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七章:日出东方(72)
韦和最后瞄了一眼青田城头那一台台蓄势待发的床弩和城头时隐时现的一张张长弓,熄灭了试着打一打的念头,城头之上没有慌乱,很是安静,正是这种安静,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试.他拨马转身离去,这里没有捞着好处,没有得到补给,而且看起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他自然要去别处寻觅战机
他是骑兵,这一次的任务是破坏,而不是去攻坚,这个任务,还是交给随后而来的步卒吧.二万骑兵来得快,去的也速,转眼之间,便消逝在青田县城众人的视野之中
五天时间,韦和的两万骑兵在辽西如入无人之境,自青田入永新,过临武,直逼辽西郡城,但毫无意外,这些地方,几乎所有的村子都空无一人,好不容易抓住几个落单的,一问之下,辽西郡各县早已接到命令,要么前往县城避难,要么便逃之夭夭,总之,留给韦和的是一个个空置的村子
韦和的后勤补给已经出了大问题,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开始搜寻一切能补给的东西,好在金秋十月,正是收割的时候,辽西百姓或撤或逃,虽然将田地里的庄稼尽量都抢收了,但总是还有些边边角角留了下来,可怜的韦和不得不派出部队,去田家收割这些庄稼,以弥补军中粮草的不足
距离辽西郡城只有百十里地,韦和仍然没有看到一支征东军的野战部队,而那些县城,却又一个个防备森严,韦和心里开始打起鼓来
是撤回去,还是就此打住脚步。还是一鼓作气直逼征东府的政治经济中心积石城?在事先的推演之中,不管是田相还是国中的智囊们,谁都没有料到是这种情况.在他们的预料之中,齐军入辽西,一定会遭到辽西军民的奋勇抵抗.而他利用骑兵的优势,将这些抵抗一一粉碎在铁蹄之下,用杀戮和鲜血瓦解对手的抵抗决心,营造出一种征东府极强垮台的氛围,但现在,没有抵抗。却也没有迎接.他面对的是冷漠.这片土地的冷漠
连县城韦和都没有去打,去了辽西郡城又如何?韦和在永新停了一天,派出去的部队,收回来的粮食凑巴凑巴,也可以用上四五天了,他左思右想,终于决定绕开辽西郡城,直奔扶风,赤马。那里,是高远的起家之地,在征东府,扶风更是有着至高远上的地位。他不相信自己到了那里,征东府不动于衷,因为那里不仅有高远的家,还有高远的祖宗坟墓。如果还是这样的话,韦和不介意一把火将扶风烧成白地
辽西郡城,郡守郑均一如往常地批阅着堆集如山的各类文牍。现在辽西郡城之内人满为患,为了准备这一次的大计,郡城周围的百姓尽数被撤到了郡城之内,这些人的安置,对于任何一级政府来说,都是十分头痛的问题,好在这些地方的百姓,都是整体地被撤入郡城,虽然进了城,但事先划定了地方,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各级官吏管理,倒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虽然如此,郑均仍然不敢掉以轻心.这么多人聚集在郡城,一旦出了乱子,那就是大问题
"郑郡守."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将领急奔而入,"韦和绕过郡城,往扶风方向去了."
郑均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呵呵一笑,"贼子入觳矣,这一路之上的顺风顺手,终于让他放松警惕了,他是想去扶风,逼迫我们集结军队与他硬干一场,哈哈哈,如他所愿,在哪里,他会痛痛快快地打一场的."
将领亦是笑了起来,"打是有的打,可是对手却不是他所想象的.只是郑郡守,我们的骑兵能按时出现在扶风么?"
"当然能!"郑均微笑道."我们辽西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韦和去扶风,如果公孙义与步兵他们不能按时出现在扶风,将韦和所部歼灭,那到时候我必然要与他们去分说个明白,这一次辽西全郡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如果没有预期的收获,岂不是白费了?"
话虽这么说,但郑均的话里话外,却充满着自信
辽西郡其实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如果将所有奔赴辽西的各地民壮,预备役集结起来,组成一支超过五万人的军队,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虽然都是民壮,但其中夹杂了太多的退役军人,以这些人为骨架的预备役,战斗力并不差,便如同秦国帝师李儒与王子嬴英在积石城看到的一般,征东府的预备役士兵,换上军装,不输给任何一个国家的常备军部队
不过征东府并不想用人命来堆砌一场胜利,他们要用一场大胜来给来势汹汹,自以为胜卷在握的齐军当头一棒,新会,青龙山连二接三的抵抗,为征东军骑兵的及时赶回提供了宝贵的时间
韦和全是骑兵部队,要想完完整整的歼灭这支部队,最恰当的方法,便是以骑对骑,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征东军的骑兵可以与东胡骑兵正面对垒而不落下风,又岂会将齐人骑兵放在眼中?
