣测的东西。

    几人原路返回,经过破败不堪的城隍庙,来到鬼魂游荡的小巷街道。

    阴森森的月光街道,先民孤魂往行。

    可以理解这里昔日也是一番繁华的景象。

    很难想像,这座小酆都城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生死大战。

    最后被阴物侵据,沦为了如今惨兮兮模样的“鬼斋”。

    许长安暗自握了握手,紧咬牙齿。

    无论如何,东望城都不会变成这种模样!

    一行人穿行而过,可没过多久,又是一条街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对!!!”

    岱俊拔突然惊骇道:“这地方我们刚才就来过了,我们是在原地打转。”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魏元良等人也感到异样。

    他们向四周环顾。

    紧接着,每个人背后都冒出了冷汗,内心惊悚。

    果然!

    这街道依旧是先前他们刚刚走过的那个街道。

    市井坊间的阴魂没有变化,就连脚下青石板上的纹理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汪喜儿几人还好,胆小的小胖子慕刚就吓得两腿哆嗦了,害怕道:“我们不会是遇见鬼打墙了吧?!”

    许长安脸色阴沉,手指向一个方向说道:“我们再从别的方向走走看。”

    余下几人硬着头皮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深巷中,没有了月光的照拂,显得更加安静阴冷了。

    小胖子牢牢抓住双臂,不时向身后看上几眼,生怕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个阴物来。

    正当众人安然无事走着时,一直打量着四周的许长安突然停了下来,后退一步看向一侧不起眼的昏暗墙角。

    只见一些残碎白骨堆积在小巷的角落里,脏兮兮的像刚被人从土掘坑里挖出来似的。

    魏元良挠了挠头走上前来,嘀咕道:“不会是被哪个狗子给当成饽饽叼来藏这里的吧?”

    许长安眯着眼没有说话,蹲下身将滚落一旁的头颅正了过来仔细瞧着。

    白骨额头竟然有非常明显的刀刻痕迹,许长安用手细细摩挲了良久,才恍然大悟。

    “原来还是个黥面。”

    “黥面?那是什么?”岱俊拔疑惑道。

    “是一种黥刑,也叫墨刑。”

    “就是用刀钻在罪人的脸上刺字或者图案,然后涂上墨炭,是一种有罪的标志,以后再也擦洗不掉。”

    许长安将他之前从张老那里听来的东西一一道来。

    “算是一种古老的刑罚,是一种对罪人的惩戒手段。”

    “一旦被人适了黥刑,就将带着一生的耻辱活下去!”

    “而这种刑罚...”

    许长安站起身来转身看向他们,稍稍顿声后,一字一句说道:“在我们阴间二十八城郡并不常见!”

    不是我阴间之人?

    众人疑惑不解,但更多的是对这种刑罚深深的恐惧感。

    一旦被涂了墨就要带着一辈子的印记,太过残忍了!

    魏元良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老许你知道的多,在我们阴间之外还真有其他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吗?”

    不光是他,就连汪喜儿、岱俊拔和小胖子三人都对此有着深深的怀疑。

    从小当大,每当他们问老一辈这样的问题时,老一辈们要么是含糊其辞,要么就是绝口不提。

    仿佛阴间二十八城郡就是整个天下,天下就只有这么大。

    自古以来。

    二十八城郡之外,始终有一层极其凶险的大雾将所有城郡围绕其中,如同雷池一般不可逾越半步。

    愁云怪雾弥漫,宛如一座囚笼将城郡笼罩其中。

    当然有人不满,不满这种类似豢养家畜,想要冲破桎梏试图窥视阴间之外的天地。

    不过毫无例外都在投身没入大雾天堑后销声匿迹,不知死活。

    曾经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许鸿远,在极尽巅峰之际就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

    实在令人慨然!

    许长安耸了耸肩,无奈道:“我也想知道。”

    魏元良大失所望,一脚踢开脚边散落的脊梁骨,大骂道:“呔!原来是个小地方人。”

    “一介乡巴佬还敢在你魏爷爷的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

    啪嗒!

    庞大的脊梁骨翻了个身,将后侧背部骨头露出。

    背脊上的一行落拓字迹清晰可见。

    魏元良一抻脖子,眯眼瞧去。

    “府...君...文石...命赦?”

    话音刚罢。

    霎时间,阴风阵阵,鬼哭声声,暗雾弥漫流溢到众人脚旁,淹没脚踝。

    众人似有所感,猛然看向碎骨堆积的不起眼墙角。

    满地白骨剧烈抖动。

    先前被魏元良一脚踢开的脊梁骨飞回居中位置。

    一截又一截的断骨重新组合,残损处最后都有金光闪烁将其修补。

    很快就有一副完整的人形骨架摆放在众人面前。

    不过此副骨架却双膝伏地,两手负后,头颅低垂。

    仿佛即将被斩首的罪人一般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

    下一刻,一阵恐怖的气息从此人骨架上迸发开来。

    一股大力将众人横推向后几步之远。

    许长安等人放下护住眼部的手臂,看到面前一幕顿时从头凉到底。

    诡雾中,一道瘦长的身影从中一步一步走出,浑然燃烧着金色火焰。

    此人手臂一甩,浑身金色火焰立刻向掌心汇聚,成了一个炽热的金色火球。

    紧接着,人影指骨扣击,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先前还旺烈的火焰迅速湮灭消失不见。

    高大的骨架站在众人面前,就如同一座高山般不可逾越。

    危险的气息让众人忍不住颤抖。

    许长安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流下,艰难地说道:“鬼王...”

    众人心中顿时一沉,难以置信。

    他们一直以为这小酆都中只有青衫少你殷侯一个鬼王而已,没想到...

    这鬼城中居然一山二虎,有着两个统御百万阴兵的鬼王!!!

第二十三章 夺舍

    众人这才心中了然。

    这应该就是青衫少年殷侯敢这么肆无忌惮放走他们的原因了。

    刺耳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众人耳畔。

    “吾乃萧恒,于今日放逐至此。尔等自当心神献祭,将为吾所用,纳吾麾下!”

    没等众人回答。

    自称罪人萧恒的高大的骨架十指律动,一根根血色丝线凭空生出。

    诡异的感觉在众人心中生出,好像被这细小的血色丝线缠住就会被夺舍灵魂,沦为被他人控制的傀儡。

    咻!咻咻!

    无数丝线骤然如枪戟般急速朝五人射来,快到难以捕捉痕迹!

    许长安站在最前面,面对滔天赴来的血色丝线首当其冲。

    就在丝线缠绕的一刹那,他向后腾飞出去。

    轰隆!

    惊险一瞬!

    血色丝线射在地面上,青石板顿时炸开,周围的物体更是被射成了筛子。

    众人大骇。

    好强劲的力道!

    要知道这只是柔软的丝线啊!

    在他手中竟然能变得比戈矛还要锋利,太过夸张!

    这就是万年鬼王层次的力量吗?

    许长安二话不说,立刻张开领域,刹那间一团血雾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方圆百米内都弥漫着血气。

    但是许长安刚移动脚步,变故陡生!

    血雾霎时间浓缩,收回进身躯。

    这?

    惊慌失措的许长安立马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因为现在离刚才一次召唤领域时间太短。

    就算有肾元的支持,精神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恢复过来。

    现在确实有些虚弱了。

    就在他犹豫的一刹那,漫天丝线便越过他向身后的几人缠绕过去。

    砰!砰砰!

    汪喜儿马尾上的利刃、岱俊拔双手上的匕首以及魏元良腰间的悬刀,都在第一时间抽出与之抗击。

    眨眼间已是交接了数百下。

    可是,小胖子慕刚臂膀上缠绕的铁链锤面对这种情况就有些吃力了。

    每一击打下去都恍如打在棉花上,力气都用在了空处。

    小胖子索性丢掉笨重的铁链锤,掌心雷不断疾射,将近身周围的血色丝线一一焚化。

    可是这样依旧抵挡不住不断袭来的丝线。

    陡然!

    小胖子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跌倒在地。

    无数丝线马上找到破绽,钻了空中,向他脚下缠绕过去。

    “胖子!!!”许长安奋力一剑砍断周围丝线,看到这一幕后着急大喊道。

    不过这么远的距离岂是他说赶到就能赶到的?

    噗嗤!

    一条血红色的丝线刺入小胖子先前受伤的小腿之中,不断有血气沿着丝线被从他体内抽出。

    很快,小胖子整个人的气息都衰弱了下去,眸中黯淡无光。

    灵魂之火摇曳,仿佛随时都能熄灭。

    想必之后,就会沦为一具行尸走肉,成为傀儡。

    许长安恼火,五指紧捏,拳头绽放电花,扭脚就是奋不顾身朝近在咫尺的高大的萧恒鬼王砸去。

    萧恒冷笑。

    在吸收慕刚的血气后,体表渐渐血肉生出,面对胆敢只身赴死的许长安直接一拳递出。

    砰!

    两只威力无比的拳头猛烈地撞击在一起,一层波澜向四周荡开。

    怎么?!

    许长安惊骇。

    这四气雷法缭绕的拳头竟然对他照不成一丝伤害?

