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们想法一样
柳海夫和他的几个朋友坐在青石坪上，一边饮茶，一边侃侃而谈。翡翠山空蒙翠绿，犹如一颗硕大的翡翠，镶嵌在天地之间。柳海夫和他的朋友们兴致极高，谈兴极浓，说说笑笑之间，颇有浑然物外，物我两忘的感觉。
李天站在不远处，用手机在拍着视频。看到王大龙拎着壶走过来，他让了两步，好让王大龙过去。
此时的李天，和柳海夫类似，同样处在忘我的状态之中。
只是，他与柳海夫等人不一样的是，柳海夫他们是沉浸在茶趣之中，感受的是闲情逸趣；而李天则是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之中，感受到内心中充满着兴奋之情，还有无穷的动力。
相对他们来说，王大龙的心思则简单一些。照顾好柳海夫和他的朋友们，把生意做好，就是王大龙内心之中，目前来说最为真实的想法。
给柳海夫等人续好水，王大龙提前水壶离开青石坪，来到蓄水潭边。他将壶中水倒在蓄水潭下游，然后重新装了一壶山泉水。
王大龙直起腰，提着壶走到李天跟前，问道：“拍得怎么样了？你到底在拍什么广告？”
见王大龙问，李天停下来，收起手机，对王大龙说道：“走，咱们边走边聊。”
他跟在王大龙后面，顺着种植园的小路朝餐厅方向走去。
边走，李天边问王大龙：“老板，你在网上看没看过视频？”
王大龙在前面走，听到李天问话，便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说道：“看过。没事的时候，我经常在网上看电影。”
李天说道：“我说的不是电影。”
“那是什么？”王大龙问道。
李天说道：“我说的是现在网上的小视频，都是网友自己制作上传的那种。”
“哦，你说的是这个呀！我知道，没事的时候，我也会在网上刷视频来看。”王大龙说道。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顿，看着李天，问道：“你是说，你现在拍的也是这种视频？”
李天道：“对。拍好以后，我就会发到网络视频平台上给别人看。”
王大龙点点头，说道：“我还真以为你是在拍广告呢，原来就是在拍这种视频。”
说着话，他转过身去，提着水壶，继续朝餐厅走去。
李天听他话语之中，颇有几分不屑的感觉，便跟上去，在王大龙身后说道：“老板，你别看不上这种视频，拍得好，比广告强得多。”
王大龙头也没回，说道：“比广告强？不可能吧。这种小视频，大家看完就忘了，怎么能比得上广告？”
“你不信？老板，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的网红？”李天反问道。
“什么网红？”王大龙问道。
说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餐厅门口了。
李天对王大龙解释道：“网红这个词，顾名思义，就是网络红人。老板你应该也听说过，有些网红之后开直播，粉丝打赏，或者是带货拿提成，一场直播下来，收入能有好几百万呢。这赚钱的速度，比明星都厉害。”
“这么厉害？”王大龙闻言，有些吃惊。
说话的时候，他走进餐厅，将水壶插好电，然后转过身来，带着惊奇的目光看着李天。
李天冲着王大龙点点头，说道：“当然了。”
这些事，王大龙一直觉得离自己的生活挺遥远的。可是现在，李天用几句话，就将这些事情带入到了王大龙的实际生活之中。这让他觉得惊讶，也让他觉得好奇。
李天见王大龙感兴趣，便和他解释网红是怎么回事，怎么赚钱。水烧开的时候，王大龙已经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些概念，在他的脑海之中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王大龙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问李天：“对了，你刚才说，这样做对我也有好处。你成了网红，赚大钱，对我有什么好处？”
李天笑道：“哎呀我的哥，这个事不是明摆着的？我拍的视频红了，我成了网红，你农庄里的山泉也一样会跟着出名。你想想，到那时候，你这里成了一个景点，会多少人来你这里消费？你能赚多少钱？恐怕到那时候，你数钱都来不及呢，做梦都会笑醒。”
李天的话带有一定的蛊惑性质，这是他在网上泡久了之后，不知不觉之间学会的。
“这么神奇？”王大龙眨眨眼，问道。
李天的话，让他的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出现了一个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场面。大把钞票揣进了他的腰包，他虽然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却又喜不自禁。
如果真像李天所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王大龙将水壶上的插头拔掉，对李天说道：“你这话说得我心动了。”
说着话，王大龙提着水壶，走出餐厅，朝种植园方向走去。
算了算时间，柳海夫他们的第二泡茶，差不多应该喝完了。他不知道柳海夫等人是否还要喝第三泡，或者是再泡新茶。不过无论怎样，他都得先把水预备好。
李天跟在王大龙后面，走出餐厅，朝种植园方向走去。
他将手机拿出来，准备拍新的视频，同时问王大龙道：“对了老板，这个农庄是你自己的？”
王大龙说道：“没错，是我自己的。”
李天听罢，心里有些奇怪。刚才和王大龙一番交谈之后，他觉得王大龙不像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
李天又问道：“是你自己买下来的？花了不少钱吧。”
王大龙说道：“是我自己买下来的，花了几百万。”
李天说道：“嚯，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老板你实力真够雄厚的，我真没看出来。”
王大龙转过头来，冲着李天笑笑，说道：“我的实力……其实不雄厚。这个事，说来也是有些巧合。这个农庄以前的老板急着出国，急着用钱，时间太紧，他来不及转给别人，就低价转给了我。到现在，我买农庄的两百来万其实只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还欠着他呢。所以我现在很需要赚钱，兄弟，我挺希望你成功的。”
王大龙目光之中透着真诚。他说完，转过身去，继续朝种植园走。
“原来是这样！”李天点点头，接着说道：“你放心老板，我现在和你有一样的心思，我也极其渴望能把这件事做成。”
这时，从种植园方向传来了柳海夫的声音：“小王老板，你不用再续水了，可以准备午饭了。今天中午，我们你在这里吃饭！”
第十七章 中午一起吃
听到柳海夫的叫声，王大龙停下来，提着壶，站在原地，远远地应道：“好咧，我知道了。柳老先生，你们今天中午吃什么菜？”
柳海夫和朋友们商量了一下，冲着王大龙说道：“你看着办吧，我们今天人多，你至少得准备十几个菜。小王老板，又要辛苦你了。哈哈哈。”
王大龙冲着柳海夫笑道：“不辛苦，为柳老先生你们服务，我很开心的。”
柳海夫的几个朋友闻言，都轻声笑了起来，说这个小王老板，倒是很会说话。
其实他们不知道，王大龙此时说的，并不是应景的场面话，而是实话实说。柳海夫的这几个朋友同柳海夫一样，为人自然随和。和他们打交道，王大龙觉得轻松而且愉快。他其实很愿意和这些人打交道。
将近中午，太阳慢慢移到了正当空，气温也在逐渐上升。
种植园里绿意盎然，风从草叶上、瓜果间吹过来，带着清香气息，将柳海夫等人包围了起来，使他们觉得神清气爽。
不过，厨房里就没有这么舒服了。虽然在厨房里做饭用的是天然气灶，不用烧柴烧煤，可是，站在灶前时间久了，还是会让人觉得浑身燥热。除了做饭，还得洗菜淘米，弯腰弓背的，也不轻松。这一顿饭，十几个菜做下来，王大龙不说累得腰酸背痛，也得汗流浃背。
好在，有李天在这里，他可以帮王大龙的忙，而且他也非常愿意帮王大龙的忙。
“王老板，你做饭，我来帮你打下手。”李天卷起了袖子，对王大龙说道。
他将手机视频打开，将三架支架放在门口的凳子上，对准了厨房里的灶台。做好这一切，他来到灶台前，左看右看，找盛菜的盆子。
王大龙一指案子下面，说道：“洗菜的盆子在那里。小李，麻烦你了。”
李天弯下腰，将盆子从案子下面拉出来，对王大龙笑道：“王老板不用说这些客气的话，你让我在这里录视频，我很感谢你。帮着你做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有得到有付出，这样我心里觉得踏实。嘿嘿。”
这话王大龙挺赞同的。
他从小受的家教就是“不能贪占别人的小便宜”、“做人要心存厚道”、“人善人欺天不欺”等这些淳朴的道理。
李天的话，让他心里生出了一股亲切感来。
王大龙把青菜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在一边，让李天洗。他自己将炒锅拿出来，洗好之后放在灶台上。然后，啪，王大龙拧开了天然气灶的开关。只见淡蓝色的火苗慢慢冒了起来，像是饿狼的舌头，在贪婪地舔舐着锅底。
看着锅里面的水滴一点一点减少，锅底慢慢变得干燥，王大龙扭过头来，对李天说道：“要是你愿意的话，中午你和我一块吃饭吧，我做两个小菜你尝尝。”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这顿饭不收钱。你愿意了，还可以喝两杯，啤酒白酒都有，你可以自己选。”
李天洗好菜，双手握着菜，将菜上的水控了控，然后站起身来，对王大龙笑道：“王哥，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
王大龙说道：“别客气，对了你多大，你叫我王哥？”
李天说道：“我二十三，你呢？”
王大龙说道：“我二十四，大你一岁。”
李天将洗好的青菜放在案板上的一个青色磁盘里，说道：“你看，我叫你哥正合适。”
王大龙笑了笑，没说话。
锅底已经干了，被烧得有些发热。王大龙拿起油壶，将油倒到炒勺里，看了看量，然后将炒勺一颠，勺里的油落入到锅中，一阵香味散发出来。
他将切好拍碎的葱、姜、蒜放到锅里煸了一下，一股特殊的香味顿时飘散在厨房之中。这炝锅的味道虽然有些浓厚，不过也好闻。
一做起菜来，王大龙就紧闭着口，不再说话了。他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在灶台前全身心忙碌着。在李天的配合下，王大龙一人掌管几个灶台。半个来小时，他就将十几道菜都做好了。
当柳海夫等人说说笑笑、跨进餐厅的时候，看到餐厅的桌子上，已满满当当摆上了十几道菜。有腊肉炒笋片，木耳烧豆腐，干炸小河鱼，醋溜丸子，糖醋鱼，香菇肉片，麻油小青菜，蒜泥茄子，香椿鸡蛋等。这些菜看着卖相普通，可是贵在选材天然，也没有添加太多调料。它们散发着醇厚的香味，引得柳海夫几个人连声叫好。
“今天到绿源山庄来，真算是来对了。这里有好茶，有好菜，有好景，还有好友相伴，人生乐事，不过如此呀。”
“小王老板看着为人憨厚，却想不到是内秀之人。这一手好菜，做得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我本来不饿，可是看到如此美食，不由得食指大动，太吸引人了。”
“快坐吧，我已经忍不住想大快朵颐了。”
柳海夫和他们朋友们看到满桌子好菜，喜笑颜开，转着桌子坐下来，一饱口福。
