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乞讨的主仆
青岚怀里揣着兰姨分的银票，与上次的囊中羞涩相比，这次走起路来都有底气多了。
路过裁缝铺，“走，姐姐给你做几身衣裳！”
路过酒楼，“走，姐姐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桂花糯米糕……”
二人从早上出门，买吃买喝，还看了街角的把戏，逛得不亦乐乎，转眼就到了中午时分。
青岚给两个护卫买了点吃食，省得他二人嚷嚷着要回去吃饭，又兴奋地挨家挨户逛游，生怕错过了什么好玩意儿。
“姑娘，怕是要下雨了。”一个护卫提醒到。
“下就下呗，回去也不远。”青岚根本不为所动。
几人就那么沿街走走逛逛，一不留意，都快到东门了。
许是离城主府太远的缘故，巡逻的护城军很少来到这里，从城外涌来的闲杂人员也就都聚在了城池的边缘。除了周围村庄赶来摆摊的小贩外，还有不少乞讨的流浪人员。
青岚一眼看过去，便发现了十余个乞丐。他们大多端着个破碗，沿街蹲坐着，要是遇到个穿着稍微好点的行人，便赶紧迎上去，却又被嫌弃地躲开。要是眼光不行，遇到了脾气暴躁的，还少不了挨上几脚踹。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恼，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样，骂骂咧咧几句后，又点头哈腰地转向下一个目标。
“小姐，可怜可怜咯……”一个妇人挡在了二人身前。
只见她弯腰驼背，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碗伸到了两个丫头身前，既想要得赏，又害怕弄脏了衣裳惹得她们不快。
“去去去！”两个护卫急忙上前，将拦路的妇人推开。护卫力气不小，妇人来不及站稳，便摔倒在了路边。
“呸！穷鬼！”妇人爬起来，撩起挡在眼前脏兮兮的头发，朝着几人啐了一口。许是害怕再次被打，啐了一口，便赶紧躲远了。
“姐姐，咱们回吧，已经变天了。”齐欣揽住青岚的胳膊往前走，却发现青岚愣在了原地不肯挪步。
“姐姐？”
青岚看着妇人的背影，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真的是她吗？不可能！！
她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放得下身段、对别人卑躬屈膝？！而且，她还将二爷爷给的商铺卖了钱，怎么可能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青岚万万不愿相信，眼前的女人会是她。
可是，眉眼间又那么相似……
她缓缓朝着女人走去，脚步沉重，有些害怕，却又隐隐有些期待。
两年了，真的是你吗？
“嘿！”青岚挡在女人面前，紧张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女人抬起头，看见又是刚才的丫头，不禁有些生气，咒骂道：“不给钱就不要耽误老娘做生意！”
“刚才不好意思了。”青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仅剩的两枚银币中挑出一枚，放进了女人的破碗中，“给你。”
“谢谢，谢谢小姐！小姐这么心善，一定会走好运的！”女人惊喜地将银币塞进一个破旧的钱袋，对着青岚鞠了好几躬。看得出来，她非常高兴。
青岚也舒了一口气，原来，也只是眉眼相似罢了。可是，她又去了哪里呢？
随着天空传来的一阵轰鸣，稀稀落落的雨滴落了下来。摊贩们赶紧将商品收拢在一起，生怕被雨淋湿了。
行人们赶紧散去，乞丐们也都躲在了两旁店铺的屋檐下，但很快又被小二哄走了。
而方才的那个女人却并未去寻避雨处，而是跑到了更为开阔的街口处。那里，一个中年妇女痴痴傻傻地呆坐在岔口，连雨滴落在身上也浑然不觉。
女人将妇女牵引至一处屋檐下站着，还用一件烂衣服替妇女拭去了头上的雨水。妇女杵在那里，眼睛无神，宛如傀儡一般，任她摆布。
“姑娘，伞来了。”护卫姚勇将一把刚买的油纸伞递给青岚。
雨水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又被大风裹挟着乱飞，即使已经躲在屋檐下的女人也被淋了个遍。她将痴傻的妇女护在里侧，替她挡住飞溅的雨水。
虽知道她不是娘，却还是不忍心看她落魄的样子……即使，她真的将自己抛弃……
罢了罢了，图个心安吧！
青岚一手拎着准备回去吃的吃食，一手打着仅有的一把油纸伞，朝二人走去，将伞与吃食统统递给了女人。
“夫人，咱们有伞了，还不快谢谢人家！”女人欣喜地将雨伞接过来，又将食物捂在胸前，拉了拉里面妇女的衣袖。
妇女讷讷地转过头来，眼珠却是还盯在原处。
“谢谢。”妇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木讷地说出这两个字后，又呆呆地背过脸去。
“我家夫人受了点刺激，和正常人稍微有点不一样，小姐别介意！”女人笑了笑，冲着青岚又行了个礼。
“不会。”青岚将女人对妇女的呵护看在眼里，对她的人品也生出几分敬重。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不远处，姚勇大喊一声。若是回去得晚了耽搁了出场的时间，姑娘倒没什么影响，可是自己，少不了被兰姨责骂。
……
看着几人冒着暴雨疾行，消失在街角，女人叹了一口：“这么多年，今天总算遇到一个好心人了。”
“若是弗儿还在，也该长这么大了。”妇女讷讷出口。
“夫人又糊涂了，若是少公子还在，岂止才长这么大点？咱们从府里出来都已经二十多年、接近三十年了！”
“二十多年了？”妇女抬起眼帘，看向被水雾笼罩的街道，看不出悲喜。
她虽然穿着破烂，但是眉眼间的气质犹在，温婉大气，并不像混迹底层的人那般精明算计，似乎对目前的处境毫不在意……
几日后，城南。
“夫人，再往前就是醉音坊了，咱们还是避避吧？”静娴小心地搀引着木讷的妇女，出声到。
妇人点点头，僵硬地转身，准备往回走。
“唉，夫人你看，那不是那个丫头吗？！”静娴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指向醉音坊的方向。
只见以纱遮面的青岚被一个护卫从醉音坊驱赶了出来，十分狼狈。
第七十五章 庙宇遇贵妇
“要交一年的费用之前，就不能先体验一天？！”青岚皱着眉头，对醉音坊的接客态度十分不满。
“没钱就没钱，说什么先体验后交钱！”护卫啐了一口，甚是不屑。
“若是你们浪得虚名呢？那我岂不是白花钱？！”青岚不愿罢休，仍朝着门口大喊，试图与护卫争辩个是非对错来。
“那么多千金小姐都在这里学习，也没见一人说是白花钱的！没钱就滚蛋！！去去去！！！”
“不行就先赊账吧，等我几天……”
“滚！！”
“哎，你们也在这呢！”青岚突然发现了两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正是静娴与那中年妇女二人。
“丫头。你这是在干什么呢？”静娴好奇地询问出声。
“没什么，想去学点琴艺，但是又没钱，哈哈哈！！！”青岚以大笑掩饰难堪，“对了，你们晚上住在哪里？”
静娴看了妇女一眼，见她不做声，便又对着青岚说到：“天黑了，我们就去城外的温宇庙将就将就。”
“温宇庙？那个地方我常去呀！”青岚一时来了兴致，“你们平时是在哪座庙？”
青岚大大咧咧，静娴也是个泼辣的主，很快就聊在了一起。
……
这段时间，齐毅也来看望过齐欣几次，见女儿跟着青岚过得风生水起，连笑容都多了不少，才真正放心下来，对着青岚直说谢谢。
自从有了护卫护着，青岚出门便再也没被之前的黑影人跟踪过，慢慢地，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
直到有一日，从枕头底下翻出那本《雪临风》时，她才猛然想起了放假前夕李老师的交代——“你不能聚灵，很多功法都没法学习，只能多在身法上下功夫，到时候即使遇到了强敌，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哎呀，笨死了！”青岚一声咋呼。
李老师已给了我后路，为何自己却一直没有发现？若是练成轻功，也不必惧怕那贼人了……
她透过沿街的小窗，望向了盘龙山脉所在的方向，繁华的青石城一眼望不到尽头，所见之处，寸土寸金，尽是楼台青瓦，连树影都极少见到。
稀稀拉拉的树影从别府宅院中露出头来，却已卸下了绿装，换上了棕黄。
新的学员已经报到了吧？独自住了那么久的洞府，只怕也添了新人。
既然无法聚灵，不能修仙悟道，索性就让我痛痛快快活一回吧……
李老师，对不住了……
在春风阁的日子，是青岚过的最无忧无虑，也是最风光的日子。她每日需要操心的，无非是计划晚上的演唱曲目，而其他的准备工作，自有旁人去操心。
除去计划与练习重复的舞蹈需要花些时间之外，她还有着大把闲暇的时光。
于是，她在房间内练起了《雪临风》，但是因为地方局促的原因，不久，她便转战到了郊外，到了一座温宇庙里面。
那座温宇庙，正是静娴与妇女落脚的地方。许是二人在这里呆了多年的缘故，庙内的法师与二人极其相熟。为了赚些零用钱，静娴更是揽了一份打扫庙宇的活，也好让夫人安心在这里住下去。
那段时间，香客们总会发现有一个男人倚坐在门口打盹，那便是春风阁的护卫了。
反观青岚，一整日待在温宇庙也不会觉得无聊。
因为静娴的缘故，又加上她乖言巧语，很快就和庙里的法师们混熟了。于是，她便跑到后院练习，那里有着更开阔、更清净的场地。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记起前世后，按说脑海应该一片清明才是，可她总觉得记忆中有空白，任凭她如何去想、如何去梦，也无法触及。她只觉得，那块空白对她极其重要，放弃它，她不甘心！
而温宇公子，或许就是弥补空白的一条线索！
每次看着他的画像，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吸引着她，使她移不开眼。
她一遍一遍观摩香案后温宇公子的画像，试图从那眉眼、身姿，或是衣着打扮上获取记忆，往往一看，便是一两个时辰，直到路过的法师提醒，她才能回过神来。
……
“丫头，这画像有什么好看的？”一声轻语在耳边响起。
青岚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妇人正好奇地打量自己。
那妇人的双眼充盈着笑意，额头光洁圆满，头上还梳着一个牡丹发髻，光看面相，应该是个沉稳大气的。
妇人虽然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眼角已有了浅纹，但是皮肤却洁白无瑕，宛若少女般细嫩。
她穿着素色，布料皆不是凡品。并不是庙内法师们的装扮，想来应是外来人员才是。
难道后院也是可以接待香客的吗？青岚不禁疑惑。
“倒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想看！”青岚被她扰了心境，有些不耐烦。
“姑娘，可不敢这么和夫人说话！”妇人还未说话，跟在她身后的一名法师倒先出声了。
这名法师为人心善，平日也对她很是照顾。青岚被她指责，自然不愿顶撞于她，反而上前拉了拉法师的手臂，撒起娇来。
“姑姑别生气，我好好跟夫人说。”
说完，青岚便冲着妇人露出一个大而牵强的微笑，眼睛无神，但嘴却是咧到了最大，两排洁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假笑。
“夫人有什么，尽管问！”青岚咧着嘴，眼睛眨巴眨巴，神情怪异，如同木偶。
“这孩子！”法师害怕青岚惹怒妇人，跟着干着急。
妇人抿嘴浅笑，似乎并不介意，她又看向香案后悬挂的温宇画像，轻言轻语地问到：“听说你最爱看这幅画像，不知道画像上，是哪一点吸引了你？”
还挺爱管闲事！青岚心里嘀咕一声，嘴上却是“老实”回答：“这位公子长得好看，我就喜欢美男，愿意多看一会！”
“小小年纪，倒是个贪爱美色的。”妇人浅笑，别过头去，露出牡丹花型的发髻。
发髻中央，端正地插着一支金色发簪。那发簪造型奇异，如同树叶的形状，尖尖的两端以十余根随意弯曲的金丝连接，虽然密密麻麻，却不觉杂乱。
第七十六章 六年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管我如何？”青岚对妇人的点评不满，也呛出声来。本来她被妇人扰了心神就有些不爽，又听她如此嘲讽，更是有气。
“丫头，休要胡说！”法师脸色大变，赶紧呵斥青岚。
“无碍，”妇人上下打量青岚一眼，眼中散过一丝轻视，“小家小户的，没受过调教，自然无礼些。我没必要与这么个野丫头计较，掉了身份。”
“是，是，夫人实在是宅心仁厚。”
青岚听见二人交谈，暗自乍舌。想着这个中年妇女表面上温婉大气，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心高气傲的主。索性远远离开，独自在偏院练习起《雪临风》来。
“丫头，你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突然，一道身影从墙角挪步出来。
青岚看去，发现竟是静娴那一向呆呆傻傻的夫人。
“你可知道，她是谁？”夫人一改痴傻模样，看向青岚的眼睛里满是清明，甚至，带着一丝恨意。
“管她是谁，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青岚一提起刚才的妇人，就有些生气。
夫人笑了笑，一字一句说到：“她是青石城城主的夫人：方如意。”
“城……城主夫人？！太点背了！”青岚闻言，腿都有些发软，想起自己刚才的狂妄自大，甚是后悔。考虑是不是趁着她还没走，赶紧去认个错道个歉……
“不过，以她如今的地位，才不会放下身段来对付你一个小丫头呢，放宽心吧！”似是看出了青岚的想法，夫人又出言安慰到。
