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在等什么？
出手的只有黄仲郎、黄季郎两兄弟。
黄季郎因为有李疏鸿的口封，所以实力已达天人合一巅峰，甚至单论根基修为，他要比他哥哥更强。
但因这根基修为并非是勤练苦修而来，所以他运用并不纯熟，哪怕与黄仲郎联手一时半会儿亦无法拿下那人。
不过那人左支右绌之下已渐渐不支。
他一咬牙硬吃了黄仲郎一掌，尔后倒飞而出！
而他飞的方向正是李疏鸿这边！
“哈哈！‘云烟无常’！没想到吧！你中技啦！”
他狂笑着借反作用力冲向昭阳。
陆霜马上拦在昭阳面前一拳轰出！
不过她却打空了！因为对方的目的压根不是昭阳！
那老鬼不可思议的在半空中一个加速变向,直接冲到李疏鸿身后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掐着他喉咙，尔后三角眼中得意非常，“都别过来！否则我就宰了这小子！”
黄仲郎等人一愣，全都下意识停住脚步。
酆都老鬼见他们果然忌惮，于是老神在在嘲讽道：“任你们人多势众又如何？还不是上了老子的当！”
他身高只到李疏鸿肩膀，于是他只能仰起头用那双三角眼恶狠狠盯着李疏鸿俊逸的侧脸，“小子，刚才就是你说要围攻我是吧？”
李疏鸿反问道：“我等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来此针对我等？”
酆都老鬼狞笑道：“少废话！交出秘籍！”
李疏鸿若有所思，“秘籍......我若说不呢。”
“那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酆都老鬼舔舔嘴唇，“你小子长得还挺俊俏嘛......”
李疏鸿菊花一紧，脑海中霎时间浮现出那首经典歌曲《Y.M.C.A》的曲调。
他差点儿脱口而出“不可以呀，你不可以呀”的台词。
幸好他听到对方后半句话才忍住。
“......不知道给你这帅气的脸蛋儿划上几道......你感觉如何呀？”
“......”李疏鸿本想再陪他玩玩，但忽然看到昭阳等人都在，为了维持自己绝世高手的风范，他还是放弃了搞耍。
“请便，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李疏鸿淡淡道：“不过你要注意，无论你做什么都会死。伤害我会死，不伤害我也会死，眨眼睛会死，说话会死，松开手会死，脚下动一步也会死......请尽情尝试。”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但不知为何，酆都老鬼听到之后却觉得毛骨悚然,就仿佛他说的不是威胁，而是不变的事实。
酆都老鬼犹豫了。
他那双三角小眼扫过黄仲郎等人,他不敢赌。
若真正重要的是那个观之便十分尊贵的女娃，那这青年便是个烫手山芋。
不过说不定他说的都是假的。
他其实十分重要，以他做人质的话那些人都会投鼠忌器。
但酆都老鬼不敢赌。
若赌输他必死无疑。
现如今只能拖，幸好他还有后手。
只要那些援军赶到，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有所动作，气氛一时僵持起来。
“怎么不说话？”李疏鸿声音依旧平静，“你在等什么？”
酆都老鬼一言不发，直到他听到破庙外的嘈杂呼喝声。
他面上一喜，哈哈大笑，“老子在等什么？老子在等人来！比人多是吧？一会儿就让你们看看谁人多！”
但下一刻，他便听到庙外此起彼伏的惨叫痛呼叫骂声。
“他妈谁放的陷阱？！”
“小心！有毒！”
“啊啊啊！！！我的眼睛！！！”
“我的腿！！！”
酆都老鬼额头冷汗直流，李疏鸿稍微一运劲便把他震飞出去。
“噗哇——！”
酆都老鬼后背重重砸在墙上尔后滑落，他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李疏鸿居高临下看着他，他的脸藏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你在等援兵，那你觉得我在等什么？”
酆都老鬼三角眼瞪得溜圆，那里面满是惊惧，“你早就知道我有援军！”
“像你这么蠢的废物确实少见。”李疏鸿好整以暇道，“说吧，什么秘籍，谁传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
酆都老鬼反问道：“我若说了你会放我走？”
李疏鸿笑道：“你猜。”
酆都老鬼额头冒出冷汗，他脸色阴晴不定。
他知道自己若不说的话必死无疑。
但说的话......对方会放过他吗？
这青年太过可怕了。
他陷入两难境地。
这时，破庙大门忽然被人撞开，从屋外冲进来七八个黑衣人，这些人几乎人人带伤。
“我草你......呃？！”
看到屋里五十多人虎视眈眈看着他们，而地上还半躺着吐血不止的酆都老鬼，这七八人中为首的那个大胡子忽然回身骂道：“我草你们大爷！没看人家在这儿休息吗！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人家！人家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呐！全他妈给老子滚！”
说罢他连踢带打的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尔后满脸讪笑着退了出去，顺便还把破庙那半扇破木门给小心关上了。
酆都老鬼：“......”
“呵，这就是你的援军？”李疏鸿回头吩咐道，“追上去，除了那个大胡子抓回来之外其他都杀了。”
陆霜跟阎铁柱没动，他们俩要保护昭阳。
黄家那两个狐狸精兄弟则毫不犹豫就追了出去。
两位天人合一境界的一流高手追杀几个受伤中毒的家伙，足够了。
“我说！我全都说！！！”
眼看那两人追了出去，酆都老鬼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知道以那大胡子的圆滑程度，他若被抓回来肯定什么都会说。
到时候自己就真的死定了！
所以他现在没得选！
“消息是百花宫放出来的！她们说你身上有能窥探到先天之上的神功秘籍！”
“百花宫？”
这门派李疏鸿听都没听说过。
还有什么神功秘籍之类的......
他确实有《天葬经》，问题是那些人学得会吗？
黑长直道心可是他自己独有的。
而且此事外人也不可能知道。
所以这很明显是百花宫在造谣，她们的目的就是给自己一行人找麻烦。
她们背后是谁？
镇南王？皇帝？
还是别的什么势力？
但无所谓了。
这种反动反昭阳的暴力团伙必须被取缔消灭！
“还有呢？”
酆都老鬼赶忙道：“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在此埋伏也是意外，我推测诸位应该会走小路，所以打算在此地碰碰运气，别的真的没有了。”
“嗯。”李疏鸿点点头，“那你也没用了。”
酆都老鬼瞪大双眼，“可你说过——”
“我可没说过会放过你。”
李疏鸿一掌拍在他天灵盖上，这纵横江湖数十载的黑道老魔就此殒命。
“那些都是你自己脑补的。”
第一百章 舔狗联盟（三更）
不久后，被打断四肢的那个大胡子便被黄仲郎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回来。
当他抬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靴子。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男人温润如玉的声音，“你朋友说了不少事情，你自己决定说多少吧，若他说过的事情你没说到，你就死。”
那青衣青年手中树枝拨弄着火堆,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大胡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已经看到了酆都老鬼的尸体。
他再次看向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半边脸藏在阴影中，另外半边脸被火光映照得通亮。
他似乎在笑，但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他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法力一样，大胡子不自觉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追求者联盟......”
李疏鸿表情有些奇怪。
按照这大胡子的说法，百花宫只收女弟子，且门内弟子个个高冷如仙貌美如花。
这次她们对外放出消息说这公主送嫁车队之中藏有一本绝世神功。
而这本神功之中有着先天大宗师之上境界的秘密。
同时百花宫亦放出话来，谁若能取李疏鸿项上人头，长老之一的“风花剑”许月华便会下嫁于他。
于是一群倾慕者组成联盟打算来弄死李疏鸿。
李疏鸿随手拍死大胡子之后心里已然有数，这特么不就是舔狗联盟？
对方对自己仇恨值这么高，那说明也许大概可能确实有仇。
他思来想去，自己一路上人畜无害，真有可能结仇的也就是之前那三个先天大宗师背后的宗门了。
至于其他宰掉的江湖群侠......说句难听的，他们还不配。
所以是那个女的先天大宗师背后的宗门？
百花宫......听上去倒也合理。
不过李疏鸿颇为无语，明明是她来招惹的自己，结果技不如人被自己干掉之后居然师门还想着报仇？
笑死，这种不讲道理的垃圾宗门必须被清理！
啧，看来这一路上不会寂寞了。
这时旁边的昭阳问道：“所以你之前让黄季郎出去办的事就是布置陷阱？”
李疏鸿笑道：“说说看你的想法。”
昭阳想了想，开口道：“因为你提前猜到这里会有埋伏，所以打算守株待兔。”
“对了一半。”李疏鸿把烤好的干粮递给她，“守株待兔没错，但我没猜到这里有埋伏。”
昭阳接过干粮时被烫的缩了下手，尔后才一边吹气一边问，“可你确实发现棺材有问题。”
“就像黄仲郎他们说的一样，棺材其实没问题，但一定要有居安思危的想法。”
李疏鸿啃了口干粮,眉头微皱,尔后继续道：“任何事情都要换位思考，比如换成是我的话就一定会在这破庙内提前埋伏，所以这破庙里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要去破坏一通把对方逼出来，如果没埋伏也无妨，反正也没任何损失。可一旦真有埋伏，这便攻守之势异也。
“不过对方比较蠢，如果是我的话不仅要埋伏，肯定也要提前准备好各种陷阱。”
“明白了。”昭阳边小口吃着干粮边点头。
老实说这一点李疏鸿确实挺佩服她的。
这种干的要命还没什么味道的干粮他吃起来都难以下咽，这小公主却能面无改色直接一口气吃完。
也不知该说她能忍，还是该说她过去太过可怜。
不过光这样口头教导也不算事儿。
李疏鸿忽然道：“这样，我也教导你多日......”
昭阳猛地抬头一把抓住他衣角，“别走！”
李疏鸿这还是第一次从这小丫头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无助表情。
“放心，我不会走。”
最起码现在不会走。
李疏鸿拍拍她手背，“只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得试试实战。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做任何布置，你要自己做决定，我顶多有时候提醒你一两句话。”
顿了顿，他提示道：“就比如现在，若你是我的话该做什么？”
昭阳顿时陷入沉思。
她把自己代入成李疏鸿，尔后以李疏鸿的思维方式去思考。
若是李疏鸿的话，大概会把这这破庙都给拆了吧，甚至掘地三尺，毕竟这破庙里已经没有能藏身的地方了。
嗯？藏身之处？
昭阳的视线顿时落在那尊三清道尊的石像上。
“阎铁柱，砸碎石像。”
阎铁柱没丝毫犹豫，直接一拳轰的石像碎石飞溅。
嗯，这石像并非空心，被拦腰砸碎的石像内是实心的，里面也不可能藏人。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黄季郎，带人去把尸体都处理了，然后把陷阱恢复如初。”
“唯！”
黄季郎领命而去。
昭阳这才看向李疏鸿。
虽然她表情平静，但李疏鸿看得出来她在邀功。
“还算可以。”李疏鸿淡淡夸了一句，“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嗯！”
昭阳重重应声，她内心被巨大的喜悦填满，嘴角下意识勾起不甚明显的弧度。
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夸她！
而夸她的人还是被她视作心灵支柱的李疏鸿！
她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幸福。
为了不失去这幸福，她要做的更好才行！
从现在起，她会抛弃掉那个什么也不想的自己！
她要彻底学会李疏鸿的思维方式！
这一夜，她产生了极大的蜕变。
从此刻起，她不再是那个什么也不想的没用公主了。
............
翌日天刚亮众人便起身洗漱，尔后便朝着河山城的方向前进。
一路无话，在巳时三刻左右他们一行五十多人终于赶到了河山镇。
不过他们人数太多，寻常客栈没有这么多房间。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城中最大的等风客栈才算是安顿下来。
正好午时饭点已至，他们几人索性在楼下大堂用饭，不过因为位置不够的原因，黄季郎带着大多数人留在各自房间里啃着干粮。
这也是昭阳特意吩咐的。
“今天人可真不少。”
李疏鸿四下打量，发现这客栈一楼大堂都坐满了人。
而且似乎都是江湖中人。
这既视感太强让李疏鸿心里的吐槽欲爆棚。
他总感觉......类似的场景似乎之前在哪儿见过。
而昭阳的操作就更让他既视感拉满。
只见昭阳抬手拍掉陆霜手中夹着一片莲菜的筷子，陆霜愣了一下，迟疑道：“殿下？”
她明明是想替殿下夹菜来着......