菜都上了桌，王大龙和李天两人也闲了下来。
王大龙解下围裙，对李天说道：“你想吃什么菜？你说，我来做。想喝什么酒，你自己拿。”
李天说道：“我不喝酒，菜你看着办吧，你做什么，我吃什么，简单些就好，都忙了这么久了。。”
王大龙将围裙挂在墙上，转过头来，对李天说道：“那好，那我们就吃些现成的吧。这里有肉包子和菜包子，味道不错，拿到微波炉里转一下就好。海带排骨汤我做得多，他们喝不完，我去盛两碗出来，咱们一人一碗。还有，我再切一盘蒜泥白肉，拌一个菜心，你看怎么样？”
李天说道：“哥，这已经很丰盛了，你太客气了。”
王大龙笑道：“客气什么？你不吃，我也得吃呢。”
他说着话，将包子拿了几个出来，盛在一个塑料盒子里，在微波炉里放好，关上门，开了开关，然后，就动手切起肉来。
不一会儿，包子转好，两个菜也做好了。李天盛了两碗排骨海带汤，走过来放在一张小方桌上，两人坐下来吃饭。
第十八章 翡翠山下第一泉
吃完饭，柳海夫他们便离开了。
王大龙和李天一起收拾了桌子上的剩菜残羹，将盘子和碗泡到了厨房里的盆中。盆里装了多半盆水，倒上洗洁精，搅拌一下，便有不少泡沫出现。王大龙伏下身子，将盘子和碗洗好。李天又将它们拿到水池边，用流动水再冲第二遍。
有一个人帮忙，洗碗这件事就轻松多了。
一切都弄好之后，李天擦擦手，将手机从门口的三角架上拿下来，看了看，又装入到口袋之中。
他对王大龙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王大龙点了点头，说道：“兄弟，今天辛苦你了。”
李天笑了笑，对王大龙说道：“谈不上辛苦，我还得谢谢哥你的招待呢。我回去把视频整理一下，晚上传上网。对了，我的视频平台号叫‘天之空’，你可以关注一下。”
王大龙说道：“好，我记住了。”
李天辞别王大龙，离开了绿源山庄。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农庄，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王大龙到种植园边上走了走，又到餐厅里转了转，突然觉得有点孤单。要不然，养只狗看门？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不过，马上他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农庄什么时候转手呢，养狗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也没什么事，王大龙回到会客室里，坐在王三春曾经坐过的沙发上，打开手机看视频。他在视频平台上，搜了一下“天之空”这个名字，看到头像果然是李天。
没错，这个应该就是李天的号了。
他数了数，发现李天发了几十个视频。看的人都不多，最好的一个视频，点赞数也不过是两三百。而粉丝数量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一百来个。
看来，李天的视频号经营得很不成功！
王大龙正在看视频，突然有电话来了。他一看号码，是陈源。
电话通了，陈源还没说话，就先叹了一口气。弄得王大龙心里很奇怪。这不像陈源的风格。他以前再怎么难，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长吁短叹，这是怎么了？
王大龙问道：“怎么了哥？你遇到什么事了？”
陈源说道：“我这个生意做不下去了，真是没想到呀！”
王大龙急忙问道：“是生意不好？”
“不是生意不好，生意倒是不错，只要开门，天天都有钱赚。可是，哎，大龙，我是真没想到呀。”
“没想到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王大龙问道。
陈源说道：“我去年不是和你说过，我们这一片的房子不拆迁了嘛。”
王大龙想了想，记起这件事了。
他说道：“对，你去年是这么说过。你当时和我说，你开店那条街，可能成为一个商业街。市政府决定，所有房屋在修缮之后，都将被保留下来。我记得你当时还说，你准备在那条街上做他个几十年的生意，还想做成百年老店。”
陈源无声地苦笑一下，说道：“我那个想法，现在想想，就是个屁。”
“怎么了？那条街又不准备保留了？”王大龙问道。
陈源说道：“没错！计划赶不上变化呀。市里刚刚下发了通知，说这里的地皮准备卖给一个房地产商，开发成精品住宅区。房东和我说，最多一个月，我就得搬走。看来，我这个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王大龙说道：“你不能到别处再找个店面？”
陈源说道：“你不知道，大龙，我这个生意是吃老客户。五六年了，我好不容易培养了这些老客户。现在一搬走，全泡汤了。到别处，还得重新培养。能不能培养得起来，还不一定呢。又是一番折腾呀！”
这个事，王大龙也只能替陈源干着急。他帮不上忙，甚至连帮陈源想个办法都做不到。他到城里只有两年时间，基本上都在绿源山庄里待着。市里的情况，他不熟悉。
王大龙只能安慰陈源，让陈源别着急，慢慢想办法，说不定能发现好店面呢。
陈源和王大龙打这个电话，也没指望王大龙能帮上什么忙。他就是心里闷得慌，和王大龙说话散心。
放下电话，王大龙起身走出会客室。他看着空荡荡的绿源农庄，想了想自己，又想了想陈源，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呀！
希望李天的视频能迅速火起来，顺带着也把绿源山庄带得火起来吧。
王大龙在心里暗暗想着。
此时，李天正坐在市里的出租屋内，整理他上午在绿源山庄录制好的视频。剪辑、配乐、色彩处理，还没弄完，突然，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李天看看时间，像是弹簧般，噌，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他从衣架上取下一套亮黄色的工作服，朝身上一套，戴好头盔，到外面去拿电动车。
手机里的视频还没处理完，不过已经来不及了，等晚上回来再说吧。李天匆匆忙忙推着电动车，走出院门，汇入到了街上的人流之中。
他是一个兼职的外卖小哥。送外卖很辛苦，可是这个工作能为他提供一份收入，而且也不会占用他太多的时间。这正是现在的李天所看重的，也是他所需要的。
在没有成为网红之前，在他的视频还没有在网上红起来之前，他离不开这份兼职。
单子一个又一个发送过来，李天忙着接单、送单。他骑着电动车，在街上往来穿梭，像一只辛勤的蚂蚁，用勤劳为自己赚取生存的物资。只不过，与蚂蚁不同，他心中还怀揣着一份属于自己的梦想……
绿源山庄里，王大龙躺在卧室，不断地刷新着视频。都快十点了，李天的新视频怎么还没有传上来？他不会是忘了吧！还是说，他有别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就在王大龙心里不断猜测之时，突然，在又一次刷新之后，他看到页面上出现了李天刚刚发的视频，名字叫做：翡翠山下第一泉。
第19章 赶紧回来相亲
看到李天发上来的视频，王大龙一下子兴奋起来。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不说是像铜铃，也有点像两只LED小灯泡，发着夺目的亮光。背景音乐响了起来，叮叮咚咚，好像是古筝的声音，听上去悦耳动听，让人陶醉。
真不错！王大龙心里不由自主发出了一阵感慨。
视频打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远处的青山。翡翠山翠绿如玉，绿得让人心醉。紧接着，绿源农庄出现在了画面之中。看到绿源农庄的招牌，王大龙顿时觉得很亲切。
背景渐渐模糊，稍后，一群坐在泉水边侃侃而谈的人物出现了。是柳海夫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李天做了处理，只能看到他们的侧面，看不到他们的本来面目。
配着高山流水的古筝声，柳海夫几个人的高谈阔论，恰到好处地落入到了王大龙的耳朵之中。王大龙听了几秒钟，觉得很神奇。
平时柳海夫他们来农庄里喝茶，坐在泉边聊天，王大龙为他们添水，也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王大龙觉得，他们说的就是喝茶的事，听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好像陈源说餐馆的事，家乡村里的人说怎么出外打工，怎么种庄稼这些事。各人所说的，都是自己的本分话。
可是说来也奇怪，当柳海夫他们说的话，配上音乐，还有青山绿水的背景之后，突然让王大龙觉得带了几分仙气。至于说什么是仙气，他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觉得，不一般，很特别，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可以餐风饮露一样。
还真是奇怪！
王大龙咂咂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他放下杯子，继续看视频。
一个视频只有几十秒，很短。王大龙看完之后，有些意犹未尽，接着又看了下一个视频。刚刚将这个视频打开，王大龙就惊叫一声。原来，视频上的内容不是别的，就是他和李天两人在厨房里炒菜。哐哐哐，嘶啦嘶啦，声音听上去有些杂乱。不过，这个声音和厨房里的油烟气配合起来，使人看了之后，有一种人间烟火气息的感觉。音乐配得也很好，非常应景，听着有些喜庆。
王大龙还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炒个菜，也会这样有看头。
李天这小子，还真有一手！
王大龙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暗暗称赞着。看到旁边一个拇指的图像，他知道那是点赞用的。他想点赞，才发现不是会员点不了赞。于是，为了给李天点赞，王大龙马上注册了一个号。点完赞之后，王大龙又给李天留言：兄弟加油，视频很好看，我看好你，加油。
王大龙刚刚点赞和留言，李天就看到了。他的心中，也是一阵兴奋。
以前发的视频，还从来没有这么快就有人点赞，真是想不到。李天很兴奋。此时，他像是在炎热烈日中喝了一口冰水一般，心里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爽。
李天的手指飞舞跳动，回复着：谢谢老铁的支持。
王大龙看到李天的回复，知道此时李天的心里，一家有些激动。
他滑动着屏幕，连着看了几个视频，发觉李天拍的这些视频，其实挺好看的。至少，他觉得很不错。
看了一会儿视频，又给李天点了几个赞，王大龙抬起头，看看窗外的月色，只见月亮已经移近中天。不早了，得休息了。说不定明天柳海夫又带着朋友来这里喝茶。不管怎样，得做好准备。
王大龙关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欠着身子，伸手一按开关，喀啪，灯灭了。月光透过窗户，落在窗台上，夜风也不请自来，吹得窗户微微作响。窗外草丛里的虫子，在夜色中合唱着美妙的乐曲，一阵又一阵，不知疲倦。
王大龙合上眼睛，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微微的鼾声。