“不过，你怎么会认识城主夫人？”青岚疑惑地看向来人。凭着直觉，这位夫人定不是一般人。
“你不是想学琴吗？我教你！”夫人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了青岚。
“你也会？水平怎样？”
“比起醉音坊的，差不了多少。”夫人甚是自信。
“为什么教我？”
“许是我二人爱好相同吧……”
时间荏苒，在一场场精心安排的演出下，青青姑娘慢慢成为了春风阁的头号招牌，也成了东城、乃至整座青石城的最闪耀的明星。但凡出入过烟花之地的，总是听过青青姑娘的名头的。
六年后，龙腾帝国。
极尽奢华的宫殿内，一个类似球型的巨大器物尤为引人注目。只见它通体金黄，侧身雕有八条栩栩如生的金色小龙，每条龙的嘴中都含有一颗金球，它们下方，则各自对应着一只蟾蜍。
突然，一条小龙嘴颚轻启，被含住的金球便从小龙口中滚了出来，正好掉入下方张大嘴巴等待着的蛤蟆口中。
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在偌大的地图上徐徐划过，经过数个郡国，越过无数城池，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那里，有几个极小的字样标注，写着“盘龙山脉”。
……
三个月后，青石城东。
这日乌云蔽日，凉风四起，眼看就要下雨了。城东的温宇庙内，香客也变得寥寥无几。
庙外的灰色石路上，一个肩披黑色斗篷的年轻男子虔诚地从温宇庙中出来，缓缓登上了门口正等着的马车。
“回城吧。”年轻男子轻声唤到。
“是，公子！”车夫得令，扬鞭上路。
还未走多远，便见乌云越来越厚，使得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如同夜幕将要降临一般。
“轰！！！”雷声响起，转而便开始落雨了。
雨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砸在地面上溅起一阵阵水雾，水雾升起，又被风吹向了别处。
“公子，前面有个凉亭，还是避避雨吧。”
“好！”公子懒懒地回答。
感觉到马车停止了颠簸，顾玉轩便闭上了双眼，趁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争分夺秒地提炼体内的灵气。不久后的城主府约，或许是他在短时间内晋升为地仙的唯一机会了。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飘进了顾玉轩的耳朵。声音很近很近，似乎就在他的旁边。
顾玉轩皱了皱眉，努力使自己免受外界的打扰。
“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歌声仍在继续，此时，正在吸收灵气的顾玉轩突然一顿，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个少女的形象……如此动听的歌声，又如此深情，想必唱歌的人也是极美的吧？
他抬起修长的手，好奇地拨开了窗帘。
原来，正在此处避雨的，还有另一辆马车。两辆马车排排站，彼此的车窗也正好对在一起。
对面车窗上挂着粉色暗纹窗帘，而那一句句悠扬动听的歌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缘，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仔细聆听她的清唱，顾玉轩不由得有些动容了，这该是如何一个痴情的女子啊？
“姐姐，这首歌我从来没听你唱过。”粉色窗帘里，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她的声音偏嘶哑，明显与刚才唱歌的不是同一人。
“那些个男人，哪配得上听这首歌！这首歌，可是姐姐的保留曲目！”另一个声音传出来，顾玉轩眼神微亮，正是他期待的那个声音！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唱呀？”
“等我遇到我喜欢的人了，我就专门唱给他一个人听！”
顾玉轩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浅笑，他甚至能想象到少女此时犯花痴的表情。
“呀，雨好像停了！”
她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紧接着，顾玉轩便看见一只白皙的手捏住了粉色窗帘。在她打开窗帘、即将四眼相对之际，顾玉轩却吓得赶紧放下了帘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只是在那一刹那，觉得自己还未准备好。
“乌云也要散开了呢……”
听着她的声音，顾玉轩的心竟然开始狂跳起来，他一手抚着自己起伏的胸口，一手朝着车帘伸去——只要拨开这道帘子，就可以看见她了……顾玉轩的手指微颤，活了这么多年，这是他头一次感到这么紧张！
“青青姑娘，您可坐稳了，小的要上路了。”随着一声吆喝，马车压过石子路所发出的特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顾玉轩撩起车帘，探头看向前方还未走远的马车，口中默念了一句：青青。
他笑了。
第七十七章 亲见
青石城东，春风阁门前。
“公子，要是老爷知道您又来了这里，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还是不要进了吧？”车夫对着那道白色身影抱怨道，期望着他能对自己有一丝的同情。
“紫音君那样的人物都能进，我为何进不得？你且在这等着！”顾玉轩头也不回地走了。
与第一次进春风阁的好奇不同，这次，对他而言，更多的是紧张——自从那日回家，顾玉轩的脑海里便再也难以抹去那个声音，多番打听后，他终于得知了在春风阁里，正住着一位能歌善舞、天仙一般的青青姑娘。
知道青青姑娘的身份后，他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天夜里，好久不做梦的他竟然梦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身着一袭白色长裙，依靠在他的怀中，带着柔软与清香……直到醒来，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容。
从那个时候起，他便意识到了一个令他感到害怕的实事：他，怕是已经爱上她了！爱上了那个从未见过面的青楼女子！青楼女子……顾玉轩的内心很纠结。
可连续多日，他都做了同样的梦——那个女子，已经影响到他的生活，使他终日处于一个朦胧的梦境中，为此，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必须做一个了结！
……
青石城东，春风阁。
“好生俊俏的公子，奴家今晚陪你可好？”
一进大门，一个衣着裸露的女子便赶在其他姐妹的前面迎了上来，她将身体依靠在顾玉轩的胸膛前，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槐花的香味。
顾玉轩皱了皱眉，素来洁身自好的他，哪能容得下这种风尘女子靠近自己半分？但是此时，他耐着性子没有推开女子，只是询问到：“你是？”
“公子叫奴家心妍就行！”女子故作娇羞地扭动身体，有意无意地露出诱人的部位。
没想到话刚说完，心妍就被公子远远推开。
顾玉轩的脸上还带着嫌弃的表情：“离我远些，我喝酒便好，不需要人陪。”
“切！没趣！”心妍好不容易争抢到这么英俊的男人，没想到上来就吃了瘪，只得满身怨气地离开了。
顾玉轩寻得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清酒，一边小口轻酌，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厅内的姑娘，猜测到底谁才是他梦里的那个人。
过了半个时辰，络绎不绝的人流开始涌进大厅，连顾玉轩这最为偏僻的一桌也挤满了客人。
“听说了吗？青青马上就要十六岁了，你们说她会不会开始接客？”同桌的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突然开口说到。
“如果青青接客，我就是多给些钱，也得包下她！像这种尤物，被别人抢先占了岂不是可惜！”另一人回应道。
顾玉轩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哼！青青姑娘素来卖艺不卖身，怎么可能接客？！”一个同桌的男人开始反驳这二人，顾玉轩闻言，端起茶杯送到唇边，掩盖他嘴角的笑容。
这个男人又接着说到：“我看这青青姑娘眼光可高着呢，听说前些日子侯公子要去给青青赎身，都被她拒绝了！”
“侯公子？可是做玉石生意的那位？”
“可不是嘛！那侯府的生意做得多大？放在整个青石城也能排的上号吧？就这样的富家公子，都被拒绝了！你们说说，这青青的眼光高不高？！”
“照你这么说，确实是高……”
默默听着男人们的谈话，顾玉轩刚变好的脸色又变得阴霾起来——连侯公子都难得芳心，家势稍弱的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
正在顾玉轩担心的时候，一阵喧哗声响起，他循声望去，便看见一名女子穿过两旁的乐师，来到了舞台的中央。
那女子身着粉色舞衣，随着轻快的琴声，步履轻盈地跳着她自创的舞蹈，她的眼神充满了激情，又带着一丝娇媚，如同一朵盛开的荷花被狂风拂过，神采奕奕，摇曳生姿，想把自己最美的身姿呈现在大家眼前。
女子长得也是美艳动人，看客们都是男人，看着如此灵动又妩媚的女人在面前跳这般妖媚的舞蹈，不由得看呆了，更有甚者，竟然已是面红耳赤，口水直流了。
这个女人似乎有些面熟，顾玉轩想了好久，才想起她正是自己刚进门时迎上来的那位。
一曲舞毕，姑娘们又与客人们玩了会游戏，在顾玉轩看来，无非是想着法子勾引男人罢了。
那些个桃红柳绿本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一个人静静等到此时，便开始觉得无趣了。
这时，大厅灯光忽地一下全变暗了，整个大厅都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回事？”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顾玉轩连忙起身。
“嘘！青青要出场了！”一人提醒到。
漆黑之中，悠扬的琴音骤起，灯光也如新出的明月一般，缓缓变亮……
“左手握大地右手握着天，掌纹裂出了十方的闪电，把时光匆匆兑换成了年，三千世如所不见……”一道空灵缥缈的女音从大厅上方传来，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声音一出来，大厅之内瞬间变得悄然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道缓缓出现的身影之上。
顾玉轩心头一颤，满怀期待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俏皮长裙的遮面女子从天而降！她一手抓住从上方垂直落下的布条，一手伸向远方，缓缓落下，衣带飘飘，如同坠入凡间的仙女。
她眉眼高冷，扫了厅内的众人一眼，一个起势，便在空中飞舞起来。经过六年时间，她早已把《雪临风》学透了，身姿轻盈，不染尘埃。
嘴唇轻启，醉人之音继续传出。
“左手拈着花右手舞着剑，眉间落下了一万年的雪，一滴泪啊啊啊，那是我啊啊啊，左手一弹指右手弹着弦，舟楫摆渡在忘川的水间，当烦恼能开出一朵红莲，莫停歇给我杂念……”
曲毕，青青姑娘缓缓放开布条，轻盈落地，衣裙散出一个合欢花朵的形状，又收拢在一起。
“青青！青青！”女子一落地，大厅内便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第七十八章 同车而坐
“嘘~~”
青青竖起一根纤纤手指，嘴唇微撅，对着四周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很快，大厅内便安静了下来，只有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今日，我们再来玩一个游戏。”青青高高接过护卫抛来的沙包，高高举起，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臂，说到，“谁拿到我的沙包，我就可以为他唱一首歌。当然，若是不想听我唱歌，换成别的愿望也可以，不过，会打折扣的哦！”
“青青扔给我！”客人们举起双手，做好了接沙包的准备。
“看好咯！”说着，青岚闭着眼睛转了个圈，随意地便将沙包抛向了黑暗中的人群，引起一阵沸腾。
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小小的沙包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找见，反而好几个客人的衣服都被旁人给撕扯坏了。
“抢到了！”终于，一个胖子举着沙包冲到了台上，趁着递还沙包的间隙，还飞快地摸了青青的手臂一把！
“好嫩！好滑！”胖子窃喜。
“噢~~~”台下的客人们纷纷起哄。
青青刻意与胖子保持距离：“说吧，你想听什么歌？”
“谁要听歌？！”胖子一脸猥琐，冲着客人们高声喊到：“我就要青青今晚陪我过夜！”
众人闻言，有起哄的，也有骂胖子无耻的。