莫非今天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昭阳面无表情，吩咐道：“把方才上菜的小二带过来。”
陆霜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找来了店小二。
“客官，您几位有什么吩咐？”
店小二还挺热情。
昭阳把陆霜面前的盘子和杯子推到店小二面前，冷冷道：“把茶喝了菜吃了。”
店小二表情为难，“客官，这都是您点的菜，小的哪能碰啊。”
“是不能还是不敢？”昭阳冷冷看着他，“若不吃，就死。”
大堂内原本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店小二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第一百零一章 穿行白刃里，片叶不沾衣
感受着客栈内的紧张气氛，李疏鸿不由心生感慨。
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信息闭塞带来的后果。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年代，不同的江湖，不变的是同样的操作。
真就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的思路都一样。
可惜，他们遇到了李疏鸿这个经历过网络信息轰炸的男人。
虽然整个客栈内都是敌人，黄仲郎、陆霜、阎铁柱等人如临大敌,但有两个人并未慌乱。
李疏鸿跟昭阳。
李疏鸿自然不会慌乱，他一个人就能杀光这里全部人，甚至衣服都不会脏。
昭阳此刻则是在代入李疏鸿。
她在思考，思考若她自己是李疏鸿的话会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如果是李疏鸿的话......那该会把他们全杀了吧。
杀完之后还要来一句——“你们布置的还算完善，但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实力。所以你们依旧愚蠢的让人窒息”。
她忽然问道：“陆霜，你们打得过他们吗。”
陆霜有些为难,“若一对一的话这里能与属下等人交手的不出五指之数。”
意思就是被围殴的话肯定没戏。
毕竟不是先天大宗师,先天之下一对多基本上很难打。
“这样啊。”
昭阳看向李疏鸿，“你说会把主动权交给我对吧？”
李疏鸿慢条斯理点头，“不错。”
昭阳面无表情，“那我想到了，若我是你的话，会直接把他们全杀光。”
李疏鸿歪歪头，“不留活口？”
昭阳不以为意，“反正肯定是冲着百花宫的悬赏或是那本不存在的秘籍来的，那就全杀光就好。”
李疏鸿颇为意外，“嗯？怎么突然开窍了？不过挺不错的，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所谓计谋的真谛。”
什么是计谋？
那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达成自己的目的。
若单凭实力就能做到，那也不需要用计谋。
或者说，这就是最堂堂正正的阳谋。
“实力再强没脑子也是棋子”这句话其实还有另一个意思——只要你实力强到超出规格之外,那你就可以直接砸碎棋盘。
“不过实力也分两种,要么强到无敌。要么强的恰到好处，但是要努力藏在暗处。因为被针对就会有破绽,除非你强到被人找不出破绽。”
李疏鸿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尔后缓缓站起身。
昭阳平静点头，“我会变强的。”
李疏鸿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一笑，迈步走出。
正所谓穿行白刃里，片叶不沾衣。
只是昭阳眨了次眼的工夫，她只看到李疏鸿闲庭信步走了一圈。
然后整个客栈中的江湖客们便不再有一个活人。
黄仲郎他们都看呆了。
过去只知道对方实力强，但究竟有多强？
之前那个雨夜，那些人死的太过突兀他们并没有看到，后来三位先天大宗师之死亦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他们只能靠猜测来给自己做心理预期。
就客栈内这些江湖群侠之中，实力只比他们差一丝的亦有五六个。
可依旧连反抗一下都做不到。
甚至这都不算比斗，只是单方面的玩耍。
黄仲郎等人自己代入了一下面对李疏鸿的情况，尔后便脸色苍白汗流浃背。
若是他们对上李疏鸿......也会被直接秒杀，甚至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死的。
昭阳眼眸中确实异彩连连。
她确实感觉到了......李疏鸿的强大！
她也代入进去了，不过她代入的是李疏鸿。
若她也有这样的实力......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情。
那她就能更好的成为李疏鸿的工具了。
李疏鸿却有些遗憾。
他抬起手看了眼自己的食指，啧了一声，“还是差了点儿......”
神兵还是香啊......
若是“红尘”在手，又何必用手指放剑气杀人？
搞的他食指现在都有点酸痛。
可寻常兵刃别说承受他全力一击了，甚至把真元灌注进去就会化为齑粉。
他更多的精力还得放在控制武器不会马上破损这件事上。
所以寻常兵刃对他来说确实与树枝没区别。
也难怪先天大宗师都需要一把趁手的神兵，主要就是能更好的传导天地元气和真元，而且结实耐用还省心。
也难怪他那边会专门有人给打造过神兵的世家匠门设立一个“兵器谱”排行。
不过他现在心情不是很美丽。
因为如果对方的套路都差不多的话......那昭阳很可能会遭重，就像苏月白那时候一样。
就算自己有了当时的经验可以多一些防备，但这种针对弱者的套路也确实防不胜防。
说实话没有人能千日防贼的。
就算李疏鸿绷得住，其他人精神上也绷不住。
但他现在只有十八次机会。
若不能把握住......
嗖——！
李疏鸿瞬间出现在昭阳身边，手中紧紧攥着一支箭。
箭是从窗外射进来的，箭尖距离昭阳鼻尖只有三寸。
而且箭尖黝黑中反射着幽蓝色微光，明显是涂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李疏鸿抬眼望向窗外——刺客已经跑远了。
“哼。”
他随手把箭甩了回去。
砰——！
只见空气被摩擦出一串火星与音爆后产生的波纹，尔后远处传来一声轰然炸响！
那刺客便死在此箭之下。
外面还有多少埋伏李疏鸿不清楚，但他现在不敢离开昭阳身侧太远。
若他离开......哪怕只是片刻，昭阳也必死无疑。
“今夜你睡在我屋里。”
他随意吩咐一句，尔后目光继续扫视窗外。
“好。”昭阳十分平静地点头。
黄仲郎等人下意识睁大双眼，不过见公主都没拒绝，他们瞥了眼地上那些尸体之后也默默缩了回去。
有的时候，要学会沉默。
............
“大侠，再过三十里便要到燕南地界了，您看是不是先休息休息？”
官道旁树林中的空地上，黄仲郎小心翼翼询问李疏鸿。
李疏鸿现如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个即将被点燃的炸药桶。
这一路上他的杀人手段越发酷烈。
甚至到了最近一段时间，只要有人出现在队伍附近便会被他当场斩杀。
现如今队伍里除了昭阳一如往常之外，也就黄仲郎两兄弟敢偶尔与李疏鸿说两句话。
就算是他们两个也是战战兢兢的样子。
毕竟队伍里也被他一言不发杀了六七个人。
现在没人敢接近他，除了昭阳。
“嗯。”
李疏鸿懒得废话，他目光警惕扫过队伍中的人。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路途，原本剩下的五十多人又减半了，现如今队伍里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而李疏鸿的十八次机会......也已经用去了十五次。
一开始只要队伍死人他就重来。
到了后来是黄仲郎他们五个人之中有人死了就重来。
现在他已经放弃了。
只要昭阳不死，他是不会再重来了。
而队伍里被他杀的那些人也很简单，他们都是各方安插进队伍里的探子！或者有叛徒！
所有重来之后李疏鸿就会杀人。
实际上后来几次，在那三个先天大宗师动手之前他就杀了他们。
也就是说，实际上是一百多人的车队死剩到如今这十几个人。
甚至后来一路上又遭遇了八位先天大宗师的袭击。
李疏鸿也是服了，都特么说先天大宗师是传说，这一路上怎么特么这么多？！
就比如现在。
他抬头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坐在篝火旁旁若无人啃着烧鸡的老者，眼中杀机肆意。
又一个来送死的。
第一百零二章 江湖需要你这样的蠢货
黄仲郎等十八人几乎各个带伤，每个人都脸上都写满了疲倦。
但看到忽然有人出现，而且他们还完全没发现之后，他们依旧下意识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小心戒备。
李疏鸿则神情淡然坐到了他对面。
这白发老头见李疏鸿并未开口，于是面带好奇问道：“你不问老夫名字出身来历？”
李疏鸿也收拾好心情回以一个轻松的笑容，“在下不需要知道死人的名字来历。”
老者一愣，打量他半晌,忽然失笑摇头，“不愧是你，果然够狂。”
李疏鸿低垂着眉眼，“快吃吧，烤鸡都要变凉了。人生最后一顿饭，凉了就不好了。”
老者果然撕掉一个鸡腿吃了起来,“其实老夫自知不是你对手。”
他这话一出李疏鸿反倒来了兴趣,“那你还来送死？”
“义之所在，义不容辞。”老者表情严肃,十分认真的缓缓开口道，“你这一路杀性太重，搅的整座武林鸡犬不宁，哪怕明知不是你对手老夫亦要阻止你。哪怕阻止不了你，老夫也算尽力对得起江湖了。”
“呵......”
李疏鸿差点儿没笑出声。
不，是他已经笑出声了。
“所以你其实只是为了自我感动就来送死？”李疏鸿乐不可支，“你连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就说在下为祸江湖？那你说说看，在下无缘无故为何要杀那些人？”
老者皱眉道：“他们是为了报仇，或亲朋或好友，或同门或师长。总有人死在你手上，‘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身入江湖自然要快意恩仇才是正理。”
“那么问题来了。”李疏鸿反问，“他们的亲朋好友同门师长为何又死在我手里？”
“因为同样是替人报仇。”老者回答的理所当然。
李疏鸿不屑一顾，“那么最初的原因呢？最早死在我手里的人又是因为什么？莫要忘了,从始至终在下可都未曾主动上门,从一开始就是他们找上门来的。”
“这......”
老者迟疑片刻，缓缓开口，“是百花宫放出消息，所有有不少人来寻你抢夺那所谓的绝世神功秘籍，亦或为了‘风花剑’许月华的下嫁承诺。
“据老夫所知，百花宫宫主病逝，所以有两位长老在争夺宫主之位，‘风花剑’便是其中之一。”
“我有什么狗屁秘籍的事情就是另一派放出来的吧。”李疏鸿好似完全不在意，“那你觉得她们为什么针对我？甚至要较劲看哪一派能对付的了我。”
老者一惊，豁然抬头，“莫非百花宫宫主......”
“死于在下之手。”李疏鸿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你觉得为什么她会死在在下手中？”
老者看了看周围警惕看着他的散兵游勇们，又看了眼昭阳。
昭阳露出一个灿烂的纯真笑容，尔后递给他一杯水，“老爷爷，光吃肉太油腻，喝口水解腻吧。”
看着纯真善良的少女，老者忽然有些惭愧。
因为结合他知道的讯息，他想明白了。
“谢谢，真是乖孩子。”
他接过水杯猛灌一口，尔后叹道：“百花宫宫主曾与官府合作过缉拿受通缉的江洋大盗，所以换来了朝廷的认可且不用上税。但与官府合作这种事不少门派都做过，可得到朝廷认可且不用上税的除了佛道之外就那几家超然物外的宗门，百花宫还不够格。想必......她私下里亦替朝廷做过不少事吧。”
这乖巧听话的少女便是那位被送来燕南和亲的公主殿下吧。
若是他所料不差，定是百花宫主被朝廷委托寻这位小公主殿下欲做些什么，结果正好撞到这青衫青年手中......
然后她就死了。
百花宫群凤无首，两位长老为争夺宫主之位便需要足以服众且压过对方的事迹。
有什么事情是替前宫主报仇更能得到人心与威望的呢？
于是她们分别动用了自己的办法引诱江湖群侠来对付这青衫青年。
奈何，他实力太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双。
慢慢的，仇恨越来越大，后来者已经不在乎原本的真相了，他们只想报仇。
或者也为了根本不存在的秘籍以及那位“风花剑”。
而百花宫是名门大派，那些前来报仇的江湖群侠们自然也是武林正道。
此人也确实杀了很多人，所以他是魔头，是必须铲除的武林败类。
“所以......”老者神情复杂，“这都是朝廷的算计，甚至朝廷特意要百花宫主来就是来送死的，因为百花宫不是那种最顶尖的门派可能反噬朝廷，但影响力又足够大，且有两个有野心但实力不相上下的长老。等到势成，最初的原因便无所谓了。”
这是阳谋。
但他想不通，为何朝廷欲置公主于死地？
莫非朝廷其实并不想与镇南王结亲？
其实朝廷的目的是削番？
原来......江湖只是被朝廷利用了。
为了朝堂政斗，就白白牺牲了这么多江湖群侠。
“一开始也许是试探，但后面是将计就计。”李疏鸿淡淡看他一眼，“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吧，先天大宗师，呵。”
他这个眼神还有那个“呵”，简直就是把嘲讽拉满到了极致。
老者梗了许久，最终也只是神情复杂一声长叹，“可哪怕知道这些，老夫也要与你动手。”
因为他也有好友死在这青衫青年手中。
他打算来此寻仇之时与另一位老友金刀老鬼相聚诀别。
当时......一向脾气火爆的金刀老鬼却罕见的保持了沉默，甚至最后劝他不要来。
因为他会死。
还因为这青衫青年......疑似是那位传说中的天榜第一。
但那位天榜第一从来都是主动出击，且直来直去，并不会想那么多。
今日观之，老者觉得他不是那位天榜第一。
虽然实力强的可怕，但应该不是那人。
此人脾气不太好，可金刀老鬼自称与那位武林传说乃是一起喝过酒的过命交情。
按他所说，那位脾气甚好，做事风格云淡风轻且从不动气，就连杀人的时候也是不沾丝毫烟火气。
但这人动手最轻都是砍脑袋，断手碎尸更是家常便饭，简直血腥残暴。
他们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顶多应该有些关系。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来报仇的。
“算了吧大爷，我不杀你。”
李疏鸿摆摆手，“今天见到你这么个蠢货，我心情不错，赶紧走吧。”
这老头完全不在意昭阳，而且也没使阴招，比之前那八个强多了。
若李疏鸿所料不差，之前杀的那八个先天都是类似于百花宫主的情况，属于是朝廷或者说皇帝的打手。
难怪没多强。
这老头感觉比他们猛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老头应该不是皇帝弄来的。
那这种人杀了浪费。
老者皱眉道：“老夫已说了，老夫只是为了好友报仇而已。”
“报什么仇啊，你只不过为了自己心里的自尊而已。”李疏鸿毫不留情的揭破他，“你觉得自己是江湖宿老而且实力高强，所以应该为江湖群侠主持公道。不过若你真为了江湖好才更不该死在此处。
“你死在此处毫无意义，而且你猜朝廷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朝廷要找借口让镇南王除国，嗯？”老者若有所思，“所以朝廷也要趁机利用你扫荡武林？”
李疏鸿面带笑意，“所以劝你回去好好准备，等在下从燕南归来，那些得罪过在下的宗门在下都会一一登门拜访。你若一心寻思，不妨届时再来送死不迟。”
“你要干什么？！”老者先是一惊，尔后马上反应过来，“你要我去告知他们真相，最起码让一部分人放弃。还有，你让我给他们通风报信，让他们避开你。”
他认真看着李疏鸿，“抱歉，是老夫看错了，你并非恶徒。老夫郑重像你道歉，不过好友之仇，老夫必定会报，届时再来领死。”
李疏鸿不置可否，“滚吧。”
老者沉默片刻，忽然道：“既然不打算在此杀老夫，那为何要在水中下毒？”
“啥？”
李疏鸿愣了一下，忽然回头去看昭阳。
昭阳眨巴眨巴大眼睛，满脸纯真。
李疏鸿：“......”