王大龙睡着了，李天却还在整理和上传着视频。他一般上午没什么事，只有中午和傍晚会比较忙碌，睡得晚些也没关系。
月亮爬到了天心，不少窗子里的灯光已经熄灭，李天的房间里却还是灯火通明。他坐在电脑前，把手机的视频传到电脑上，用软件处理好，再传到手机中，发到网络上。心里的梦想像是动力充足的发动机，驱使着他不停工作。
“啊，好了！”
传完最后一个视频，李天直起身子，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他打了一个吹欠，揉揉疲惫的双眼，身子朝后一仰，窝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虽然只是制作和上传视频，可是时间太久，也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李天窝在电脑椅里，足足有三分钟，才起身将电脑关掉，手机关掉。然后他收拾一番之后，便上床休息了。
其实他很想知道，这些刚刚上传的视频是否会有网友喜欢，有没有留言，有多少浏览量，有多少点赞量。可是，疲惫的身躯让他只想赶紧躺在床上休息。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李天迷迷糊糊地想着，不一会儿，便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露出头，缭绕在山腰的晨雾还没有退去，王大龙就起床了。他这段时间天天早起练功，已经养成了习惯。
在庄园里跑了一会步，又打了几个套路。他的拳脚呼呼有风，刚猛有力，如果有练家子看到了，能认得出他练的是外家套路。不过，王大龙对此却不甚了解。他以前只是跟着村子里的人练过一段时间武艺，至于什么是外家，什么是内空，他其实分不清楚。
练了一会儿功，王大龙出了一身透汗，冲个凉，觉得浑身舒服。
到厨房里弄了点早饭，正吃着，突然，他的电话响了。王大龙放下筷子，拿起电话一看，是他爹打来的。
“大龙，你赶紧回来相亲。我刚才去赶集，正好遇到那姑娘她爹。人家说了，不想再等下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这个事就黄了。你今天就回来。”
电话里，王大龙他爹的语气不容置疑。
第20章 他爹下命令了
“我这几天回不去。”王大龙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回不去。柳海夫他们最近经常来，每来一次，王大龙至少可以有一千五百块的收入。多的话，两千多块也是有的。生意刚有点起色，他不想轻易离开。另外，卡上的钱都投到农庄上了，就算是他想回去相亲，没有钱，也不行呀！
王大龙他爹哪里知道王大龙的这份难处，还以为他只是工作忙，一时走不开。他爹在电话里说道：“你就不能和你们老板请个假，说你回来相亲？这是个正事，你们老板不会这么不通人情。你和他说说，赶紧请个假回来。我和你说，大龙，这个姑娘我看上多时了，人又漂亮又精明又勤快，见了人话也说得好听。听媒人说，附近几个村里好几家人都看上她了。还有城里一个开公司的老板的儿子，见她一面，听说也相中了。你赶紧回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电话里，王大龙他老爹将那姑娘夸得像一朵花一样。这让王大龙多少有些诧异。在他印象中，他爹可是很少这样夸过人。看来，他爹是真的看中这个姑娘了。这让王大龙也有些心动了。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呀！四邻八村的女孩子，他不说全都知道，也多少有些印象。在他记忆里，好像没有这样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孩子呀！奇怪了，她到底是谁？怎么能让他爹如些看好？
王大龙问道：“她叫啥名字？”
“李翠。”王大龙他爹说道。
李翠？王大龙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个女孩子，长得挺齐整，不怎么爱说话，老师一提问她就脸红。王大龙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就叫李翠，是李家屯人。
难道说，是她？
“是李家屯的？”王大龙问道。
“是。”他爹说道。
当时在班里，王大龙和李翠两个人，都属于被遗忘的那一部分。学习成绩不突出，老师不怎么注意。平时也不爱捣乱，不喜欢出风头，同学们也不怎么注意。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是邻村，王大龙可能都记不起她的名字了。
后来听说，李翠初中毕业之后就出去打工了。好像是去了南方的电子厂，和她表姐一起。没想到，几年时间没间，李翠变化竟然这么大，吸引了这么多关注的目光。
“怎么了，大龙，你还想什么？赶紧和你们老板请假，最好今天就回来。好了，就这样，我不说了，你快些，别磨蹭，啊！”
他爹叮嘱了两句，直接以命令式的话语结尾，挂断了电话。
他爹下了命令，看来，这次是必须回去了，不然，他爹真要发火了。若是他爹发了火，说不定会直接坐车到他这里来，将他带回家。这一点，王大龙确信他爹能做得出来。
那就回去一趟，应付一下吧！
王大龙想到这里，将早饭吃完，收拾好，准备回家。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又仔细在脑海之中，搜寻了一下对李翠的印象。他觉得，如果李翠还像以前那样，人没怎么变的话，其实这门闲事，他是愿意的。
他想找个踏实过日子的人，李翠这种不声不响、不多事、不卖弄的性子，其实倒挺合他的胃口。而且，王大龙记得，李翠的相貌属于中上等，不说有多少俏生生，可是也很耐看，眉眼还带着几分灵性，属于那种话不多、心里聪明的人。
收拾好，王大龙走出绿源农庄，锁上门，回头看了一眼，顺着农庄前面的石子路，朝不远处的国道走去。
突然，他想起来一件事，应该给柳海夫打个电话。柳海夫把他的电话留给了王大龙，也要了王大龙的电话。
王大龙拨通了柳海夫的电话，说道：“你好，柳老先生，我是王大龙。”
“哦，是小王老板，你好。”柳海夫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听上去亲切而且随和。电话那头，有不少人说话，好像是在开会。
王大龙说道：“是这样，柳老先生，我今天得回趟老家，最多两三天就能回来了。你这两天带朋友去绿源农庄的话，我可能无法接待了。我和老先生你说一下。”
柳海夫笑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小王老板。”
电话那头，好像有人在叫柳海夫的名字，王大龙知道，现在柳海夫可能有事，不能多说。于是，他就客客气气和柳海夫说了声再见，就将电话挂断了。
王大龙走上回道，顺着路口朝右走了五十来米，来到公交站牌边，等着客车到来。
柳海夫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参加一个茶话会。这是一个小型的文化研讨会，是市里相关部门组织的。目的是挖掘和整理本市的一些传统文化，开发名胜古迹，让绿源市的文化底蕴逐渐丰厚起来。经济发展了，硬件完善了，文化和软件也得跟得上。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柳海夫是本市的茶道名家之一，相关部门把他找来，属于集思广益，想听听他有什么想法。
柳海夫本来是想带着相关工作人员，亲自到绿源农庄走一趟，品一品那里的山泉水，看是否可以把这里开发一下，让它变成绿原市的新名片之一。如果他的这个想法能够实现，那对王大龙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只要市里看上绿源农庄的山泉，准备重点开发和宣传，那王大龙就会像是一头坐在风口上的猪，想不飞起来都不可能。当然了，这个说法比较粗俗，如果换个说法，那就是，他将乘上城市开发的东风，展翅翱翔，飞上云天。
如果市里想开发绿源农庄和那里的山泉，不太可能用强制性的行政手段，将它从王大龙的手中夺走。在资讯发达和提倡吏治整饬、依法制国的当下，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极小。市里想收回绿源农庄的话，王大龙应该能得到一笔丰厚的补偿。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现在王大龙奉他爹之命，回家相亲去了。
第21章 不会这么巧吧
这也是王大龙时运未到，好事多磨。
柳海夫听到相关领导叫他的名字，便站了起来，清了清嗓了，不紧不慢地说道：“对于市里的这个提议，我是极力赞成的。文化是一个城市的底蕴，也是一个城市的灵魂。千人千面，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地域文化。如果我们能让绿源市的文化事业兴旺发达起来，是一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好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不是在唱赞歌，这是我的真实想法。落实到具体的事物上，我倒是有一个小小的提议，只是可惜……”
柳海夫想到王大龙刚刚打来的电话，无奈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这件事时机未到，我现在倒也不好说透。”
一个领导问他：“柳老，你具体指的是什么？可否说得再明确一点？”
柳海夫不是一个轻率的人，事情没有眉目，他不愿多说。只不过，现在领导指明让他说，他也不好藏着掖着，倒显得他在故意拿架子、吊胃口一般。
柳海夫说道：“在我们绿原市的东南郊，翡翠山下，有一个绿源农庄。那里刚刚出现了一眼山泉，水质极佳，堪比趵突、惠山、虎跑。这段时间我去了几次，发现那里眼泉水水势越来越旺，水质也越来越好，让人欣喜不已。如果我们市能将这眼山泉开发出来，宣传出去，我相信应该可以得到全国的关注。”
“是这样。”那位领导连连点头，心中也是十分欣喜。他透过厚厚的镜片，满面笑容地看着柳海夫，又说道：“那么柳老，明天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柳海夫微笑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时机未到。刚刚绿源农庄的小王老板和我打电话，说他要回家去相亲，过个两三天才能回来。我们现在去，只会遇到铁将军把门，吃个闭门羹。”
“回家相亲？”那位领导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还真是不巧。这样吧，柳老，等有合适的机会了，你和我说，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柳海夫点头答应了下来。
柳海夫在城里开会的时候，王大龙已经坐上了回家去的客车。这是长途客车，有售票员，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看上去干脆利落，十分干练。