    萧恒嘴角上扬,莹白的拳头在出现一丝黑色焦灼后又立马消失不见,好像毛毛雨一般轻松。

    接着,萧恒五指再紧,体内力量朝拳头奔赴而来。

    许长安眉头一皱。

    只感觉那晶莹的拳头上传来阵阵阴冷的气息,让他的手骨感到刀割的痛感。

    下一瞬,许长安就被轰飞了出去,在地面上翻滚了数下才停止不动。

    许长安抹了抹嘴角血迹,看着快坚持不住、面若金纸的慕刚,果断大喊道:“劣斑!!!”

    “来了!”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他身躯由内而外传来。

    声音消失后,一团黑雾将许长安笼罩在里面,不见了面目。

    先前还一脸云淡风轻之色的萧恒,在看到这团黑雾后,顿时变了脸色,颤声道:“这...这是?”

    “怎么可能?!”萧恒失声说道。

    原先如蝼蚁般可任自己随意碾杀的少年,竟然眨眼间变成了万年道行的鬼王?!

    简直是匪夷所思。

    “桀桀桀,不错的一副身体...”

    阴冷又嘶哑的声音从黑雾中响起。

    魏元良等人,不敢想像这仿佛地狱的声音是许长安发出来的。

    黑雾中心的许长安双眸中渐渐没有了眼白,全是瞳孔的黑色占据了整个眼球。

    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妖异。

    况且,眼角处有黑色枝条纹理蜿蜒曲折,向后漫向额头两侧太阳穴附近。

    正主许长安感到睡意袭来。

    一道极其强横的灵识正在冲撞自己的灵海,妄想泯灭本我神识,从而反客为主。

    萧恒眼神一凝,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有一具万年层次的鬼王阴魂寄居在了那少年的体内,如今正取而代之。

    他随即笑了出来。

    发现这取舍之人是受了重伤了。

    魂体几近支离破碎,是依靠蚕食其他的阴魂而侥幸活了下来,不足为惧。

    这也不难解释,堂堂一代鬼王为什么愿意取舍一个道行比他弱百倍的人类少年了。

    黑雾散去,显露出另一个许长安。

    他全身散发着一股阴冷森然的气息,给众人的感觉与先前的那个许长安截然相反!

    劣斑低头俯视自己抬起的双手,下意识地紧握了握,露出赞许的目光。

    他啧啧道:“当真是一副强健的体魄!”

    “在他这个年纪也算是近乎妖了。假以时日,说不定还真能比肩许鸿远那个变态的家伙。”

    高大的萧恒目光森然,幽幽说道:“你想与我为敌?”

    “昂!”

    劣斑抬头看他,有些不屑地说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独自一人偷渡过来。”

    “信不信城中那几位老家伙一巴掌就能拍死你?”

    “滚回你原来的地方,这里不是你这种阿猫阿狗可以逞能的地方。”

    被说成偷渡者的萧恒眼中精光大盛,暴呵道:“你们这片小阴间果然有问题!”

    “就不怕事败后被判官崔府君知道后熬炼你们的阴魂吗?”

    劣斑冷笑道:“看来那群老不死的猜对了。”

    “早知道会有人察觉到异样派人来巡视,还刚好让我撞了个正着。”

    魏元良等人满脑子浆糊。

    好生生的许长安,咋就成了实力强横的鬼王了?

    而且和那个高大的萧恒好像还是敌对关系。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黑瞳劣斑轻笑道:“你们的崔府君真是算无遗策啊!”

    “但大地府的格局岂是他一人说了算?!”

    “想趁着鬼主的沉睡一个人只手遮天?他姓崔的还差远了!”

    劣斑脚下滑动,身形向前一冲。

    眨眼间,劣斑来到他的面前,翻手就是一拳。

    砰!

    萧恒双臂格挡,被击打得后退了九尺之远。

    骨臂发出轻微的破碎声,萧恒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你这般有恃无恐,看来也是上头有人?”

    劣斑歪了歪脑袋,感觉浑身舒泰,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

    “告诉你又何妨,你想通风报信么?”

    劣斑旋即提了提肩胛骨,兀自说道:“但如果我将你格杀于此,就没有那么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萧恒神色冷漠。

    他浑身突然燃起滔天金色火焰,血肉褪去,层层金色符文烙印从骨表飞出,漫若流萤。

    整个人的气息不断衰减,如同自杀!

    劣斑眼睛收缩,双臂猛然一震,一股大风迅速向他袭去。

    金色火焰在大风的吹拂下逐渐变得微弱,似乎以骨为烛的萧恒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劣斑大喊道:“你们不会以为吾等仅有这些手段吧?

    “告诉我,你们隶属的那片小阴间天地是不是出了一个怪胎,横推百地无敌手?”

    咚!

    劣斑紧跟其上,一记腿鞭狠狠抽打在骨架上,将其砸落十米之远。

    萧恒模样狼狈。

    萧恒听到他这句话后身形一颤,艰难地从地面上爬起,眼中闪过无尽的怨毒。

    他面目立即狰狞起来,说道:“那是你们的手笔?”

    “手笔?”

    劣斑赶忙摆手否认。

    “不敢当不敢当。”

    “我们之间只是做个了交易,因为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正说着,劣斑指了指自己——原来的宿主许长安。

    突然!

    劣斑好像想到了什么,有点忍不住想笑,但克制住说道:“你不会就是被那个怪胎杀死,然后流放至此的吧?”

    劣斑神色怪异,道:“你知不知道这里就是他走出去的地方,是他的老巢。”

    “因为他小子一个人把我们所有人给折腾得不轻,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轰出去这方天地。”

    “没想到他出去后第一个灭的就是你,你还敢来这里...”

    萧恒若有所思,没有搭理他的调侃嘲讽,而是想着别的东西。

    交易...

    孩子?

    萧恒脸色突然出现无比的恐惧之色,颤声道:“你们该不会是想动那件东西吧?!”

    “除非鬼主的准许,否则将会对整个地府造成巨大的毁灭!!!”萧恒越想越不对,大声怒吼道。

    看到劣斑没说话,萧恒惊神未定,沉声说道:“你们还真是胆大妄为。”

    “动那件东西的后果,就算鬼主亲自出马都不一定能抗受。”

    “你们又能有什么能耐?”

第二十四章 父行子随

    “千年前的那个人多么惊艳,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撼动一座天下,可是面对他们...”

    萧恒居然有些伤感道:“还不是一样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劣斑嘿嘿笑道:“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谋划的,可不仅仅是地府的格局了,而是...”

    是什么他没有说。

    就在这时,劣斑身上四道气息流转,噼里啪啦的电花不断迸发缭绕,灼烧着身上的黑雾。

    “该死!”

    劣斑暗骂一句。

    这小子果然有底牌!

    肉身竟然藏着本我神识。

    在长时间脱离灵魂的神识控制后,自发唤醒脏腑五雷,催动丹田内四气雷法,抹杀砥砺己身。

    如果是两人一对一抗争的话。

    区区四气雷法,自然对他造不成巨大的威胁。

    可是这偏偏是在占据他的身体后,雷法由内向外迸发。

    自我毁灭,这谁抗得住啊?!

    劣斑哭笑不得。

    他真想痛骂许长安一顿。

    你小子就那么肯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能帮你解决掉敌人?

    你给我的勇气?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很佩服许长安这瓜娃子。

    借刀杀人后再过河拆桥,自己就成他最大的底牌了。

    心忒黑了!

    好长远的计谋,好大的算计!

    果真是父行子随。

    他父亲许鸿远就是这么个臭德行,总爱在别人背后下黑手。

    没想到许鸿远走后,他的儿子也是这么个品行。

    最让劣斑无语的是,都说过河拆桥,起码你把这河先过了再拆桥啊?

    现在敌人未死,战得正激烈。

    你这小家伙反手整这么一出...

    不容多想。

    劣斑的阴魂迅速从许长安雷光萦绕的身躯上剥夺下来,驾着一团黑雾远遁离开。

    呼哧!

    许长安上半身猛然向前一探,大口喘息着。

    刚才仿佛溺水的感觉差点没把他憋死。

    “劣斑?”许长安神识自视己身,试探自语道。

    没人回答,灵海中始终萦绕的威胁感也消失不见了。

    许长安顿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恣意无限!

    许长安晃了晃脑袋,拍了拍小手,对着身后众人说道:“咱走!回家。”

    众人无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其中魏元良一脸蛋疼之色指了指他的身后。

    许长安下意识扭过身去,抬头看着贴上前来面对面的高大萧恒,嘴角抽搐。

    与此同时,震耳的恼怒嘶吼骤然响起,传遍巨大的小酆都城。

    “劣斑狗贼,你坑我!!!”

    早已跑远的劣斑,听到这句话后,不忘转头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继续疾驰远离。

    魏元良等人精神恍惚。

    如果是先前有黑雾笼罩的许长安的话,他们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可现在,心中满满都是绝望!