韦和对此自然毫无所知,正一门心思地奔向扶风,而在他急急赶路的时候,张鸿宇的新编第一军穿过了新田,出现在了崤山关,看着满地残砖断垣,张鸿宇真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郑晓阳,丁渭他们拆得开心,可自己接下来却要面对田单的主力大军一场苦战了
构建防守阵地,是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虽然崤山关没有了,但这里的险要地形仍在,就地取材,以地势重新构建一个又一个的小型的要塞,那些遍地的砖石被重新利用起来,张鸿宇以前在积石城军事大学作教官的时候,高远的一篇关于复式堡垒连锁防线的防守阵地论述被他完整地在崤山关复制了出来.一个又一个的高约五米的砖石结构的圆形碉堡被竖立了起来。每个碉堡之间相隔约二十米左右,内里可驻扎三十到五十名士兵,配备足够的臂张弩,床弩,墙体之上,看似是浑然一体的墙壁,但其中的一些砖块却是可以抽掉的,抽掉这些地方的砖块,便形成了一个个的射击孔,捅刺孔.这些圆形碉堡看似随决布局。但彼此之间却形成一个互相掩护的体系,使互相之间,没有一点死角,而连接每一个圆形碉堡的是纵横交错的胸墙,壕沟,这些胸墙壕沟的背后,将会布满征东军的士兵,双方彼此掩护,互为屏障
短短数天功夫。张鸿宇便在崤山关的遗址之上,重新建立起了坚固的防线,征东府为他准备的大量的远程打击武器,将在这里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而此时正在奔赴扶风的韦和。尚浑然不知他的后路已经被人断掉,他现在,成了一支彻头彻尾的孤军
琅琊郡,田富程已经有了一些计穷的感觉。在他一次次拼尽全力的攻击之下,琅琊郡城看似岌岌可危的防守,却总是顽强地挺立在他的面前。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的反击倒似乎是越来越有弹性了.而广坪的征东军另一部丁渭,在韦和的骑兵部队离开之后,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其军队竟然离开了广坪,向着琅琊郡城缓缓压了过来,丁渭只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部队,但给予田富程的威胁却是极大,让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马,却防备这支在一边窥伺的这支狡滑的征东军
你进他退,你退他进,近日来,他的斥候部队,胆子愈来愈大,已经多次迫近到齐军的控制范围之内,这些有着出色马技的征东军斥候,狡滑如狐,凶狠似狼,来如风雷去似电,你派的人少了,他给你吃掉,他派的人多了,他溜得比兔子还快.这样一支神出鬼没的骑兵部队时时骚扰,让田富程头痛不已.现在他很后悔让韦和带走了所有的骑兵部队.如果能留下一支来,也不至于现在自己让一支几百人的骑兵部队弄得焦头乱额
而更关键的是,他们的出现,让琅琊郡城士气大振,援军,这不正是他们在盼望的吗?有了第一支,第二支还会远吗?
真实的情况,琅琊郡城里的征东军高层自然不会向一般人说明白,在他们的嘴中,征东军的大军已经回到了辽西,正在向着琅琊开来,不日便将进入琅琊,这使得琅琊郡城之中的百姓深信,齐军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守城的热情被充分的激发了出来,更多的青壮开始参予进来.这也是田富程感到对方愈来愈难对付的原因
更多的青壮加入,使得郑晓阳能够让手下的精锐有了更充足的休息时间,能够将他们及时地使用到刀刃之上
曹天赐在剪除了城内的内奸之后,率领着他的三百余监察卫也加入到了守城的行列之中,他这三百人,论起行军布阵,自然是远远不能与正规军队相提并论,但如果说起单打独斗,则一个个都是好手,郑晓阳便请了曹天赐为首,组成了一支救火部队,哪里有齐军突上城墙,他们便奔赴到那里,利用他们这些监察卫超强的个人武力,将齐军再赶下城去.数天下来,监察卫虽然亦伤亡了数十人,但却杀得齐军颇为胆寒,只要这些黑色制服的影子出现在哪里,那里的攻势顿时为之大减
第八百四十八章:日出东方(73)
十月中旬,田单率齐军主力,全面进入琅琊,站在琅琊郡城之下,凝视着这座在田富程五万齐军全力攻击了半月有余仍然屹立不倒的坚城,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田富程心情忐忑地赶紧跟了上去
"父亲,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一定能拿下琅琊郡城!"田富程紧紧地追在田单身边,小声道
田单停下了脚步,侧转头看着田富程,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直看得田富程满头大汗地低下头去
"现在,琅琊郡城已经不是重点了."田单冷冷地道:"如果在韦和没有突入辽西之前,拿下琅琊郡城,活捉叶菁儿等人是一件可以影响到整个战局的要点之外,那么现在,重点已经转移了.琅琊除了郡城和丁渭控制的广坪之外,其它地方都已落入我军之手,现在,我们的主力要大举进军辽西,韦和必竟是骑兵,他不可能去攻城,如果辽西的留守军队龟缩城中,他的办法并不多."