王大龙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盯着她的侧面，怔怔地想着，李翠以前的长相，从侧面看倒是和这个售票员差不多。不过，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会不会和以前比起来，变化不大？或者说，变得和这个售票员差不多？
售票员用眼睛的余光发现，有人在一直盯着她看。她猛地转过头来，正好和王大龙的目光相遇。王大龙直愣愣地盯着她看，让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是不是这个人没买票？还是说，他是一个小偷，在伺机行窃？再不然，他是一个色狼？或者，是个傻子？
转眼之间，售票员的心里冒出了好几个想法。她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在车上卖票，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警觉性也比一般人高。她的目光像是利箭一样，盯着王大龙，似乎想直接穿透王大龙的内心。
王大龙一个激灵，马上从发愣的状态上回过神来。他发现售票员的眼神不怎么友好，好像对他有所怀疑，便赶紧收回目光，看向了窗外。
这样一来，倒让那个售票员心里更加怀疑了。她觉得，王大龙是真的不正常，而且有些欲盖弥彰。她和司机轻声沟通了一下，朝王大龙走过来。
“喂，你的票呢？我看一下。”售票员带着审视的目光，对王大龙说道。
这叫什么事！不过是发个愣，刚好被售票员看见，就被她怀疑自己不是好人了。王大龙心里有些无奈。不过，他不是个暴脾气，不像他爹那样，一点火星子，说不定就能引发一场熊熊烈火。王大龙的脾气随他娘，骨子里倔强，表面上却很随和。
他拿出票来，递过去，让售票员看了看。售票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将票还给他，眨了眨眼，突然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若是别人，她就不会这么问了。不过，她看王大龙面相憨厚老实，眉清目秀之中还带着几分善良的感觉，不像是个不三不四的人，她就将心里的疑问直接说出来了。
王大龙有点不好意思，觉得不太好开口。他怎么能说，他刚才将售票员和他想象中，他相亲对象现在的样子，对比了一番？说不定，人家售票员还是个没有对象的小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售票员追问道。
王大龙的不好意思，在她看来，更带着几分可疑的感觉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从长相上看倒不像是个坏人，可是表情耐人寻味，越看越觉得他别有用心。
如果王大龙再不开口，售票员就走开了。反正只是萍水相逢，谁也不认识谁，他想什么，管他呢，票没问题就可以了。以后再见面的机会，恐怕也不会太多。
售票员的脚步还没有挪动，王大龙开口了。
他不愿意让售票员误会，觉得他居心不良。他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我准备回去相亲。”
“那你看我干嘛？”售票员停下来，问道。
王大龙说道：“我和那个女孩好几年没见面了，以前是初中同学，我觉得你和她以前的样子，长得有几像，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王大龙很老实，不打自招，实话这说了。
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说出来，省得对方误会他。
售票员闻言，“扑哧”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想你的青梅竹马了。”
王大龙很认真地说道：“不是青梅竹马，就初中同过班，后来就一直没见过面。”
两人说话的时候，车子到了一个路边站，停下来，有人上车。司机有前面叫道：“翠，在后面说什么呢？上人了，你过来卖票。”
售票员听到司机叫她，撇上王大龙，朝前走去。
王大龙却愣住了。
翠？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说，这个售票员，她就是李翠？想到这里，他又朝前面看了几眼。
第22章 回家路上
车子停下来，前门打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走了上来。来到车上，他将斗笠摘下来，夹在腋下，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售票员走过去，对他说道：“请买票。”
“多少钱？”拿斗笠的乘客问道。
他坐得离王大龙不远，抬头说话的时候，一张嘴，露出了满嘴烟渍烟。看上去，他应该就是这附近的山民。
翡翠山方圆近五百余里，横亘在大地之上，好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这里原本广阔无垠的大平原一分为二。山这边是绿南省，山那边是黄北省。一山横跨两省，山高林密。山上悬崖、天险和瀑布数不胜数，自然风光极好。在大山的褶皱之中，散落着不少自然村。以前没公路，没有通车，山民们出山并不容易。现在山路通车了，光是翡翠山上就打通了不止一个隧道。山民们出山，比以前方便多了。
售票员对那山民说道：“你到哪里去？”
“到前面陈家坞。”
“五块钱。”
“好。”山民答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来，从中抽出了一张五元的钞票，递到售票员面前。
售票员接过钞票，放在包中，又把车票递给拿斗笠的乘客，挎着包准备走开。
就在此时，王大龙脱口问售票员：“你是不是叫李翠？”
这话说出口，王大龙自己有点吃惊。按着他的性子，在一个陌生的女孩子面前，他是不可能放得这么开，随随便便就问人家名字的。也不知道心里动了哪个念头，他一张嘴，这句话就问出来了。话说出口之后，王大龙心里有点忐忑。对方不会又误以为他有什么企图吧。或者说，对方根本不理他，那也有点尴尬。
售票员听到有人问话，转过头来，看到是王大龙，她也没多在意，随口说道：“我不姓李，我姓张，我叫张翠。怎么了，你认识我？”
哦，是张翠，不是李翠。
王大龙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不认识你。我有个同学名字叫李翠，和你长得挺像的，我还以为你是她呢。”
售票员撇了撇嘴，淡然一笑，也没说什么，挎着包转身走开了。
车子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朝前开着，时而上坡，时面下坡，起起伏伏，像是一艘小船开在波涛起伏、汪洋万顷的海面上。还好司机技术不错，车子开得很稳。路面也比较平坦，王大龙并没有感受到多少颠簸。一阵微微的鼾声从前面传了过来，王大龙顺着鼾声看过去，发现坐在前面拿着斗笠的那位乘客，歪在座位上，头抵着窗子，已经睡着了。
道路两边的山上，长满了茂密的树木，郁郁葱葱，绿荫重重。王大龙将窗子开了一半。呼，一阵清风瞬间吹进来，这让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他，也在瞬间精神一震。
一阵刹车的声音传来，车子在路边停住了。原来，又到了一个站点。路边站着几个人准备上车，车上也有几个乘客想下去。
乘着乘客上下车，司机师傅扭过头来，对车厢里的着乘客们说道：“前面有加油站，有想方便的乘客赶紧去。五分钟时间，大家抓紧。”说完，他将驾驶位置旁边的车门一开，跳了下去。
这里不是高速公路，没有服务区，如果想在中途上厕所，加油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王大龙走下车，朝加油站走去。刚到加油站，他看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子正在加油。旁边的超市里走出来一个大婶，冲着那女孩子喊了一声，好像是问她有没有零钱。王大龙听到大婶喊那女孩子的名字，好像是“李翠”。
王大龙一愣，心想这是巧合，还是自己听错了？这个加油的女孩子真叫李翠？不会这么巧吧！他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那大婶又冲着女孩子喊了一声。这一次，王大龙听清楚了，原来，那大婶喊的是“春儿”，不是李翠。看来，那女孩子的名字应该叫“春儿”，而不是李翠。刚才他听错了。
王大龙心想，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老觉得有人在喊李翠这个名字？自己怎么对李翠这么上心？这还没有见面呢，也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再说了，以前上初中和李翠同班，他对李翠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司机师傅从厕所里出来，看到王大龙正站着发呆，问他：“你怎么站在这里？赶紧去，时间不多了，车子不能在这里多停。”
王大龙回过神来，朝加油站厕所走去。
所有乘客重新坐上车，车子启动，离开加油站，重新驶上了山路。
突然，王大龙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手机，见是陈源打来的。
“大龙，你现在在不在农庄？我有点事想和你见个面说一下。”电话刚接通，陈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上去有些急切。
王大龙说道：“真是不巧，我有事回家了，现在还在车上呢。”
“啊？那是不巧。那算了，再说吧。”陈源听上去很失望。稍停他又说道：“你回家做什么？有什么事？”
王大龙实话实说，对陈源说道：“我爹让我回去相亲，催我好几回了。我不回去，怕他发火。”
陈源说：“你爹那脾气我知道。不过，这是好事呀，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王大龙说道：“我回去就是应付一下，估计没什么戏。”
话是这样说，王大龙对这次相亲，心底其实还是隐隐抱有几分希望。娶妻生子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件人生大事。而且，对李翠这个曾经的初中同学，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好感的。虽然这份感觉，还到不了好男女之情那种好感，但是这至少说明，他对李翠的印象比较正面。
“那好，我不和你说了，等你回来，我再和你说。”
“是什么事？”王大龙问道。
“房东已经把房子收回去了，额外多赔了我三个月的房费。我现在闲着，不知道做什么好了，想和你商量一下。”陈源说道。
第23章 到村口
王大龙对电话那头的陈源说道：“你们房东还多赔了你三个月的房租？这还不错。”
电话里，传来了陈源的声音：“他得到的补偿更多。听说光是补偿款就有几百万，另外还分了两套房子。这一下他可发了。本来我是租到年底的，现在就让我搬出来，是他违反了合同。再说了，我在他那里租了好几年的房子，也都熟悉了。他一是不好意思，二是知道我搬出来，生意就撂下了，我也难办。”
“那你们房东还挺通情达理的。”王大龙说道。