而角落里的顾玉轩，第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这是他此生第一次对人心动，难道就是这般酸涩吗？
青岚也不生气，仿佛早有准备，只听她说到：“陪你可以！不过，是我们别的姑娘陪。”
说着，便有五个姑娘依次走到了台上。
“作为你的福利，你可以任选一人，今日的陪夜钱，我来给你付！”青岚对胖子说到。
面对看客们的嘲笑，胖子自觉有些丢了颜面，便欲上前抱住青青不让她走，让那些个看客们好好嫉妒嫉妒。
这时，眼见苗头不对，两个护卫便立马翻身上台，横挡在青青与胖子之间。
“你要干什么！”护卫人高马大，如同斥责做错事的小孩一般质问着胖子。
胖子讪讪地笑了，从五个姑娘中挑选了一个最入眼的，搂着下了台。
顾玉轩手中的筷子这才放下。若是胖子敢强来，只怕他早已射出去了。
青岚第二次将沙包抛向人群，经过了一阵野蛮地哄抢后，一个白衣男子走上了台，身后还有人在惨叫，似乎抢夺时被人打得不轻。
“这是谁家的公子，怎么以前没见过？”
“我的天，这个好像是顾公子，就是那个已经修炼到人仙的俊公子！”
“唉，还真是俊俏……”
霎时，台下议论纷纷。
而台上，青青显然也愣住了。
“你……你怎么来了？”青青看见顾玉轩，又惊又喜。
难道青青姑娘真与我在梦中见过？顾玉轩的心狂跳起来，紧张地无所适从：我们一定有着别样的缘分吧？
“给。”
顾玉轩伸出手，将那个绣有小兔子图样的沙包递给青青，故作镇定地说到：“刚才不知道怎么，刚好落在我手上了。”
青青从他手中抓起沙包，无意中碰了一下他的手掌，感受到他手心里的细汗。待青青拿走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伸出的手掌，微撰着拳头，试图将那丝柔软牢牢攥在手心。
她笑了，问到：“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顾玉轩看见她弯弯的眼睛紧盯着自己，那么动人，就像两颗黑宝石一样，他的心跳地更快了。
“嗯？”见顾玉轩久久不做声，青青便侧着头，将耳朵贴近他一些。
那么近，顾玉轩甚至能看清她白皙耳朵上细小的绒毛……
“不用！”说完，顾玉轩双脚一蹬，便在所有人诧异的眼光中、跃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落在了门口的空地上，走了。
“真不愧是人仙，见到美色也不为所动，忍耐力真是好！”人们唏嘘一片，纷纷感慨人仙与常人的差别。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以神速逃出来后躲在马车内的顾玉轩，早已面红耳赤了……
过了两日，青岚与齐欣逛街回来。
春风阁的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青岚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也没有多想。
两个女生如同往常一样边走边聊，没成想，一个人影忽地一下出现在青岚的前方，害得青岚避让不及，一头撞上了来人的胸膛！
是他？青岚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顾玉轩清澈的眼眸。
“姐姐，你没事吧？”齐欣见状，怒瞪了顾玉轩一眼，赶紧询问姐姐是否有事。
“对不起，”顾玉轩生硬地回答到，仿佛在背台词一样，“请问姑娘能否给在下一个赔罪的机会？”
青岚觉得他的样子好笑，便举起手臂，借着撩拨头发的功夫偷笑了，手臂放下，笑容也一同消失。
“欣儿，你自己先回去。”青岚对齐欣说到。
“哦~~”齐欣打量了顾玉轩几眼，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目送齐欣离开，青岚转而迎向顾玉轩，故作生气地问到：“你打算如何赔罪？”
“请……姑娘喝杯酒……不知道姑娘能否赏光？”顾玉轩结结巴巴回答。
“不能！”
青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被拒绝的顾玉轩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仿佛受到打击一样，精神一下子就萎靡了，远没有在名流场所中大气自如的模样。
谁知青岚“噗嗤”一声笑了：“哪有女孩子爱喝酒的？！喝酒可是会伤身的呢！”
“哦，原来是这样，是我考虑不周了。”顾玉轩如释重负，当着青岚的面，他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是见了这么多面以来，青岚第一次看见他笑。
“我想坐你的马车，可以吗？”青岚突然提议。
或许是被顾玉轩从马车里赶出去过的原因，她对他的马车情有独钟，总想着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地坐在里面，和那个翩翩公子一起。
“坐马车？”顾玉轩只觉得青岚的要求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也没有拒绝，回应道：“当然可以。”
……
马夫漫无目的地驾驶着马车在街上游走，他也不知道公子要去哪，只知道沿着街道慢慢走就是了。
马车内，顾玉轩与青岚相对而坐，青岚看着对面英俊的面孔，根本舍不得挪开眼睛。反而顾玉轩却显得有些局促了，看着青岚吧，他有些不好意思，不看吧，又不知道看哪。
“其实，那日是我第二次去那里，平时，我不常去的。”顾玉轩突然说到，似乎害怕青岚将自己看成一个花花公子。
“我知道你不常去。”青岚笑了，未被面巾遮挡的眼睛也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像会说话一样。
第七十九章 情定温宇庙
“嗯。”顾玉轩回应了一声，仿佛心口的一块大石落地，却只过了一小会，他又开始发愁了——因为他从未主动接触过异性，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既想让青青姑娘知道自己的心意，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轻浮。
青岚看着以前那个见惯大场面的翩翩公子在眼前扭扭捏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顾公子寻常喜欢做些什么？”青岚率先打破了沉默。
顾玉轩不想让姑娘等得着急，赶紧回答到：“在下除了修行静坐，便是看书会友，平日也会帮家里打理家族生意。”
“顾老爷一定很以公子为傲吧？”青岚浅笑，“青石城内家族众多，有才有德的富家小姐也是不少，不知公子和哪家小姐定下了婚约？”
顾玉轩急忙否认：“在下目前仍孑然一身，并未有婚约。”
“这样啊~~”青岚笑意更甚，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意味，又说到：“在我的家乡，两个人成婚，并不会先立下婚约，而是用另一种方式。”
“哦？是怎样的方式？”顾玉轩好奇地问到。
“我们那里，从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说法，向来都是年轻人自由恋爱。”见顾玉轩听得认真，青岚又接着说道：“按照我们那的规矩，如果一名男人将戒指送给女人，其实就是向女人求亲的意思。如果女人接受，就是同意了……”
青岚看向一脸惊奇之色的顾玉轩：“对了，你有送出过戒指吗？”
顾玉轩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小指，他已想起：六年前，他曾将戒指送给过一名流浪街头的小女孩，可是，她当时仅仅是个孩子罢了，哪有这许多意味。
顾玉轩老实回答：“送倒是送过一枚，不过并不是求亲，只是看她可怜才帮助她的。”他害怕青岚误会，又解释到。
“哈哈！”青岚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送出去可就不能反悔了哦！在某种意义上，你可是已经有娘子的人了！”
“姑娘切莫开玩笑。”见无缘无故被安排了一个娘子，顾玉轩有些着急。
青岚神色复杂地看向对面干着急的男子：“你就叫我‘青青’吧，这样显得亲切些。”
“好的，青青姑娘，哦不，是青青……”
……
那个夜晚，齐欣已熟睡，而青岚却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她想起了他，想起了他松开的手，和他绝决的目光。
那湖水，好冰凉，凉透了她的一切；湖底，好黑好迷茫，将她的希望也一同隐去。
一世深情被辜负，需要多久，才可以真正放下，去迎接一段新的感情？
青岚不知道——她从未做好迎接的准备，似乎也就不曾期待过。
“若有来世，一定要做个恶人……”一个声音仍不断在她脑海回响，提醒着她抛开一切顾虑。
顾虑，向来只有心存怜悯的人才有。若为恶人，想做便做，全凭心意，不顾后果！
主意已定，青岚终于闭上了眼睛，安心睡去。
……
几日后，城东温宇庙。
今日是温宇公子出生的日子，相传在这一天，温宇公子会亲自降临在庙宇之中，接受世人的膜拜。人们许下的心愿，大多也会实现。
青石城范围之内，香客接踵而至，百余座温宇庙，座座爆满，拥挤异常。
顾玉轩也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他今日之所以来，并不是为了满足某个愿望，而是因为心存敬畏，特地赶来为温宇公子上一炷香。
温宇公子不光是修为所达到的高度，还是对家国的大义，对爱人的深情，都是顾玉轩无法企及的地方，因此，他尊敬他、崇拜他，并且愿意追随他的脚步。
“玉轩！”
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顾玉轩猛然回头，却只看见无数张陌生面孔，面貌不同，神态各异，密密麻麻，令他窒息。
定是听错了吧？他苦笑着转身，从无数人的身边穿行而过，擦着肩，绊着脚。
突然，一股柔软牵住了他的右手！
顾玉轩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右手正被另一只手牵着，那手又小又白，软若无骨，正紧紧握住自己的两根手指，攥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他不禁皱起眉，手臂微抬，想用蛮力将那不知好歹的手甩开。
“咱们走吧！”
正在他欲行动之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顾玉轩抬起头，迎面对上了她带着笑意的目光——竟然……竟然是青青！
“嘻嘻！吓你一跳吧？”青青看见顾玉轩意外的表情，很是得意。
“嗯。”
顾玉轩轻应了一声，悄悄放下正欲发蛮力的手臂，展开右手手掌，任由那个小手放肆地溜进自己的手掌之中。
“咱们一起回吧！”青青舒展手掌，与顾玉轩的大手正好重叠在一起。
她感觉他的手心又湿又热，似乎冒汗了，便用冰凉的手指一遍一遍去擦拭他掌中的细汗。
“嗯。”顾玉轩的心跳地极快，连呼吸也重了许多。右手呆呆地展着，任由青青在手心里做小动作。
感觉到青青的小手微侧，五指插着缝隙滑入他的指缝之中，与他的手掌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顾玉轩内心一颤，五指弯曲，将那股柔软紧紧握在手心……
十指相扣，顾玉轩牵着青青穿梭在人海之中，护着她，不被旁人推挤。
青岚任由顾玉轩引着，跟随他的脚步，感受这难得的安心。
她抬眼看向他，他虽不看自己，只是看向前方，却仍能通过他手掌的力度感受到他的爱意。此刻的她，幸福而满足。
从人海中挤出来后，似乎已没了牵手的必要，可青岚不放手，顾玉轩也未主动松开，仍紧紧握在一起。
一前一后，男子俊朗非凡，女子风姿卓越，宛如一对神仙眷侣，一路上，惹来许多惊叹。
“公……公子？”顾府的车夫一回头，惊吓地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顾玉轩没有理会，而是看向了身边女子，含情脉脉。
二人眼神交织在一起，不约而同地，笑了……
第八十章 巨额存款
春风阁，青岚的房间。
青岚倚在窗前，看着街上的风景，笑容满面。
“姐姐，今天的心情怎么这么好？”齐欣笑眯眯地搂起青岚的胳膊，依靠在她身旁。
青岚仍呆呆地看着窗外，说到：“小丫头片子，告诉你你也不懂。”
齐欣：“你不就比我大两岁吗？搞得自己有多老似的。我知道，看你这幅傻乐的样子，八成是有心上人了！”
“整天就爱胡说八道，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青岚假装生气，可脸上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姑娘，如燕找您！”这时，门外传来了护卫的声音。
青岚连忙戴好面巾，唤到：“请她进来吧。”
“青青！”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探头对着青岚点了点头，算作问好，然后便走了进来。
“小妍，你出来，小姨有事和你说！”如燕招呼齐欣往外走。
齐欣不肯，说到：“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嘛，姐姐又不是外人。”
如燕不敢得罪青岚，只得偷偷冲齐欣挤眉弄眼，疯狂示意。
“既然小姨觉得不方便，你就和小姨出去吧。”青岚见状，对齐欣说到。
“哦！”齐欣慵懒地站起来，极不情愿地跟在如燕身后出去了。
过了一会，齐欣回来了，而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齐府出事了”……
原来，自从齐欣的爹去世后，家里的药店生意全部落在了奶奶班玉梅手中，之后不久，齐欣被赶出家门，班玉梅将她的女儿女婿接回了府上一同居住。这些年，女儿女婿一直在插手家中的生意，班玉梅对二人也越来越信任，慢慢放手，任由二人经营。