第一百零三章 万军从中
李疏鸿冷笑不已，“你觉得若要杀你，在下用得着下毒？怕不是你来此之前便中毒了，还是你这老头打算碰瓷？”
妈的丢脸丢大发了！
刚装完逼说放对方走，而且那运筹帷幄的样子简直逼格满满！
结果全特么毁在昭阳这死小孩儿手里了！
所以李疏鸿根本不可能承认。
老者也有些困惑，“可还能是谁呢？老夫来此之前并未中毒。”
只不过是砒霜而已，方才他接过水碗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他不在意,毕竟那东西对先天大宗师来说确实没用。
别说让他拉肚子了，甚至喝下去之后直接就被他强横的肠胃给消散一空。
他的疑惑之处在于......对方确实没必要给他下毒。
对方能杀死百花宫主跟他老友，那说明实力最差也不在他之下。
这种大宗师都有自己的气度，况且就算要下毒也得保证能生效吧？
这给他下这种毫无用处的毒药......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不符合对方性格。
可还能是谁呢？
李疏鸿伸手一指昭阳，就差直接掏笔把“正直”俩字写脸上了，“她干的。”
老者下意识看向昭阳。
昭阳眨巴眨巴眼睛，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眼神都挺茫然。
“用不着拿小孩子当挡箭牌，她还是个孩子。”
这孩子这么纯真,甚至都有点儿可怜。
明明还这么小，还什么都不懂，却要被当成棋子和工具......
内心叹了口气，老者起身道：“下次再见之时......算了，告辞。”
他原本想放句狠话，但想到自己只不过也是被利用了而已，就反而觉得很滑稽。
可要说下次领死......这青衫青年说的对，除了能让他自我感动之外那完全没价值。
甚至那些布局者恐怕也会心中发笑吧，又一个蠢货成了他们打压武林的棋子。
还不如去做些真正有用的事情。
李疏鸿张了张嘴想解释，但对方已经走了。
他回头面无表情看向昭阳，“知道你做错什么了吗。”
这招他是跟他爸学的。
上辈子老爹被奶奶骂了之后，反手就过来教训自己。
比如......
“你为啥不知道扫地？”
没事找事了属于是。
他这行为也差不多。
昭阳想了想，“我不该给他下药。”
她是在代入李疏鸿的思考方式。
其实她一直在观察李疏鸿的思考方式。
然后她发现了李疏鸿的一个习惯。
那就是比起被动,李疏鸿更喜欢主动。
也就是把麻烦转移给对方。
比如有人来偷袭,那李疏鸿就会先记下来,然后不是守株待兔而是主动出击。
这一路上类似的事情很多。
“错。”李疏鸿冷冷道,“要么就不下药，若是下药就一定要确定能成功。还有，寻常毒药对先天大宗师作用不大，会给先天大宗师下砒霜这种蠢事也只有蠢货才会做。”
虽然昭阳没先天，她也不清楚这件事，但这不妨碍李疏鸿喷她。
就跟“你为什么今天不戴帽子”一个意思。
“我明白了。”昭阳点头认同他的话，“以后要动手的话就一定要掌握情报之后再动手，而在动手之后就不能留手，必须彻底把对方解决掉。”
她感觉她又明白了不少。
嗯，以后若是习武，她也要隐瞒自己的实力。
不过不能完全隐瞒，因为那样也骗不到聪明人。
所以要隐瞒一部分。
李疏鸿见她还真有感悟，一时间也不好再发火。
毕竟他的目的就是让这位小殿下快点儿成长。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我要放他走。”
昭阳点点头，“因为他死在这里的话反倒会被......我那位父皇利用。我那位父皇看来并不只是要找借口除掉镇南王，若能同时打压武林的话他也不介意那么做。
“那老头想必在江湖上声望很高，且放他离开的话他也会努力替我们解释清楚背后的真相，虽然已无关紧要，但最起码不会加重我们的负担，毕竟现在大家都已经几乎濒临极限了。”
“不错。”李疏鸿点头，“还有呢。”
“还有......”昭阳自信满满，“我一直觉得你不会就这么算了，所以可能还有麻痹那些门派的意思。那老头回去之后肯定会让那些出手过的门派四散躲藏起来，但我想大部分门派不会听他的，否则今日不可能只有他一人前来。
“所以我觉得你是在通过他麻痹那些门派，之后会一家家报复回去。”
“不错。”
虽然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但细想一下好像又挺有道理，因此李疏鸿没辩驳什么。
反正他的真正理由不可能说。
其实他只是单纯想放那老者离开罢了。
至于理由的话......
这个江湖需要这种蠢人，虽然蠢，但很纯粹。
穿行白刃里，片叶不沾衣。
纵然相见不相识，只需一杯酒便可替他人报仇。
快意恩仇，难道不正是他这种现代社会看着武侠小说电视剧长大的孩子心中的武侠世界吗？
可在江湖这么久，他很少见到这种人。
所以骤然间看到这么个纯粹的“江湖人”，他着实有些欣喜。
所以就放过了对方，当然也是对方真的没威胁就是了，否则他肯定直接动手杀人。
“嗯~”
第二次得到夸奖，昭阳大满足。
虽然她感觉还有点问题。
那就是李疏鸿的真正目的。
她可是还记得那天李疏鸿的教导来着。
她把自己代入到李疏鸿的位置上来，若是李疏鸿的话......
她有些迟疑。
因为她觉得李疏鸿的真实目的......可能就只是单纯想放走那个老头。
若要说理由的话，大概是因为这个江湖需要更多蠢货，这样才方便他们这种喜欢算计的人来发挥。
但她总觉得李疏鸿身上那股压抑的情绪似乎消散了不少。
不过她不确定。
这莫非就是李疏鸿曾说过的“强者的余裕”？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算上李疏鸿跟昭阳一共一行二十人便启程朝燕南赶去。
进入燕南之后他们觉得不太对劲。
停在路边让过一对骑兵之后，打扮成老农的黄仲郎凑到马车旁小声道：“大侠，这燕南似乎处在战备状态。”
没错，官道上几乎无人，而且进入燕南之后江湖群侠们便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就连原本已被他们习以为常的刺杀、下毒、飞箭、偷袭等等都消失不见。
甚至前面经过的几个城镇里大街上都没什么人，即使偶尔有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
官道上更是官兵来回运送粮草器械，好似在准备一场大战。
看来是因为提前准备好与朝廷的大战了。
马车上李疏鸿也在思考。
但他觉得不太对。
因为之前未进入燕南之前，他们并未看到朝廷的大军陈兵雁南边界，甚至那边虽然并非歌舞升平，但并非战备状态。
朝廷并未聚集大兵压境。
这怎么可能呢？
朝廷要逼迫镇南王造反，怎可能不提前布置？
他们就这么抱着疑惑于数日后一路行至燕南城之外。
路上没有任何行人，燕南城门大开，只有两个站岗的军士站的笔直。
李疏鸿掀开窗帘，眯起眼睛吩咐道：“先停下来不要入城，让人去告知那守城门的士卒，命他们去汇报给镇南王，就说公主驾临。”
“好，老奴这就派人前去！”
黄仲郎也感觉不对劲，他喊过一个随行的年轻小太监吩咐了一番。
李疏鸿忽然看了那太监几眼。
坐在他身边的昭阳停下敲腿的手，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李疏鸿摆摆手，“只是看着有些眼熟罢了。”
那年轻太监看着有些面熟，不过他确定自己不认识什么太监，更别说这是在剧本世界里了。
他们看到那太监小跑着过去跟看守城门的士卒说了些什么，然后还拿出了公主身份的证明。
尔后他便回来汇报道：“总管，那士卒说马上汇报给上峰。”
“嗯。”黄仲郎摆摆手让他退下，尔后凑到车边问道，“大侠，似乎有些不对劲。”
“嗯，我已经大概猜到了。”李疏鸿面无表情，“之后就是验证我的猜测了。”
他话音方落，便听到一声“杀啦”！
尔后城中涌出数之不尽的骑兵簇拥着一身穿华服的中年人。
周围也涌出无数军士将车队团团包围。
阎铁柱等人下意识拔出兵刃围着马车戒备着，但每个人面色都十分苍白。
“哈哈！你们果然还是走到了这里！”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听说你杀了不少江湖游侠儿！那不知在这三万大军包围之中你又能如何？”
黄仲郎惊骇莫名，“大侠！这......”
李疏鸿叹了口气，“果然，跟我猜的一样。”
什么朝廷要剿灭镇南王，镇南王要反抗朝廷......都是扯淡！
朝廷......或者说皇帝，他跟镇南王是一伙的！
第一百零四章 万人敌
李疏鸿彻底想明白了。
“你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啊？”
那锦袍中年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被护在数十丈之外哈哈大笑，“黑甲军之仇！散播谣言扰我王府之恨！今日便一齐报了！”
李疏鸿：“......”