他抬起头,看向辽西方向:"我们必须要在高远的大军返回之前,拿下辽西,积石等地,让高远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只要做到了这一点,那高远的败亡便不远了,哪怕他还控制着大草原和东胡各地,也无济于事,大草原地广人稀,匈奴人四分五裂,不过是看着高远强势这才归附于他,如果高远势弱,匈奴人弃他而去是早晚的事情。而东胡初定,高远不仅得不到多少助力,更需要不少的兵力来稳定东胡的局势,所以,现在我们要抓紧一切时间占领辽西与积石郡两地,切断高远与他大本营的联系."
"父亲一向高瞻远瞩,儿臣叹服!"田富程道
田单瞪了他一眼:"半个月,绝对的优势兵力,你还没有拿下琅琊,反而损兵折将。很是让我失望.这一次进军辽西,你就不必去了,率二万军力留驻琅琊,牵制琅琊的征东军,剩下的兵力,我要带走.全部跟我进入辽西."
"儿子谨遵父亲之令."田富程小意地道
"能不能拿下琅琊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占领辽西和积石郡,琅琊便不攻自破,不可能再撑下去。你在琅琊,最主要的任务是为主力筹措足够的粮草等后勤辎重,琅琊是燕国最为富裕的郡府之一,我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让我再失望."田单严厉地看着田富程。下颏之下的三缕长须无风自动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做到最好."
"希望如此,这一次我率举国兵力外出,国内有些人以为有机可乘。哼哼,你的大哥便做得很好,雷霆风暴之下。所有不轨之徒全都授首,可谓有勇有谋,现在国内再也没有人敢拖我的后腿了.你要跟着你大哥好好学一学做事的手段."
"是,儿子明白!"听到田单称赞大哥田远程,田富程不由咬紧了腮帮子,这一次自己在父亲面前失了分,大哥却得了分,这一增一减之间,只怕自己在父亲心目之中的份量却是要大跌了.回头看着琅琊城头仍然飘扬着的征东军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田单举齐国几乎所有兵力,合计二十万步骑大举入侵燕国,到目前为止,他的战略是相当成功的,几乎欺骗了这片大陆之上所有的势力,一举占领了整个燕国除开征东府控制区域内其它的所有土地,然后挟得胜之师气势汹汹入侵辽西,二十万兵力,除开留守在天河郡稳定局势的三万步骑以及在战争之中伤亡的近两万人之外,十五万步骑大举进攻辽西,在所有其它国家看来,这一战,征东府危矣
征东军的兵力并不少,但问题是,现在的征东军主力尽在东胡,十数万兵力想要从东胡及时调回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高远得讯之后便班师回援,没有一到两月的功夫,只怕根本赶不回来.而田单会给他这个时间吗?
从田单入侵燕国开始,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田单大军分作两路,主力由田单率领,向辽西迫去,而另一股则有麾下大将霍思危率领,自天河郡入河间,走的却是当初高远率部突袭天河的旧路
霍思危仅仅率领了一万步骑,他的目的便是牢牢地将高远唯一留在本土的叶真的中央野战集团军牵制住,让他无法回援辽西和积石两地.事实上,叶真的确无法回援,此时,中央集团军兵力分作了两部,一部由那霸率领,驻守河间,另一部则由叶真亲自率领,驻扎在渔阳与天河的边境线上
在琅琊休整了仅仅一天,田单便下令向辽西前进
三天之后,田单接到了斥候带来的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个消息,让整个齐军前进的步伐停顿了下来
崤山关出现了征东军的部队
而就在前此日子韦和发来的报告,还声称崤山关已经被征东府拆成了平地,没有一兵一卒把守,他已经顺利通过,进入到了辽西境内.这才几天时间,崤山关便重新出现了征东军的部队,这是巧合,还是算计?