谁知上个月，军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袭击，部分护城军受伤，使用了消毒止血的膏药后，不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伤口迅速生脓溃烂。本来都是小伤口，却落得个挖肉剔骨、甚至锯骨截肢的下场！任务也不得不终止。
后来御灵阁来人检测后，说膏药里面被下了毒……不久，军队查出药膏是从齐家开的店铺购买的，再后来，又查出来班玉梅的女婿与华清门的邪士有过来往。直到昨日，齐府上上下下都被军队的人抓走，家都被抄了，罪名是通敌！
自从以前青岚知道齐欣被赶出家门后，就对齐府没有了好感，现在听完齐欣的叙述，颇有大快人心的感觉。
青岚：“活该！”
齐欣却不以为然，反而面露忧色：“听小姨说，所有与齐府有关的近亲，都被抓走了。而且，家里的财物也被没收了，现在军队正在查齐府在各个商行的存款，若是被发现，也都是要没收的。”
青岚：“这军队还真是霸道，连存在商行的钱都能没收！那你爹给你存的钱算你们齐家的吗？”
齐欣点头：“爹是以他的名义存的，他又是奶奶的亲儿子，应该也是要没收的。”
“那得赶在军队之前，把钱全取出来才是！”
“嗯……对了姐姐，取款的票据上有每笔存款的编号，你说会不会有影响？”
“不能取票据。如果存款被军队没收，那拿着票据也换不来钱了。我们得取银币，然后重新换成银票。”青岚分析道。
“嗯，听姐姐的。”
青石城东，如壹商行，编号****六六五号小黑屋内。
青岚一一将齿轮对好，铁板弹开，露出剩余存款的数字，刚好是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银币！
输入了全部的数值后，一张大额的票据从黑箱中露出来。青岚抽出票据，检查无误后，将票据递给齐欣。
青岚：“先收好，等会我们换一家商行再换成银币。”
“外面大厅里不是就可以取银币吗？”齐欣不解青岚为何要这样费事。
青岚解释道：“多换几家更安全些，你是不知道，有人可惦记着你的钱呢！上次我取了一银，还被人跟踪了好久，这才吓得我躲到春风阁去了。”
“姐姐，对不起……”以为青岚在怪罪自己，齐欣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青岚摆摆手：“没事，这些都过去了。我们走吧。”
“其实，钱还没取完……”齐欣突然说到。
“取完了呀，你看上面都没有数字了。”青岚指了指黑箱，一脸发蒙。
“其实，这只是第一笔钱，爹交代过，要是别人为了钱谋害我，就把这笔钱给他。”齐欣一边小声说到，一边偷偷查看青岚的脸色。
青岚的脸色微变，似乎有些生气：“所以，在我六年前告诉你秘符之前，其实你一直是知道的？”
“嗯。”齐欣羞愧地点头，根本不敢看青岚的眼睛，只是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胆小了，才让你惹上麻烦……”
看来，齐叔叔告诉自己秘符并不是信任自己，而是想让自己当靶子，吸引所有恶人的目光，以保护他自己女儿的安全罢了！
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人利用，青岚确实很生气，但当她看到齐欣内疚的表情时，又生不起气来。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六年的少女，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会最先询问自己的主意，把自己随意提起的任何一个想法视如必须完成的使命，她是真的信任自己的啊……
“还有多少？”青岚不再追究往事，问到。
闻言，齐欣赶紧回答到：“爹说过，除了第一道秘符的二万银币，还有十五万。”
“十五万？！”青岚不由得惊叫出声，害怕别人听到，赶紧压低嗓子感叹到：“难怪别人要跟踪我，这笔钱确实不是小数目。”
齐欣点头：“所以我从来不敢告诉别人我知道秘符的事情，即使小时候在街上流浪、挨饿受冻的时候，我也不敢去取钱。姐姐你也知道的，奶奶他们一直在想方设法……”
“嗯，我知道。你能把这个秘密告诉我，说明在你心中，我是值得你信任的，我很高兴。姐姐不怪你，你也不用自责了。”青岚摸了摸齐欣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谢谢……”
两人合力将厚重的铁板压回去，使它恢复到弹开之前的样子。齐欣重新将十几个齿轮一一与正确的字符对应，很快，“咔”的一声，铁板又打开了。而与之前铁板开启的厚度不一样，显然这是铁板的一个隐蔽的夹层，夹层面上也映着几个发光的数字……
二人分批量取出所有的票据，又特地辗转来到城中另外几家如壹商行，每个商行都取一部分银币，再兑换成现成的银票。这样，银票上没有了齐家的印记，再也不用担心被军队没收了。
只是，如此大额的银票放在哪里是好呢？对于这个问题，二人又犯了难。
齐欣怀揣着十几万的银票，心怀忐忑地走在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觊觎自己的财产。于是，她紧紧挽着姐姐的胳膊，用姐姐的胳膊挡住自己的胸口……
突然，姐姐停住了脚步。
齐欣顺着青岚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姐姐在看的，是一座宅院，宅院大门紧闭，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化府”两个大字……
第八十一章 郎有情妾有意
“今日怎么没护卫？”青岚嘀咕到。
在她的印象中，化府的大门外，总是站着四个穿着暗红色劲服的护卫，护卫分立两侧，站得笔直，青岚还记得他们腰间还配着长剑，很是气派。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青岚曾经问过宋爷爷，为什么大门那的侍卫穿得比虎子叔叔还要神气，当时宋爷爷是这样回答的：门口的护卫是化府的颜面，必须神气……怎么，现在不讲究了吗？
“姐姐，怎么了？”齐欣见青岚看得出神，好奇地问到。
“没……没什么……”
以后的几日，青岚总会早早地出门，钻进早已等候在春风阁门口的一辆马车，等她回来时，常已是傍晚时分。
青石城外，一片幽静的树林之中。
青岚搭了一张吊床，惬意地躺着。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如同披上了一件金色花纹的外衣。微风轻拂，树叶摇晃，连带着碎影也一同晃动起来。
她扭头望向不远处的身影，痴痴的看着，移不开眼。
即使他早已修成人仙，仍会每日抽出时间打坐。这一坐，往往至少便是三个时辰。
青岚却不觉孤独，只要呆在他身边，她便觉得有趣。单单看着他的背影，她便觉得幸福。因为她知道，即使他不说一言，也能感受到和她一样的心情。
眼看阳光不再那么刺眼，金色的碎影渐少，青岚从吊床上爬了起来，她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一袭白衣的顾玉轩盘腿坐在大石上，他眉头微蹙，双眼紧闭，嘴角下垂，完全是一副冷漠而不可靠近之态。
车夫也极为知趣，总是离得远远的，生怕打扰到公子的清修。
突然，两只极不老实的小手鬼鬼祟祟地爬上了他的背，又从他腰间穿过。
清修被打扰，常年拒人千里的他却也不恼，反而笑了。
他睁开漆黑的眼睛，目光温柔，将那两只小手捏在掌心，捂在自己腰间。
青岚将头贴靠在他紧实的背上，双臂搂紧了他的腰部，警告道：“牵了我的手，可就不许松开了。”
“自然！”顾玉轩回答，握着青岚的双手又紧了紧。
青岚满意地笑了，神秘地说道：“再过两个月，就是我十六岁的生日，在那一天，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还有瞒着我的秘密？”顾玉轩脸色骤冷，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以示惩罚。
他对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
“不行！”
……
几日后，春风阁附近，马车内。
顾玉轩将一个精致的红色木盒递给青岚，神色冷酷：“给你。”
青岚惊喜地接过木盒，知他不好意思，故意调侃到：“怎么？聘礼？”
“不……不是。”顾玉轩慌忙摇头，又担心自己回答得太过绝情、伤了青青的心，便认真解释到：“是我专门找人给你做的。”
“哦，”青岚将木盒抱在怀中，“那就是定情信物了！”
不待顾玉轩多言，青岚已从马车上钻了出来，冲着顾玉轩宣告到：“这是你送我的第二份礼物，我很喜欢！”
说完，她便抱着木盒轻快地离开了，留下一个灵动的背影。
“第二份礼物？”顾玉轩放下马车窗帘，也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他追到春风阁大厅，青岚已经上了楼梯，消失在视线之中。
几个姑娘见到顾玉轩，连忙争抢着扑上来。
“你们干什么？这位公子可是姐姐的熟客！”一个长相妩媚、身材妖娆的女子款款而来，喝退了其他姑娘。
顾玉轩见拉扯自己的女人们终于一个个离去，才板着脸理了理衣衫。见到来人，发现她正是上次投怀送抱的女人：心妍。
见她衣着暴露，不禁赶紧别过眼去，不顾她的笑脸盈盈，转身就绕开了她、从容地朝大门而去。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更不用说碰触她了。
“哼！”心妍看着那个挺拔而绝决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
几日后，心妍倚着窗前，看着街道上远去的马车，心里嫉妒得欲喷出火来。
“又是青青那个贱人！”
……
青石城，顾府。
一个身穿墨蓝色大褂的男人，步入府中单独开辟出的一处竹林中。
他的身材有些发福，头发中夹杂着几根银丝，入鬓的剑眉也染上了灰白，这无一不是岁月在他身上的沉淀，但即便如此，仍能从他脸上看到他年轻时俊逸的模样——他就是顾玉轩的爹：顾博。
“轩儿！”顾博的语气不好。
一袭白衣出现，正是闻声赶来的顾玉轩。
顾玉轩：“爹。”
顾博没好气地质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
顾玉轩心里一突，仍故作镇静地回答到：“每日仍会打坐，其余时间也就是会了会友人。”
“友人？”顾博怒极反笑，戳穿道：“怕是去春风阁了吧？！”
见顾玉轩不反驳，顾博更加肯定了，言辞切切道：“城里都传开了，说我顾家的公子竟然出入风月场所，还与青楼女子打情骂俏……我这老脸都要丢尽了！”
“爹，并不是每一个青楼的女子都是污秽不堪，也有清白之身的。”顾玉轩辩解到，希望可以缓和爹对青楼女子的印象。
“清白之身？简直是笑话！”
顾博盯着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既生气又心疼。
“她不一样……”
顾玉轩试图说服父亲，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的一声嗤笑打断了。
顾博：“能有什么不一样？若是清白人家，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我顾家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青楼女子，你想也不要想，最好你也不要去招惹！听到了吗？”
不管是诗文还是修行，顾玉轩从小就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尤其是修为这方面，当年儿子以青石城最小的年龄修成人仙时，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这让顾博颇以为傲！
其实更让他在友人面前得意的，是儿子对他的顺从，儿子即使已经成长成有着赫赫声名的人物，仍然极其孝顺，从不敢忤逆半分。
见到一向不愿与自己作对的儿子迟迟不肯做出回应，顾博猜测到儿子可能是动了真心了，痛心疾首地劝说道：“还记得齐家那个二十岁修成人仙的齐毅吗？他就是因为和你一样的想法，娶了青楼女子为妻，与家人反目成仇，这件事到现在还是整个青石城里的笑话。”
“你要是孝顺，就不要败坏了我顾府的名声！即便你不介意，若是日后有了婚娶，你的娘子会不会介意？娘家人会不会对你有看法？！只要继续与那女子来往，日后不管你修为几何、成就如何，一定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趁着现在还早，早早与那女子断了联系！知道不知道？！”
顾博想得长远，但却是日后实实在在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他一向不卑不亢的身姿，在此刻，竟有些弯曲，他在命令，更是在祈求。
“给我些时间。”顾玉轩沉默良久，回答到。
“好孩子！”顾博拍了拍顾玉轩的肩膀，欣慰地笑了：“日后你一定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相信爹，肯定没错。”
……
青石城，春风阁，青岚的房间内。
齐欣坐在铜镜旁，正将墨绿色的药泥涂抹在镜中人的脸上。
只见镜中的女子满面愁苦，整个脸蛋都被涂成了墨绿色，宛如腐烂成泥的烂菜叶，十分可怖。
“凝香阁的凝脂膏不是一向都用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引起了这么多红疹？”齐欣看着青岚的脸，蹙着眉头。