    许长安眼睛提溜转,立马拉着众人向城墙那里奔跑。

    只要出了城,让“兵匣”之称的张老看见他们,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趁着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的萧恒愣神之际,几人歪打正着跑出鬼打墙,城墙根近在咫尺。

    萧恒大恼,鬼王恐怖的修为毕露无遗。

    滔天丝线漫过屋脊,像长了眼一般朝几人射了过来。

    许长安心急,甩手将笨重的慕刚投上城墙上去。

    身轻如燕的汪喜儿马尾翻拜,也很快爬上城墙。

    看着魏元良和岱俊拔等人也上了城墙,许长安这才投袂而起,急速掠向城头。

    “许长安你快上来!”众人站在城头上着急大吼道。

    咻!

    猝不及防。

    一根血色丝线紧紧缠住他的脚踝,身体顿时向下一滑,似乎下一瞬就会跌落下去。

    许长安面露悲戚之色,惭愧地望着城墙上的四人。

    事到如此,还是难逃此劫么?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城内巷子里白光闪现,一道凌冽的剑光悠然而至,将丝线一斩而断。

    许长安借势登上了城头,但一具曼妙的身影却替他投身万千血色丝线当中。

    “方仪!”许长安回过神来,看清舍身救自己的人后,顿时凄声大喊道。

    没错。

    来人就是久久坐镇松吹军大本营的新任总兵方仪。

    之前一直咬定不随众人前来的方仪...

    原来她在许长安几人离开后,便暗中跟着他们来了。

    只不过一直藏匿在小酆都城中,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去送死,并且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常将军走后,她身为总兵位置,必须要身亲坐镇军营。

    以总兵这个身份来说,她当以大局为重,万万不该孤身潜入酆都城!

    但是!!!

    作为许长安的青梅竹马,对方于她有一命之恩。

    于情于理,她都理应舍身相救。

    前后相较于后者,方仪终归是心中放不下许长安,也做到了舍身相救...

    许长安痛心。

    想要救她已然不可能。

    他看着心甘赴死的方仪,悲戚说道:“为什么?”

    “在这残酷的阴间,人都不该是为自己而活得么?”

    “为自己而活?”

    半空中被丝线缠住四肢的方仪惨然一笑。

    “我没能改变世界,世界也别想改变我。”

    “或者说,世界就真的改变了你许长安了么?”

    方仪目光温柔地看着城墙上的许长安,轻声道:“任这凡世浑浊,你仍旧是当年那个侠肝义胆,正气凛然的少年。”

    “当年如此,现在的你,也理应如此。”

    许长安失声痛哭。

    他从方仪的眼中没有看到半点后悔,而是无限的眷恋之情。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的...”

    许长安纵身就要再次跃下城墙,想要去救她。

    魏元良及时出手,紧紧拉住了他。

    身后慕刚等人也是上前一起拽住他。

    巷弄内丝线成海,下去就是送死。

    已经是方仪赴死了,不能再让他做糊涂事了。

    方仪看着恸哭的许长安,歉意地笑了。

    “抱歉长安,当初我说过我要一直陪你守护东望城的。”

    “原谅我,没能遵守我们的约定...”

    面容孱弱的方仪从怀中掏出一枚淡红色的虎形符坠,朝他扔去。

    顷刻间!

    血色丝线将方仪淹没,蚕食着她的神识。

    “方仪!!!”许长安接过虎符,凄厉大吼。

    啪!

    有人伸出一掌砍在他后脖颈处,将他打晕在怀里。

    一名独臂老人站上城头,凝重地看向包裹着方仪的丝线。

    咕咚!

    如同芙蓉出水。

    裹挟着的血色丝线,就像花开一般绽放。

    方仪额头出现一个诡异的血色花案,面无表情地站在从巷子中走出,伫立在萧恒的身旁。

    一柄利剑遥指着城头众人,杀意纯粹!

    岱俊拔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他们知道这已经不再是那个善良温柔的方仪了,眼中有的只是针对众人的杀意!

    众人默然,心中无限感慨。

    姑娘本不是东望城的人。

    只因为爱一个人,爱上了一座城。

    这是何等真切的情谊?

    换做他们,是万万做不出这等牺牲自己,成就他人的事情来...

    张老望着城下成为牵线傀儡的方仪,以及一脸阴笑的始作俑者——萧恒。

    他叹了一口气,化作一道火舌贯穿天际,席卷几人和昏迷的许长安返回东望城。

    没有人发现的是...

    就在众人逃离后,阴森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一个瘦长的身影。

    全身掩盖在一块破旧泛黄的裹尸布之下,齐腰的乱发遮住了他的面孔。

    披着裹尸布的身影悄然来到萧恒身边,淡然道:“你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萧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眼中有着深深的忌惮之色。

    啪!

    二人身旁蹦出一个青衫少年来,绕到二人身后,跳起来朝围着裹尸布的人影脑袋后就是一巴掌。

    然后,青衫少年捂住肚子哈哈大笑,丝毫不理会他身上散发的巨大威压。

    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殷侯许久不说话,就是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殷红以为“息事宁人”后,对方突然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殷侯被他踹到十米之远的城墙跟下,身形深深地陷在厚重城墙之中。

    殷侯吐了吐舌头,吃力地将身体从城墙里拔出,说道:“小老头,你啥时候放我出去?”

    对方一动不动,宛如不朽的雕刻石像般。

    殷侯无趣说道:“你还真是记仇!我都帮你看着这座破城有数千年了吧?该放我出去潇洒一段时间了。”

    “不能总拿着这座城压我一辈子,像个囚笼似的困我这么长时间对吧?”

    裹尸布下的人影如亘古存在的雕像,依旧是不回答他。

    殷侯大恼,蹦起来破口大骂道:“你可腻歪死老子了!”

    “老子当初不久是亡你一座城嘛?至于记恨老子一辈子?!”

    “说好狗日的我,替你守城你就会放老子自由,爷爷信了你的邪了。”

    他一脚向城墙踢去。

    结果裹尸布下飞出一道法印落在了墙面上,青衫少年吃痛地抱着脚跳了起来,眼中有泪光出现。

    殷侯委屈道:“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呐!”

    一旁的萧恒神色古怪,看着二人有些不知所云。

    殷侯骂道:“看你娘馁?!”

    “再看把你眼珠子扣出来泡酒喝,老子打不过他还整不死你啊?”

    萧恒皱眉。

    同为鬼王却被人小看,谅他脾气再好也是无法忍受的,金色火焰从手心冒出,压力陡增!

    “嘁...”

    殷侯不屑地笑了,手中一把折扇泛着阴森的寒芒。

    在扇面打开的一刹那,有恐怖的气息迸发而出。

第二十五章 平生愿

    气势完全不输于他。

    这哪是重伤的样子?

    就在二人对峙之际!

    一直伫立不动的裹尸人突然发丝飘舞,裹尸布猎猎飞动。

    瞬间将二人之间建立起的凝视杀机给斩断。

    那轻飘飘却霸道的手法另二人色变。

    裹尸人淡然道:“他已经从魂狱逃出,离收网之际无须多日,到时放你出城。”

    说完后,裹尸人便转身离开了。

    青衫少年殷侯眼前一亮,将折扇合起。

    终于要到了么...

    萧恒却着急了,大声说道:“你一个人类死后的亡魂,真要掺和进地府的争斗中来吗?”

    裹尸人脚下一顿,似乎带着叹息的语气说出了三个字。

    “平生...愿...”

    萧恒在听到这三个字后浑身一颤,猛然回首看向青衫少年,杀心骤起!

    殷侯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滚!”

    他的身形化为一缕烟尘随风消逝。

    徒然留下眼神空洞的松吹军总兵方仪,以及仰天看向猩红妖月的萧恒。

    萧恒喃喃道:“要,变天了...”

    阴魂游荡的空旷街道上,瘦长的身影独自静立。

    他不带一丝情感的眸中,不知何时露出无限的追忆之色,失神地望着往来熙攘的人群。

    在妖月的照拂下,孤寂、苍凉一时凝聚在他的身上,像是在缅怀往事。

    接着,裹尸布下大手一挥。

    满街道的魂影霎时间消失不见,然后瘦长的身影也随之幻灭。

    ……

    妖月现世,阴间剧变。

    地脉之气被阴魂之物索引,成为他们修为大涨的滋补之物。

    不光东望城,连其他城郡也依次燃起了大大小小的战事。

    有的地方战况,甚至比东望城更加惨重。

    像济陵安镇,城中精壮一时所剩无几,皆战死北岭这处大凶之地,余民多孤儿寡母。

    城主不得已之下,求援其他城郡,招来数位四气朝元的高手,与众多鬼将对抗,这才稳住了局势。

    就在济陵安镇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气之时,从北岭的方向突然来了一支实力强横的阴兵大军。

    漆黑的战甲覆盖了全身,手持生锈的古剑与战戟,阴气逼人!

    掌权者是一位坐在辇车上的万年鬼王,麾下鬼将二十,将前来支援的高手一举消灭,令众人胆寒!

    令人类修士不解的是...

    这支军队在破城之后,屠戮一切却不毁城基,留给人类休养生息的机会。

    好像...

    就只是单纯为了杀戮!