“就那样，还好吧，不是坏人，不过也精明得很，很会算计。绿原城里的人，你也知道，都是这种性子，个个心里有本账本。”陈源说道。
“嫂子呢？”王大龙问道。
陈源说道：“我让她回老家了，待在这里也没事，不如回家帮着我爸妈带孩子。”
电话里，陈源絮絮叨叨和王大龙说了一会儿话，就将电话挂了。
坐在车子上没什么事，王大龙渐渐觉得脑袋有些发沉，眼皮变重，昏昏然半睡半醒。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听见售票员说道：“到王家河的在前面站下车。”
王大龙抬起头来，朝窗子外面看去，发现车子已经来到了溪河县城。只见车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很热闹。电动车，小汽车，三轮车，各种车子，像是各式各样游在河里的鱼，顺着街道游来游去，络绎不绝。
县城很热闹。不过，王大龙的家却不在这里。刚才售票员说的王家河，就是王大龙的家。
王家河是一个小村子，离县城还有二、三十里远。这辆长途客车不经过王家河，只在县城停一下。在县城下车之后，王大龙还得坐短途客车回家。现在也有从绿原市发车的长途客车，可以经过王家河，不过，班次不是太多。王大龙他爹催得急，坐那趟车，王大龙怕等不及，回家晚了他爹骂他。
下了车，嘈杂的声音瞬间将王大龙包围了起来，让他不由自主精神一振。
他爹喜欢喝酒，不过酒量小，而且他爹对别的酒不太感兴趣，就喜欢喝二锅头。吃晚饭的时候，几杯二锅头，就着一盘花生米，就能让他爹喝得面红耳赤，醉意朦胧。不过，他爹也不常喝，只在心情好的时候，会在晚饭的时候喝上几杯。
前面有家超市，外面大喇叭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咚咚咚，咚咚咚，地动山摇，好像在放着什么劲爆的舞曲。
王大龙从充气拱门下走过去，走进店里，朝货架上瞅了一眼。
“我买一瓶二锅头，在哪里？”王大龙对收银员说道。
正在嗑瓜子的收银员抬起头来，用拿着瓜子的手指了指，说道：“里面第二排货架右边。”
王大龙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谢谢。”
收银员低下头，继续嗑瓜子和玩手机。
王大龙走到里边，拿了两瓶二锅头，想买些礼物。不过他想了想，又算了。还是回去听他爹的安排吧，现在也不知道买什么礼物好。
收银台后面货架上放着香烟，王大龙又买了一条香烟。结好账，他拎着烟和酒出了超市，坐上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王家河。
看到村口熟悉的柳树，亲切感马上在王大龙的心里涌了上来。
“大龙回来了。”一张笑脸出现在了王大龙的面前。
“满根哥。”王大龙招呼着，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站在王大龙面前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肩上扛了根手臂一般粗的竹子，脸色被日光晒得黑红。他一笑，两眼角全是皱纹，看样子，像是刚从田里回来。
这人叫王满根，比王大龙大了不少岁。不过，按着辈份，他和王大龙却是同辈。说起来，王满根和王大龙还是一个本家，只不过早就出了五服，已经离得有些远了。
据说整个王家河村里姓王的人，当年都是由一个祖上传下来的后代。当年为了避战火，王家老祖宗带着家人搬到了这里。年深月久，子孙繁衍，变成了一个大家族。后来，又有外姓人搬到村子里来住，王家河也就不全是姓王的人了。
不过，王家的族谱是有的，王大龙小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他和王满根两人都是振字辈，按着家谱上的名字，王大龙是王振藩，王满根是王振金。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家谱上的名字了，就连办户口和办身份证，不少人也用的是自己另外起的名字，像王大龙和王满根他们两个人，就都是这样。不过，在家谱上，王振藩和王拜金这两个名字，还依然保留着。其他王姓之人，也有不少这种情况。
王满根将肩头扛着的竹子朝后移了移，伸出一只手来，接过王大龙递过来的烟，没有吸，夹在耳朵上。
他笑呵呵问王大龙：“回来相亲？”
听王满根这样说，王大龙猜测着，他回来相亲这件事，村里应该有不少人知道了。他觉得他爹有些虚张声势，这事还没谱呢，太早说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觉得这事说不定是他娘说出去的。
王大龙笑着对王满根点点头，说道：“对，回来相亲。”
王满根笑呵呵对王大龙说道：“赶紧回去吧。我刚才见你爹买了酒菜，还叫了李士信，可能就是说你这件事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传统的结亲方式，在王家河这个小村子一直保存至今。直到今天，在王家河村民们日常生活中，媒人仍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李士信是李家村人，有一张伶牙利齿，能说会道。关键是他不说太虚的话。这附近几个村里的人，也都信得过他。他不常为别人作媒，但是他一出动，婚事通常都能成。
王大龙对李士信的印象不错，他几个远房堂哥的婚事，就是李士信促成的，现在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在王大龙小的时候，李士信到他家里做客，酒足饭馆之后，曾吐着满嘴的酒气，醉眼迷离，笑眯眯对王大龙说：“你小子以后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士信当年说过的话，可能会成真了。
第24章 你看怎么样
大龙对王满根说了一声“好”，就朝家里走去。
还没有进家门，王大龙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说笑声。除了他爹和他娘的声音，还有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王大龙心想，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声音应该就是李士信了。
王大龙推开院门，看到他爹和一个胖乎乎、面相十分和善的中年人说话，正是李士信。王大龙进了院，反手将院门关上，和他爹打招呼。“爹，我回来了。”
和他爹说完话，王大龙又冲李士信打招呼，说道：“叔，你也在。”说着话，王大龙从口袋里往外掏烟。
李士信笑呵呵说道：“大龙回来了，叔不抽烟。”
他伸出手，摆了摆，示意王大龙将烟拿回去。然后，他对王大龙他爹说道：“你瞧瞧这才几年没见，你家大龙就长成一表人材的模样了。要是在外面，他不说话，我都认不出来了。这孩子，从骨子里往外透着一股精神劲。”
李士信说着话，两只眼将王大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王大龙他爹说道：“光长个子，不长心眼。”
李士信笑道：“这孩子从外表一看就是个忠厚人，和老哥你一样。你们家家风好，出不了那种偷奸耍滑的人。”
王大龙说道：“叔，到屋里坐吧。”
王大龙他爹也说道：“走，老李，咱到屋里坐着说话。”
王大龙和李士信说着话，朝屋里走去。王大龙来到厨房，看到他娘正在忙着准备菜。他娘抬起头，看了王大龙一眼，说道：“回来了，路上还顺吧。”
王大龙“嗯”了一声，说道：“很顺。”他将烟和酒放到橱柜边上，将袖子卷了卷，洗过手，和他娘一起淘菜洗菜。
他娘问他：“你现在回来，你们那个老板王三春没有说什么话吧。你们那儿现在忙不忙？”
王大龙摇摇头，说道：“还好，我回来老板也没说什么。”
王三春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而且绿源农庄现在属王大龙所有，他是自己的老板。王三春，早已不是他的老板了。只是，这些话现在还没办法和他娘说。王大龙不愿意让他爹娘为这件事担心。等到农庄的事有了眉目，到时再和他们说也不迟。
王大龙他娘指了指炉子上正在冒蒸汽的水壶，对王大龙说道：“水开了，你到屋里沏茶，陪着你爹和你李叔他们说话。”
“好。”王大龙答应着，将水壶从炉子上拿下来，又将开水灌到暖瓶里。
王大龙灌了满满两瓶开水，他娘已经将茶杯洗好了。王大龙提了一只暖瓶，拿着三只茶杯，朝屋子里走去。
来到正屋，将茶沏好，王大龙又拿了糖果和瓜子，放在盘子里，端到李士信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他坐下来陪着说话。
李士信正和王大龙他爹说李翠的事，这是王大龙关心的事。他坐在旁边，支棱起耳朵，仔细倾听着。
“李翠这个姑娘呢，是我本家，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长的模样不用说了，老哥你也见过，齐齐整整。她和你家这个孩子的脾气差不多，话不多，心里有数，是个安生稳重的性子。不论是模样，还是心思，我看这两孩子都般配。”
李士信说着话，端起杯子来，吹了吹上面浮着的茶叶，轻轻喝了一口。
王大龙他爹皱着眉想了想，对李士信说道：“老李，我们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在村里就是个普通户。听说她在外面打了几年工，她眼光比一般人高，像我家这种普通户，她能不能看得上？”
李士信端着杯子，摇了摇头，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出去打工的多了，也不是说出去一趟，回来后眼光就都变高了。李翠她不是这种人。对了老哥，你家大龙的条件，我也和她家都说过了。大龙在庄园式酒店里当保安，月薪四千五，包吃包住，老板呢，对大龙也很看重。她妈听了倒没什么说的，看着很满意，不过她爸……”
“她爸怎么了？”王大龙他爹赶紧问道。
李士信放下杯子，说道：“她爸那个人，你也多少知道一些，不是个和气的性子，难缠。他说了，要是两孩子相亲相不上，就不说了。要是相上了，订亲的时候，礼金是五万，以后成亲，你们家至少还得再拿十万。少了这个数，他不答应。”
王大龙他爹没有任何犹豫，马上点头，说道：“这个钱你放心，我准备好了。我家里就大龙一个孩子，要是那姑娘合适，把家底掏出来娶她过门，我也没二话。我们家都三代单传了，到我这里，怎么说也得为大龙找个好媳妇，不说开枝散叶，至少得把香火续下去。”
王大龙他爹的观念很传统，他认为，给王大龙说媳妇这件事，不只与他和王大龙有关，也和王家老祖宗有关。这件事做不好，他没法向祖先交待。
这种观念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倒也不好说。像世界上的一些王室，对于家庭成员的婚姻之事，在观念上来说，好像比王大龙他爹更加保守。从表面上看，这种观念可能带有一些禁锢的成分在内。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又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责任感在内。
好也罢，不好也罢，反正王大龙他爹就是这么想的。