“不管它，就是痒些罢了。”青岚知她担心自己，一改愁容，笑了，墨绿色的脸上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很是滑稽。
她反而安慰起齐欣来：“大夫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不挠破，脸上也不会留疤的。”
齐欣：“我看你整个脸都变红了，全是小水痘！这么痒，如何才能忍住？”
“这就是考验毅力的时候了。”青岚嘻嘻一笑，将面巾戴起，严严实实遮住恐怖的脸蛋。
她对着铜镜，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定衣着装扮均无纰漏，才站起身来，满心期待地朝楼下走去。
那里，他正在等她。
青岚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心妍从门外进来。
心妍白了青岚一眼，颇为得意，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谁知青岚面不改色，正视前方，完全不将她看在眼里。
“看你还能瞒多久！”心妍朝着青岚的背影啐了一口。
马车内，二人相对而坐。顾玉轩双眼紧盯着青岚，不发一言，似乎有心事。
“怎么了？”青岚察觉了他的变化。
“没什么，”顾玉轩如是回答，脸上看不出悲喜，淡淡说到：“就是想看看你。”
青岚闻言，开心地笑了，更是挪到顾玉轩身边坐下，牵起他温热的手，将头依靠在他的肩上。
顾玉轩垂着双臂，任她揽着牵着。他低下头，偷偷打量正沉浸在幸福中的青岚，心情复杂……
还是那片树林，还是那个吊床。
青岚舒服地躺在上面，看着不远处的背影，安心而满足。很快，便香香地睡着了。
正在打坐的顾玉轩却突然睁开了双眼，起身朝着青岚而来。
第八十二章 侯公子摆宴
青岚的脸上还带着笑容，长而浓密的睫毛伏在白皙的脸上，衬托得她恬静而迷人。
顾玉轩却并未沉浸在这份恬静之中，而是缓缓抬起了手……
他轻轻揭开青岚脸上的白纱，又露出一块白色缎布。缎布内，翘起一个小突起，娇小而可爱，那是她鼻子的形状。
鼻子结合她的眼眉，定不会太难看……
顾玉轩安慰自己，又将缎布掀起一个小缝……
下午时分，青岚刚睡醒，便看见不远处的顾玉轩从石上站起，朝自己走来。
顾玉轩：“我们回吧。”
“今日这么早？”
“嗯。”
回去的路上。
察觉到顾玉轩整日的兴致都不高，青岚思绪飞转，想起一件事情来，或许能引起他的兴趣。
青岚：“还记得上次我说要送你一个惊喜吗？我已经把惊喜交给了玲珑阁，到了那天，她们就会派人送给你！期待不期待？”
“为何不自己送呢？”顾玉轩避开青岚满怀期待的眼神，实在打不起精神，勉强问到。
青岚见他没有想象中的反应，有些失望，回答到：“因为我从小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害怕自己会忘记。交给她们，有人替我惦记，我就不用再操心啦。”
“哦。”顾玉轩呆呆地应了一句，突然看向青岚，认真地问到：“为何一直不以真面示人？是否有什么顾虑？”
他期待她的坦诚相待，又害怕她的坦诚——若她真的对自己放下虚伪，如她表面一般真诚，自己又怎能狠下心来？到时候，又如何对父亲交代？
“我怕自己长得太漂亮，遭人嫉妒！哈哈哈！”青岚打趣到。
顾玉轩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是吗？”
他的心有些难受，为她的刻意隐瞒。但是，更多的，却是释然。
顾玉轩又看了青岚一眼——既然如此，索性……就此两散。
“是呀！”青岚搂住顾玉轩，又认真回答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想找一个真正不在乎我容貌的人。我希望与他可以一生一世，而不会随着我的年老而厌恶我抛弃我。”
青岚看向顾玉轩：“你会在意吗？”
“我其实并不会在意女子容貌的美丑，但是，我会很在意她的真诚。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应该以诚相待吗？”
说着，顾玉轩意有所指地看了青岚一眼，接着说到：“我不喜欢虚假的人。”
顾玉轩手臂僵直，任由青岚揽着。可是，他的眼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丝嫌恶之色——你欺骗我在先，我才放弃，如此看来，也算互不相欠了……
“我也不喜欢。”青岚附和，全然没有注意到顾玉轩眼神的变化。
……
这日后，那辆熟悉的马车再也没有出现在春风阁的门口。
青岚依靠在窗边，痴痴地看着街头。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却已没了那个期待中的身影。
玉轩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青岚联想到最后一次见面时、顾玉轩极不寻常的反应，如是猜测。
不行，我得去找他！
青岚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她在外面兜兜转转一大圈，去了两人常去的树林，又去了初次牵手时的温宇庙，大街上，顾府门口……顾玉轩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在她的世界中抽离得干干净净。
回到春风阁，青岚心情低落，除了晚上的登台外，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多日下来，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这日，兰姨敲开了青岚所住的闺门，她笑靥如花，对青岚笑眯眯道：“青青，侯公子在等你。”
“好的，我就去。”青岚收拾打扮一番，去了侯公子的房间。
之前她并没有接受侯公子为她赎身的好意，但是侯公子虽然是春风阁的常客，但却是一个特别爽快之人，为人也较为随性，是难得的与青岚趣味相投的人之一。
“侯公子，青青来了。”青岚轻轻敲响侯世琪的房门，柔声唤到。
“进来吧！”房间内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冷漠而威严。
青岚打开门，瞅见一个身着蓝袍的年轻男人搔首弄姿地依靠在床边，那男子生得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相貌很是不错，没想到竟然摆出这种骚包姿势。
看到一向人前尊贵的侯世琪这副模样，连青岚也一扫多日愁苦、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侯世琪总能带给她欢乐。
关上房门，青岚收起笑容，温柔贤淑的样子转眼就变了，只见她瞪了侯世琪一眼，一屁股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摘下面巾，自顾自地倒起茶来抿了一口。
至于为什么一向蒙面示人的青岚会主动摘下面巾，是因为对于侯世琪这种无礼又大胆的人来说，带面巾根本没用，若不想被他扯坏，还是主动摘下的好。
因为早在三年前，趁青岚不备时，侯世琪就扯过她的面巾。后来青岚一次又一次改良面巾的佩戴方法，也是受他的刺激。
不过这侯世琪虽然行为嚣张，却从没让青岚当着别人的面露过脸，只是趁没人的时候才会下手捉弄于她。以这点看来，侯世琪其实算得上是个心细又善良的男人，这也是青岚愿意私下与之接触的一个重要原因。
“唉，我说你这服务态度可差了点哈！”侯世琪没有见到理想的反应，有些失望，无趣地踱步移到青岚身边挨着坐下。
青岚侧身一躲，让侯世琪挨了个空，差点摔在地上，好在青岚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才避免了一道痛摔。
“嗨嗨！温柔点！”侯世琪佯装生气，两只盯着青岚侧颜的眼睛却是神采奕奕，明显乐在其中。他从胸口取出一支镶有粉色珍珠吊坠的头钗，显摆似的在青岚眼前晃悠。
青岚瞥了一眼，一把将珠钗抢下，拿在手中看了一下便随手插在了头上，嘴里还点评道：“模样土了点，也就将就吧。”
“嘿嘿！！”侯世琪见青岚将自己送的头钗插在头上，顿时喜出望外，围着青岚打量了两圈，直夸因为头钗的缘故，连青岚都被衬得光彩了几分。
“谢了！”青岚给侯世琪倒了一杯茶，与其碰了一杯，嘴上说着谢谢，脸上却没有多大的兴奋。
侯世琪也不生气，凑到青岚面前，撒娇似的撅起了满是胡茬子的嘴，扭捏地说到：“这次……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帮人家~~”
“哎呀~~~”青岚急忙捂住眼睛，一副害怕脏了眼睛的样子，求饶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还年轻，还不想瞎了眼！”
“哎哟~~讨厌~~~”侯世琪捏着嗓子学女人说话，恶心地青岚准备当场就要吐了！
“行了啊，差不多得了！”看见自己竟被青岚如此嫌弃，侯世琪也坐不住了，赶紧制止她的呕吐行为，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说吧，什么事？”青岚看见侯世琪生气的样子，笑了，终于开始关心起这个好朋友来。
侯世琪满怀期待地说到：“过两日我生日，我准备在府上宴请些朋友，你要不要赏光陪我一起？”
“我不去，不想去应付那些个公子哥们！”青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侯世琪急忙解释：“你放心，这次邀请的都是些品行端正的，保证不会对你动手动脚。如果真有不开眼的，我也会护着你的！好不好嘛，给我个面子？”
“你还有品行端正的朋友？我不信！”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不配有品行端正的朋友了？到时候陆府的陆同、顾府的顾玉轩可都是要去的，他们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正人君子哦！”
顾玉轩？一听到这个名字，青岚的心里就是一疼。他也会去吗……
青岚装作不熟的样子，打探到：“顾玉轩？听说那个顾公子忙得很，怎么有时间和你鬼混？”
“顾公子确实很忙呀，也是昨日才刚从青石学院回来。”侯世琪转而用大拇指指向自己，颇为得意：“这也是我才能请得动顾兄，要是别人，他早就拒绝了呢！”
青岚听完侯世琪所说，心情豁然开朗——原来这些日子，他是有事出门了，这才没空过来找自己。
好久都没见了，不知道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青岚低头浅笑，仿佛已经见到了他在生日宴上看见自己时的惊喜模样。
“好吧，看在这个的份上，给你这个面子！”青岚指了指头上的珠钗，说到。
这日，青岚特地洗了个香香澡，又好好收拾打扮一番，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也正是顾玉轩送她的第二份礼物。
那是一件乳白丝绸上绣有细碎桃花的长裙，精致淡雅，衬托得青岚的皮肤也越发白皙透亮，浑身散发着一种纯洁和水灵的气质。
坐在马车中，她的手指仍一遍一遍轻轻从光滑的丝缎上滑过，想象着顾玉轩看见自己穿上这身衣服时的惊喜表情，笑了一路。
“姑娘，侯府到了。”车夫撩起车帘，伸出一只手臂，弯腰将青岚引下马车。
侯府门口负责迎接客人的小厮急忙迎了上来，询问：“请问您是？”
青岚：“我是你们公子的好友青青。”
“原来是青青姑娘！公子特地交代过，让您一到就去后院找他，请跟小的来。”听到了青青的名头，小厮立马又客气了三分。
“嗯。”青岚点头。
“这边请……”小厮一边小心翼翼地引路，一边又趁着低头哈腰之际偷偷打量面前的女子。
只见她步履轻盈，齐腰的乌发轻摆，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飘进小厮的鼻子，他偷偷深吸了一口，脸色瞬间变红，脑海里浮想联翩。
侯府比整个化府还要大好几倍，府内的亭台轩榭、山水花石也要精致得多，处处都彰显着大家族的气派。
侯府后院，池塘中盛开着或粉或白的莲花，几座圆形露台从莲花池中探出头来：中心的露台最大，几座小的分列在大露台的周围，参差不齐，有远有近，又有细细窄窄的木桥连着中心，乍一眼去，如同一个巨型的花朵盛开在池中。
露台上摆着七八张红木案几，摆满了美食，或一人或二人地盘坐在案几一侧，均正对着中心露台的方向。其中，便有那一袭白衣的顾玉轩。顾玉轩身材修长，此时虽然盘坐，但腰背也是挺得笔直，再加上他星眉剑目，俊朗不凡，即使在气质俱佳的公子群中，也是十分惹眼的存在。
“青青姑娘，到了……”
第八十三章 别后再见
“青青！快些过来！”小厮刚将青岚引至池边，还没说完话，便看见侯世琪兴奋地从池中站起，手舞足蹈地冲着青岚打招呼。
这一叫，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将眼光投向女子的方向。
顾玉轩也不禁看去……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尤其看见来人还穿着自己亲自为她定制的衣裙时，他的心莫名地一顿，内心五味杂陈：若是放在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自己一定会狂喜吧？
如是想着，顾玉轩苦笑了一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来一饮而尽——有些事物，光看表面是不够的，谁能保证一定会接纳它暗藏的黑暗呢？反正我是做不到……
只见那被唤作“青青”的女子轻轻拎起白色的裙裳，小心翼翼地踏上木桥，公子们透过碧绿的荷叶，隐隐看见白裙女子窈窕的身姿，想着那细窄湿滑的桥面，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