他有点儿无语。
三万大军，若先天打算留下死战，大概也会在杀掉上万人之后力竭战死。
前提是对方死了上万人还没崩溃，并且这先天大宗师脑抽了不走。
若他想跑就绝对能跑得掉，除非是被敌方先天大宗师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但剧本世界中用了人物模板的李疏鸿......他不是寻常先天。
他是洞虚。
李疏鸿扫了镇南王卢川一眼，忽然道：“你其实与皇帝并未不和,你们只是演的一出戏。实际上朝廷大军已经进入燕南地界，你们是刻意麻痹其他异姓王与节度使，然后趁机合兵一处扫平他们。”
没错，李疏鸿觉得一切都串起来了！
难怪他能明确猜到是镇南王派来的刺客只有那波黑甲骑！
难怪他能明确猜到是皇帝找来的刺客是那三个先天大宗师！
而且那三个先天大宗师把自己引出去之后并未有其他后手趁着自己不在去偷袭昭阳等人！
若是他李疏鸿的话绝对会安排第三波后手伺机而动。
原本他以为皇帝跟镇南王的人会混在之后的江湖群侠之中伺机刺杀昭阳，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可能他们真的只派了那两拨人。
皇帝跟镇南王本就是一伙的，他们那两波攻击只是在试探车队有没有实力超群的先天大宗师。
而之后的行为完全就是在钓鱼！
甚至皇帝还想借自己的手清理一波江湖“反贼”以及顺便钓鱼看看其他异姓王跟节度使之中谁会派人来刺杀昭阳！
难怪特意挑选了百花宫宫主来试探自己。
难怪后面那些刺客们以及先天们并不知道自己能同时干掉三位先天大宗师。
原来自己也被利用了。
所以昭阳必须死。
这样才有充足的理由让其余异姓王与节度使不会产生怀疑。
但李疏鸿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还是那句话，若真要昭阳死，皇帝有无数机会下手，为何一定要等到现在？
难不成那皇帝过去跟《海虎》里面的“黑暗”一样，是一个纯爱战神？
或者是类似《风云》里的步惊云？
哪怕楚楚生的是剑晨的孩子，也依然不在乎？
亦或是《秦时明月》之中的嬴政、丽姬跟荆天明？
不过对皇帝来说，到底还是江山更重于私情。
也许从昭阳母亲死后他便不在意这个便宜女儿了吧。
可总有什么地方不对。
李疏鸿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位身着华服自鸣得意的镇南王。
恐怕对方不再派人，就是打定主意把昭阳杀死在燕南城下吧。
不过这镇南王为什么这么自信？
就凭这三万大军？
就连个拖住自己的先天大宗师都没？
难道皇帝就没派人告诉他自己干掉了多少个先天大宗师？
“嗯？”
李疏鸿猛地惊醒。
是了！镇南王信息闭塞，甚至皇帝有意封锁了他获取情报的渠道，所以他的情报来源都来自皇帝！
李疏鸿想明白皇帝的目的了。
他是想借自己之手干掉镇南王！
若自己真做得到，那支提前进入燕南的朝廷大军就可趁其不备直接灭掉最强异姓王镇南王的势力！
或者扶持镇南王世子上位，然后等于牢牢掌控了镇南王的地盘。想必那位世子早已被朝廷收买了吧。
若自己做不到，那在对方没先天大宗师的情况下，自己最起码可以带着昭阳跑路，只不过黄仲郎他们会在此全军覆没。
到时候无论是联合镇南王去剿灭其他诸侯势力，还有鼓动镇南王与其他诸侯两虎相争,亦或反手偷袭燕南，那镇南王都不可能反应的过来。
真是好算计！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皇帝都是赢家，只不过是赢多赢少罢了。
想到此处，李疏鸿看镇南王的眼神都有些怜悯。
亏这位镇南王如此信任京城中的那位皇帝，结果他在那皇帝眼里也只是一枚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镇南王卢川被李疏鸿的眼神看的很不舒服。
他冷哼一声，也懒得废话，“上！斩尽杀绝！”
据他的结拜好大哥来信所言，这青衫青年实力高强，但并非先天大宗师。
本来对付他们只要数百精锐老卒便足够，不过以防万一他直接把整备待发的三万大军拉了出来。
在迅速剿灭送嫁车队之后，他们便马上调头北上与朝廷的五万大军汇合，尔后直接杀奔西北王的老巢！
看着手举长枪逐渐收紧的包围圈，李疏鸿叹了口气，“真是个可怜虫。”
黄仲郎等人紧张戒备无暇他顾，不过昭阳的注意力一直倒是一直放在李疏鸿身上。
闻言她问道：“什么可怜虫？”
“没什么，只是未曾想居然有人还敢利用我。”
那狗皇帝......还真是找死！
李疏鸿低头看着她，温声道：“一直告诉你需要自身实力强横，那今日便让你亲眼看看，什么是......智谋也需要实力的支撑。”
他并指如剑，缓缓抬起。
“剑之一......万物生。”
在昭阳眼中，风不再吹，飞鸟定在半空，周围三万大军一如雕塑。
仿佛世间都陷入死寂。
锃——！
尔后一声剑鸣。
三万大军手中长枪、长刀、长剑尽数脱手,尔后飞上天空！
下一刻，在昭阳眼中。
天黑了。
三万兵刃如乌云般遮蔽了万里晴空。
如雨落下。
三万大军张大着嘴，愕然抬头仰望着漫天落下的兵刃。
镇南王呢喃自语，“怎么可能......”
............
皇宫，书房内。
周帝看着棋盘中星罗棋布的棋子，轻声问道：“想必此刻他们已至燕南城下了吧。”
与他对弈的王太监淡淡道：“不错，想必镇南王已然身死。那三万镇南王麾下精锐黑甲军亦十不存一。”
周帝头也未抬，“也罢，便扶持他儿子上位吧，一只没了牙齿的老虎也不比狸奴强多少。”
王太监眼皮微抬，“想必那人已知晓‘真相’，下一步如何？”
周帝依旧随意，“等着他扫荡武林带昭阳回来，顺便开始下一步计划。”
似是看出破绽，他手中黑子终于落下。
第一百零五章 皇帝真是纯爱战神？
自从那日李疏鸿一剑三万大军灰飞烟灭之后已整整过去三日。
燕南武林与李疏鸿没什么仇怨，因此除了极个别贪婪之心发作来送死的小喽啰之外倒也并未有人找他们麻烦。
这种难得清静的时光少有，因此他们也打算在燕南休整几天。
而且以李疏鸿的性子，在宰了镇南王跟三万大军之后他怎可能不斩尽杀绝？
可当时他马上冲进燕南城之后前往镇南王府，那里已不见了世子踪影。
先天大宗师除非擅长隐匿的或者拥有特色道心，否则很难瞒过李疏鸿运转真元之后的感应。
但先天之下或先天之上就不同了。
先天之上的道法自然境界早已融入环境，因此压根感应不到。
先天之下更不必说,那气息几乎完美融入普通百姓之中。
而且看这情况，恐怕是镇南王带大军出城之际便有人带着世子藏了起来。
是皇帝吗？
李疏鸿不知道，但他是这么猜测的。
不过不急着离开燕南是因为他还有一件事想知道。
皇帝如果要算计自己，那说明自己一行人的行踪他不说了如指掌吧，最起码也是心中有数。
这就说明......队伍里剩下的人中还有皇帝派来的内鬼。
这人会是谁？
禁军出身的阎铁柱？
江湖儿女陆霜？
还是宫中太监出身的狐妖黄仲郎？
亦或是那位馆驿的前巡官狐妖黄季郎？
莫非还能是不起眼的小狐妖黄仨？
李疏鸿的锁定范围就是他们五个。
至于其他人不太可能。
首先，若是在已经死掉的那一百多人里，自己这些人后来的行踪不可能暴露。
这说明那个给皇帝提供情报的内鬼的还活着。
其次,剩下那些人基本上都被黄仲郎他们盯着,那些人是很难有单独时间去传递情报的。
除非内鬼不止一人。
但没关系,李疏鸿已等待三天，他相信很快就会出结果。
这三天他借口继续寻找镇南王世子，每天晚上都会独自离开给内鬼留出传递情报的机会。
今天也不例外。
“你们好好保护昭阳接着休整，我继续去追查镇南王世子的踪迹。”
燕南城外五十里处镇子上的客栈里，李疏鸿吩咐完便要离开。
黄仲郎赶忙问道：“大侠，那咱们何时上路？老奴恐迟则生变。”
“不急。”李疏鸿笑道，“你们只要保护好昭阳即可，回去咱们轻装简行，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这......好吧。”黄仲郎觉得也有道理，便不再劝说。
............
入夜，李疏鸿与过往三日一样未归。
想必他也会同过去三日一样清晨天边亮起鱼肚白时才回来。
寅时三刻，正是众人熟睡之时，客栈中却忽然匆忙走出一人。
他快步疾走至两条街道之外的角落,回头打量半晌，见无人跟来，便吹了声口哨。
天空中骤然落下一只金雕。
这人把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卷起来绑在金雕腿上,尔后便放飞了金雕。
“这样陛下也能放心了吧......”
他嘀咕了一句转身就要回客栈，可刚回过身便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道青衫身影！
那青衫身影自然便是李疏鸿！
只见他嘴角噙着笑意,身边还站着在她这个年纪身量颇高的昭阳公主。
李疏鸿轻笑道：“应该说果然是你啊，老黄。”
“唉......不知大侠何时猜到是老奴的？”
那人苦笑不已，却正是公狐狸精化形的中年太监黄仲郎。
“这还用猜？”
李疏鸿耸耸肩，“本来我猜的是阎铁柱或者黄仨，不过询问其余人之后发现所有人都没有独自离开过，那时候我在想，莫非剩下的人里真的没内鬼？可是不应该，毕竟我们的行踪似乎总会被人提前知晓。”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所以我有一个猜想，那就是妖怪......究竟会不会法术？然后我就想到了你。老黄，你说过黄仨还没有化形找人讨口封的实力，所以他现在的样子全靠你的幻术或法术维持。
“那么问题来了，你能否用法术让他人产生一种‘其实你一直并未离开’的错觉？或是留下一道幻影分身之类的。”
答案显而易见，当然可以。
黄仲郎也不狡辩，但还是挺疑惑，“大侠为何不怀疑舍弟？”
“因为他够笨，而且他是从我这里讨的口封。”李疏鸿耸耸肩,“除非你们讨完口封之后可以过河拆桥，否则他不可能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
“原来如此......”黄仲郎苦叹摇头,“大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奴绝不反抗。”
昭阳冷冷道：“杀了他罢。”
她讨厌背叛者，尤其是背叛李疏鸿的人。
而且这个太监......他明明是讨到母妃的口封才能变成人的，结果却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
虽然她与母妃感情不深，但那已是除李疏鸿之外唯一能让她感受到自己与这个世界还有联系的人了。
“这倒不急。”李疏鸿抚摸着她头顶，就像在安抚炸毛的猫咪。
尔后他才继续问道：“老黄，莫非你讨口封的对象并非昭阳母妃，而是皇帝？”
“不，老奴的恩人确实是殿下母妃。”老黄叹道，“其实老奴只是在保护殿下，陛下他其实......一直在关注着昭阳殿下。”
“我不想听了。”
昭阳拉住李疏鸿衣角，抬起头眼神冷漠，“杀了他罢。”
父皇关注她？
呵，她从未听过如此搞笑的笑话。
“可能还真不能杀他。”李疏鸿看黄仲郎的眼神十分奇怪，“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昭阳秀眉微蹙，“我为何会后悔。”
“嗯......”李疏鸿在想该如何解释。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有点儿复杂，所以李疏鸿打算委婉一点，就怕昭阳接受不了。
“怎么说呢，你其实是半妖，你修炼的功法也是给妖修炼的，目的是能加快让你觉醒自身属于妖的血脉。”
昭阳愣了一下，忽然问道：“是什么妖怪？”
李疏鸿也没隐瞒，“狐狸。”
昭阳抬起胳膊侧头闻了闻，“我身上没骚臭味。”
“你是半妖，变不成妖怪本体。”
而且重点也不在这里！
“哦。”昭阳迅速接受了这个现实。
如果是妖怪的话......是不是就能变强了？
变强的话，是不是对李疏鸿来说就会成为更有用的工具？
如果变不成本体的话，大概是没机会成为李疏鸿的坐骑了。
不过变强也不错。
而且没骚臭味，暖床应该也不会被嫌弃。
李疏鸿惊了，“所以你就这么接受了？”
“嗯。”昭阳点点头，尔后面无表情看着黄仲郎，“所以本宫母妃是狐妖。”
“恩人是人无疑。”黄仲郎直接否掉了这一点。
昭阳依旧面无表情，“所以你想说本宫父皇是妖怪？呵......”
“咳。”李疏鸿直接打断她，“这种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说罢他瞥了眼双目茫然的黄仲郎。
那太监狐狸精还不明所以，“陛下是皇帝，皇帝怎可能是妖？”
“咳咳！！”
李疏鸿再次咳嗽强势打断他，“好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咱们回去吧。老黄，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你该干嘛干嘛。”
黄仲郎表情严肃，“大侠，此事必须得说清楚。陛下乃殿下生父，他其实真的一直在关心殿下。这次老奴也是暗中得到陛下圣旨才来保护殿下的，同时殿下所修功法亦是陛下寻来的。若非如此，哪怕是恩人之后，老奴也决计不可能拿出自己的功法。那可是在妖族中也十分强劲的功法！在妖族销声匿迹的如今想寻来此等功法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其实陛下做的事情殿下从来都不知晓......”
“咳咳！别说了！”李疏鸿再次强势打断他，“听我的！咱们先回客栈！把这事儿全埋进心底什么都别说！”
他算是服了！
他可是为了昭阳尽心尽力！
当然也是为了拿到完美通关评价。
若他猜的没错......黄仲郎这太监狐狸精......说不定便是昭阳的生父！
第一百零六章 三千里报复之路伊始（第三更送上）
往后几天一切如常，只不过李疏鸿看昭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
昭阳有点儿不习惯，甚至一天没听到李疏鸿骂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李疏鸿已经整整三天没骂她啦！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怎么了？”昭阳问出口之后忽然面色大变，一把抓住李疏鸿衣摆，脸色惨白，“别抛下我！”
“那还不至于。”
虽然是未来李疏鸿打算做的事实，但最起码不是现在。
“哦。”昭阳瞬间恢复成面不改色的模样松开了手,“那没事了。”
至于李疏鸿有什么想法之类的她不在乎。
反正她只想做好一个工具。
出色的工具。
所以最近她正在努力看书，也就是那本妖族修炼秘籍。
她想早日觉醒血脉然后变强，这样就能更好的替李疏鸿做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个累赘。
同时她还一直在脑中复盘这一路上李疏鸿面对各种事情的应对方式。
她要学会李疏鸿的思考方式，进入李疏鸿的思考领域。
但李疏鸿没什么思考领域，他现在想的是很扯淡很狗血的事情。
比如穿越前他看过的不少港漫，什么《海虎2》中的黑暗、秋天、白千军，《风云》中的步惊云、于楚楚、步云之类的,还有动画版《秦时明月》中的嬴政、丽姬、荆天明。
甚至还有他看过的网络小说跟电视剧。
比如《大奉打更人》跟《甄嬛传》。
里面都有个妃子还是皇后的“恋人”自宫陪伴她的角色。
草！现在想想这皇帝也真够生草的。
自己先是被公狐狸精给绿了,还特么生了个半妖。
然后爱妃上吊死了，自己还得养着那半妖女儿。
甚至明明很关心却还装作不在意，还悄悄去费尽心力收集适合她修炼的秘籍且不让她知道。
不过问题来了，他为啥要把昭阳送出来呢？
难道因为黄仲郎的幻影法术能保护的了她？
嗯？
李疏鸿又懂了。
若是原本没有自己，大概就是黄仲郎保护昭阳，然后教导她修炼。
难怪在镇南王死后朝廷按兵不动，压根就没去镇压剿灭其他异姓王跟节度使！
原来他的目的是想要昭阳加快成长速度！最好能在路上就直接觉醒血脉！
这特么是在给昭阳铺路啊！
对上了！全特么对上了！
李疏鸿原本以为昭阳不重要，甚至她太过碍眼所以必须死，结果反倒她才是最重要的？镇南王跟其他诸侯还有武林反倒不重要？
也不能说不重要，只能说那些全都是顺带。
李疏鸿惊了。
这特么是什么精神？
皇帝这苦主敢情还是纯爱战神？
这还真让他再次想到了《海虎3》里的剧情。
“千军，我一直把你视为我不配拥有的儿子。接收爹的这份礼物吧。”
李疏鸿已经无力吐槽了。
最搞的是黄仲郎还特么可能是昭阳亲爹！
皇帝居然没宰了他也是神奇......