    半月之内,这支阴兵大军如同蝗虫过境。

    所过之处死伤殆尽,充斥着血与火,让二十八城郡之人闻声色变。

    有人说道:“如此庞大的阴兵军队,恐怕也只有东望城隶属的松吹军能够与之一战。”

    所以...

    现在阴间大部分人,都是把希望寄托在松吹军那里。

    希望两军早日对决,替二十八城郡消灭这个隐患。

    可是他们却不知,东望城如今面对的情况要远比他们想像的糟糕。

    几日前,从小酆都中突然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阴物。

    此人有着坚硬无比的骨骼,十指律动可生出诡异的血色丝线,蚕食人类修士的灵魂,从而使其变成牵线傀儡。

    该人手段恐怖,让人不禁想到之前那个使出摄魂铃的青衫少年。

    从而猜想得出,这阴物恐怕也是鬼王层次的实力。

    在阴间二十八城郡合抱的福禄无灾之地——始宁坪。

    有一处百顷的美丽湖海——烟华海。

    烟华海,周围翠柳遍布。

    柳树林木之下是数不尽大大小小石头堆砌的丘陵坟墓。

    石刻墓碑屹立坟丘,苍凉凄然。

    早在阴间史册上有关烟华海的记载。

    千年前的二十八城郡,也遭遇过像这次妖月悬空引发的大灾难。

    人类死伤无数,几近全灭,远比现在要凄惨得多。

    侥幸活下的修士,号召阴间城郡中所有活着的百姓。

    集百姓之力,带着死城者衣冠而归,造陵于烟华海畔。

    一年三月五日,造物终成,是为烟华海千百衣冠冢!

    所以,千百年前先民建立的这片衣冠冢,是城郡中无数修士与百姓的精神信念。

    这是人类修士在阴兵压境下最后的尊严,誓死也要守护的地方,不容敌寇侵犯!

    此时空无一人的烟华海畔,却有一名俏丽的女子驻足凝望。

    女子背后芙蕖枪银辉乍现,格外夺目。

    她就是几日前离开东望城的松吹军副总兵常莲、参将许长安的母亲,没想到却来了这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常莲按住背后芙蕖,沉吟细观,脸上不觉显现会心的微笑。

    白驹过隙!

    烟华海畔狂风大作,乌云积郁,整个天空一时都阴暗了下来。

    月黑风高,阴森瘆人!

    常莲将军上前踏出一步,高举手中芙蕖。

    五雷正法顺着枪杆传到枪尖,然后化为一道雷龙疾驰升空,没入云层当中。

    轰隆隆!!!

    天地震慑。

    常莲将军的雷法将偌大云层中的雷电引动。

    此时满天乌云变成了一座庞大的雷池,散发着摄人心魂的毁灭气息。

    汪洋般的雷电从云层中倾泻而来。

    一部分注入芙蕖枪中,使枪尖变得更加锋利。

    枪杆散发着通透的亮银色,宛如开光!

    余下的雷电,直接落在最邻近海畔的几处石陵上,使其碎石崩飞,尘土飞扬。

    惊扰了墓中人。

    之后,天空骤暗,没有一丝光亮。

    等到下一次电闪雷鸣天空短暂放明之际,常莲的面前突然多了几道人影。

    常莲抱拳恭敬道:“在下东望城松吹军副总兵常莲,恭候诸位先祖回归!”

    烟华海畔,出现了足足有七道人影。

    有的是魂体状态现世,有的直接还是以肉身回归,但身体大都是破败不堪。

    衣衫褴褛,如同朽木。

    不过,他们不论是魂体还是肉身,都有白、青、黑、赤、黄五道气息流转。

    这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防止他们再次死去,避免堕入黄泉。

    俨然!

    这七位先祖曾经都是声名赫赫的五气朝元的高手。

    要知道,整个阴间二十八城郡中的强悍修士中,五气朝元境界的高手加起来也不过是一手之数。

    这沉寂已久的烟华海畔,居然在一时间出现了七位五气高手!!!

    传出去还不让人昏了脑袋?!

    为首的先祖阴魂,看着遍地石陵呆了半晌没有言。

    他良久才哑着嗓子说道:“看来终归有些老朋友没有醒来,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又有一个有着残破肉身的先祖,干枯的脑袋上头发都掉光了,只剩下两三根枯黄的发丝。

    他嘶哑着声音说道:“还未到时候,我们苏醒得太早了...”

    老者的声音迟钝舒缓,整个人都显得极其呆傻。

    常莲启齿笑道:“妖月现世,百鬼夜行。”

    “阴间史上最大的一次灾变就要到来了...不早了。”

    几乎秃顶的老人,闭眼感知万物,将阴间之事了解后,疑惑道:“这阴间不是还有许鸿远那娃娃么,怎么会这么惨?”

    常莲欲言又止,最后不得已才说道:“他死了。”

    “死了?”一位先祖冷哼一声。

    “你这话也只能骗骗如今那些小孩子!”

    “不知道你们这群后生又在瞎捣鼓什么!”

    他虽早已死去,肉身不复存在。

    但作为曾经鲜有达到五气朝元境界的炼气高手,神识自然强大无匹。

    在这处烟华海千百衣冠冢,他便能感知到阴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冠绝一世的许鸿远天赋高到离谱,比他们这群老不死的都要强上数倍,保命手段更是数不尽数。

    要说他死了,没多少人会相信。

    除非...

    这小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常莲叹了一口气,朱唇轻启,聚音成线,传进七位先祖耳畔。

    许久,有人叹息道:“果然,在我还在地下躺着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感到阴间局势,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只是没想到,在你们祖祖辈辈赴汤蹈火与阴物抗争了千百年后...”

    “他们的后辈竟然开始和阴间鬼物做起了勾当,令人感慨万分啊!”

    常莲轻声道:“诸位祖上,你们也应该察觉到我们二十八城郡所在的阴间也只不过是一个小阴间。”

    “真正的地府阴间并不在这里,真正的地府阴间也并不是整个天下!”

    “如果当初那句‘阴间即罪名流放之地’的谶语,当真应验的话...”

    常莲陡然握紧了拳头,瞳眸中光芒乍现,冷声道:“背后的那些人,有没有问过我们的意思?!”

    此话一出,穹顶电闪雷鸣。

    常莲目光炯然,顿了一下才说道:“我们上下祖辈百代人,都是别人的手中刀、棋子,任人宰割。”

    “但现在,时代不同了。”

    常莲提携芙蕖长枪,淡淡道:“该轮到我们成为执刀人,主宰自己的命运了。”

    诸位先祖无话可说,只是默然地看着眼前这位戾气冠绝苍穹的英姿飒爽女子。

    常莲眼神熠熠,微微颔首,朗声道:“许鸿远他说的没错!”

    “这二十八城郡无异于豢养家畜,从所有人坚信城基不毁,青山犹在时!”

    “我们便已经中了圈套,画地为牢,自生自灭!”

    “这青山,又怎会是我们的青山?!”

    常莲心中激荡不平,凌厉的杀气毫无预兆宣泄而出。

第二十六章 执刀人

    烟华海顿时掀起惊天大浪,拍击千百衣冠冢,震慑得柳枝零落一地。

    似乎在为葬身烟华海的故人诉不平!

    几位先祖默然,不发一语。

    其中一位灰袍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走错了一生的路,错了一辈子,不能再让后代跟着我们错一辈子了。”

    “这刀...”

    灰袍老者仰起头,望向天际,蓦然出声道:“我握定了!”

    ……

    许家府邸。

    许长安在天井畔伫立良久,旁边是少了一条手臂的老者张老。

    井中无端空穴来风,顺着井壁钻出。

    许长安伸手过去,按住这股罡气凛然的刀风,莹白温润的手掌瞬时间被划出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许长安神色不变,眼中光芒反而越发闪亮!

    张老看着架势,不禁叹声道:“决意要去了?”

    这将军府中天井乃东望城最为凶险的一座魂狱,里面罡风无尽,狂暴至极!

    如同雷法一般,可以对魂体造成恐怖的毁灭性伤害。

    因为许鸿远作为东望城最有实力的第一高手,这魂狱自然也是建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安插在他的府邸当中。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震慑大凶之物。

    况且,这罡风不光针对阴物,对人类修士同样是有着巨大的伤害。

    动辄就是罡气灌体,冲撞人体丹田及五脏六腑,很少人敢轻易下去受这等酷刑。

    但是,挑战与机遇并存!

    接受罡气的洗礼,可以增强人类身体的强度,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刀枪不入。

    最重要的是,可以勾动体内蕴藏的真气雷术,使其雷力大增。

    那么在同境界雷法的修士当中,将实力强横无匹。

    饶是如此,但依旧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不死则伤,谁会那么想不开。

    话虽这么说,但历史上还真有那么一个人。

    一次酩酊大醉后,失足不小心跌进了天井当中,面对数日的罡风摧残,硬是一个人抗了下来。

    最后这人趁着魂狱的罡风消耗殆尽,才一个人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

    这件事震惊了整座城的人,就连老城主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那个人就是当时松吹军总兵——许鸿远!

    如今他的子嗣许长安,又为了再一次提升实力要投身魂狱天井中,接受罡风的磨练!