果然，一个不稳，青岚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坠入莲花池中！
“啊~”青岚吓得惊叫出声，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猛地拽进了怀中。她抬起头，看见的却是侯世琪嬉笑的颜面。
侯世琪戏谑道：“怎么，假装柔弱好骗我来保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
“这么滑的木头也不知道修理修理，非得骗人家过来当众丢人！”青岚急忙推开侯世琪，气得跺脚，环顾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刚才的窘态。这一看，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是各异。
人群中，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身影，那个消失多日却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身影。此时，他正闭目养神，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还好没看到自己扑进别人怀中的样子，要不然又得吃醋发脾气了！！青岚暗松一口气，趁着顾玉轩还未睁眼，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步，离侯世琪更远一些。
“这不也没丢人嘛？唉，真是可惜，一场落水好戏也没看成！主要还是赖我这人太心善了！”侯世琪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
“心善个屁！”青岚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口，侯世琪听见，反而更开心，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牵着青岚就要坐下。
“坐这陪我。”侯世琪自己坐下，见青岚不动，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青岚坐在自己旁边。
谁知青岚却使出了浑身力气，使得自己不被拽倒。她指向顾玉轩所在的方向，对宴会主人侯世琪说到：“我要去那里坐！”
顾玉轩闻言，眼皮剧烈抖动了一下，但他仍闭着眼睛，假装不受外界干扰的样子。
“人家顾公子素爱清净，可不喜欢被打搅，你乖乖坐在这里就好。”侯世琪又指了指身边空着的位置。
青岚故意说到：“可是他长得更好看，我可是很重色轻友的呢！”
“别闹！”侯世琪被青岚暗指没有顾玉轩好看，心里有些不爽，只得拿出杀手锏来：“今天是我生日，给我个面子，就陪着我不行吗？看看，这么多人看着呢，别人都有红颜陪着，我一个寿星，孤孤单单，得多可怜……估计明天城里就传开了，说我侯世琪不但给别人赎身被拒绝，连求着陪坐也被拒！你说，我还要不要在城里混了？”说着说着，竟生出几分委屈来。
之前侯世琪为了给自己赎身，不惜大张旗鼓地与兰姨谈判，没想到最后却被残忍拒绝。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宾客中传开了，人人都知道堂堂侯家的长公子情场失意，被嘲笑了好一段时间。想到此事，青岚还有些愧疚，便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嘴里念到：“算了，看在你生日的份上，陪你就是。”
“这还差不多！”侯世琪瞬间眉开眼笑。
见主人又重新落座，便有好奇的公子哥询问青岚的来历，而在场恰好也有去过春风阁的，便对着旁人介绍起青岚来，又好一顿夸赞。听闻了青岚所创造的光辉历史，公子们连连惊奇，却惹得公子们身旁的女伴不喜。
“哼！不过是个青楼出身的下贱胚子，也当得起这些称赞？”一个身着绿衣的年轻女子悄声说到，满脸的不屑。
她是陆公子的表妹宋惠，此次缠着表哥前来，无非是想见一见青石城里有头有脸的几位公子，期待着被其中一位看中，可以从此改写自己的命运。
她精心打扮一场，只为了能在生日宴上引得公子哥们多看上两眼。果然，宴会上的女人极少，自己只是单单坐在表哥身旁，便已赢得了不少注意，更不用说等会的“才艺秀”了……非得让公子们对自己印象深刻才是！宋惠对自己的琴艺十分的自信。
可是自从青岚出现，或是“假摔”或是集体谈论，无疑将公子们的目光全都吸引了去，尤其是那女子竟恬不知耻地想和顾公子坐在一起时，让她非常地不爽。
生日宴上谈论得热闹，连顾玉轩也不得不睁开了眼，他一扭头，便看见青岚笑眼弯弯地看着自己。顾玉轩一惊，连忙回过头来，不再与她的视线交织。
青岚本以为顾玉轩看见自己会很惊喜，没想到却是这个反应。她愣了一下，以为他当着大家的面不好意思大声与自己说话，便与侯世琪耳语几声，在后者埋怨的眼神中，挪步到了顾玉轩所在的露台。
这一举动，又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饶有兴致地看着，猜测一向洁身自好的顾玉轩究竟会如何应对。
察觉到青岚朝自己走来，顾玉轩手中的动作停止，心里又慌又悔，慌的是不知如何再次面对她，悔的是自己就不该接受侯公子的邀请……
“玉轩。”青岚站在顾玉轩面前，轻唤出声。
终究是躲不过了！
顾玉轩顺着绣有粉色花瓣的白裙往上移眼，正对上她漆黑的眸子。
“青青姑娘。”顾玉轩眼神微闪，礼貌地点点头。
顾玉轩表现得谦逊有礼，却与青岚幻想的场景截然不同，在她看来，他定是害羞了。
“牵手手！！”青岚在他面前伸出一只纤纤小手，小声撒娇道。
第八十四章 隐藏技能
眼前的那只小手，那么熟悉，但自己却再没有当初心动的感觉了。顾玉轩移开眼，淡淡地说了句：“坐吧。”
牵手被拒，青岚愣了一下，悻悻地收回手，绕到案几后方，挨着顾玉轩坐了下来。顾玉轩目不斜视，自顾自地饮酒赏花。
人人都觉得惊奇，惊叹这青青姑娘真是好气魄，竟然敢坐在冷面郎的身边！奇怪的是，一向不落红尘、远离是非的冷面郎竟然就这么让她坐了，没有拒绝！
宋惠看着二人和谐地坐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一个大胆不害臊的女人，竟然真敢对顾公子下手！顾公子啊，可千万别被这狐狸精迷惑了啊……
宋惠突然起身，对着侯世琪的方向说到：“小女子是陆同哥哥的表妹，宋慧。今日是侯公子的生日，小女子虽然只是跟着哥哥来，但是也知道该有的礼仪。为了表达小女子的心意，小女子愿意扶奏一曲，只当为大家助助兴，不知侯公子意下如何？”
侯公子闻言大喜：“甚好！美酒佳人在，就是缺了点曲音，还真是谢谢这位小妹想得这般周到！”
宋惠又道：“听说青青姑娘艺冠群芳，不知是否愿意与小女子比试一曲，只当给各位哥哥们添个趣？”
青岚看向宋惠，只见她看似天真地笑对自己，眼里却没有多少的尊敬，反而还带着一丝敌意，便猜到了来者不善。
青岚挑了挑眉，问到：“你要如何比试？”
宋惠：“小女子与青青姑娘各弹一曲，由在场的各位公子做评判，支持者多的获胜。输的人要饮尽这满满一壶酒，不许由别人代替。”
“青青，你怎么看？”侯世琪询问青岚的主意，他只知道青岚擅长舞蹈与歌唱，至于弹奏，还真不知道青岚是否有赢的把握。
只见青岚仍端坐在案几一侧，心平气静，缓缓说到：“虽然我不太擅长弹奏，但既然这位姑娘如此执意，我就奉陪吧。”
侯世琪听闻青岚不擅长，便立刻板着脸呵斥起她来：“不擅长还比什么？明知道自己不会喝酒，一壶酒怎么能饮得？！”
顾玉轩低沉着脸，不发一言，仿佛青岚的事情与自己完全无关。
“没事。我觉得结果并不重要，努力尝试过、享受过过程，才是最重要的。”青岚看得倒开，转而转向了置身事外的顾玉轩，问到：“顾公子觉得呢？”
顾玉轩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顾公子”，不再是“玉轩”……他抬起眼帘，对上了青岚期盼的目光，礼貌地回答到：“姑娘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在下的意见还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青岚在心里狂喊。
他是知道自己从不饮酒的，对于宋惠的提议，青岚本以为他会心疼自己，没想到他却根本就不在乎……呵呵……
青岚整理思绪，微笑着对宋惠说到：“还请姑娘先请，也算为我打个样。”
宋惠一笑，猜测这青岚定是技艺不精、上不得台面，要不然也不会一味的拖延了。她便大气地说到：“既然青青姑娘有所顾虑，那就让小女子先来吧。”
说着，宋惠抱起事先准备好的琵琶，步履轻盈地走到中心露台，坐了下来。
宋惠那拨动琵琶弦的手指灵活地在弦上跳动，时快时慢，将一首《钗头凤·红酥手》演绎得凄婉动情，悲伤弥漫了整个后院，所有人都沉浸在陆游悔恨与无奈的情绪之中。
一曲完毕，侯府后院掌声响起，一位位公子纷纷对宋惠另眼相看，起初只觉得她是个蹭宴席的小丫头，没想到还怀有这等才能！
宋惠缓缓从忧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冲着众人盈盈一笑，抱起琵琶优雅地退到了表哥陆同的身后。
青岚也不由得拍起了手，点评到：“这位妹妹真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只是今日毕竟是侯公子的生日宴，妹妹将这么伤感的曲调带到宴席上来，怕是有些不妥吧？”
“只是听个曲助兴罢了，哪有那么多妥不妥的？青青姑娘切莫因为怕输与我，故意挑起大家的偏见！”宋惠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经青岚一提醒，她也认识到了自己光顾着显摆技艺了，所选的曲目似乎真有不妥当之处，但是碍于面子，她又不愿承认这一点。
“呵呵，妹妹说不是那就不是了。”青岚不再深究，转而问向了侯世琪：“请问侯公子，府上可有可供弹奏的乐器？”
侯世琪：“家母有一木琴，虽然旧了些，但应该还能弹。”
青岚：“还请侯公子帮我借来一用。”
“好！”
不一会，两个小厮便抬着一台色泽斑驳的木琴来到后院，极其小心地穿过木桥，将木琴放在了中心露台的中央。
青岚突然从顾玉轩手中夺过酒杯，端起酒壶倒了半杯，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便步入中心露台，端坐在了木琴后方。
因为酒精的原因，青岚露出的眼皮也变得有些绯红。顾玉轩将青岚放下的空酒杯握在手中，看着她微醺的样子，手指轻颤……
“哼！故弄玄虚！”宋惠见状，嗤之以鼻。
青岚趁着微微醉意，细长的手指轻挑，“铮铮”之音徐徐传出。
只听得先是一段低沉的琴音，似是娓娓道来，突然旋律变换，一股莫名的悲伤传出，又突然变得轻快起来，慢慢地，琴音越来越重，节奏越来越快，似战鼓雷雷，又似大河奔腾，直叫人心情豪迈！
原来，她演奏的正是诗仙李白的《将进酒》。
“铮铮！”
青岚微眯着双眼，嘴角含笑，十指快弹，琴音渐趋狂放，听得人热血沸腾！
侯世琪着迷一般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那淡然洒脱的眼神，透露着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自信。他环视四周，这些贵公子们，无一不陶醉其中。
“铮……”在人们沉浸在那壮志豪情的情境中时，琴音戛然而止！
人们仍然陶醉其中，不愿抽离出来，后院顿时一片寂静。
连闻声赶来的侯世琪的母亲也愣在了路上，直叹琴艺精妙，几十年未曾听过这等令人热血沸腾的了。
第八十五章 愿赌服输
“好！”不知是何人大叫了一声，将众人拉回现实，安静的后院瞬间响起公子们的喝彩之声，纷纷在夸赞青岚琴艺的精湛。
宋惠阴沉着脸，她本以为青岚不过是会拨弄两下罢了，实在是没料到她的琴艺竟然已经高超到了如此地步。看到公子们一个个对那女子不吝夸赞，连自己的表哥陆同也拍手叫绝，宋慧的心凉了大半截，隐隐猜测到自己怕是已经输了。
想我学得琵琶七八年，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青楼的下贱女人！？那撩拨男人的伎俩，也能登得上大雅之堂不成？宋慧越想越气，她绝不容许自己输给一个出身卑微的女人，她宋家大小姐的身份不允许她输，尤其还是当着这些公子的面！
“青青姑娘真是深藏不露，小女子实在是佩服！”宋慧站起身来，对着各位公子说到：“青青姑娘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这次虽然是小女子主动提议比试，但不过也是临时起意，并未有充分的准备。相比青青姑娘日日登台演出、琴艺手法自然也已练至娴熟，小女子未达到最佳状态，对自己对各位而言，确实是草率了些，还请诸位见谅。”
宋慧的三言两语，便已为自己铺好了后路，若是输了，就是自己准备不充分造成的，与技艺的高低无关，青青姑娘即使赢也是胜之不武；倘若已经在未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还侥幸赢了，则更衬地自己技艺的高超了。
宋慧话里有话，青岚自然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按她那样说来，这比试的结果还有何意义可言？！
青岚心里直骂宋慧无耻，嘴上却说到：“提议是这位妹妹提的，说未准备充分也是妹妹说的，恕我愚笨，真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不知道妹妹说的要评个输赢还要不要得？。”