如果是算计,那他们就是成心放了韦和的两万骑兵进入辽西境内,其义不言自明,他们想要吃掉韦和的两万骑兵
但是,他们的信心从何而来?征东军的主力都在东胡境内,他们拿什么来吃掉韦和的两万骑兵?难道他们的骑兵已经返回了辽西了么?
一想到这个可能,田单突然冷汗直流,有这么快么?征东军有这么快吗?东胡不是纸糊的,和林也是一座坚城,当初派往和林去帮助东胡人训练步卒的齐**官发回去的报告,无一不是声称和林只要有足够的人手防守,想要击破,非得需要极长的时间围困和付出大量的士兵的性命才有可能
征东军进入东胡才有多久?怎么可能就结束了与东胡的战事而赶回来?
不可能。这一定是巧合.田单看着跪在面前的斥候,问道:"那支部队的番号是什么?是隶属于高远麾下那位将领?"
"回相爷,小的看见那支部队的军旗上,绣着的是新编第一军,将旗上写着张."
"新编第一军,新编第一军!"田单在大帐之内来回地踱着步子,转了几圈之后,突然眼前一亮,"新编?"
他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征东府的人还真是诚实的可爱。军队的番号居然起得如此随意,让人能从字面之上便能猜出其内的含义,高远麾下叶重,叶真,贺兰雄,孟冲,许原等诸多大将麾下,从来没有一个姓张的将领,田单想战领燕国。击败征东军,对于征东军麾下文臣武将,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哼,倒是吓了我一跳。新编军?临时征召起来的一些虾兵蟹将,不敢去触韦和骑兵的锋芒,却妄想在崤山关阻挡我的大军,如果崤山关还在也就罢了。可你们却偏偏作死,将崤山关拆成了一片平地,这可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田单在心中认定了这支新编军不过是征东府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之下临时征召起来的一些青壮,那里还将对方放在眼中
"前进,向崤山关前进,我要踏平崤山关!"田单厉声怒吼道
齐军只不过停顿了半天,便又再一次踏上了向崤山关前进的路程.也不知在崤山关正严阵以待的张鸿宇,知道了田单居然是从名字之上来猜测他的部队的战斗实力,是会大笑三声呢还是会恼羞成怒.新编军的确是一支新军,但内里却充斥着积石城军事大学里数年功夫培养出来的上千军官,而这些军官中的大多数,又基本上是从一场场血战之中幸存下来的战功着著的兵将.这些人是一只只的饿狼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只小白兔率领一群狼,会将狼也变成小白兔,但一只饿狼率领着一群小白兔,绝对会让兔子有与在空中翱翔的老鹰一搏的勇气
田单大军一去,田富程只剩下了两万兵力,一边要保持对琅琊郡的压力,一边还要应对广坪的丁渭,同时还要抽调兵力去筹集粮草,收是筹集,其实就是去抢掠,琅琊百姓在遭到兵祸的同时,对齐军的仇恨却是一天天在增加.袭击落单齐军的行动开始频繁的发生
田单离开后的第七天,一名黑衣卫穿着从战死的齐军身上扒下的服饰,从城下用绳索将自己缒下了城墙,一路向着文坪潜去.田富程只剩下两万兵力,而琅琊郡城历经血战,城内还有可战之兵五千,在文坪,丁渭拥有六千战力,双方的兵力已经不象先前那样有着巨大的差距,郑晓阳那里还按捺得住,这些天来所受的恶气,要是不出一出,简直对不起身上的这身征东军军服.狗日的田富程,欺负了老子这许久,也该换老子来了
(今天看了下书评,有的书友说希望高远能打几场败仗,我想说的是,我也想啊,但到现在为止,高远所打的仗,无一例外都是居于弱势,战略形式也如同走钢丝一般,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地步,所以,现在的他,是万万打不得败仗的啊,而且他真正的对手还没有出现,等到高远立国,开始进行他的一统大业,与大国开始碰撞的时候,才是对他真正的考验啊,要是现在让高远吃了败仗,岂不是又要从头再来?)