莫非是因为昭阳母妃死了且黄仲郎噶了那个所以他看开了？
不过黄仲郎也是个狠人。
一个相当于天人合一境界的当世一流高手，还是已经化形的妖怪，结果甘心入宫当太监......
这报恩也报的忒狠了点儿。
这样一想还挺合理。
他是狐狸精，昭阳是狐妖跟人的半妖,合理！
虽然她是雪狐半妖，但李疏鸿也不知道黄仲郎是啥狐狸品种啊。
最起码他头发是黑白交加的......
虽然他弟弟黄季郎是红色狐狸......
嗐，反正都是妖怪,说不定就变异了呢？
当然李疏鸿也只是猜测,不过感觉都能一一对应的上......
那这样说的话，回去这一路上他还真要大开杀戒了。
那些聚拢在百花宫周围的江湖势力跟刺杀过昭阳的家伙都得干掉！
毕竟是给昭阳铺路嘛。
这样李疏鸿干掉他们的理由更充分了。
而且老黄确实不能杀......万一他真是昭阳亲爹，那干掉他肯定拿不到完美评价。
啧，老黄的权重也增加了啊。
那再遇到危险，除了保护昭阳之后也得顺便拉一把老黄。
啧。
虽然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但李疏鸿总觉得过分生草。
原本虽然他看破了皇帝的各种算计，但对方使的是阳谋，无论如何皇帝都是赚的。
可现在皇帝在他心中的形象......
变成了一条苦情舔狗。
算了，反正都是替昭阳铺路。
李疏鸿回头吩咐昭阳，“你去找老黄，告诉他给我一份名单。”
正在手脚麻利铺床的昭阳停下动作皱眉道：“我讨厌他。”
“讨厌也没关系，但你要试着习惯。”李疏鸿半眯着眼，“毕竟未来你要做皇帝，而皇帝就不能凭喜好做事。有时候哪怕讨厌一个人，但他还有价值的话就要利用起来。大不了使用完再找机会抛弃，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压榨最后一波价值。想想你父皇对镇南王是怎么做的。别太蠢。”
昭阳死死攥着被角的手指都捏的有些发白。
沉默半晌，她松开手,“什么名单。”
李疏鸿抿了口茶,“这次刺杀过你的门派与人员名单。”
“知道了。”昭阳转身便朝屋外走去。
“等等。”
李疏鸿喊住她，“还有，想成为不可或缺的工具就要展现出他人替代不了的价值。铺床暖床这种事情谁都能做，甚至别人可以比你做的更好。所以如果你只会铺床暖床，那我想不到你除了身份之外还有什么不可替代的价值。”
昭阳脚步一顿，继续朝外走。
“最起码现在只有我能替你铺床暖床。”
李疏鸿没说话。
等昭阳走出去之后他才自嘲一笑，“堕落了啊......啧，我果然还是那个胆小好色的李疏鸿。”
不过问题又来了。
在这里习惯了之后，回去之后谁来给他暖床呢？
算了，那是之后的事情。
最起码他得拿到完美评价才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否则回去之后就是心脉断裂的自己，那特么还谈什么暖床，怕是当场就要暴毙了。
不一会儿昭阳便回来了。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跟黄仲郎有太多交流。
这姑娘的好恶还真是直接反应在行动上了。
李疏鸿有些不满，“我刚说的话你难道没听明白？”
昭阳把一张折子递给李疏鸿，平静道：“最起码在你面前我不会伪装自己。”
李疏鸿手一顿，但还是装作没听到，“睡吧。”
“嗯。”
昭阳也没继续说什么，她直接脱掉外衣踢掉鞋子，然后穿着中衣就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在李疏鸿入睡前，她得先把被窝暖热才行。
李疏鸿翻开册子，最上方的便是百花宫两位长老的两个名字。
“风花剑”许月华。
“雪月刀”薛流萤。
李疏鸿视线微微一顿，尔后便开始寻找距离燕南最近的目标。
片刻后他便找到了。
“箭宗‘箭猿’柳白？”
李疏鸿回忆起之前在客栈的时候凭空射来的那一箭，不过那个柳白应该当场就被自己把箭甩回去宰掉了，不过还有师门......
他眼眸微眯，“箭宗？那就是你了。”
第一百零七章 这世上有四种人
一行二十人终于踏上了回京之路。
只不过这一路上注定充满血腥。
难得的闲暇时光，马车上，李疏鸿正在闭目养神。
昭阳跪坐在他身侧帮他敲着大腿，忽然间她问了一句，“为何要留着黄仲郎？”
李疏鸿睁开眼反问回去，“你觉得呢。”
昭阳思索片刻，略有些迟疑,“莫非他其实......是我生父？”
李疏鸿脸上露出一个《是，大臣》中汉弗莱同款微笑。
俗称看傻子式微笑。
昭阳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我去问他！”
“他不会说的。”李疏鸿笑笑。
但昭阳一咬牙还是掀开车帘出去把黄仲郎喊了过来。
老黄虽然叫老黄，看上去也娘们唧唧的，但其实属于中年老帅哥，头发也是那种黑白相间梳的一丝不苟的模样。
主要就是气质差了点儿，唯唯诺诺的让人感觉不出他的帅气。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面对的是李疏鸿所以才这样。
“殿下？”
他有些奇怪公主把自己喊过来为什么却又不说话。
昭阳看他的眼神有点儿复杂。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母妃为什么会自尽？而且活着的时候一直指着自己骂“都怪你”。
现在算是真相大白了。
她眼眸微敛,淡淡道：“你与本宫母妃是什么关系。”
黄仲郎没搞明白她意思,“恩人对老奴有点化之恩。”
“别的呢？”
“别的没了。”
“你......”昭阳还是没忍住，“你确定没有祸乱宫廷？”
黄仲郎这才回过味来哭笑不得，“殿下是雪狐半妖，老奴是红狐，这不沾边儿，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昭阳继续追问。
黄仲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老奴至今......还是童男子......”
昭阳：“......”
她一甩手回了马车里。
“他说他是童男。”
“噗......”
李疏鸿差点没喷出来。
但为了高手逼格他还是忍住了。
“你还真问了？”李疏鸿乐了，“真的......太蠢了。”
昭阳抿着嘴面无表情，但李疏鸿看得出来她有点儿小委屈。
“但我是半妖。”
如果她母妃是人，那这岂不是说皇帝是妖怪？
但她兄弟姐妹中可没觉醒的半妖，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人。
所以......还是她母妃与外面的妖怪生下的她。
李疏鸿打量她半晌，忽然道：“这世上有四种人，知道是哪四种吗。”
昭阳摇头。
李疏鸿道：“第一种是死人，比如镇南王卢川，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你父皇手中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其实这是他忽然想到了穿越前一个布袋戏中的角色装逼的话。
他感觉放在这里很合适。
“第二种人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目标，会严重受他人影响，这种是失败的人。”
昭阳问道：“那我是哪一种？”
“你是第三种,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这一种。”李疏鸿看她一眼,“总是先入为主自以为是，一般我们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种人——愚蠢的人。”
昭阳也没生气，反倒是若有所思，“这便是你以前所说的与那些愚蠢的人相同的思考方式？因为我下意识以为黄仲郎与我有关系，这也是大多数人得知这件事之后的下意识反应。”
“不错。”
其实李疏鸿自己第一反应也是这样。
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说，毕竟他现在的形象是高逼格大佬。
昭阳点点头，“那第四种是什么人？”
李疏鸿沉默片刻，他正在回忆《金光布袋戏》中雁王上官鸿信装逼时的场景。
下一刻，他真元轻微外放，长发无风自动，“我。”
昭阳定定看着他，许久许久，才平静道：“我会努力成为第四种人。”
“呵。”李疏鸿笑道，“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
昭阳思索片刻，微微摇头，“我想不到。”
“因为你没有我的实力。我之前说过，所谓智谋也需要实力做支撑。”
李疏鸿收回外放的真元停止了鼓风机吹动，“若实力足够强,便以不变应万变，反正目的一致,那杀几个江湖门派亦不非大事。”
“嗯，父皇他......”昭阳有些茫然，“真的像黄仲郎说的那样其实一直在关心我吗？”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谁知道呢。”
李疏鸿摩挲着下巴，“你难道没发现黄仲郎暴露的恰到好处吗。”
昭阳猛然惊醒，沉思片刻，才点头认同，“确实如此。”
黄仲郎暴露的时机太过“巧妙”了。
之前一路行来两三个月，黄仲郎依旧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要知道那时候李疏鸿对昭阳可谓是寸步不离，按理说他不可能瞒得过李疏鸿。
所以他传递消息的方式并非飞鹰传书，想必是在路上留下什么记号，然后不同记号代表不同意思。
诸如此类。
但昨夜他却十分突兀的大半夜跑出去飞鹰传书——要知道他们是在镇子上的客栈里，并非在荒郊野岭，那像过去一样留记号就行，为何要改变传递消息的方式？
李疏鸿思索一夜，觉得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改变自己跟昭阳的认知，让自己跟昭阳产生“先入为主”的念头。
也就是......“皇帝其实一直在关心着这个便宜女儿”。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就是皇帝确实是正儿八经的纯爱战神，他确实没别的想法。
昭阳眼神黯淡，“所以其实父皇依旧在利用我？目的是为了对付你或者安抚你？”
“那谁知道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李疏鸿表示无所谓。
事实上也确实不重要。
皇帝的目的也许是诸侯王跟节度使，也许是异姓王中势力前几的镇南王，也许是武林中的刺头，也许是纯爱真舔狗，也许以上全都有。
“以不变应万变，那些得罪过我的武林门派必须死。之后回京城，若皇帝是真的关心你打算培养你，那正好跟我的目标一致。”
昭阳歪头，“若不是呢？”
李疏鸿看她一眼，笑容温和，“一剑戳死了事，只要你狠得下心。”
昭阳毫无情绪波动，“我是你的工具，若他只是利用我，那我也会杀他。”
若真的只是利用，那她母妃的死......说不定就是皇帝干的。
第一百零八章 爆杀！
箭宗议事大厅之内一片死寂。
众多长老与核心嫡传弟子皆低着头沉默不语。
半晌，不知是哪个声音沙哑的声音说道：“今日便要推选出新任宗主了。”
其他人都没反应。
那人见状便看向一年轻人，“师侄，你乃掌门师兄亲传大弟子，理应由你继承宗主之位。”
“不不不。”那年轻人十分恭敬看向一面色严肃的中年人，“师伯辈分最高，理应由师伯带领师门,弟子愿做师伯帐下一小卒。”
那中年人一惊，却是看向最先说话那人，“师弟功力最高实力最强，理应由师弟继承宗主之位。”
“不不不，还是师侄合适。”
“弟子不敢，还是师伯更好。”
“嗐,老夫年岁已老头昏眼花,还是师弟合适。”
他们这样推让来推让去,幸好其余长老弟子知晓原因，否则还以为来错地方了呢。
这三人......可是之前争夺宗主之位的三大主力军！
至于现如今他们害怕的原因嘛......便是因为正摆在桌上的那封让大家都避之如蛇蝎的信了。
这封信是早上出现的，当时它绑在一支箭上砸塌了箭宗标注性建筑——那超过三十米高的箭楼。
而这封信上也没别的，就是一句拜访前问候的话。
“谁是箭宗宗主？本大爷将终结他的生命。记住洗干净脖子等着明天本大爷上门杀你全家。”
这封信简单直白，甚至都不需要思考。
因为它就只是表面上那个意思。
其实威胁这种东西大家本来都不怕，但问题的关键是......绑着信的那支箭是过去宗主专用的箭。
也就是说，对方就是杀了宗主的凶手，也就是那位凶名赫赫的青衣人！
那可太难顶了！
而且以那魔头过往两三个月的事迹来看......他是真能说到做到！
议事厅内一时间又陷入沉默。
半晌，还是一年迈老者吧嗒吧嗒抽着烟杆，“现如今不是互相推诿的时候，还是来想想如何应对明日危局罢。”
那大师伯试探道：“是否主动出击？咱们今日便找出对方的所在尔后杀了他？”
所有人都没说话。
师叔叹了口气，“师兄，难怪你争不过宗主师兄......”