李士信笑道：“那好，这个话我算是传到了。现在大龙也回来了，李翠那头我也说过了，我看这样吧，要不明天……”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想了想，又改口说道：“后天吧，后天大龙到李翠家上门相亲，你看怎么样？”
王大龙他爹听到这里，知道事情已经开始有眉目了，脸上添了几分喜气，一口答应下来，说道：“好，老李，这事就这么定了。”
李士信起身要走，说道：“事说好了，那我回去了。”
王大龙他爹赶紧起身，拦住李士信，说道：“别走了，老李，今天咱哥俩喝两杯。”
王大龙说道：“叔，就在这里吃吧。”
这时，王大龙他娘也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说道：“他李叔，别走了，菜都准备好了。”
第25章 赶集
王大龙和他爹两个人作陪招待李士信。王大龙是个实诚性子，他爹虽然脾气有点急躁，骨子里也是个实诚性子。两个实诚性子凑一块，又都带着一番感谢的心思，敬起酒来，就不容李士信不喝。他们两人你敬完我敬，一杯又一杯，接连不断，让李士信颇有些应接不暇。
李士信知道，这是王家父子的好意，若是不接着，说不过去。他本来就贪杯，酒量也颇豪。刚开始他是来一杯喝一杯，不过，没上一会儿，他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王大龙他爹也看出来了，就停下手中的酒杯，招呼着李士信，说道：“老李，吃菜。你尝尝，这盘刚上桌的木须肉，是大龙他娘跟村里的厨子钱老三学的，你尝尝。”
李士信喷着酒气，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品了品，泛红的眼珠一瞪，说道：“好，做得好，我吃着比钱老三做的还好吃。嫂子手巧，你老哥有福气，哈哈。”
李士信说话的时候，舌头有些发硬，吐字比平时缓慢了不少。
王大龙看见李士信面前杯子里的水见了底，便拿起茶壶，给他续满了水。王大龙他爹招呼着李士信吃菜喝酒。李士信喝得一脸红光，王大龙他爹也是一脸喜气。
喝完酒，吃好饭，李士信迈步出屋，差点没摔倒。他喝得着实不少，走路都不稳当了。王大龙见了，紧走两步，上前扶着他，说道：“叔，慢着点。”
李士信一推王大龙，说道：“这……这点酒算什么？我那酒量你爹清楚，这点酒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他说着话，伸手在口袋里一阵乱摸，将摩托车钥匙掏出来，准备往摩托上锁孔上插。他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开摩托车？恐怕坐摩托车都坐不稳了！
王大龙他爹对王大龙说道：“你到南院老赵家，和你海涛哥说一下，让海涛开车送一下你李叔。”
王大龙点头答应，出家门朝南走，有个几十米远，就是赵海涛家了。
以前赵海涛他爹和王大龙他爹两个人合伙贩过两年煤，两人账算得清清楚楚，从没因为钱的事耍过心眼，闹过别扭。在村里合伙做生意，能做到这一步，还是挺不容易的。有些本家兄弟合伙做生意，为了一点钱，还会闹得脸红脖子粗，甚至反目成仇，不再来往。可是王大龙他爹和赵海涛他爹两个人合伙做了两年生意，反而将两家的关系越拉越近。
赵海涛有辆车，平时在城里帮人拉东西，有时也跑货拉拉。不过听说后来他又不跑货拉拉了，在干货批发市场专门给人家送货。有车就方便多了，他白天在县城帮人送货，晚上还能回家住。
王大龙去的时候，看到赵海涛正捧着玻璃杯子，坐在走廊底下喝茶。
“大龙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王大龙进院，赵海涛起身和他说话。
赵海涛的爹娘从屋里伸了伸头，看见是王大龙，也走到门口和他打招呼。王大龙和他们一家人寒暄了几句，说明了来意。
“李士信喝醉了？不容易呀！就他那酒量，一般人灌不醉他。”赵海涛眯着眼嘿嘿直笑。
他有一次和李士信喝酒，想把李士信灌倒，结果反而让李士信把他灌倒了。这事让赵海涛郁闷了好几天。现在听说李士信被王大龙父子灌倒了，他挺开心。
赵海涛将手里的杯子一放，和父母说了声，上车将车子发动，开着出了院门。王大龙跟在后面走出赵家，回到家里，和他爹一起将李士信扶上了赵海涛的车子。
王大龙他爹站在车窗旁边，对车子里的李士信说道：“老李，你先跟着海涛回去，明天一早我让大龙把摩托车给你送过去。”
李士信吐噜着嘴，说道：“送……不用，我自己来……拿。”
赵海涛说道：“不用那么麻烦！要我说，现在把摩托车放在后面，一起送过去。不然明天大龙骑着摩托车送去，他回来怎么办？好几里路呢。王叔，你说呢？”
王大龙他爹一想，也对。
赵海涛下车，帮着王大龙他爹和王大龙一起，将李士信的摩托装上车。天色暗了下来，李海涛打开车灯，明晃晃的灯柱照着前面的路，亮堂堂一片。他将车子启动，朝村外驶去。
次日一早，王大龙刚睁开眼，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刷刷刷的声音。不用看他就知道，那是他爹在扫院子。这是从老辈儿传下来的习惯，王大龙记得有个文绉绉的说法，叫做“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这个习惯到他爹这里还保留着。不只是他爹，王大龙以前在家也有这个习惯。不过后来他去城里打工当保安，用不着早上起来扫院子之后，就慢慢把这个习惯忘了。
王大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穿好衣服，到外面帮着他爹洒水扫院子。
他爹握着扫把并没有撒手，对王大龙说道：“不用你扫，你赶紧去洗脸刷牙，一会跟我去赶集。”
时间还早，才六点来钟，赶完集回来，也不耽误吃早饭。
王大龙点点头，待他收拾好之后，他爹也将院子扫好了。和王大龙他娘打了个招呼，两人就朝集市上走去。
这里逢五有集，集市离他家不远，就在王家河村外干涸的河床上。本来家里有辆电动车，不过一来到村外河床里赶集，有沟有坎，骑着不方便，二来也不远，他爹没让骑。
两人来到集市上的时候，见到不少商贩已经支好了摊子。有卖肉的，卖油条的，卖羊肉汤的，卖烧饼油饼，还有一些摆地摊卖青菜的。一些卖日用品的小贩，直接开着车来。车子停在边上，打开车子后面的拖斗，将商品摆在上面，用一个小录音机吆喝着卖。
晨雾还没有从河边树林的林梢上完全散去，小吃摊位上的油烟和水蒸汽已经升腾起来，笼罩在集市上空。
集市上很热闹，声音嘈杂，人来人往。有讨价还价的，有驻足观望的，有见了熟人打招呼的，还坐在小吃摊位上“呼噜呼噜”吃早饭的。
第26章 集上遇熟人
“老王，老王。”
一个声音突然从王大龙身后传了过来。那声音之中透着惊喜，还略带着几分嘶哑和苍老感觉。王大龙转过头来，看到了一张皱纹纵横的苍老面颊，正当中一颗鼻头有些发红，双眼混浊，却满含笑意。
这人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王大龙一愣。
“老王。”那人又叫了一声。
这次王大龙看清楚了，那人是在叫他爹。王大龙他爹也听到了，转过身来，冲着那人仔细瞧了两眼，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是……”
“徐运昌，我是老昌。”那人急切地冲着王大龙他爹说道。他笑呵呵说着话，撩起围裙擦了擦手。
这时，王大龙才注意到，那人站在一个羊肉汤摊位旁。
他身边就是热气腾腾的羊汤锅，咕嘟咕嘟直冒泡，香气四溢。在羊汤锅旁边上的案子上，放着几个不锈钢托盘，里面分别放着切碎的葱花、羊肉、羊杂、香菜，都用透气的稀布罩着。案子上还有一个塑料盒子，里面装了半盒红彤彤的辣椒油。挨着案子放了一个小桌子，上面有个铝锅，里面是煮熟的大块羊肉和羊杂。
看来，他是在摆摊卖羊肉汤。
王大龙觉得他看着有些眼熟，名字听着也耳熟，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这时，王大龙他爹已经认出了那人。
王大龙他爹脸上现出惊喜的笑容，冲那人连声叫道：“你是老昌，徐运昌？你真是老昌？哎呀，这都多少年没见面了！”
说着话，王大龙他爹快步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过去。
徐运昌接过烟来，夹在手上，表情有些复杂，带着感慨的语气对王大龙他爹说道：“是呀，得有十六七年了吧！那回还是咱们俩一起到镇上卖粮食，后来就再没见过面。这一转眼，就是十几年呀！”
王大龙他爹自己抽出一支烟，噙在嘴上，拿出打火机，先给除运昌点着了烟，然后将自己嘴上的烟也点着。他猛抽了一口，吐出来一股青烟，问徐运昌：“这些年你去哪了？听人说你到外边做生意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运昌摆摆手，有些尴尬地笑道：“做什么生意，不过是瞎混！回来十几天了……”
他看到站在边上的王大龙，眨眨眼，问王大龙他爹：“这是你家……大龙？”
王大龙他爹笑道：“是大龙。大龙，叫叔。”
王大龙老老实实叫道：“叔。”
徐运昌笑呵呵地应了一声，说道：“我那次去你家，大龙还是个挎着书包的小学生。这一晃都长成大人了！太快了，太快了！”语气之中，满是感叹。
王大龙他爹说道：“孩子就这样，风一吹就见长。不像我们，几十年下来，也变不了多少。不过老昌，你的模样变了不少。”
徐运昌点点头，轻轻叹口气，说道：“是呀，我这些年……唉，一句两句说不完。”说着话，他将脸上聚在一起的皱纹一收，重又显出一副笑脸，对王大龙他爹说道：“你俩赶集，还没吃饭吧。来，喝两碗羊肉汤，填填肚子，暖暖胃。”
王大龙他爹摆手说道：“不了，赶完集回家吃饭。你嫂子在家里都做好饭了，等着我们回去吃呢。”
徐运昌拉着王大龙他爹的袖子，说道：“在我这里吃了再说，吃完你再给嫂子带回去一份，让她也尝尝我老昌的羊肉汤，看味道合不合口。”
他很热情，扯着王大龙他爹的袖子不放。王大龙他爹没办法，就对王大龙说道：“那咱俩就在你叔这里喝碗羊肉汤再说。”
王大龙点点头，说：“好。”
别的话，王大龙也没说什么。
一来他对徐运昌的印象有些模糊，不是太熟悉，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二来这是他爹的老朋友，长辈们叙话，不问他，他不好插嘴。
徐运昌端来两碗羊肉汤，里面的肉堆得小山一样，肉多汤少，显见得这是他对王大龙父子的一份心意。
羊肉汤不错，香浓可口，羊肉也煮得透，味都入到肉里了，吃起来口齿留香。不论是口感，还是味道，王大龙觉得徐运昌做的羊肉汤，都比绿原城里有些自称老字号的羊肉汤好喝。
两人正喝着羊肉汤，徐运昌又从旁边摊上买了几个烧饼，放在小竹框里拿了过来。
集上的人还不太多，喝羊肉汤的人也不多，徐运昌不怎么忙，就坐在边上，和王大龙他爹说话。
“大龙是还在上学，还是工作了？”徐运昌问道。
王大龙他爹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大龙，笑呵呵对徐运昌说道：“早就不上学了，在城里当保安。”
“那不错，不错。”徐运昌搓搓手，看着王大龙笑道。
“成家了没有？”徐运昌又问道。
王大龙他爹说道：“还没有。这次他请假回来，就是为了相亲，明天和人家见面。”
“是吗？”徐运昌眼神一亮，冲着王大龙连连点头，说道：“这可是好事。你家大龙一表人才，我看准能相得中。”
王大龙他爹笑道：“相了再说吧。”
喝完羊肉汤起身的时候，徐运昌又用塑料快餐圆盒装了一份羊肉汤，一定要王大龙他爹带回去，给王大龙他娘喝。王大龙他爹推辞不掉，只好接过来。这时，喝羊肉汤的人渐渐多了，徐运昌也忙了起来。王大龙和他爹两人辞别徐运昌，朝集市里边走去。