宋慧：“既然说了是比试，那输赢自然是要评的，只是青青姑娘在城里名声太大，几乎无人不知，小女子担心公子们会有偏私……”
“那你到底是何意思？！”听到宋慧言里言外并未有服输的意思，还担心评判不公正，侯世琪有些不耐烦了。
宋慧：“小女子的意思，是在众位公子中选出最公平、最正义的一位，他说谁赢就是谁赢！”
她又为自己铺了一道后路，若是自己输了，也只是个人的口味不同罢了，可以说是自己运气差的原因。
侯世琪：“照你这么说，陆兄身为你的表哥，自然也是得排除了。”
“侯公子与青青姑娘私交甚好，也应该排除才是！”宋慧急言。
在宋慧的提议下，又排除了两个春风阁的常客，还剩下包括顾玉轩在内的五位公子。
“何不请顾公子做评判？顾公子素来行事端正、为人公正，又与你二人都不熟，是最好的人选了。”一位公子提议到。
宋慧看向不远处的顾玉轩，心思速转：虽然青青姑娘一直坐在顾公子身旁，但是他似乎只是出于礼貌和青青说过几句简短的话而已，连眼神都很少交流，想来应该是不喜她的。
“我同意。”宋慧点头认可，心里突然多了一丝胜算。
若是这小姑娘知道顾公子与自己的关系，只怕只会觉得自己眼瞎了吧？青岚想着，莫名想笑。直到此时，她仍然认为：顾玉轩对自己的冷漠，不过是不想让大家发现二人的关系、才刻意装出来的罢了，在他心中，肯定是会偏向自己的。何况，他也知道，自己从不饮酒，所以，定不会让自己输的。
青岚：“我也同意。”
侯世琪看向顾玉轩：“顾兄觉得哪位姑娘更甚一筹？”
众人也一同看去，都想知道这个冷面郎会有怎样的喜好……
“自然是宋妹妹弹得更好些。”出乎意料地，顾玉轩没有思虑，也没有表现得为难，几乎一瞬就给出了判定。
宋慧听完，惊喜之色溢于言表，转眼便眉开眼笑，看向青岚的眼光更是不屑了。
侯世琪眉头微皱，沉吟到：“顾兄刚才可有认真听……”
“侯公子只说让我评判，我也就直说了，我确实认为宋妹妹弹得更吸引我一些。”侯世琪话还未说完，便被顾玉轩打断。
想到青岚要喝光一壶的烈酒，侯世琪又想替她争辩两句，话刚到嘴边，却被青岚扯了扯衣袖。
“侯公子不必再说了。”青岚突然出言。
方才还因为饮酒而显得有些迷茫的眼神，此刻却变得无比清明。她微微一笑，径直接过宋慧急不可耐递过来的酒壶，说到：“愿赌服输，没什么。”
“不可以！要我说，刚才的那杯酒你都不应该喝……”侯世琪还欲劝解，却被青岚坚定的眼神制止了。
“酒，喝了才知道是真苦，可是苦过后，自然就不会再碰了。”说着，青岚看了顾玉轩一眼。
顾玉轩是第一次从青岚脸上看见这种眼神，似乎饱含了对自己的不满，又似乎没有不满，只是单纯地看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青岚拎起酒壶，背过身去，撩起面巾的一角，仰起头，白皙而修长的脖颈显现。她以壶嘴对着红唇，“咕咕”狂饮起来。
“青青姑娘不愧是春风阁的头牌，这酒量当真是不错，比起男人们也丝毫不逊色！”宋慧在一旁说到，又一次不经意间提醒公子们青岚的身份。
一壶已毕，青岚将酒壶“啪”地一声使劲放在案几上，她以手背狠狠拭去残留在唇边的酒渍，再次望向顾玉轩，笑容艳艳。
还是那双熟悉的眼睛，那双一笑起来就会弯成月牙形状的眼睛。
可是顾玉轩的心底却是一顿，他有些失落，更多地却是一种释然：看来，她已明白了我的意思，什么也不用说了。还望从今以后，各自安好。
这时，酒劲上头，青岚只觉得天旋地转，连脚也有些站不稳了。
“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来，青岚当着众人的面，吐了……
第八十六章 梦中人影
“咦~~~这位青青姑娘还真是丢脸~~~~”陪同赴宴的女人们看到这一幕，不禁嫌弃地别过头去，生怕看见污秽物玷污了眼睛。
“呕！！！”青岚又吐了一大口，连遮脸的面巾都沾上了污物。恶心的气味压过莲花的清香，飘散开来，引得人人都捂住了嘴鼻。
侯世琪也不嫌弃，只见他紧紧搂着青岚的肩膀，不停地帮她拍打后背：“非不听话！平时夸你两句，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嘴里埋怨着，脸上却是担心。
“恕在下照顾不周，今日的宴会自此结束，各位兄台还是早些回家吧，择日咱们再聚！”侯世琪一心担心青岚，哪还有心思继续作乐，急忙催促众人离开。
“那在下就此别过了，侯兄再会。”公子们一一与侯世琪道别后离开。
看着一向善于伪装的青岚醉得一塌糊涂、脸面全无，顾玉轩反倒真有些同情起她来了。经此一晚，只怕青青姑娘丢脸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全城吧……
顾玉轩又多看了青岚几眼，想要努力记住她此刻狼狈的样子，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快地忘记她吧。
走在最后，顾玉轩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从今日起，自己便能更加专心地修炼了，只要能超越人仙的境界，到时候实力有了，地位自然也有了，又还有什么是自己不能得到的呢！
因为呕吐多次的原因，青岚的面巾也湿透了，贴在脸上好生不舒服。
此刻的她虽然觉得昏昏沉沉的，但仍抬起手，一把扯下面巾扔在地上，努力抬起昏昏欲睡的眼皮，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后院。
她终于找到了那个白色身影，那个身影模糊成一片，微颤地越来越远，眼看就要消失。
“我的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青岚喃喃一声，昏睡在侯世琪的怀中。
顾玉轩脚步突然一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露台之上，侯世琪用锦帕拭去青岚脸上的污物，污物拭去，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容：只见那本来白皙透亮的脸上此刻点缀着两片红晕，与长而浓密的睫毛和樱红的娇唇相应，显得整张脸都美艳无比。
侯世琪一遍一遍轻抚青岚的脸庞，感受着皮肤的滑嫩和温热的鼻息。
她沉沉地睡着，穿着那身白裙，单纯地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亦再没有往日的伪装与强势……
正如同他梦中的模样，此时，却依靠在别人的怀中……
一日后，侯世琪将醉醒的青岚送回春风阁，兰姨听闻消息，赶紧下楼迎接。
恭恭敬敬送走侯公子后，兰姨的脸色大变，她似乎有些生气，但又不敢指着青岚谩骂，只是抱怨道：“丫头，昨日怎么到了晚上也不回来？见不到你，客人们可是把阿娘骂得不轻哟！”
青岚：“抱歉，昨日有些事情耽搁了。”
“虽然说阿娘能体谅你分身乏术，但是昨日造成的损失，可得由你来承担！”兰姨话锋一转，音调提高，“咱们之前可是说过的，定好的演出绝对不可以缺席的！按照约定，往后十场的提成可就不给你了！”
“阿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青岚有气无力，不想和兰姨理论，只想早点回房休息。
“呵呵，青青姑娘也还真是个敞亮人！”兰姨马上眉开眼笑，赶紧派人将青岚搀上楼梯。
“阿娘，这段时间，就不要安排我上台了。”突然，青岚回头说了一声。
“啊？那怎么能行？客人们大部分可都是冲着你来的呀！再说了，你还欠我十场呢！”兰姨很着急。
“放心，我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休息好了，肯定会还你。”
……
从这日起，一连多日，春风阁便再也见不到青青姑娘的身影，恰好青青姑娘在侯府当着权贵公子们的面呕吐的事情也传了出来，所有人都以为青青姑娘自觉丢人，不敢再露脸了。
虽然青青不在，但是她带来的各种玩法还在继续，其余姑娘们没了青青的压制，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下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春风阁内，青岚日日关在房间内，倚靠在窗边发呆，一坐便是一整日，连饭食也是齐欣端进来的。
这段感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连个正式的分手都没有，呵呵……青岚苦笑，饶有兴致地看向窗外。
街上人来人往，有拖家带口的，有谈情说爱的，也有嬉戏打闹的……他们的幸福，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显眼，而自己，纵使身处繁华、人海之中，却是最孤独的那个。
果然我这生生世世，都难逃被弃的命运……
正在青岚自怨自艾之时，春风阁楼前的街道上，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还是同样的车帘、同样的车夫，甚至连压过石路的声音都是那般熟悉。只是，却再也不会承载自己了吧？
青岚只觉心口一疼，又看见车夫抬眼，赶紧躲入窗后。
“福来，停下。”车内之人突然开口。
第八十七章 青石商会
“吁~~”车夫紧拉牵绳，马儿抬抬前蹄，停了下来。
车帘被拨开，顾玉轩抬起眼望向楼上。
他的双唇紧闭、眼神纠结，手掌不停地在腿上摩挲，细长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的缘故，关节处都挤得发白了。
“公子？可以走了吗？”车夫催促，举起马鞭，似乎一刻也不愿多留。
“再等等！”
“少爷！老爷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不许您再见青青姑娘！您可别忘了！”车夫担心公子又被顾老爷责骂，大声提醒。
顾玉轩闻言，皱起眉头：“你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老爷的？！”
车夫：“你们都是主子，小的一个也不敢得罪，当然都得听。”
“若是我们有冲突，你也只能听从一个人的，你选谁？”顾玉轩显然对他圆滑的回答并不满意。
车夫眼珠一转，回到：“自然是谁更厉害小的就听谁的！以眼下看来，当然是老爷更厉害……”
“哼，欺软怕硬的东西，都怪我平日对你太好！看来以后得多多教训你几顿才是！”
“别啊……”
“走！”
说完，顾玉轩置气似的将车帘猛地拉上。“啪”地一声，吓了车夫一大跳，心想着自己又惹公子生气了。
唉，这爷俩，非得让我两头受夹板气！车夫嘴上悄悄嘟囔两句，扬鞭催马离去。
听见马车之声渐远，青岚缓缓抬起手臂。
手臂上轻若蝉翼的丝袖轻晃，多么美，多么梦幻，丝袖之下，白皙的皮肤朦胧隐现，朦朦胧胧，惹人欲罢不能。
有多少人趋之若鹜，便有更多的人在避之不及……
这些天，姑娘们以为青青姑娘深受打击一蹶不振，私底下总要嘲讽上两句，以解被压制多年之恨，她们对青青的尊敬之色也越来越少，甚至敢当面暗讽两句。可是每次，青青姑娘都是面不改色，不气不恼，使得她们更加跋扈起来，也越发不将青青放在眼里。
齐欣听着人们的议论之声，又瞧见青岚没有往日的活泼，很是担心她的状态。
这日，见她又独自依靠在窗边，齐欣终于忍不住了！她将青岚的视线野蛮地从窗外扳回到自己身上，恨其不争地说到：“姐姐，你要是再这么下去，春风阁可就没人把咱们放在眼里了！你知道她们背地里是怎么说的吗？说青青是一个胆小鬼，丢了脸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人，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呵呵，你管她们说什么？难道平日里她们不会说我的么？！只不过现在说在明面上罢了。”青岚反倒不以为意。
“可是，可是我就是听不惯她们说你！她们现在那些本事，不都是从你身上偷学来的？现在反倒还瞧不起人了！”齐欣气得眼睛都红了。
“傻丫头，姐姐我的脸皮才不会这么薄呢！”青岚笑着将齐欣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到：“这几天，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齐欣急忙询问：“姐姐在思考什么？”
青岚：“姐姐在想啊，咱们是不是该从春风阁搬出去了……”
“搬出去？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齐欣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一听见青岚提起，便觉得不敢想象。
青岚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到：“身在春风阁，表面上风光无限，可是真要是到了婚嫁的年纪，又有几个正经人家是真正不会介意的？即使你自己守身如玉，自觉与平常人家的女子并无二样，但是实事并非如此……人们只会觉得你脏，觉得你不配！你的这些经历，终究会掩盖你身上所有的光芒。”
“姐姐……”齐欣看着青岚失落的眼神，隐隐猜出了姐姐定是遇到了什么，很是心疼。
齐欣：“可是，兰姨会让你走吗？”
青岚的笑容冷了下来：“我又没卖身给她，她还想管我走是不走！？这些年，她也没少赚钱，而且，每次的提成给得多还是给得少了她心里比我清楚！”
齐欣：“既然如此，我们搬走就是了，难道姐姐还有什么顾虑吗？”
“我在想，我们该去哪里呢？而且，你身上那么一大笔钱，放在身上总归是不安全，不如……”青岚看向齐欣，小声说到，“不如，给你置办上一份产业吧。有了产业，日后你也能找个家世好点的公子嫁过去，也不至于在婆家受欺负了……怎么了？”