第八百四十九章:日出东方(74)
曲沃.魏国小城,与繁华的蓟城比起来,不谛是天壤之别,残破的城墙,狭窄的街道,成片的茅草屋以及贫困交加的百姓,即便是蓟城的贫民,也比这里的百姓过得要好一些.这里,现在便是燕王姬陵以及他的大臣周玉,檀锋等人的落脚地
齐国田单破燕,燕国虽然还有名义上的征东将军高远控制下的大片区域,但燕姬却等于是无家可归了,在檀锋的建议之下,姬陵向魏王求一落脚之地,魏王慨然允诺,将曲沃划给了燕王姬陵休养生息.当然,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曲沃,现在几乎就在路超所率领的秦军攻击的线路之上,虽然不是攻击的正面,但位置依然十分重要
曲沃给你,但你却必须为我守卫边疆,这便是双方的交换
一路收拢散兵溃将,到得曲沃之时,檀锋与周玉两人已经收拢了数千人,算上与他们一起突围而出的部队,两人手中总算有了上万人马,魏王很是大方地给他们补充了粮草与军械,但他们心中亦很清楚,这恐怕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因为魏王的使者说得很清楚,以后曲沃?便是给燕陵的休养生息之所,也就是说,以后他们将要靠着曲沃来养活自己麾下的兵马
"曲沃方圆百里,共有五千八百三十二户."拿着从县城调来的户藉,檀锋向姬陵禀报道
"方圆百里,不算小县了,怎么只有五千余户人家?"姬陵惊问道
"曲沃此地,经常遭遇秦军袭击,历来战火不断,逃亡者甚众。民生凋零,贫穷之极."檀锋叹了一口气,"王上,在这里,想要养活我们的一万兵马,只怕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止一万,孔德的信使今天也赶到了,孔德带着一万兵马,大概会在十天之后抵达."周玉在一边强调道
"为什么只有一万兵马?"檀锋惊讶地抬起头."孔德麾下,至少也应当有两万余人."
周玉苦笑:"我也这样问过信使。信使告诉我说,为了脱离叶真军队的纠缠,他们的少将军孔方带着五千人断后,掩护大军撤离,同时还有一些人不愿意背井离乡来到魏国,半路之上当了逃兵.一些伤兵也不方便远行,便发给路费遣散了."
檀锋脸色难看得紧,"孔方只怕不是断后,而是带着那五千人投靠叶真了吧?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五千人必然是孔德麾下最精锐的部队."
姬陵却在此时抬起头来,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孔德能来。还能带着一万人来,也算得是很忠心了,不必过于苛责,如果用这事儿去责备他。岂不是让他寒心,现在我们这种状况,他给自己儿子找一条后路。也是可以理解的,檀卿,孔将军来后,此事不必再提,权当不知道吧!"
"王上圣明!"周玉躬身道:"孔德肯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万万不可寒了他的心."
"王上放心,此事臣下自然省得,只是心中有些不平罢了,孔德让他的儿子去抱大腿,可这根大腿也不见得有多可靠,田单十数万大军正在进攻辽西,而高远的大军在东胡根本来不及赶回来,一旦辽西失守,积石不保,叶真的兵力又要分守河间,渔阳两地,又哪里能守得住?"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姬陵愤愤地道:"如果不是高远作乱,本王怎么会有今天的窘境?现在我倒是愿意那田单杀进辽西,击败高远,最好是取了他的人头来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王上宽心,高远主力远在东胡和林,田单十数万大军进攻辽西,高远的老巢必然难保,而高远为救老剿,肯定会日夜兼程往回赶,真到了那个时候,田单养精蓄锐,而高远兵疲将累,这一战的结果,不问可知.高远此人,不臣之心昭显,现在让他们两个之间狗咬狗,最好是打个两败俱伤才好."檀锋道
周玉抬眼,看了檀锋一眼,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又是低下头去
"淳于燕现在不知到了楚国没有?"姬陵看着两人,"也不知他能不能说动楚怀王相助本王?"
"淳于燕那一张利嘴王上也不是不知,他此去,定然会不负王上所望,楚怀王是您的岳父大人,他岂会坐视不理?就算看在公主的份上,楚怀王也会相助王上的."檀锋微笑道:"只消楚怀王陈兵齐楚边界加以威胁,必然会将田单逼迫到谈判桌上.田单与高远恶战一场,到时候即便胜利,亦必然是损伤了元气,到了那个时候,或者我们只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王上便能回到蓟城了."