    许长安踌躇良久,从怀中将之前方仪献身时交给他的虎符拿出,扔向了张老。

    “母亲的感觉没错。”

    “一个不会以大局为重的人,确实没有资格成为松吹军的总兵。”

    看着张老怀疑的神色,许长安笑道:“至少现在还不行。”

    “你就先将虎符还予老城主,如果我真能活着出来的话,我会亲自向他去取。”

    “但总兵的位置,我将会一直替方仪她留着。”许长安一脸真诚道。

    就在这时,井内一股庞大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向二人席卷而来,几乎将近在咫尺的许长安淹没。

    张老拿着虎符,骂骂咧咧地推开门离开了。

    “一定要活下来!”许长安心中思忖道。

    许长安猛地长吸一口气,运转浑圆桩的功法,将体内精气神尽数使出,护住本我体魄。

    同时,他将一口真气始终吊在丹田处。

    若是这口真气溃散了,他就会离死不远了。

    许长安长啸一声,向前猛然踏出一步。

    地面颤抖,青砖炸裂。

    少年之身毅然腾身跃入天井中,丝毫不拖泥带水。

    罡气飓风裹挟着许长安的身体,将他拽住井中。

    井畔垂落在地面上水桶粗的铁索猛烈晃动,自发将他的四肢牢牢束缚住。

    井底中的许长安只能一动不动地站桩,全身暴露在肆意绞杀的罡风之下,接受着刀割般的摧残。

    许长安艰难地睁开双眼,四周漆黑无余光。

    井壁中,不断钻出凌厉的风气在井中疯狂冲撞。

    其中不免有大部分吹在了井中央铁索困缚的许长安身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很快,许长安就衣衫褴褛,布条撕裂。

    整个人衣不蔽体地暴露在了风眼中心。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两腿之间。

    在确保小雀雀还在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旋即,他全身真气汇聚,死死地保住了那里。

    呼哧!

    有盈就有虚。

    上半身的气力用在了下半身后,情况就有些危险了。

    一抹罡风钻了空子,在他眼睛下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凄惨的伤口,鲜血顿时汩汩而流。

    只不过没多久伤口就自发风干了,结了一块暗红色的血痂。

    许长安欲哭无泪,抬头看向约莫九丈高的井壁,心中多了一些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

    罡风炼体,疼得他是死去活来的,全身上下肌肤没有一寸完好之地,都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痂,俨然没了人样。

    许长安昏迷了无数次,又无数次醒来,神经完全麻木,痛感渐渐变得弱了。

    他一咬舌尖,顿时一激灵,心中后怕不已。

    刚才那虚弱得痛感,意味着他差点就过去了。

    体内丹田苟延残喘的一缕真气,如呼啸冷风中孤弱摇曳的一盏烛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许长安被罡风撞击得如破麻袋似的,心中有了憋屈感,渐渐起了无端杀意。

    许长安怒吼。

    人体秘藏府门顿开,四气于丹田汇聚,衍化出无边的雷力。

    气力从内而外迸发而出,笼罩在他强健的肌肉上,一股脑地砸向四周井壁。

    可是,这可是牢狱啊!

    哪有什么东西能轻易逃出?!

    所以,他的雷电无一例外打在井壁上,来回弹射,更是折回打在了他的身上。

    其中一道极其凶狠的雷光朝着他脑门就撞了过去。

    “我他妈心态崩了!”

    许长安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体内那口真气在坚守了这么久之后,也彻底溃散泯灭...

    这时,井壁光芒大盛,浮现出许多图案和文字。

    在它们的照拂之下,束缚昏迷许长安的铁索应声崩碎。

    许长安身体旋转,浮在了井内半空当中。

    井壁上的图案和文字骤然烙印在许长安的身体上,钻入体内消失不见。

    良久,血肉模糊濒死的许长安犹如枯木逢春。

    五脏中的中宫之土脾脏雷光萦绕,一股土黄色的气流从中流溢而出,沿着经脉达到丹田。

    轰隆隆!

    宛若神人擂鼓,巨大的轰鸣声从他体内传来。

    刹那间,滔天的五色雷光自发涌出,护佑在身体周围。

    五色雷光不断与魂狱中凌厉的罡风对峙着,甚至比这还要霸道!

    ……

    东望城外战场,几个人间兵器正在大开杀戒!

    魏元良凶气逼人,气势滔天,迈开大步。

    他手中弯刀执起挥落,在茫茫大军中横冲直撞,冲杀出一条血路来,很快就与一名鬼将干上了。

    那名千年鬼将握紧手中金戈长矛,狠狠地朝着如蛮牛般冲撞过来的魏元良刺来。

    咔嚓!

    一刀砍过,长矛断为两截。

    魏元良身上四气流转。

    在小酆都一行中,凭借修罗领域的增幅,摸索出了些许突破的契机,之后一举破境到达了三气朝元的境界。

    是在同龄人中,继参将许长安、总兵方仪之后,第三个达到此境界的年轻人。

    可谓是得天独厚!

    魏元良浑身肌肉绷紧,如岩石般坚硬。

    阴兵手中的枪戟刺在他的身上,要么直接滑开,要么当场折断。

    根本伤不到他丝毫!

    浑身沾染鲜血的魏元良眨眼间杀到近前,此名鬼将没想到他会这么强势,再想躲避已然是来不及。

    砰!

    魏元良五指捏拳,将此人打飞。

    方是时,他腾身飞起,一刀狠狠刺进他的腹部,然后用力一搅,挑出了几块碎骨。

    一阵削砍劈拨,蹲越闪转,手起风生,呼呼直响。

    这名可怜的鬼将目光涣散,胸口深深塌陷进去,腹部鲜血迸发,骨头都快碎成粉末了。

    身形还未跌落在地上,便已经断绝了呼吸。

    要知道,早在小酆都的城隍庙里。

    魏元良配合着慕刚等人,依靠三气巅峰的实力,跨过一个大境界,将三名鬼将给亲手解决了。

    如今四气朝元,不同往日。

    面对一名鬼将,虽说不是那种轻而易举的碾杀,但战果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在偌大的战场狼烟中,魏元良并不是唯一一个耀眼的人物。

    还有三气巅峰却可牵制鬼将层次阴物的慕刚、汪喜儿、岱俊拔三人。

    汪喜儿一袭黑色夜行衣,速度极快,难以琢磨到痕迹。

    她总是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战场的不同方位,从背后暗地里给予敌人一击,招招致命!

    瘦弱的岱俊拔指间双刃舞动,严肃冷静地看着面前的鬼将敌人。

    咻咻!

    两柄利刃骤然从指间弹出,寻着敌人的双眼刺去。

    鬼将脚下一滑,侧身躲过利刃,但双颊却被这拉出残影的利刃给划伤了。

    岱俊拔沉着冷静,眼看一击未着,迅速绕到他的身后接过双刃,近身搏斗。

    眨眼间,步伐迷乱的岱俊拔将敌人耍得团团转。

    鬼将大怒,全然不顾刀子划在肌肤上的痛楚,只为揪出他狠揍一顿。

    可是还没等到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岱俊拔就朝他诡异地笑了笑了。

    这名鬼将心中一凛,背脊骤然发凉,迅速后撤,尽量拉开距离。

    但依旧是迟了!

    场中一道黑影闪现。

    汪喜儿的目光如刀剑般锋利,神色冰冷,杀意强烈,马尾直接缠住了他的脖子。

第二十七章 一夫当关

    汪喜儿两条纤细的长腿踩在他的身上,如同兔蹬鹰,向后翻身飞离。

    马尾后的发髻利刃刺开了他的脖子,鲜血如泉涌,没了气息。

    小胖子慕刚自然也不服气,双臂挥舞着两条巨大的铁链锤,笔直杀进了阴兵大军内部。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简单粗暴,很是嚣张!

    突然!

    一直寂寥的小酆都城门缓缓开启。

    一个人头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有什么大危险后,才放心将身子挤了出来。

    此人正是之前被常副总兵“重伤”的青衫少年——殷侯!

    殷侯如入无人之境般横行战场,来到摄魂铃旁边。

    在众目睽睽下,他拎起了那无人撼动的铃铛,一脸心疼地用袖子仔细地擦了擦,收回怀中。

    人类修士哗然。

    这是要收兵不战了吗?

    一时间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接下来一幕,却颠覆了所有人的想像。

    青衫少年两手下压,示意两军停止争斗。

    慵懒散漫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咳咳,我累了。”

    殷侯拍了拍手,歪头说道:“换人!”

    话罢。

    三道滔天的气息,从战场遥远的不同的三个方位骤然爆发。

    城南、城西、城北。

    三个方向,同时出现三支战意庞大的阴兵军队。

    分别由两名骑马鬼王,以及一名坐在辇车上的鬼王率领。

    浩浩荡荡,朝东望城这里奔赴过来。

    半城烟沙,兵临城下!

    面对如此突然的变故,众人不禁心生绝望。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此局面,近乎无解!

    就当众人以为东望城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城内一道流光腾起,坠落在辇车大军前,阻碍了城西军队的前行。

    尘埃散去,那是一道极其落寞且可怜的独臂身影。

    万军之前,孤身一人的张老巍然伫立。

    大风猎猎,一只空荡荡的袖袍随风鼓动,横挡在这黄沙道中,背影极为萧条!