宗主都特么被人家宰了！你还觉得自己能打得过对方？
况且你去哪儿找人主动出击？
那吧嗒吧嗒抽着烟杆的老者见状问道：“小三，你有何想法？”
那人说道：“要不咱们连夜搬离宗门？”
“不妥，关键咱们能跑哪儿去呢？”
又有人道：“那咱们宣布封山，从此不过问江湖之事？”
“人家认吗？”
议事厅内又陷入沉默。
那宗主嫡传弟子见气氛不对，便故作轻松安慰大家,“没关系，只要百花宫答应的支援到来,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吧师叔？”
他师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百花宫说......让咱们先顶住，她们在忙着准备武林讨魔大会。”
也就是说，她们会给予箭宗除实际支持以外的所有支持。
大师伯叹息，“唉......那魔头也是逼人太甚！咱们都没想过要替宗主报仇，他为何还死咬着咱们不放？”
“是啊，为什么呢？”
“是啊......嗯？！”
那抽着烟杆的太上长老先是下意识跟着感慨了一句，尔后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这声音为何如此陌生？
箭宗众人一齐看去，只见原本空着的宗主宝座上正坐着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眉清目秀，眉眼含笑，看上去让人如沐春风温润如玉。
但这不是关键。
问题的关键是......他身穿一袭青衫！
那大师伯脸色一白，脱口而出，“大侠！不是说明天才来吗！”
背后魔头当面大侠，这人也挺不要脸的......李疏鸿淡笑道：“我骗你们的，若不如此说，你们怎可能聚的这么齐整。”
那太上长老赶忙服软，“大侠，吾等可对天发誓，从此绝不敢招惹您分毫,当然也不敢找您报仇,您又何必咄咄逼人？”
“问得好。”李疏鸿反问他，“那为什么当初箭宗要刺杀我？”
太上长老正色道：“大侠误会了，那都是前宗主一人所为，与我们箭宗无关，我们已经剥夺了他的宗主之位。”
正义切割？想得还挺美。
李疏鸿摇摇头，叹道：“可惜在下乃是大魔头，你们今日都得死。”
大师伯惧极反怒，“我们箭宗也是西南武林响当当的名门正派！小心我等与你玉石俱焚！”
李疏鸿胳膊架在扶手上手撑着下巴，“来，请展现你的自信。”
............
一月后——
百花宫内。
众多俏丽美人侍立于侧，而众多武林群侠与高手们都注视着主位上那三位绝色女子。
左手边身穿鹅黄宫装的鹅蛋脸柔美女子声音轻柔，“过去一個月内那魔头已接连灭门箭宗、凤林山、巨剑门、点苍派等八大门派，他们行踪成谜，只能由被灭门的门派所在方位与前后顺序推测出他在朝着东方方向行进，想必不日便将抵达百花宫。”
说罢她便不再多言，而是默默闭嘴把发挥的空间留给另外两位长老。
右手边身穿极为凸显身材的黑色劲装的“雪月刀”薛流萤剑眉一凝，沉声道：“如此，想必大战近在眼前，届时还要劳烦各位大侠鼎力相助共诛此魔。”
江湖群侠纷纷应是。
那魔头凶残万分，若单打独斗他们自然不敢掠其锋芒。
但他们可是武林正道！跟那种祸乱武林的魔头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届时大家伙并肩子一起上就是了！
“风花剑”许月华却不甚在意江湖群侠，她略显客气地看向坐在偏僻角落里的白发老者，柔声问道：“烈前辈，您是见过那魔头的，不知那魔头实力如何？”
那白发老头自然便是被李疏鸿放了一马的那个老头。
他名烈风，天榜第二十八位，江湖贺号“酒徒”。
其实他来百花宫便是劝正道群侠最好化干戈为玉帛，那青衣人并未如何凶残，甚至只是被迫反击。
奈何......他虽实力强横乃是先天大宗师，但毕竟只是江湖散人。
且他人缘很好。
人缘很好就代表脾气好，脾气好就代表别人不会听他的。
此时听闻许月华之言，烈风灌了口酒，正色道：“那人之强不在老夫之下。不过老夫那日与他也算有一面之缘，为避免造成过多杀孽，不若由老夫主持，大伙与他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许月华秀眉微蹙正待驳斥，她身边那位柔美长老‘碧波掌’张秋月便柔声道：“那便劳烦酒徒前辈走一趟了。”
烈风精神一振，起身便走，“老夫现在就去！”
待他走后，许月华瞥了眼正在招呼江湖群侠抬高自身声望的薛流萤一眼，尔后压低声音询问张秋月，“秋月，为何如此？宫主之仇不共戴天，伱明白这件事没可能和解的。”
张秋月掩唇轻笑，“只不过是借酒徒前辈去麻痹那魔头罢了，酒徒前辈声望颇高且从不诓骗他人，有他出马，想必那魔头会深信不疑。
“届时我等于百花宫内部下杀阵，只等那魔头自投罗网便是。”
“有道理。”许月华先是点头，尔后忽然道，“秋月，你会帮我的吧。”
“那是自然，小妹对宫主之位不感兴趣，这点许姐姐你是知道的。”张秋月柔声道，“薛姐姐喜欢借助外力，长此以往对我百花宫不利，小妹自然是支持许姐姐你的。”
“那就好。”
许月华盯着薛流萤的侧脸冷哼一声，任你在江湖群侠中抬高自己又如何？
最后选出新任宫主靠的依旧是门内声望。
不过她却没看到张秋月看她的幽幽眼神。
那冰冷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头蠢货。
第一百零九章 你配吗？
当烈风找到李疏鸿的时候，他正在凉亭中赏月饮酒。
他身边还有那个似乎个子高了些许的小姑娘。
但数月不见，这小姑娘似乎变了不少。
最起码不再是那副面无表情或是一眼假的假笑了。
她现在的表情神态看上去颇为类似这青衫青年，虽依旧模仿的痕迹很重，但看得出来她的改变。
不过问题就在于......这凉亭在落霞派内。
而凉亭周围便是一圈尸体。
烈风颇为无奈，“唉......落霞派也算是名门正派......你这又是何必呢？”
李疏鸿抿了口酒，瞥了他一眼,“落霞派曾参与围杀我等，我只不过把他们对我做却没成功的事情做了一遍而已，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动手，说起来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放下酒杯，他笑道：“怎么，上次你说下次见面之时便是生死相搏，如今你是来送死的？”
“我是来劝你收手的。”
烈风表情严肃，“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若真的够多，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李疏鸿打了个响指,昭阳便端起酒壶帮烈风倒酒。
烈风眉头微动，依旧盯着李疏鸿。
见他没端酒杯，李疏鸿笑道：“安心，酒里没下毒。”
但烈风依旧没端起酒杯，他还是看着李疏鸿劝道：“收手吧，莫非你还想与整个江湖为敌不成？”
李疏鸿脸上笑容消失了。
他瞥了眼烈风，语气颇为玩味，“其实有個问题在下一直不解。”
旁边昭阳眼神一动，直接收回了放在烈风面前的酒杯。
她观察了李疏鸿数月，到现在虽然依旧觉得他太过天马行空，但也把握到了一点东西。
那就是李疏鸿说正事或者对对方比较疏远的时候就会自称“在下”。
相反，如果混熟了之后他才会说“我”。
果不其然，接下来她就听到李疏鸿攻击性拉满的话语。
“当初那些武林门派追着在下不放，甚至暗器下毒全都一齐招呼在下的时候......阁下又在何方？那时阁下怎么不劝他们收手？若不是在下还算有几分气力，怕是此刻坟头草都长出来了吧。”
李疏鸿说完之后又恍然大悟,“哦对了,当初阁下也是打算来刺杀在下来着。”
烈风陷入沉默。
李疏鸿抿了口小酒，悠然道：“至于与整个江湖为敌......他们也配代表整个江湖？”
停顿一下,他笑道：“再说就是整个江湖又如何，只要敢来惹我，那所谓江湖......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这话实在够狂，不可否认，这也是不变的事实。
烈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若老夫要阻拦你......”
“你也配？”
李疏鸿依旧面带笑意，但说出的话可不怎么好听，“在下为何不杀你？不是因为你面子大，只是单纯在下觉得江湖上还是要多些你这样纯粹的蠢人比较好。但说到底，伱觉得自己很重要？”
烈风再度沉默。
半晌，他缓缓开口，“不重要，甚至可能他们在百花宫就设有埋伏。他们打算利用我在江湖上的好口碑骗你过去，尔后在你毫无防备之时围攻你。”
李疏鸿抿了口小酒，“看来你也不算蠢到家。”
“唉，其实老夫都知道的，只是觉得阴谋诡计皆是小道,且你实力足够强横，老夫总想着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作做些什么,那些蠢货......”烈风长叹一声，接着掏出酒葫芦猛灌一口酒，“这江湖为何就永远无法太平？”
“太平的话就不是江湖了。”李疏鸿摆摆手，“你不适合江湖，找个女人，回家生孩子种地去吧。”
“但在那之前......”烈风放下酒葫芦，目光灼灼，“老夫还要最后努力一次。”
李疏鸿微微一笑，下一刻便已经一掌印在烈风胸口。
“噗——！”
烈风鲜血狂喷倒飞出数丈之外重重砸塌一座大殿。
废墟之中，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尝试数次之后却再起不能。
“果然......我差你太远......”
他干脆放弃挣扎，仰面躺在废墟之中，凝望着满天繁星。
那是他过去数十年未曾看过的美景。
李疏鸿走到他身边，同样仰头看着星空，“星星，很美吧。”
“是啊，过去我从不知道原来夜晚的星星这么美。”
“那以后可以多看看，而且美的不止星空，还有落日夕阳、日出，还有很多很多。”
“嗯，我会的。”
烈风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谢谢。”
“不客气。”
李疏鸿带着昭阳走了。
烈风却没动弹。
他掏出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一口烈酒。
烈酒混着口腔中的腥甜铁锈味一齐流入喉咙。
“咳咳......看来以后要戒酒啦。”
他放下酒葫芦，也放下了过去心中那个自我麻痹的天榜高手。
其实，他已经不想阻止李疏鸿了。
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他自己心中那个天下为公的大侠“酒徒”烈风的理由。
现在理由有了。
他打不过人家，阻止不了人家。
那就这样吧。
“哈......”
这一声轻笑，不知是自嘲？亦或是解脱？
............
回去的路上，昭阳问道：“那个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明明被你打成重伤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甚至还要谢谢你。”
“很多人都有自己坚持的理念，他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想放弃。或者说这就叫沉没成本，他需要一个放弃的理由，而我给了他一个理由。就这么简单。”李疏鸿是懂哥。
江湖上这种人很可爱，也是吸引他爱上武侠仙侠的原因。
不过他自己可变不成这样的傻蛋。
正因为他不会变成那样，所以他才向往。
不过这世上傻子不够用了，多点这样的傻蛋也挺好。
“我懂了。”昭阳若有所思，“他就是你说的第二种人，失败的人。”
“......你这样说也没错。”李疏鸿耸耸肩，“不过有时候放弃也需要勇气，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昭阳再度点头，“原来如此，同一件事用不同的话语解释便是两个意思，比如狡诈阴险与足智多谋。那该如何区分呢？”
“这个简单。”李疏鸿轻笑，“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一种。”
昭阳又懂了。
她感觉自己正在逐渐接近李疏鸿的思维模式。
当两人回到小树林里的驻点之后，黄仲郎便引着一位身穿白衣的柔美女子前来拜见，“殿下、大侠，这位是百花宫长老‘碧波掌’张秋月，她说想要与大侠合作。”
第一百一十章 回京
李疏鸿先是看了黄仲郎一样，这中年太监赔了个讨好的笑脸。
李疏鸿拍拍他肩膀，“做的不错。”
黄仲郎如蒙大赦，赶忙点头应是，尔后退到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知道自己这下算是活下来了。
原本他的行为几乎等于自爆。
他基本已经做好了报恩身死的准备，他明白在回到京城之前大侠肯定会杀了他。
所以他决定献上“投名状”。
而这个“投名状”嘛......
既然就是这位“碧波掌”张秋月了。
李疏鸿看向那女子。
此人看上去柔柔媚媚，不过倒是表现的落落大方。
见李疏鸿看她,她便微微欠身，“小女子见过大侠。”
李疏鸿没还礼，而是眼眸微眯，“你说想与在下合作？合作什么？”
见李疏鸿如此直来直去，张秋月愣了下神，不过马上反应过来柔声道：“百花宫并无与大侠结仇的想法,这一切都是两位长老‘风花剑’许月华与‘雪月刀’薛流萤所为。
“她二人为抢夺宫主之位已然昏了头，但我百花宫上下不愿被她二人之争裹挟，更不愿武林多生杀孽。因此......”