青岚说着说着，便看见齐欣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没……什么，欣儿一切都听姐姐的。”齐欣靠在青岚的怀里，安心而满足。
……
青石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上，道路比寻常街道宽了两倍不止，两旁的房屋大多被修建得宏伟壮观，护城jun的身影出现在各个角落，无一不彰显着此地的重要。
街道的中心路段上，出现了一座由灰色石块铺制而成的空旷空间，如同一个广场一般。青岚望去，只见广场内摆放着一块巨型的石头，那石头圆润无比，浑身还带着青色的光泽。
“姐姐，那里有好多卫bing，我有点害怕。”齐欣轻扯青岚的衣袖，指了指广场对面。
那是一座数十丈宽、十余丈高的庞大建筑，即使掩在城里密集的楼宇之间，也非常突出。迎头几十级台阶直通建筑的大门，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型牌匾，“青石商会”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青岚粗略地看了一下，只见光是大门两旁都站着二三十个身穿青衫灰裤的侍卫，更不用说分散在各处巡查的了。
“想要买到稍好点的宅院和商铺，只能来这了，走吧。”
二人深吸一口气，在数十个侍卫的审视眼神中慢慢走近，终于，要上台阶了！
这时，一左一右两个侍卫同时站出，将两柄银枪交差挡在二人身前，呵斥到：“商会重地，旁人不得踏进半步！”
齐欣被二人的气势吓了一跳，赶紧抓住青岚的胳膊躲在其身后。
青岚虽然被两位大汉迎面呵斥，但却是不惧，挺身而出，将齐欣护在身后，不卑不亢地说到：“我们是来买宅院的。”
护卫：“你是谁家的？”
谁家的？敢情只有加入商会的家族才能进去吗？青岚想了想，一拍胸脯，高声回答到：“我是城北化府的！”
“城北化府？”护卫一听，更加确定了二人想浑水摸鱼了，表情变得更凶：“城北化府早就被商会清除了，哪有资格进商会？！”
清除了？青岚发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护卫哪有解释的耐心，催促到：“去去去！赶紧走！”
青岚不甘心，又说到：“刚才是骗你的，其实我是城南侯府的，侯府大公子侯世琪派我来的。”
侯府？护卫闻言，脸色立即变得柔和了一点——侯府毕竟是青石城排的上号的富贵人家，更是当初最先加入青石商会的一批家族之一，他可不敢得罪。
护卫又问到：“可有商会发布的通行令？！”
青岚摇头，面不改色：“今日出门急了些，忘带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通知我们侯府的家丁回去取了。你让我们先进去，他过会就送来了。”
护卫闻言，柔和的面孔又变得凌厉起来：“不行！没有带通行令，谁也不能进！我劝二位还是知趣点，赶紧离开。”
“要是迟了一步，好的宅院被别人抢先买走了，你可要陪我损失？”青岚腆着脸皮质问到。
“走走走！以前就没见过你们，准是又想来占便宜的！”护卫不耐烦，将二人推出二丈远。
不远处，一驾马车停靠在广场边上，车帘打开着，一个俊朗的面孔呆呆地看着远处的身影，听着他们的对话。
“‘侯府的’？”男子的脸色很难看，脑海中又一次闪过那日的画面——侯世琪将醉得不省人事的青青搂在怀中，趁她不备，竟然……
想到此处，一向清心寡欲的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公子，前面的好像是青青姑娘。”车夫观察不远处的二人良久，说到。
顾玉轩没有说话，身为人仙的他耳聪目明，听力和视力都要比寻常人强上数倍，要不然，那一日，也不会发现她的真容了……
他竟然敢亲吻青青？！即使是额头，也不可以！一想到那个画面，顾玉轩的心便隐隐作痛。
都怪那个心妍，都怪她胡说！顾玉轩一想到心妍败坏青青时的丑恶嘴脸，就恨得牙痒痒。
“公子？”车夫没有听见公子的指示，不知如何应对。
一只五指修长的手从车帘里伸出来，手中虚握着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铜制令牌。
“去，让侍卫放行！”紧随着，冷漠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来。
“这……这是通行令？！”车夫迟疑着，不敢接手。
“让你去便去！有事我担着！”
……
回到春风阁，齐欣仍然在质疑商会的收费不合理：“不过才买了一间院子，竟然还要收取二千银的手续费，商会真是太奸诈了！”
“你这处宅院虽然面积不太大，只有一亩左右，但是接近城中心的位置，离商会和主殿都不太远，附近护城jun日夜巡逻，相对别处来说，安全多了。你身上揣着那么多钱，安全不是最重要的吗？”
青岚笑了笑，又宽慰到：“即使手续费高昂，挤破脑袋想进去的人也比比皆是，要不然商会的门槛那么难进呢！这处宅子收你二万银，也是看在商会成员的面子上，若是在外面自己购买，只怕四万银也拿不下来。”
“听姐姐这么一说，怎么感觉自己还赚了呢！哈哈！”齐欣立刻愁云散去，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顾公子，看来，他真的对姐姐很上心呢！”齐欣看向青岚，羡慕极了，“顾公子家世好，长相也好……姐姐真是好福气！”
青岚浅笑，低声道：“我与顾公子可能连好友都谈不上，只是见过几面的缘分罢了，哪有什么上心不上心之说？你呀，切莫再提此事了。”
齐欣：“可是，前些日子顾公子不是还日日请你出去吗？”
“顾公子家室正派，哪会看得上一个青楼出身的？休要再说了，被人听见了笑话！”青岚有些恼意。
“哦！”
“这些日子口风紧些，不要让兰姨知道了。”
“嗯，欣儿明白！”
……
青石城南，顾府，后山竹林。
顾玉轩：“天罡，去查一查城北化府可有年龄在十六岁上下的女眷，旁系的也不许漏查，都一个个地给我打听清楚了！”
“是，公子！”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得令。
几日后，名叫天罡的男人再次跪服在顾玉轩面前，禀报这些日搜集的情况：“公子，化府中年龄最为接近的是一个叫做化青瑶的女子，今年十八岁，再次的，就是十二岁和二十岁的了。”
“十八岁？不对。”顾玉轩摇头，他仍然记得青岚说要在她十六岁生日当天告诉自己一个秘密时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十八！
“如果确定是十六岁的话，倒是有一个人相符，只是……”天罡略一沉吟。
顾玉轩着急：“只是什么？！”
天罡：“只是，听说……那人在六年前便被火烧死了。”
“烧死了？”顾玉轩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大了双眼，一副骇然的样子：“你说的，可是测出来极品天赋的那个？”
“正是！”天罡回应到。
顾玉轩：“叫什么名？”
天罡：“名叫化青岚。”
“化青岚，化青岚……青青！”
顾玉轩眼睛一亮，急忙问到：“那女孩可有什么便于辨认的特征？”
天罡摇头：“那女孩不过在化府住过一段时间，而且多半是在化老太爷身边待着，别人其实对她也并不太熟悉。”
顾玉轩不禁皱眉，追问道：“那她的爹娘呢？”
天罡：“她爹娘重男轻女，为了换钱，把她卖给了化府，一家人自那时起就没了踪迹。”
卖到化府的？顾玉轩眼光霎时黯淡下来，他能清楚得感觉到心里的某处地方，在痛。
第八十八章 心妍的好戏
春风阁。
今日，是青岚休息多日后首次上台的日子，天色刚暗，听闻消息的客人们就已将大厅坐得满满当当。
兰姨依靠在栏杆处，看着楼下的热闹场面，笑容满面。
“你还别不服气，青青出场，哪一次不是爆满，你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如她一人！还说阿娘偏心？阿娘偏心自然有偏心的道理。”兰姨瞅了身旁的心妍一眼，从她眼中看到了嫉妒。
“哼！不过是会唱几句罢了？给我这个机会，我并不会比她差。”心妍不肯服输。
越看见青青笑，她就越生气。自打六年前青青进阁，所有的目光全被她一人夺了去，连本该属于自己的地位也成了她的，放在谁身上，谁能咽下这口恶气？！
兰姨听闻心妍所说的话，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呵呵呵呵”笑了好一阵才停下，说到：“你要是自己会编曲编词，早就全城闻名了，怎么还会等到今日。”
“阿娘~~”心妍被兰姨嘲讽，扭着身子撒起娇来，“她那些歌我都学会了，改天也让我……”
“看看，连城里有名的冷面郎君也来了！这还不能说明青青的魅力大？！”兰姨突然打断了心妍的话，只见她手持团扇指向大厅某处，心妍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正在与好友品茶的顾家公子。
“阿娘，您不懂，这顾公子讨厌青青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专门来看她！”说完，心妍突然双眼一转，似是想到了一个好笑的事情，笑靥生花，对兰姨说到：“阿娘，你等着，我让你看一出好戏！”
说着，心妍便快速转身下楼，不怀好意地朝舞台走去。
待到曲毕时分，心妍便扭着水蛇腰上了台，朝着众人笑到：“青青姑娘唱得真是好，连我一个女人家都有些动心呢！”
“心妍姑娘过奖了。”青岚瞥了心妍一眼，猜到她又有什么幺蛾子了，便故意问到：“今晚不是没有安排姑娘上台吗，怎滴自己就上来了？”
“呵呵，青青姑娘倒是好记性。”心妍以袖挡着脸，似乎被戳穿了有点不好意思，娇羞的样子十分惹人心疼。
她一招手，便有一个女子朝她递上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来。
心妍倒了两杯酒放在台前的桌上，说到：“青青姑娘前些日子曾与一位小姐比试过一场，虽然最后输得很惨，但是听说场面可是热闹得很，以至于现在城里都有好些人在谈论呢！”
“今日，当着各位贵宾的面，我也想与青青姑娘比试比试，也想出出名呢！呵呵！就是不知道姑娘给不给姐姐这个面子。”
青岚冷眼瞧着心妍，看着她挑衅的眼神，很是不喜，但是此刻众多有头有脸的人巴巴望着呢，她便忍了下来，只是说到：“咱们都是春风阁的姐妹，不同于外人，谁赢谁输都不好，姐姐切莫非要伤了咱们姐妹间的和气。”
“比试！比试！”
“我们要看比试！”
见青青姑娘没有接受的意思，有些客人担心没了热闹可看，纷纷起哄。
心妍扫视大厅，笑了，对青岚说到：“姐姐难道想让客人们败兴而归么？”
青岚：“你想怎么比？”
“咱们就比妹妹最擅长的唱歌，可好？”心妍的提议很出乎意料。
青岚不解，问到：“唱歌没问题，只是不知道如何评判输赢？又有没有赏罚呢？”
“评判简单。”心妍手指向顾玉轩所在的方向，提议到：“今日不妨还是让顾公子评判？大家应该都相信顾公子的人品的。输了嘛，也就是饮一壶酒的事情，相信妹妹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不会再那么狼狈了吧？”
心妍的语气充满了关心，她看着青岚犯难的表情很是得意。这次，她专门找姐妹要了最烈的酒，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她再当众丢一次人，让她心生惧意、永远不敢登台！
顾玉轩冷着脸朝这边看了一眼，心妍看见，心里更是得意：瞧顾公子厌恶的表情，只怕是极度讨厌青青的吧！这青青也是厉害，竟然能惹得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这般嫌弃！
万事俱备，只等着她丢人就行了！在她最擅长的领域击败她，将她拉下神坛，看客人们以后还会不会买她的账……想着想着，心妍看向青岚的眼光中便多了一丝得意，仿佛已将她完全踩至脚下。
客人们大都是听说过侯府发生的事情的，听闻心妍的提议，纷纷起哄，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眼见客人情绪高涨，自己回绝是不可能的了，青岚便点了点头：“今日是第一次和姐姐比试，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心妍：“当然是最后一次。”心里想着以后青青怕是再也没脸上台了，岂不正好是最后一次？
双方达成一致，心妍便唱了一首小曲。只见心妍眼波流转，表情极近妩媚之态，小曲婉转动听，惹人怜爱，引得一片喝彩。
轮到青岚时，她唱了一首《最美的期待》，曲调曲词虽然对于客人们来说太过新颖，但却也是符合他们口味的。相比心妍展示的小女人的形态，青岚表现得大方得体多了。
曲毕，也是引得一片喝彩。
见青青表现出彩，心妍却并不心急，她已经认定了青青的结局，只是时间的快慢之别而已。
“顾公子，还请您来说个好坏吧。”心妍移步到顾玉轩身边，娇羞地说到。
顾玉轩连眼皮都懒得抬，慵懒地说到：“谁赢谁输，其实大家一目了然。”
心妍忍住偷笑，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又追问到：“恕我愚笨，不太清楚公子的意思。”
顾玉轩：“是很愚笨，若我是你，可不会这般鲁莽。”
“嗯？心妍不懂……”心妍一愣，不知道顾公子究竟是何意思。
顾玉轩打量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认真地询问到：“姑娘唱歌的水平与青青姑娘差距显著，宛如云泥之别，怎么还会生出可与之抗衡这等自信？”
“说得直白些，姑娘唱的时候，在下的耳朵都在隐隐作痛，还请姑娘为了大家着想，还是早日闭嘴吧！”看见心妍呆呆杵在原地，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顾玉轩又如是补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