    众人嘈杂。

    这是要一夫当关之势阻挠万军么?

    好强大的气魄!

    当了近百年的“兵匣”,在东望城生死存亡之际,张老...

    终于出手了。

    张老双眼微眯,一拳朝着大军缓缓递出,身形弥漫出庞大的浩然正气!

    浩荡巍然的拳风飒然而至。

    千军万马倒落,金戈嗡鸣,枪剑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这就是东望城“兵匣”!

    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惊人!

    三成的阴兵大军,在这一拳的威势下尽数折伤。

    众人一时恍然。

    这才惊觉忘了城中曾有过这样的人物!

    老者名——张皓!

    年轻时驰骋沙场,不可一世。

    年老后,偃旗息鼓、锋芒自敛。

    但今日...

    他一样无敌于天下!

    张老晃了晃肩膀,带着些许醉意,朝远处那名坐在辇车上的盔甲鬼王勾了勾手指。

    那名鬼王统帅按剑在膝,如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就算在自己部下溃散后都不曾有任何举动。

    现在面对独臂老人的挑衅后,他蓦地张开眼睛,其中有精光闪现。

    下一刻,那名鬼王化为一道乌墨剑光冲天而起,惊起阵阵破空声,仿佛要撕裂虚空!

    城南,兵不止步,轰隆隆地向这里袭来。

    东望城中的修士着急。

    城西由张老一人守住,可以无恙。

    但是,这快要兵临城下的城南大军,以及百丈外虎视眈眈城北大军。

    又有谁可以抗衡呢?

    终于!

    松吹军驻扎地中有人动了。

    独眼卓慈老将军和中年汉子等一众将领,陆续走出营帐,向城南方向走去。

    众所周知。

    这些人也不过是四气朝元的实力。

    面对万年道行的鬼王,活下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几乎是送死!

    虽然如此,他们依旧自觉请缨,赴死也要阻挡住阴兵大军的侵袭。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松吹军!!!

    伤时拭血,死后裹尸。

    为东望城而战,向来大义凛然的事,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就算是身死道消,也永不还踵!

    松吹军在阴间二十八城郡名扬远外,当真是有得天独厚的地方吗?

    怎会...

    不过是随时都有赴死的决心与勇气,是更为纯粹的军人罢了。

    可是,就在所有人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

    面前空气突然氤氲浮动,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色长袍下的阴森人影悄然出现了。

    骨瘦如柴的手指挑开头上衣袍,露出一张吓人恐怖的人脸。

    一半极其俊美硬朗,一半却血肉全无只剩下白骨无皮相。

    卓慈皱了皱眉头,看向前面阻碍众人前行的黑袍人,不解说道:“影,你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你能以一人之力抵挡百万雄师吗?”

    影,是军中的人给他的一个称谓。

    因为他总是穿着一袭黑袍,在什么场合下都经常缄默不语。

    并且没人知道他的跟脚,也不曾提起他自己的名字,仿佛他就是一个不曾存在的人一样。

    所以大家都叫他“影”。

    其实,“影”自己也觉得,自己没有过去。

    影扯了扯嘴角,露出莹白的牙齿,诡笑道:“常副总兵走后,好不容易遇到个能看的对手,这次让给我吧!”

    “让给你?”

    众人无语。

    那可是堂堂万年鬼王啊!

    就算他们一齐上也不过是拖延一二,必须等到常副总兵亲自来到解局。

    这军营中向来独来独往,不常言语的影...

    开口就是如此大言不惭,实在好笑。

    黑袍人不说话,翻手一把九尺长的巨尺出现在手中。

    巨尺通体乌黑,表面上勾勒着一些骷髅头刻案,有淡淡的黑雾从尺身上散发。

    气息极其幽冷。

    这是?

    众人疑惑不解。

    数年来,他们也一起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斗,但从未见过他拿出过这把妖异的武器。

    “凶冥尺!!!”东望城的城墙上有人惊喊。

    又有一人大喊道:“凶冥尺!是凶冥尺!他...他是舒子晋!”

    满城哗然。

    听到这个名字就犹如听到什么禁忌一般。

    舒子晋,城中年轻人也许不知,但对老一辈来说绝对是如雷贯耳的一个名字。

    仅次于曾经的松吹军总兵许鸿远。

    早在许鸿远之前,东望城就出了一位千载一遇的人才。

    他就是舒子晋。

    舒子晋在他那个时代,同样是阴间二十八城郡的领军人物,一身横练的本领无人敢与之争锋。

    曾凭借一把大雾天堑遗落的凶冥尺,扫荡阴兵各部,护佑了多数修士百姓。

    但正是如此,被那个时代的两名最为强悍的鬼王在北岭设伏,含恨陨落。

    现在看来,舒子晋他并没有死,而是沦为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销声匿迹在阴间之中。

    舒子晋看着手中的凶冥尺,露出追忆的神色,也许是想到了他当年冠绝一世的风光。

    只不过可惜,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铮铮!

    沉寂多年的凶冥尺突然嗡然发响,像是替多年不见的老友感伤。

    “哈哈!”

    半张俊美脸的舒子晋在看到这番景象后,仰天大笑,极为恣意。

    他朗声大喊道:“丈量青天多高者,必我子晋一席地。”

    “只手可握百万兵,跃马扬刀入鬼京!”

    何其狂妄?!

    何其悲壮?!

    曾经的俊彦灵杰,多少少女的追求,又是多少族人的期望?

    可惜这一切,都在北岭被一击摧毁,只剩下这副烂皮囊。

    舒子晋自己心知肚明。

    这么多年过去了,加上自身的伤势,实力早已达到不了巅峰。

    面对这阴兵大军,很可能就一去不回,折身那里。

    可是他是舒子晋,万人敬仰的舒子晋!

    属于他时代的落幕该由他亲手结束!

    一行清泪从仅剩的一只眼中流下,舒子晋留恋地看了看东望城。

    他对着手中的凶冥尺轻声说道:“此去单刀赴会,关山万里。”

    “能否再陪我一次?”

    铮铮!

    似乎在回应他的问题,凶冥尺身上黑雾快速流转,尺身颤抖。

    “好!”

    此刻他是孤独的,但也是幸福的。

    舒子晋哭并笑着,将一只手狠狠擦在尺刃上,鲜血顿时将尺身浸染了。

    淡淡的雷光附着在了上面,仿佛有寂灭苍生的雷霆万钧之力。

    呼呼!

    巨尺高悬,挥斩而落。

    大地震撼,一道百丈长的沟壑直通阴兵大军内部,将骑马鬼王从马匹上掀飞落地。

    那名鬼王提携腰间佩剑,遥指舒子晋。

    霎时间!

    两道人影沿着沟壑迎面冲去。

    这是当年恩怨的了结,亦是对北岭设伏的一次解释!

    现在,就只剩下了城北的部众无人对抗。

    坐镇城北的鬼王摘下头盔,满头银发,但双目全黑。

    此时,他跳下马,手持一杆长矛一步踏出。

    咫尺天涯!

    银发鬼王转瞬间进入了战场,几次挥矛,便带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松吹军一时死伤惨重,全被一人抹杀!

    银发鬼王轻蔑地笑了笑。

    一群蝼蚁、虾兵蟹将也敢阻止他前行的脚步?

    可笑!

    银发鬼王眨眼间就杀到了东望城下,看着城门下的独眼将军等人类将领,晃动了几下矛尖。

    噗噗噗噗!

    残影闪过,一众将领的身上就多出来了几个血洞来,浸染衣衫。

    无数人绝望。

    这么多四气高手依旧是阻挡不了他一下吗?

    银发鬼王一挥手,将气息微弱的几人甩向两侧。

    而他自己,仍旧是一步一步走向东望城的城门。

第二十八章 吾城,安在

    就在这时,一位身披厚重银色盔甲的带刀侍卫从城墙上迅速掠下。

    侍卫站在了城门前,阻挡在了银发鬼王的前面。

    从他脸上沟壑般的皱纹,依稀可以看出此人老迈程度。

    老兵穿甲,又是何等的苦楚?!

    同时陪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不太正经的年轻人。

    也是站在老兵的旁边,整理了一下身上沉重的铠甲。

    仔细向上看去,这家伙竟然戴了两层头盔。

    这是有多怕死?

    老兵双眼凝视着面前强大无比的敌人,问向旁边的年轻人,急切说道:“你怎么下来了?”

    年轻人提了提胸前盔甲,耸了耸肩说道:“被人推下来了。”

    老兵撇嘴,自然是不相信他的鬼话,于是又说道:“你不怕死?”

    年轻士兵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爹你怕不?”

    “不怕!”

    “那我也不怕...”

    银发鬼王饶有趣味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对父子兵。

    老的也不过是三气朝元的境界,小的更不用说了。

    吊儿郎当的只有二气,都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角色。

    猝不及防!

    银发鬼王脚下土地炸裂,尘土飞扬。

    至于他本尊,则瞬间来到老兵面前,一只手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日馁娘,别动俺老汉!!!”