“因此什么？”李疏鸿直接打断她，“你想让我帮你宰了她们两个？”
虽然觉得李疏鸿说的太过直接，但既然已经来了这里那便不必再装模作样。
张秋月轻点臻首，“正是如此。”
“那么问题来了。”李疏鸿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事成之后，百花宫愿从中协调大侠与江湖群侠化干戈为玉帛。而且......”她柔美的脸庞爬满红云，“小女子愿与大侠结为良人......”
昭阳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虽然她暂时并没有成为李疏鸿枕边人的想法，但她也决不允许其他女人出现在李疏鸿身边！
如果李疏鸿有了女人，那还会在意她这个工具吗？
况且就连她都没奢望过那种事情，这个女人凭什么敢奢望？
不过她没说话。
因为她知道李疏鸿会怎么说。
“凭你？也配？”
李疏鸿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让张秋月神色一变，“大侠莫非打算与江湖群侠为敌？这可是自绝于江湖，还望大侠三——”
锃——！
张秋月只听得耳畔响起一声悠扬剑鸣，接着她发现自己视线都在旋转。
最后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具身材婀娜身穿白衣的无头娇躯。
那是......我的身体？
她失去了意识。
“呵。”
李疏鸿随口吩咐了一句，“去扔了吧。”
吩咐完毕，他便带着昭阳回了马车。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那颗柔美头颅，黄仲郎打了個寒颤，赶忙招呼人手开始拖走尸体。
回到马车上，昭阳心情很好,甚至脸上罕有浮现出真心的笑容。
李疏鸿略一挑眉,“我杀了她你就这么开心？她应该没得罪过你吧。”
“没什么。”昭阳反而问道，“什么时候把黄仲郎也杀了？”
李疏鸿不明所以，“为何要杀他？他今天才献上投名状。”
而且这姑娘可真狠啊......
还不确定黄仲郎是否真的跟她没关系呢，这就想着杀人灭口了。
“黄仲郎是父皇派来的卧底，严格来说他背叛了我，背叛者难道不该死吗？”昭阳不解，“而且他什么时候献上的投名状？”
李疏鸿没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那就再来考考你，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还有黄仲郎献的什么投名状。”
昭阳思索片刻，很快就有了答案。
但她不是很确定。
“黄仲郎的投名状就是那个女人？”
李疏鸿笑而不语。
昭阳于是继续说自己的猜测，“她其实就是百花宫之事的幕后黑手，那什么‘风花剑’与‘雪月刀’恐怕都是受到她的挑唆才要针对你。恐怕她平时在百花宫内都表现的人畜无害对宫主之位没兴趣的样子。但实际上她也想当宫主，但自忖不是那两人对手，所以才找上你。
“但我还是没想通为何她就是黄仲郎的‘投名状’。”
李疏鸿略微摇头，“还不够，纯度还是不够。
“你的猜测都是对的，但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黄仲郎认识那女人。”
昭阳不解,“所以呢？”
“这要结合黄仲郎的身份。”李疏鸿解释道，“他是伱父皇的人，然后不久前才暴露身份，现如今刻意让我知道他认识那女人，再结合你父皇想利用我清扫江湖以及百花宫前任宫主替你父皇做事，这代表什么？”
昭阳恍然大悟，“那女人也是父皇的人？！”
“不错。”李疏鸿点头，“这便是黄仲郎的投名状。”
那叫张秋月的女人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她说了几句话之后李疏鸿便可以肯定百花宫之事是她在背后撺掇。
而黄仲郎的表忠心更是让他确定了那女人背后是皇帝。
不过她想拉拢自己这一点......除了皇帝也许有这个意思之外，她自己恐怕也有想自立门户的想法。
不过大家互相利用也就罢了，你还打算从我这里拿好处？
而你张秋月一个天人合一境界，就连先天大宗师都不是。
你也配？
那李疏鸿能忍？
他选择直接掀桌子了事。
昭阳明白了，“这就是你说过的‘计谋也需要实力做支撑’，因为这女人实力太弱，而你又太强，所以她自以为能让你妥协跟她合作，却没想到其实你不在乎。”
李疏鸿道：“而且这也证明一点，黄仲郎对你父皇并没有那么忠心，他更多的是对你父皇的忌惮跟恐惧，有意思......
“算了，反正黄仲郎以后会是你的助力，这人可以留着。”
昭阳点头，“那百花宫还去吗？”
“当然去。”李疏鸿温声道，“无论如何，那些江湖人确实想杀你我，那他们就不能活着。顺便再教你一件事。”
他淡淡道：“只要你足够让他们怕你，那他们反而不敢来招惹你。”
之所以敢来招惹，那是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
就比如他穿越之前的世界。
为何世界大国数十年虽然互相争斗但没有开启大国间的热战？
答案很简单。
过去一战二战，死的是被送上战场的年轻小伙子，后面的老爷们安全得很，而且收益都进了他们口袋。
可后来有了原子弹有了氢弹，还有了洲际导弹。
那如果大国间开启热战，他们哪怕在后方也会死。
就是这么简单。
昭阳点头，“我明白了。”
............
皇宫，小书房。
周帝默默看着手中密信中的信息，默然无语。
良久，他放下密信，手依然有些颤抖。
“百花宫被灭门，当日去助拳的一千七百六十八名江湖群侠，尽灭。”
王太监眼皮微抬，在周帝微颤的手指上停留片刻，“你怕了。”
“我怕的人始终只有一个。”周帝微微叹息，“就是不知这人到底是不是他。”
他在期待，也在惧怕。
他期待那个人是他。
但也怕那个人是他。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那他的计划不知还能否实现。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才是他手抖的原因。
“他们到哪儿了。”
“已到京城南门，此刻恐怕就要进宫了。”
“那就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温柔体贴大暖男
回到了冷凝殿，昭阳也算是安全了。
黄仲郎与黄仨回到了宫里，陆霜与阎铁柱回去报备。
此刻冷凝殿里就只有李疏鸿与昭阳。
而李疏鸿已经收到了人生剧本模拟器的信息。
他现在随时可以离开。
他也确实打算离开了。
似乎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也可能是因为此刻没有第三个人在，昭阳的话也多了不少。
“我觉得下一步是试探父皇，看看他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在利用我。”
李疏鸿没接腔，只是负手而立抬头看着面前的桃树。
上面桃花艳艳。
见李疏鸿没说话,甚至就连骂她愚蠢都没有。
昭阳忽然心中一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上前抓住李疏鸿衣袖，死也不放开手，“你为什么不说话？”
李疏鸿递给她一个小瓷瓶，“若我所料不差，不久之后你父皇便会来此寻你。届时你将准备好的毒药下入茶水之中奉给他。”
昭阳接过瓷瓶低下头微微咬着下唇。
李疏鸿浅笑不已,“所以其实你也挺期待你父皇是真心对你好的吧。”
昭阳抬起头,倔强地看着李疏鸿，“我会下毒的！”
她一把夺过毒药。
“算了吧。”李疏鸿表情淡漠，“这一路来回也有数月之长，可你却毫无长进。我对你很失望。”
昭阳张了张嘴，眼巴巴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李疏鸿内心微叹，但依旧冷着脸，“没用的工具我不需要。”
“我会变得有用的！”昭阳急切道，“我真的会变得有用的！真的！我不骗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的！我这就去杀了父皇！别丢下我！求求你......”
“已经不需要了。”
李疏鸿忽然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拍拍她头顶，“我会找到比伱更好的工具，至于你......如果真想证明自己，就做给我看吧。”
说罢，不待昭阳反抗，他便一个手刀把昭阳打晕了过去。
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昭阳回到卧房里，他看了眼铺着茅草的床铺，尔后把昭阳放了上去。
抬手擦掉昭阳脸上的泪痕，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心，李疏鸿叹了口气。
“唉......”
看着这小可怜儿的模样，李疏鸿强忍住心软转过身去走出了屋子。
从外面关上屋门，他的眼神变得幽深。
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那是他一直未曾与昭阳说的事情。
其实她父皇究竟如何对李疏鸿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算计也好，关心也罢，利用也好，那些都无所谓。
他离开昭阳的住处，迈步来到了皇宫之中最大的那座大殿之内。
越过空无一人的大殿，他来到一间书房。
随手拍晕门口站着的太监，他推开书房大门优哉游哉走了进去。
坐在书桌后正低头批阅奏折的那个身穿明黄中衣的中年人眉头微皱，“何事。”
李疏鸿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他。
见来人没说话，皇帝才抬起头，尔后表情愕然，“你是何人？！来人！”
“别喊了，没人来的。”
李疏鸿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不知道我是谁？不是你想借百花宫来利用我的嘛，还找了三個先天大宗师来杀我，好大的排场。”
皇帝微微皱眉，“原来是你，但那也是你的目的吧。你与朕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李疏鸿左右看了看，尔后并指如剑虚空一划！
锃——！
“呃——！”
一声剑鸣，皇帝身后阴影中溅起一大蓬血花。
尔后那满头白发皮肤如鸡皮的老太监便瞪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李疏鸿歪着头打量着皇帝,“这便是你的底气？”
皇帝面色阴沉，咬牙道：“你待如何！莫非你想造反？！”
“造反......”李疏鸿啧了下嘴，“你配吗？我只是看你不爽来宰了你而已。”
皇帝勃然色变，“你敢——！”
锃——！
剑鸣再起，皇帝人头落地。
低头看着地上那惊怒到了极点的人头，李疏鸿嘴角上扬，“我当然敢。”
没错，其实什么阴谋阳谋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因为他的实力足够强，所以拥有掀桌子的权利。
仅此而已。
李疏鸿转过身推门而出。
屋外阳光正好。
他伸了个懒腰，最后看了眼昭阳那个方向，尔后选择了离开剧本。
............
天色将晚，但书房内依旧没人来请安。
过了许久，皇帝无头尸体的背后墙壁一阵响动，露出其中的密室。
尔后一个人从中迈步走出。
此人赫然便是周帝！
看了眼地上两具尸体，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颤的手，“果然，哪怕压根不用面对他也会止不住发颤......”
周帝眼中是深深的忌惮。
“没错，他出手的那一刻我还以为会死。”
王太监扶着墙壁缓缓从密室中走出。
他脸色毫无血色，原本就如同橘子皮一样的皮肤变得更加皱褶，仿佛如同风中残烛一样随时可能熄灭。
“不过终究还是骗过他了，不枉费我一身功力全数灌注进舍弟体内。”
王太监长叹一口气，“若不死一个先天大宗师，他如何能信。只不过我要恢复功力最快也需要五年以后了。”
甚至可能五年都不止。
周帝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太监问道：“你在想什么？”
“朕在想......”周帝幽幽道，“他究竟走了没有，万一他只是隐在暗处呢。”
王太监一惊，脱口而出，“你待如何？”
“当然是好好对待朕那位乖女儿了。”
周帝淡笑道：“他很看重昭阳，据黄仲郎密信中所言，他一路都在教导昭阳，那朕对她好一点，岂不是可以活得久一点？”
王太监沉默半晌，轻哼道：“随你便吧，我要去闭关恢复伤势了。希望等我出关之时你还未死。”
他离开了，顺便还带走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周帝没有回头，也未曾说话。
半晌，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朝冷凝殿行去。
............
“不要走！！！”
昭阳猛然惊醒。
她方才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人一直在教导她，他说他需要她。
所以她也努力成为那个被他需要的工具。
因为......她才是需要他的那个人。
可是他走了。
因为她做的不够出色，因为她还有私心。
而工具是不需要私心的。
昭阳目光茫然，她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那株桃树下，有一道身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昭阳心中一喜，快步跑了过去。
但很快她的脚步便缓了下来。
因为那人身着明黄龙袍，并非一袭青衫。
不是他。
那人听到身后动静，转过身，昭阳认得他。
怎能不认得呢？
这是她父皇的脸。
那位自从母妃死后就再也未曾见过的父皇的脸。
周帝表情温柔疼惜，“孩子，苦了你啦。”
昭阳表情木然。
“朕知道你怪朕。”周帝叹道，“不过朕只是想保护你，毕竟......你是朕与兮儿的女儿。如今你也长大啦，那有件事朕觉得你也应该知道了。”
昭阳微微抬头，木然地看着他。
能是什么事呢？
难道想说自己不是他亲生女儿？
但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周帝吸了口气，缓缓开口，“其实......你母妃没有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李疏鸿的教学成果
周帝目光不着痕迹飘过昭阳头顶与眼眸。
她头顶发丝接近头皮的地方已经沾染上些许奶白色，而她漆黑如墨的双瞳此刻也似乎有些若隐若现的绯红。
周帝不着痕迹挪开视线转过身，“随朕来吧，朕带你去见见兮儿。”
看着父皇伸出的手，昭阳表情木然没有去牵。
“唉......这些年苦了你了，只不过朕也有苦衷。当年朕还没有自保的能力，若骤然暴露你母妃未死,不止保不住她，甚至你也会有危险，所以朕才刻意表现出对你不在意的样子。”
见昭阳依旧面无表情，他又是一声长叹，“朕知道短时间内你不会原谅朕，但没关系，朕可以等。现在先跟我去见见你母妃吧。”
他朝外走去，昭阳虽未出声，但确实跟上了他的脚步。
冷宫这边很少有内侍巡逻，宫女自然也不会留在这边，当然也可能是周帝特意吩咐。
总之他带着昭阳一路上都并未碰到他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却颇为温馨的院落。
进得院内，守在门口的两名宫女纷纷下跪行礼，“陛下。”
“嗯，守在门口，勿要让其他人进来。”
吩咐完之后，周帝便推开屋门，带着昭阳走了进去。
一路行至卧房门口，周帝手微微一顿，还是推开了屋门。
屋门缓缓打开，把这里的秘密尽数展露在昭阳面前。
屋里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坐在床上，表情痴呆。
而在大床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摇床,小床内空无一物。
那女子此刻正轻轻推着小摇床痴痴笑着,“朝颜......乖......娘的朝颜......乖乖......”