王大龙问他爹徐运昌是谁，王大龙他爹说道：“他是徐家寨人，十几年前因为一时冲动出头，惹了事，把家底都赔光了，差点没坐牢。那回卖粮食，我在镇上碰见他，听他说，他想出去做生意，卖粮食是为了凑钱，我就把咱家卖粮食那份钱给他使了。他人有些冲动，心肠不坏，小时候还帮过我。后来过了几年，他托人把钱捎到咱家，还上了。这十几年没见，他模样变了不少，看上去，性子也磨没了。”
王大龙他爹说着话，很是感叹。
第27章 肉铺
“到前面买几斤肉去。”王大龙他爹将手抬起来，指着几十米开外的一个肉摊，对王大龙说道。
王大龙说了声“好”，提着羊肉汤，跟在他爹身后，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肉摊走去。
肉摊不在集市的中间，而是在集市的另外一头。摊子周围没有人，看上去很冷落，没生意。
这个肉摊不是一个临时的摊位，外面是肉摊，里面是铺子。肉铺老板林双喜平时不在外面摆摊，只在铺子里卖肉。今天有集市，他将摊子支在路边，是想着多做几笔生意。
王大龙跟着他爹走到摊子前，看到有一个胳膊粗的铁架子，像个一人来高的单杠在路边放着。两个杠脚上堆着青石，保持稳定。架子上挂着几个明晃晃的铁钩子，钩子上面是红鲜鲜的几块生肉。
一个身体粗壮、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站在肉架边，正朝集市上张望。他就是肉铺老板林双喜。今天这趟集，生意不怎么好，没几个人来买肉，林双喜等了好一会儿，心里觉得有些闷，正准备将肉架撤了。
王大龙他爹来到肉架前，站住了，说道：“双喜，我买几斤精肉。”
林双喜一见来生意了，马上有了精神。他从上衣口袋里掏了烟来，从中抽了一支，递给王大龙他爹，笑道：“老王叔，可有日子没见你了，到哪儿发财去了？”
王大龙他爹接过烟来，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好烟。”
他将烟夹到耳朵上，笑着对林双喜说道：“我发什么财？都知道双喜你是个大财主，这要发财也是你发。”
林双喜笑道：“看你说的，我就是个卖肉的，还财主？你笑话我！要几斤肉？你看这块可以不？”
林双喜说着话，将手里夹着的烟噙在嘴上，顺手从身边的框子里，拿起一柄背厚刃薄的砍骨刀，对着架子上的一块肉比划着。
王大龙他爹凑上去看了看，摇摇头，说道：“这块好像不太新鲜。”
“嗯，新鲜着呢，这可是块好精肉。不过要我说，还是五花肉吃着香。”林双喜将砍骨刀交到左手，又将烟从嘴里拿下来，弹了弹烟灰。
王大龙他爹一指边上的王大龙，对林双喜说道：“明天你大龙兄弟相亲，我来买几斤好肉准备着，招待人用。”
“哟，这是大龙兄弟？你看我这个眼，真不好使。来，兄弟，抽根烟。”林双喜说着话，将砍骨刀放回框子里，伸手又将上衣口袋里的香烟拿出来。他从盒里摸出来一根，朝着王大龙递过来。
王大龙笑着摆摆手，说：“不用了，我不抽烟。”
林双喜将那根烟朝王大龙手里一塞，说道：“抽一根吧，出门在外，烟是敲门砖。看兄弟这样，也是在外面闯荡的。”
他使劲塞，王大龙不好意思不接，说：“谢谢双喜哥。”
林双喜冲着王大龙一笑，说：“这兄弟真客气。”
他转过脸去，对王大龙他爹说：“铺子里有今天刚到的鲜肉，还热乎着呢，送来没有二十分钟。你想要，到铺子里看看去。”
王大龙他爹点点头，说道“好。”。
他跟着林双喜朝铺子里走去。王大龙将那支烟装到口袋里，跟在他爹身后，也进了肉铺。
肉铺的两扇门只开了一扇，里面的灯没有开，从窗户和门口透进来的光线并不充足，再加上屋子又深，就显得有些黑暗。
屋子正当中摆着一张肉案，上面放着两扇猪肉，还丢着好几根剔过了肉的骨头。剔骨刀、切肉刀、剁骨刀，在案子一角放着。屋子里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气氛有些怪异。
林双喜走到肉案前，停下来，转过脸，笑着对王大龙他爹说道：“你看看，这些肉新鲜得很，你看中那一块，我给你切哪一块。”
他说话的时候，呲着牙笑。从窗户外透过来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一块黑，一块亮，这让他的脸显得有些斑驳，也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尽管眼前肉案上放着的都是猪肉，两扇猪肉上面的蓝色检疫章清晰可辨，可是王大龙还是莫名有一种进了黑店的感觉。
……
“客官，里边请，想吃什么包子？肉包子两盘？好哩，您稍等。”店小二一溜烟跑进后厨，端来热气腾腾的两笼包子。
客人拿起包子刚啃没两口，突然硌到了牙，停下来掰开包子一看，赫然是一颗牙齿。
“小二，你们……你们这是什么肉？”
店小二一脸狞笑，走过来，嘿嘿笑着对客人说道：“你都知道了？实不想瞒，我们这是黑店。你吃的，正是以前客人的肉。今天，你也得留下来，谁让你发现了呢。嘿嘿，嘿嘿，嘿嘿。”
客人急忙起身，转回头，却发现门已被关上。几个狞笑着的伙计，正慢慢包围过来。
……
“大龙，想什么呢？你提着肉，我好拿钱。”
王大龙他爹的声音将王大龙惊醒。王大龙回过神来，从他爹手里接过来称好的几斤肉，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肉铺的门。
门并没有关上，开得好好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屋子里，门口阳光灿烂。
王大龙他爹付过钱，和王大龙两人离开肉摊，又朝集市里面挤去。
林双喜掸了掸手里的两张新钞，将钱丢到钱盒里，噙着烟走到门口。看着王大龙父子两人的背影，他暗自琢磨：老王家这小子怎么跟个书呆子似的？看这模样，跟个面瓜一样，估计在外面也没闯荡出什么名堂！
只是，这是别人家的事，他懒得再琢磨。他不过是这么一想，马上就将这事丢到了脑后。
当然，这个事情得两说。如果王大龙在外面混出了名堂，或富或贵，那么，纵然是别人家的事，林双喜也必然会好好琢磨一番。
只不过，现在王大龙这个普普通通的模样，压根不能让他关注。
王大龙父子二人又在集上买了些青菜、干货，还买了一条鱼，朝家里走去。
路过徐运昌摊位的时候，喝羊肉汤的人多，生意忙，徐运昌没看见他们。王大龙他爹也没有打扰徐运昌做生意，就走过去了。
第28章 明天你有事没有
两人回到家里，见早饭已经做好了。粥还在锅里，菜则盛到了盘子里。一盘拌罗卜丝，一盘炒豆腐，在灶台上放着，都拿玻璃罩盖好了。煮好的鸡蛋放在一个盘子里，上面的水渍已经干了。几个包子是昨天剩下的，在锅里重新蒸了一下，热气腾腾，又暄又软。
王大龙他娘走上前来，将菜和鱼肉接过去放好。她见王大龙手里拎着一个快餐盒，沉甸甸，还透出了羊肉的香味。
她问王大龙：“这是什么？”
王大龙说道：“羊肉汤。”
王大龙他娘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买羊肉汤了？”
王大龙他爹正弯着腰洗脸洗手，听到这个话，直起身来，对王大龙他娘说道：“我在集市碰到老昌了。他在卖羊肉汤，非让我和大龙喝。喝完还不算，他又盛了一份，说是拿回来让你尝尝。”
“是徐老昌？他不是到外地去了？去了得有十好几年了吧。”王大龙他娘有些惊讶。
王大龙他爹拿毛巾擦着脸，说道：“可不是，十六七年了！碰面说了一会儿话，他说刚回来十几天。老昌看着人变老了，性子也绵了，不过那股子实在劲，我看着和以前还差不多。”
“老昌也不小了，比你小不了几岁，也有五十几了。”王大龙他娘话里带着感慨。
她对王大龙他爹说：“你们俩喝过羊肉汤了，那早饭还吃不吃了？不吃的话，稀饭我就不盛了，菜先放到冰箱里。”
说着话，她从王大龙手里接过羊肉汤，转身朝厨房走去。
王大龙他爹擦完脸，将毛巾朝脸盆架上一搭，冲着王大龙他娘说道：“吃。走了一会儿，这肚子又有些空了。你就喝那碗羊肉汤吧，我再喝点粥。大龙，你呢？”
他扭脸，看着王大龙。
王大龙说道：“我也喝点粥。”
王大龙他娘在厨房里说道：“那好，我来盛。大龙，你把桌子放到院子里。”
不一会儿，桌子已经摆好，菜、粥、包子也摆上了桌。三人围着桌子吃饭，一边吃，一边商量着请谁来帮忙。
商量了一下，王大龙他爹说道：“和山虎说一下吧！他有车，咱两家又是本家，这个忙他帮得上。”
王大龙他娘犹豫了一下，说：“山虎这孩子倒是没事，就是他爹……”
“他爹怎么了？我叫他一声大哥，那是尊重他，认他这个本家。不是说，我叫他一声大哥，就得什么事都依着他。他做事不讲理，那我也不能像个哑巴一样，连个屁都不放。”王大龙他爹说着话，脖子上的青筋微微一抖。
看得出来，他话里带着气。
这中间的事，王大龙知道。
王山虎和王大龙两家是本家，虽然已经离得有些远了，不过，终究是同族同姓。以前，两家也常来常往。
两家的地挨着。有一回王山虎他爹在整田的时候，多占了王大龙家一垄地。等到王大龙他爹发现的时候，连种子都撒上了。
王大龙他爹去说，王山虎他爹还不认。
王大龙他爹一气之下，指着那一垄地说，这一垄地的收成归他家，谁都不能动。王山虎他爹自然不干，于是两人就吵了起来，差点没动手。
后来村委会介入，重新丈量了一下，确实是王山虎他爹没理，多占了王大龙家一垄地。王山虎他爹认了栽，弄得挺没面子。从此以后，他就没和王大龙他爹再说过话。
这是长辈们之间的事情，王大龙和王山虎不好掺和。不过，这对他们两个人的影响倒也不是太大。平时见了面，两人还会打招呼说话，有时还会在一起喝酒。
现在王大龙他爹说，让王山虎来帮忙，王大龙和他娘一样，隐隐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妥当。王山虎他爹的性子也挺拗的，恐怕他不会答应。
王大龙他娘微微叹口气，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们俩有过节，就算是山虎想来帮忙，只怕他爹也会拦着。”
王大龙他爹将筷子一放，说道：“你不懂，我这是给他一个台阶。”
“什么意思？”王大龙他娘眼神有些迷茫。
王大龙也觉得有点弄不懂，他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明明是找人家帮忙，怎么反而说，是给人家一个台阶？
王大龙他爹说道：“以前的事，我没错，是山虎他爹错了。这一回，我让山虎来帮忙，是给他爹一个台阶。他爹愿意下，就接着，这个事过了以后，咱承他家一个人情，念他一个好，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咱们两家还来往。要是他爹不愿意下这个台阶，那咱也不求他。反正以前的事，是他错在前，我心里是一点亏心的地方都没有，随便他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王大龙懂他爹的意思了。
王大龙发现，上了一点岁数之后，他爹的脾气不像以前那样倔强了。以前他爹认准的事，那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现在还好，有时，他还能稍微拐一点弯了。
王大龙他娘也懂了。
她说道：“那好吧！大龙，你去和山虎说说，看他能不能来。”
王大龙点头答应。吃过早饭，他离开家，朝王山虎家走去。
王山虎在门外洗车，他爹坐在门楼底下，用一个蔑刀在削竹片。看到王大龙来了，王山虎停下来，笑道：“大龙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大龙掏烟，递给王山虎一支，说道：“昨天刚回来。”
他走到王山虎他爹的面前，递过去一支烟，说道：“大伯，来，抽一支。”