    年轻士兵大吼,从厚重的盔甲拽出一把长剑就举着刺向了银发鬼王。

    但长剑在碰到他身体的一刹那就应声折断了。

    银发鬼王威武高大,年轻士兵本就身材矮小,所以个头不过是到他的腰处。

    年轻士兵看着断剑眼神有些慌张,面目早因为之前的战斗变得黢黑,像个乞儿。

    银发鬼王拎着老兵没有说话,就冷冷地看着妄想救父的蠢笨士兵。

    士兵看着他不放下自己的父亲,着急了,扔下手中断剑,将头盔拔出丢向了他。

    咚!

    厚重的头盔砸在了银发鬼王的额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银发鬼王大怒,刚想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之时,又是咚的一声。

    又是一枚铁盔砸在了他的脑门...

    老兵艰难扭头看着头上一层铁盔都没有的士兵,嘶哑着声音说道:“娃儿,快...跑...”

    年轻士兵摘下头盔后只露出一只耳朵。

    没耳朵的那侧有着明显的恐怖刀伤,看样子是早早就留下了。

    “别着急老汉,俺救...”

    年轻士兵话还没说完,就猛地向后踉跄一步。

    他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腹部一个通透的血洞。

    附近的银甲稀碎,身后不远处地面上斜插着一把断剑。

    砰!

    银发鬼王一脚踢在他流血的身上,将他踹到城墙脚下。

    年轻士兵黢黑的脸上布满了血迹,安安静静地贴着城墙躺下,没有一丝生气。

    “娃儿...”

    老兵老泪纵横,心中悲恸。

    “聒噪!”

    银发鬼王皱眉头,随手将他扔在了营帐旁。

    炭火盆被打翻,火星溅射一地。

    老兵用手撑地向后艰难挪动着,下半身的骨头早已破烂不堪,动弹不得。

    良久,老兵倚在营帐外,与城墙下的年轻士兵遥遥相望,溘然长逝。

    众人凄然,长久守护的城就要这么被破了么...

    银发鬼王来到城门下,驻足看着头顶上的城匾。

    东望?

    银发鬼王冷哼一声,举起手中戈矛对准了城匾,猛地射去。

    叮!

    一道雷光打在戈矛上,将本该刺穿牌匾的长矛击落在地。

    银发鬼王眼神一凝,郑重地看向紧闭的城门处。

    轰轰!

    东望城一直牢锁的城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风烛残年的蟒袍老人,颤颤巍巍拄着一把锈剑从里面走出。

    老人头发稀疏斑白,眼窝深深陷了进去。

    整个人暮气沉沉,仿佛轻轻推一下就会驾鹤西去。

    老人走出后,缓慢移动身子。

    他背对着银发鬼王转过身去,伸出枯槁的双手,将刚打开的城门再慢慢地关上。

    他一边拉门一边自言自语,呢喃道:“都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但我并非天子,亦不是君主,可这终究是我的城。”

    高大城门被关上,沧桑憔悴的老人转过身。

    他低着头颅,用黯淡的眼珠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缓缓道:“想进城?”

    老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有点昏昏欲睡地说道:“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老城主!”众人凄惨大喊道,有些于心不忍。

    老城主年轻时为东望城赴汤蹈火,征战多年。

    晚年后又要操剑杀敌了么?

    银发鬼王神色凝重。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身前这位老人的身体,早已成了真气流散的破布囊。

    如今苟活着,不过是靠灵药吊着一口气而已。

    令他深深忌惮的是,他体内深处那股隐隐约约蛰伏的巨大力量,好像在伺机而动。

    “老东西!我送你去死!”

    银发鬼王大喝着,招手将地上的戈矛唤回手中,对着老人杀了过去。

    面对气势凶猛杀过来的银发鬼王,老人一动不动,轻轻拿剑尖杵了杵地面。

    阵阵闷雷在地底深处回荡。

    但也只是那一阵,很快就没了动静,并且老人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故弄玄虚。”银发鬼王不屑道。

    他身形突兀倾斜,破空长矛直刺老人残破的身体,眼看着就要一击得手。

    陡然!

    银发鬼王背脊发凉,身形难免微微凝滞,立马收手向后退去,但是却来不及了。

    吼!

    地面炸裂,一条雷龙长啸冲天而起,猛烈撞在银发鬼王身上,将他掀飞。

    咻!

    老人动了!

    原先老人站立的地方划出一道残影,锈迹斑斑的钝剑裹挟着雷光疾驰掠去。

    银发鬼王辗转腾挪,躲避这凌厉的雷法和剑击。

    但始终逃不出老人这刹那间织起的剑网。

    老人如影随形,速度大涨。

    这把老钝的锈剑在他手中运转自如,将银发鬼王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时间,银发鬼王居然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而那耄耋老者却毫发无损。

    砰!

    极为狼狈的银发鬼王身上铠甲破碎。

    在这滔天的剑气面前仿佛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

    不过他也终于逃出了剑网,尽管负伤严重。

    老人呆在原地,叹了口气。

    终究是老朽了...

    出剑过快,反倒耗尽了大部分的气力,一时无法乘胜追击。

    银发鬼王转过身来,心情凝重了几分。

    这老东西,比他想像的要棘手难缠很多。

    倒也不算什么所谓的毫无招架之力,只是上来就是对着脑门一顿劈刀乱砍。

    任谁都难以接受。

    喘息过后,银发鬼王心中稍稍安定,捞起长矛就与老者开始了近身搏杀。

    三息之内,两人便碰撞了不下数百下。

    场中尘土纷飞,乌烟瘴气。

    不断有凌厉的剑光和矛锋漏出打在城墙上,气势凶险。

    银发鬼王眼神狠辣。

    他明白,他现在不可能真正伤到老者丝毫。

    他只能等,等老者用尽体内那抹蕴藏的气力。

    到时候精气神一无,老者就是真的大限已至了,那还不任自己宰杀?

    想到这,银发鬼王手中长矛挥舞得更加迅速了,。

    一次又一次地抽打在剑身上,被弹开,然后再借势打出更沉重的一击。

    银发鬼王阴笑道:“老头,你命该绝了!”

    “唉...”

    一道极其无奈的叹息声自场中响起。

    老者故意落下半拍。

    锈剑弹飞,老者血管密布的手臂上,一道清晰恐怖的伤口出现。

    老人将重新将锈剑柱在地上,竟然闭上了双眼。

    轰隆隆!

    破败老朽的体内传来阵阵闷雷声,一股蕴藏的力量正不安地躁动着。

    蓦然!

    老人蓦地抬起低垂的头颅,宛若恶蛟抬头,。

    眉心一枚最后精血凝聚的猩红符篆烙印浮现,散发着威慑天下的恐怖气息。

    这是?

    银发鬼王心头猛跳,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不就是五雷正法中的献祭之术么?

    若是被这精血凝聚的符篆打中...

    他,必死!

    “该死!”

    银发鬼王惊觉。

    这才明白先前大战这老东西为什么一直不肯动用体内藏着的力量了。

    原来是等到两人同时疲惫到不可能再逃跑后才放出这最后一击。

    他不敢怠慢,疾驰向后远遁。

    这虽然是最后一击,但同时也是致命一击!

    献祭完毕,符篆离额。

    临了,老人昂然的声音传遍整个东望城战场。

    “吾城,安在!”

    虚空破碎,符篆自发缩地成寸,霎时间贴近远遁的银发鬼王后背,马上就会在他身上炸裂。

    银发鬼王不甘地怒吼,刹那转身。

    他自忖这番必死,不再顾及血符篆的追击,转身就握矛刺向场中拄剑伫立的老人。

    轰隆隆!

    天地间出现短暂的空白。

    一圈圈气势滔天的爆炸涟漪在避及东望城后荡向战场。

    所过之处,阴兵湮灭。

    白光散尽后,景象显现。

    东望城城门之前的废墟中央,一个老人头颅低垂,双膝跪地。

    他的两只手死死地撑在斜插在地面上的锈剑柄,没有伏在地上。

    背脊处,被一柄骇人的长矛穿透,透过身躯死死地钉在地面。

    “城主!”

    城墙上有人滑下,急忙奔向这里。

    他踉跄走到老人身旁,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老人一动不动的身躯。

    僵硬!无比的僵硬!

    来人战战兢兢,身形不断后退,泪流满面。

    这一日,举城悲恸!

第二十九章 二月二,龙抬头

    轰隆隆!

    东望城内骤然一道惊雷响起,长虹划破天际。

    半空中,一袭白衣的许长安孑然悬立,丰神俊朗,宛若谪仙人!

    他看着满城的痛苦、凄惨的战况、死去的年轻士兵。

    他感觉...

    他错过太多了!

    许长安缓缓降落城门下,看着双膝跪地的老人久久不语。

    一双莹白的手抓住那柄贯穿身体的长矛,微微用力。

    哗啦啦!

    坚硬的长矛顿时化为齑粉,随风消逝。

    许长安抱过老人缓慢升空,放在了城楼上最高的那座瞭望塔旁。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整个东望城。

    许长安将额头轻轻触碰了一下老人的额头,轻声道:“这盛世,将如您所愿!”