陆朝颜，这个名字昭阳很熟悉,却也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是她的名字。
陌生是因为......这个名字她只听到过一次，就是她刚懂事之时，母妃曾一次睡梦中唤过她的名字。
“那一日兮儿被人下了毒并伪装成上吊自裁的模样，朕也只好以药吊着她的命。所幸兮儿熬过了毒性，但心智被毒性侵袭，已无回旋余地。朕怕你母妃若是未死，则会对你有害，因此才一直对你隐瞒此事且不敢与你过分亲近。”
周帝深深叹息，“奈何近日兮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想来大限将至，在她走之前......朕想着你还是需要见她一面的。”
昭阳默默看着那个女人。
她现在的感觉很奇怪。
父皇与母妃，他们似乎都很爱自己。
他们似乎也都有理由解释过去为何对自己不闻不问。
但现如今的昭阳已经不是过去的昭阳了。
“是吗......”
她眼眶微红，泪水悬而未落，“可是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唉......”
又是一声叹息，周帝面色和蔼，抬手拍拍昭阳头顶，“朕一直在关注着伱们，这一路上辛苦啦。朕听说有一位高人一路上一直在指导朕的昭阳，不知那位高人身在何处？朕必须要当面道谢才是。”
昭阳眼眸中的泪水顺颊而下，“他已经走了，他不要我了......”
“走了吗？看来果真是位不在乎名利的隐士高人。”周帝温声道,“昭阳，可知他去往何方？保护好朕的女儿，朕一定要重谢于他。”
他伸手想把哭泣的昭阳揽入怀中展现一下父爱，却被昭阳直接躲开了。
“昭阳？”
“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昭阳平静看着自己这位慈爱的父皇，“只不过父皇，你演的太假了。”
周帝表情茫然，“昭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假了，父皇。”
昭阳眼眸微敛，“以他的性格，就算抛弃掉我，也会在离开之前去找父皇你谈谈心的，毕竟你打算利用他当棋子。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离开。父皇你现在恐怕并不轻松吧。”
她又看向那個痴呆的母妃，“母妃是否活着，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其实你一开始说有件事要告诉我的时候，我还真的相信你其实一直很关心我的。可惜......”
见周帝脸上温情的笑容消失，昭阳淡淡道：“你说的并不是我想知道的那件事。”
周帝若有所思，“那你想知道何事？”
昭阳抬手看了看，“为何我是半妖的事情。”
此刻昭阳已完美代入了李疏鸿的思考模式。
她其实也不确定父皇对她到底是利用还是真的有父女情在。
所以在看到父皇的那一瞬间她打算试探一下。
首先，她觉得以李疏鸿的性格来说，哪怕是对自己有利，但被利用去对付镇南王与一部分江湖势力依旧会很不爽。
所以李疏鸿一定会去找她父皇！
而她父皇现如今没死，就说明父皇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侥幸从李疏鸿手中逃过一命，也可能是李疏鸿放了他一马。
这里也有两种解释。
若是李疏鸿放了他一马，那就说明他应该是真的关心自己。
那样的话，他见到自己想说的秘密就应该是自己半妖的原因。
但是他没说，他所谓的秘密是母妃未死。
这就说明他对自己的父女深情是假的，而他还在竭力扮演，并且还打算从自己口中试探李疏鸿到底走没走。
说明他怕了。
也就是说他确实在李疏鸿手中吃了亏。
见父皇不说话，昭阳继续道：“既然父皇不想说，那便由我说罢。我是半妖，但母妃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原本我以为是她与妖怪私通，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黄仲郎，但他矢口否认且看上去并非作假。
“于是我想到了一件事，他身为妖怪，也是母妃的口封帮他化形，可他为何要听父皇的话？哪怕母妃不在，他也应该从一开始便听我的才是。除非......对方是实力更强的妖怪。
“而且我是半妖，母妃是凡人，假使母妃并未与外人私通，那么哪怕答案再离奇也是真相。”
昭阳抬起头，淡淡道：“父皇，你是妖怪吧。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我那些皇兄皇姐们并非与我一样的半妖？”
接着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你一路关注我的原因，因为你的子女之中只有我继承了你妖怪的血脉。所以......你究竟是不是我父皇。”
沉默许久，周帝轻笑出声，“朕当然是你的父皇，不过未曾想他居然教了你这么多。”
他看女儿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件珍宝，又像在看一个怪物。
更多，还是贪婪。
“可是就算知道又如何？你终究无法反抗朕。”
他一爪朝昭阳抓去！
但下一刻，他停下了手。
“原来，你已经觉醒了。”
在他面前的昭阳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
现如今的她，一头奶白色长发飞舞，而脸上那双眸子，是充满野性的绯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李疏鸿真正的底牌（感谢马小跳~的舵主）
“原来你已经觉醒了。”
周帝不仅没有吃惊，反而眼眸深处遮掩不住的贪婪，“这一天朕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他眼眸变得猩黄，甚至原本的瞳孔亦变成了野兽一般的竖瞳，而原本头顶的发冠亦脱落坠地，一头黑发渐渐染成雪白。
接着他的脸逐渐拉长，头顶长出两只耳朵,一口牙齿亦变成锋利的鲨鱼齿，两颗虎牙则突出嘴唇暴露在外。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下一息他便消失在原地！
撕拉——！
血肉被扯碎的声音响起，周帝的利爪已穿透昭阳的腹部！
“来吧！朕的血脉就该回归朕的身体！”
被他刺穿腹部的昭阳眼眸微敛，“看来你从未把我当做你的女儿......”
“哈！当初朕骤然吞噬妖怪血脉走火入魔，不得已之下只得依靠生育把多余的妖怪血脉排了出去......结果让朕成了不完整的妖怪......”
周帝肆意张狂，“朕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异姓王！也不是什么武林江湖！朕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刺激你，朕的宝贝昭阳！若你不觉醒，朕又何来得偿所愿的这一天！朕终于能与他一样从此长生不老！”
昭阳嘴角溢血，但那双绯色竖瞳看他的眼神已经平静，“果然，你已经被他刺激的神志不清了吗，父皇。”
周帝那张兽脸表情一变，他下意识握紧昭阳的心脏。
但却握了个空。
他的面前何曾还有昭阳的身影？
“咳——！”
骤然一大蓬鲜血从周帝口中喷涌而出。
他那双兽瞳中满是不可置信。
“什么时候？！”
“当然是他见到你的时候。”
昭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周帝缓缓转身，头发半白半黑的昭阳就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神情复杂的黄仲郎。
而卧房里原本疯疯癫癫的昭阳母妃亦不见踪影。
“父皇，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从他手中活下来的？”
没等周帝回答，昭阳便继续往下说，“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你通过某种方式骗过了他。但能驾驭的了好几位先天大宗师的皇帝，不可能自身没有相对应的实力。但先天大宗师的气息很难瞒过他,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怎么做呢？”
昭阳淡淡道：“我会找一个替身，然后用秘法把他的气息与我连接,尔后在他身上展现出先天大宗师的气息。这样不仅能压制我自己的气息，同时他也会觉得自己杀掉的是先天大宗师。但你还是小看他了。
“若你与替身气息相连，那他的剑气......自然也会伤到你，那剑气会如附骨之疽一般死死缠在你的体内，平时还好，可一旦你动用真元，那剑气便会爆发。若非父皇你乃妖兽之躯，此刻怕是已经殡天了罢。”
周帝兽爪死死捂着嘴，但鲜血已经止不住从他指缝间流淌。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朕受伤了的？”
“不是察觉，而是信任，因为我对他无条件信任，我深信他出手之后父皇您不可能没事。当然，也需要适当的试探。”
昭阳此刻的神色颇有些李疏鸿那样成竹在胸的模样，“黄仲郎在暴露之后便已彻底对我投诚，所以这里母妃的幻象便是他给我的提醒。”
周帝眉头微皱，“伱早知道你母妃并未活着。”
“那一日我亲眼看到母妃停止呼吸的。不过若父皇你是妖怪，那说不定真有手段可以维持住母妃的性命，可惜......”
昭阳神色第一次有些落寞伤感，“母妃唯一一次睡梦中念我的名字，念的是朝（zhāo）颜。而方才母妃念的名字确实朝（cháo）颜。”
“原来如此。”周帝看向黄仲郎，“朕想不通他为何要背叛朕。”
黄仲郎神情悲愤,“为什么背叛？！因为我效忠的从来就不是你！对我有口封之恩的是慕云兮！她若不在了,我效忠的便是她的女儿！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她的死因！是你告诉我调查有了眉目,只要我护着昭阳殿下走这一趟回来便告知我真相！但没想到你居然要对自己与恩人的亲生女儿下手！想必......她的死也是你做的罢！”
周帝不置可否，“原来如此，看来是回京之前你才做出的决定。”
“呵......”黄仲郎眼眶泛红，冷冷道，“不错！我是心中暗恋慕云兮！但从未表现出来！也从未有任何逾越之举！但殿下出生之后我一直觉得殿下的气息有些奇怪，她的气息与你十分相像。
“直到那日那位大侠告诉我殿下乃是半妖之后我才恍然惊觉，那时我才知晓为何你要给我那本秘籍，原来那秘籍不是给我准备的，你是知晓若明白殿下身份之后我会把秘籍交给她，所以才提前把专供妖族修习的秘籍交给我。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为何你要给我一本专供雪狐大妖修习的秘籍，明明我本体是红狐来着，但想着这是你辛苦寻来的妖族秘籍，自然无法分辨是给什么妖类修炼的所以没有多想。
“后来殿下问我是否与她母妃有染，我才知道她怀疑不是你亲生的。但我十分确定殿下就是你与慕云兮的孩子！所以事情很明白了，你是妖怪！”
黄仲郎缓了口气，才继续道：“但我还有一事不解，明明昭阳殿下是你唯一的妖族血脉，为何你要置她于死地？还有其他皇子公主为何皆是人？不过现在已经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你原本是人，为了追寻长生不老吞噬了某個妖族的血脉，但因为走火入魔生下昭阳殿下，虽借此恢复清醒，但那大妖的血脉毕竟变得不完整。所以你需要昭阳殿下觉醒，尔后吸收她的血脉还成就自身完美之境。可惜，你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
“这也是昭阳殿下对你的最后试探，因为我的幻境无法对先天大宗师生效，所以在你让我布下慕云兮的幻境之时，我便趁机冒险布下昭阳殿下的幻境来试探你。你果然没发现，这说明你确实深受重创，我才再度借由慕云兮幻象所说的昭阳殿下的名讳来提醒她，顺便试探你到底是否对她真心实意。
“只不过你连她的名字都念不对......”
“功亏一篑？”周帝悠然自得，“昭阳，看来你在那个人那里学到了很多，但你还是有件事没学到啊......”
他缓缓放下手，周身浮现出浓郁的血雾，“所谓计谋，也是需要实力支撑的。我虽深受重创且因此思维紊乱稍显急躁，但依旧是先天大宗师。”
一道血雾冲来！他一爪刺穿了黄仲郎胸口！
黄仲郎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双手死死抓住周帝的利爪，表情狰狞，“殿下！就是现在！”
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原本想要制造出瞒过先天大宗师的幻境就很难做到！哪怕对方深受重创也是如此！
所以......他制造这次幻境，本就燃尽了本源血脉！
哪怕放着不管他也必死无疑！
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慕云兮跟她的女儿！
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父皇，你说的不错。”昭阳缓缓走到努力抽手却抽不动的周帝面前，“所谓计谋，也是需要实力支撑的，这一点他对我说过不止一次。”
她仰起小脸，头发迅速转变为奶白色飞舞，那双绯色眼眸之中是竖起的瞳孔，“那你可知他给我留下了什么？”
她周身气血涌动，尔后抬起右手。
在她右手之上，漂浮着一柄透明小剑。
尔后，她将手中透明小剑印入周帝胸口。
“因为对他来说，无论你怎么算计都无所谓。因为只要你对我有任何想法，那这剑气......就会终结你的性命。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