王山虎他爹翻翻眼皮，瞅了一眼王大龙，“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回来了。”说着话，他将篾刀放下，拍拍手，从王大龙手里将烟接过来。
王大龙说道：“对，昨天刚回来。”
“大龙，听说你这次回来，是准备相亲？”王山虎问。
王大龙点点头，对王山虎说道：“没错。对了，山虎，明天你有事没有？”
“没事！”王山虎回答得很干脆。
他猜到了王大龙的来意。
第29章 那件事就算了吧
王大龙知道山虎的意思，他说道：“那我明天请你帮个忙。”
王山虎问他：“是相亲的事吧？”
王大龙笑着说道：“你猜得真准。我明天去相亲，我爹说，让我来和你说一下，明天借你的车用用。”
“没问题！哪村的？”王山虎将擦车巾丢到盆里，笑着问道。
王大龙说道：“李家屯的。”
“谁呀？以前李家屯有咱好几个同学，说不定我还认识呢。”王山虎说道。
这时，王山虎他爹咳嗽了一声。
“山虎，你明天不是约了李老板，送他到市里去吗？”王山虎他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王山虎转过脸，对他爹说道：“不是明天，是后天。爹，你记错了。”
“咳……”王山虎他爹又是一声咳嗽，想说什么，可是翻着眼看了看王大龙，并没开口。
王大龙说道：“我爹专门交待，让我来找山虎帮忙。他说咱们两家人是本家，应该先找山虎问问。要是山虎忙不开，再说别家。”
听到这个话，王山虎他爹瞟了王大龙一眼。
王山虎笑道：“我就知道，我五叔不会和我见外。”
他伸出手来，拍了拍王大龙的肩膀，说道：“那就这样说了，明天我在家等着，你来叫我。”
王大龙说道：“好。对了，山虎，一会儿到我家里吃饭去。”
王山虎摆摆手，说道：“不用了，咱们两家还客气个啥。你回去和我五叔说，这个事，包在我身上了。”
王大龙又和山虎说了几句话，辞别了他们父子俩，朝家里走去。
等到王大龙走开，王山虎他爹从矮凳子上站起来，说道：“他还知道咱们两家是本家？说得倒好听！”
王山虎说道：“爹，以前的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这回五叔专门让大龙来找我，我看，以前的事……就算了吧。”
“算个屁！你个二百五，人家这是来耍你呢！光说一句‘本家’，就说个漂亮话，连个糖豆都不给，就能把你糊弄住了？”
王大龙他爹气呼呼地将手里的蔑刀丢下，转身朝院子里走去。走到院子里，他拿起早就泡好的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王山虎跟着走到院子里，对他爹说道：“要我说，五叔今天让大龙来找我，像是想和咱家和解的意思。”
“耍人呢！还和解！你糊涂，你爹可不糊涂。”王山虎他爹放下茶杯，冷着脸说道。
王山虎摇摇头，说道：“五叔不是那样的人！”
王山虎他爹听了这个话，没哼声。
确实，正像王山虎所说，村里人都知道王大龙他爹性子直，脾气倔，年轻的时候，性子还有点暴躁。不过，说到坑人害人蒙人的事，和王大龙他爹不沾边。但是，以前发生的事，让王山虎他爹总觉得心里有个弯，拐不过去。
刚才王大龙来借车，说那番话，王山虎他爹的心里，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几分善意。
可是以前那件事……唉，伤人哪！
一想到以前那件事，王山虎他爹的心里就又来了气。
王山虎见他爹不吭声，说道：“那我明天就去帮大龙相亲去了。”
“不准去！”王山虎他爹说道。
王山虎有点无奈，对他爹说道：“不是都说好了？我都答应大龙了。”
他就怕他爹来这一招。
王山虎他爹没好气地说道：“答应了又能怎么样？你随便找个借口把这个事打发了！想用咱家的车，当我老糊涂了？以前的事，我还没忘呢！”
以前的事，是他爹不对，王山虎心里很清楚。但是这个话，他又不能说出口。
王山虎有点没辙。
王山虎想了想，觉得只有赶紧去和王大龙说一声，让王大龙找别人家的车用，免得耽误了他明天相亲的事。
王山虎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转回身，走到他爹面前，说道：“爹，我想和你说件事。”
他爹问道：“什么事？”
“我……”王山虎顿了一下，又说道“柳河湾有我一个女同学，我们……一直都有来往。”
他爹一听，眼神一亮，笑容马上出现在了脸上。
他赶紧问王山虎：“你们现在还有来往？”
王山虎点点头，说道：“有。”
王山虎他爹又问道：“那你们到哪一步了？”
王山虎说道：“前几天，我和她见了一面，说到了提亲的事。”
王山虎他爹眉开眼笑，十分干脆地说道：“这好办，你说说是柳河湾哪一家，我马上找人去说。我看，还是找李士信说这个事。李士信这个人，我信得过。”
他爹正在盘算着，怎样向女方提亲，却听王山虎又说道：“我那个同学，是我五婶的娘家侄女。”
“谁？”王山虎他爹一愣。
王山虎说道：“就是大龙他娘，我五婶。”
这话让王山虎他爹有些意外。
他眯着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怎么会是他家亲戚？”
他儿子的同学，他未来的媳妇，是王大龙他娘家的本家侄女。王大龙他娘倒还好说，是个和善的人，可是王大龙他爹和他有过节。这万一王大龙他爹在中间不说什么好话，那岂不是有可能将他儿子的婚事给搅黄了？
这个事，不得不防哪！
王山虎他爹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王山虎一看他爹在发愣，知道这个话起作用了。
王山虎说道：“爹，就算是为了我，为了咱家以后娶媳妇，你和五叔以前那件事……就算了吧，好不好？”
王山虎他爹沉默了一会儿，微微轻叹，点点头，没说话。
他同意了！
王山虎说道：“那我明天就帮大龙相亲去了。”
他爹又一次点了点头。
王大龙回到家里，和他爹说，山虎同意明天借车。
“山虎他爹呢？没说什么？”王大龙他爹问道。
王大龙说道：“没说什么。”
王大龙他爹想了想，又对王大龙说道：“到中午的时候，要是山虎还没变卦，你去他家，叫山虎来咱家吃饭。”
王大龙他娘说道：“把山虎他爹也叫上。”
王大龙点点头，说道：“好。”
第30章 我去叫
刚刚十点半，王大龙他娘就下厨做菜做饭了。王大龙他爹看看表，对王大龙说道：“你去山虎家，叫他俩来吃饭。”王大龙答应一声，出了家门，朝山虎家走去。
王大龙他娘在厨房里问：“他爹，我记着山虎他们爷俩都不吃辣，是不是？”王大龙他爹说道：“不是不吃辣，是吃得少。你今天做菜，少放点辣。”王大龙他娘答应了一声，便又忙了起来。滋啦啦，厨房里传来爆锅的声音，一阵香味传了出来。
王大龙他爹将自己收藏的一缸龙井茶叶拿出来，洗了几个玻璃杯，烧上一壶开水，准备等会儿泡茶。然后，他又把王大龙买的烟拿出来两盒，丢在茶几上。想了想，他又抓了一把瓜子，一把糖果，放在一个盘子里，也放在茶几上。做好这些之后，他把王大龙买给他的二锅头拿出来两瓶，放在一边。他记得，以前两家还来往的时候，王山虎他爹也喜欢喝二锅头，说是喝着来劲。
王大龙出了家门，走到赵海涛家的山墙外面，和赵海涛迎面碰上了。
“哪去呀，大龙？”赵海涛问。
王大龙指了指右边，说：“到山虎家去。你今天没去县城拉货？”
赵海涛说道：“没有。这段时间干货市场的事也不多，我想着到市里看看去。听说在市里光跑货拉拉，一个月至少都有五六千块。有空了，还能帮菜市场那些贩子送送菜。弄得好了，一个月有一万多块的收入呢。”
王大龙说道：“那不错，这个收入比较可观。”
赵海涛略带几分犹豫，说道：“就是离家远了，晚上不能回来，还得在那里找房子住，比较麻烦。”说到这里，他又问王大龙：“你到山虎家干什么去？你们两家不是不来往吗？”
王大龙笑道：“谁说不来往？我们是本家，比一般人还亲上几分呢。我去山虎家借山虎的车用用，明天去相亲。对了，昨晚你送李士信回去，他没什么事吧。”
赵海涛笑道：“能有什么事？老李真能喝！都醉成那样了，到他家里，他还拉着我不放，非得让他老婆炒几个菜，和我再喝两杯。我说我得开车，不能喝酒，他老婆也在一边劝，好说歹说，好不容易从他家里出来。”
扑棱棱，几只鸽子从赵海涛家的房顶上飞起来，冲向蓝天，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几个黑点。这几个鸽子是赵海涛家里养的。去年赵海涛见城里有些餐馆卖鸽子汤，生意很好。他琢磨着养些鸽子，拿到城里去卖，肯定好卖。当时他还和王大龙说过，要是做大了，准备垄断这一块的市场，当一个鸽子大王。到时候，王大龙可以给他帮忙，到养殖场当副经理。
结果，这个话说他得有些早了。那些餐馆的鸽子有专门的供应渠道，而且需求量也一般。赵海涛的鸽子养殖事业刚刚开了个头，就结束了。他的雄心壮志和豪言壮语，也随之烟消云散。不过，鸽子倒是留下了几只，他一直养着。
后来，他买了一辆车拉货，生意还不错，就渐渐养鸽子这件事忘在了脑后。要不是看见这几只鸽子，王大龙也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我叫山虎和他爹到家里吃饭。海涛，你要是没事，也一块去吧。”王大龙说道。
赵海涛笑道：“我不去，我还有事呢。”
和赵海涛说了几句话，王大龙又朝王山虎家走去。到王山虎家里的时候，王大龙看到山虎娘正在洗菜，像是准备做午饭。王大龙左右看了看，没看到王山虎父子俩。
王大龙问道：“大娘，山虎和我大伯呢？”
“山虎去加油去了，你大伯到外面和人打牌去了。大龙，屋里坐。”王山虎他娘将手里的菜放下，说道。
王大龙说道：“不了，大娘。我爹让我来，叫山虎和我大伯去家里喝酒。大娘，你别做饭了，一块去吃吧。”
王山虎他娘已经知道了早上王大龙来借车的事，也知道了山虎他爹同意了这件事。对于此，她是乐见其成。
一方面，她和山虎他爹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想着未来的儿媳妇和王大龙家是亲戚，在媳妇没过门之前，怎么着也得想办法维护好和王大龙一家的关系；另一方面，她也知道王大龙的父母不是不讲理的人，为了以前那件事，弄得原本好好的两家人一直不说话，她心里也觉得别扭。现在王大龙来叫山虎父子去他家喝酒，这是两家重归于好的好机会。
她心里很愿意让山虎父子去王大龙家吃饭，不过，谦让的话还是得说。这是个礼数，不说，会让人家说起来笑话。
王山虎他娘说道：“不用了，大龙，我马上就做饭了，你也在这里吃吧。”
王大龙说道：“我来的时候，我娘在家里已经做菜了。我估计着，现在差不多都做好了。大娘，你别做饭了，和我大伯、山虎一起去我家吃吧。”
王山虎他娘站起来，伸手捶了捶自己后背，笑眯眯对王大龙说：“我不去了。菜、饭都有，米都蒸上了，我随便做些吃就好了。你说你爹你娘也太见外了，想用山虎的车就用吧，咱们两家又不是别人。”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发动车的声音，王山虎开着车回来了。刚才，他去加了一箱油。要是以前，他爹估计得说话。别人家用车，还让他自己加油，王山虎他爹会觉得亏了。不过这一次，他爹并没说什么。
王山虎一拉车门，从车里出来，看到王大龙在院子里站着，已经猜到了王大龙的来意。
王山虎还没有走进院子，王大龙院就过来对他说道：“山虎，到我家喝酒去。大伯在谁家打牌？咱俩去叫一下。”
王山虎笑道：“不用了吧，我娘都在做饭了。”
王大龙说道：“大伯在谁家打牌？你我和说，我去叫。”
王山虎说道：“好像是在李二毛家里。”
“我去叫。”王大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