    思绪腾飞。

    许长安想到许多,许多...

    自己孩提时,父母外出征战,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在大街小巷中游荡,无依无靠。

    而这时总有一个老人会找上他,用苍老的手擦擦他脏兮兮的小脸,牵着手带他去城中那家最贵的商铺去喝糖粥。

    老人给他讲故事。

    他就两手卡着碗边呼噜呼噜狼吞虎咽着,两只小腿搭在板凳上来回晃荡。

    当孩子问老人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时...

    老人说,他让他的父母去参了军,这是他欠他的。

    小孩听后就抿着小嘴,不开心。

    认为他说的没错,都怪他让自己的父母去参了军。

    如今看着生机全无的老人,许长安更加难以释然了,摇了摇头道:“不应该,本就不应该...”

    他真想当着老人的面说一句“不是你的错”。

    可是他沉吟许久,依旧是没有说出口。

    城西,夕阳西下的漫漫黄沙道中央,一个双臂全无的老者衣衫褴褛,背负着一把敌人的剑。

    他艰难地拖着伤体向东望城缓缓走来。

    在他的身后,是百万残兵碎骨。

    许长安看着臂膀鲜血淋淋的老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城南,同样是残兵百万。

    不同的是,在满地的尸体中央,一个黑袍人躺在那里。

    舒子晋半边脸都是鲜血,不远处一把巨尺插在一具尸体上,一动不动。

    他艰难地举起双臂,但刚一举起就疼得他咧嘴。

    最终,舒子晋枕着双手,面带微笑地看着天空。

    朦胧间,看见一位俏丽女子的温柔面容,也正遥遥与他相望着。

    “楚倩倩...”舒子晋深情道。

    他的眼中有泪光闪烁,抽出手缓慢举起,想要抓住那个人儿。

    可是大风吹拂,云朵飘动,女子的身影摇晃,摇摇欲坠似乎要破灭。

    舒子晋心急,毫不犹豫地燃烧了身体最后一丝生机,终于让女子的身影凝实稳固了一些。

    但很快,女子的面容随云朵的飘散而消失不见。

    “我去找你。”

    舒子晋轻松地笑了,手臂突然垂落,没了生气。

    楚倩倩,他那个时代的红颜知己。

    在明知有险的情况下,毅然陪着年少轻狂的他去了北岭,最后危机关头舍身让他活了下来。

    如今,舒子晋在了结毕生的遗憾后,彻底放弃了自我还本有的那份活下去的希望。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毅然随他而去。

    斜插在地面上的九尺凶冥尺弥散出黑雾。

    突然嘎巴一声断成两截,尺身上锈迹不断剥落。

    只见尺身也随之锈迹的掉落而崩碎,最后化为一堆破铜烂铁散落在地面。

    一个时代迟来的落幕,终于在舒子晋死后彻底结束了!

    今日是东望城活下来的一日,也同样是它悲凉的一日。

    横扫阴间的松吹军百不存一。

    死者无数,活者重伤,全身上下很难找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可是,他们没有让任何一名外寇踏足东望城一步。

    这,就是军威!!!

    一袭白衣的许长安悬浮在战场上空,心情沉重地环顾四周。

    庞然的朗朗声音响彻天地间。

    “萧恒!来战!”

    许长安双目熠熠,袖袍猎猎,眸中战意昂然!

    这将是他突破五气之境后的第一战,也是一场恩怨!

    吱啦!

    小酆都城门顿开,一具高大的骷髅从城内走出。

    许长安眼睛一缩,握紧了拳头。

    每随着一步踏落,对方都会有金色火焰在骨骼上燃烧,衍化出一层血肉。

    萧恒腾身升空。

    一双剑眉星目,五官刀刻般俊美,与同样恍若谪仙人的许长安遥遥相对。

    许长安看着面前这位旧人说道:“她怎么样了?”

    萧恒面不改色,淡淡道:“那是你的错。”

    呼呼!

    一股庞大的气势威压骤然从许长安身上爆发出来,满头乌发乱舞,眼眸隐隐约约有血光闪现。

    萧恒感受到他强大的气息后哑然失笑,犹豫片刻,说道:“我想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五指在虚空轻挑,一根红色丝线被他拎在手中。

    许长安皱了皱眉头,神色凝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霎时间。

    许长安似有所感,扭头向朝小酆都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道他无比熟悉的亭亭玉立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城门下。

    一袭红裙在狼烟笼罩的战场上显得极其艳美,可谓是风华绝代!

    方仪!!!

    许长安悲喜交加,长吐一口气,神色稍缓。

    他转身就要绕过萧恒去找那位女子,可是却被萧恒伸手拦住了。

    萧恒笑意洋洋地看着他,打了一个响指。

    城下的女子眼神空洞,似乎没了灵魂,转身向身后那片黑色雾霭一步步走去。

    “方仪!”

    许长安着急大吼,声音传遍偌大战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唯独方仪她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宛若行尸走肉向雾霭中走去。

    城墙上,双臂尽断的张老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有的是无尽的悲凉之色。

    他似乎对这一幕早有预料。

    许长安杀意突起,眼神赤红,周身无声弥漫出层层血雾。

    萧恒兴致盎然地看着身边不断变化的景象。

    一座小天地竟然在两人之间撑开,并将他笼罩其中。

    淡淡的威压不断增强,从四面八方向他压迫过来。

    这就是领域么?

    萧恒暗忖。

    看来是没错了。

    他之前所在的那片小阴间,有一个强横到变态的怪胎,用的好像也是这么个东西。

    想到这,萧恒不禁咬牙切齿。

    要不是这领域,他起码能和那变态三七开,结果因为这领域却被暴揍了!

    修罗场中,杀意、戾气、疾电溅射。

    唯独安静到可怕的许长安身形稳如磐石,寂而不动。

    虽然他满头发丝漆黑如墨,背后浮出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但他的神识却无比清晰。

    五气的巅峰境界让他比之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他知道,当务之急是去大雾天堑中寻找迷失的方仪,但必须先解决掉面前这个拦路虎再说!

    许长安蓦然抬首,眼眸中凶光毕露,宛如一头噬人猛兽,浑身散发着森冷杀机!

    “一击。”许长安伸出一根手指,对他轻声说道。

    此刻场中的萧恒,也一改先前风轻云淡的神容。

    目视着许长安的气势,饶是他鬼王层次,依旧是有种心惊肉跳之感,感到背脊发寒!

    许长安眼神凶狠,杀意凛然,一步踏前,一步后撑,上半身微微前倾。

    蓄势待发!

    嗖!

    许长安身体突然炸开变成一团血雾,刹那间穿透萧恒的身躯,然后血雾在他的身后又瞬间凝聚成人形。

    快!

    实在是太快了!

    从前到后也不过是一息的时间!

    萧恒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捂住腹部,蓦地一口鲜血吐出,身体踉跄地转过,看向身后的许长安。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萧恒他仍然衣衫完好,身体没有一道伤口,没有受一丝伤。

    但当事人的他内心早已惊骇到翻江倒海。

    他只感觉到一股惨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接着自己就胸骨粉碎,经脉尽断!

    萧恒嘴角鲜血流出,惨笑道:“这就是杀道么?”

    咻!

    许长安身形闪现,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然后场域褪散,一把扔向了小酆都城下。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宽厚坚硬的高大城门,竟被萧恒一下撞得四分五裂!

    许长安踏空而去,身形如同鬼魅,转眼间踏入了众人禁忌的大雾天堑之中。

    “咳咳!”

    萧恒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用手抚着胸口从废墟中艰难站起,二话不说也跟着进了大雾天堑。

    在二人走后,炼狱般的破碎战场上空飘来了浓墨色的乌云,积压郁结。

    接着狂风怒号,电闪雷鸣!

    啪嗒!

    一滴水珠从云霄坠落,砸在了血迹斑驳的城墙上,和一滩血水混合在了一起。

    顷刻,雷电交加,大风起兮!

    瓢泼大雨从墨云上漫灌而下,淅淅沥沥地落在干涸荒凉的大地上,冲刷着无边的血迹。

    有人疲惫地躺在营帐外,失神痴痴然地看着天上,雨水啪嗒打在脸上,洗净脸上的血污。

    另有人仰头感受着这润泽春霖,任由雨水冲击,精神恍惚说道:“二月二,龙要抬头咯!”

    惊蛰之后,大地回春,万物复苏。

    城内,已经有人开始焚香祷告,在这苍龙登天之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

    云迷雾锁。

    大雾天堑中有着和外界相差甚远的两种节气。

    天地阴凉寒冷。

    地面上满是狂风吹折后掉落冻枯了的树枝,踩在上面发出哑哑的响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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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秀天师介绍:
这是一个江湖和庙堂两不相敬亦两不相扰的世俗界。
三教九流、五花八门。
既有手段古怪的傀儡术士,也有高深莫测的驱鬼仙长。
又诸如赊刀人、担货郎,以及朝廷的捉妖差吏……
波谲云诡的世俗界暗藏刀光剑影,且看一介初出茅庐的山水郎,如何叩仙门、踏仙途、登仙巅!神秀天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秀天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秀天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