"一定的代价?只怕到时候代价必然不菲,田单焉有不狮子大开口的道理?"姬陵痛心地道:"只怕到时候,本王的大燕,要被割去无数土地."
"王上,即便如此,也比我们现在窝在曲沃要强啊!虽然到时候会付出代价,但只要我们努力,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人生起起落落,本也正常,想当年的大秦,不也是常常被匈奴打得赔款求和,狼狈不堪么?可再看看现在,匈奴安在?连他们的王庭之主亦被嬴英阵斩!大丈夫忍得一时之辱,所求的却是万世基业!"檀锋义正辞严,语气铿锵有力
"但愿如此!"姬陵也被檀锋的话激起了一丝斗志
一边的周玉突然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场大战,高远打赢了呢?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要是高远打赢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另外两人不是没有想过,但却不愿意去深想这样一来的结果。如果田单获胜,还有希望通过楚国的调停,然后割地赔款来重新回到燕国,但如果高远赢了,他们还有回去的机会吗?
"周太尉,你觉得当前局势,高远有获胜的可能吗?如果你是高远,你来指挥这一场战事,你觉得你有胜机吗?"檀锋反问道
周玉沉默了一会儿,"不错。我一时之间,是想不出有什么反败为胜的机会."
檀锋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周玉的意思是说,他想不出来,但不代表高远便想不出来,毕竟高远这近十年来,已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檀锋故作不知,姬陵却是没有反应过来
"太尉,连你也想不出高远有何获胜的机会。那我们担心那么多干什么?"
从姬陵简陋的住所走出来,周玉与檀锋两人慢慢地在狭窄的街道之上散着步,阳光从身前照来,将两人的影子在身后拖得极长。显得极为萧瑟
"檀锋,如果高远获胜了,我们怎么办?"周玉再一次问道
"他没有可能有赢."檀锋斩钉截铁地道
周玉仰天长叹了一声,高远不是没有机会赢。只是高远如果赢了,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从此必然就此沦落在曲沃。成为魏王手中抵御秦人的一把刀
"曲沃人丁如此之少,根本养不活我们的大军,这还不算孔德既将抵达的一万兵马,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周玉转头问道
"当然想过."檀锋点点头,"我们的兵相对于我们现在面临的困难来说,实在是太多了,裁兵吧!汰弱存强,优中选优,被裁撤下来的,就地安置,曲沃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那些抛荒的地,便分给这些截撤下来的士兵吧,既减轻了我们的负担,也给这些人找了一条生路,到了明年,我们还要以从他们手中收取赋税,挺过今年这一年,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你准备裁撤多少?”
“一半!”
“孔德呢?”
“包括孔德在内,孔德到后,我们总计有两万余人,裁撤一半,只留下一万人,然后重新整编.”
“这是变相地在剥夺孔德的兵权,他会同意?”
“如果不同意,他有本事搞来足够的钱粮养活他的军队么?”檀锋冷笑,”他如果不来,我们自然拿他无法可施,但他既然来了,怎么做又由得他么?”
“孔德还是忠心于大燕的,你不能用激烈手段对付他,否则激起他麾下不满,造成兵变,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周玉警告檀锋道
“周兄尽管放心,我自有分寸,孔德既然还对大燕忠心,那就好办得很,有句话叫君子可欺之以方.”檀锋呵呵地笑了起来
周玉再一次地摇摇头,”王后在蓟城遭辱一事,我们虽然一时瞒过了王上,但总不可能一直瞒下去,而且也不可能瞒得过楚王,我们逃亡之际,没有来得及带上王妃,楚怀王会不会因此而恼火于王上不肯借兵?”
檀锋哼了一声,”此事,咱们王上虽然没有脸面,但楚怀王便很有脸面么?王上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本就已经不要脸了,但楚怀王可还是要脸的,周兄,我已经派人去楚国大肆宣扬此事,即便楚王不要脸,楚人之中总还是有要脸的,到时候闹将起来,楚怀王便不得不出兵.田单这一次是得意忘形得有些过了.”
听得檀锋如此评价自己这伙人,周玉不由涨红了脸,但却是无话可说,是啊,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脸面可讲?
第八百五十章:日出东方(75)
燕君姬陵已经不要脸了,但楚怀王还是要脸的.楚国居于南方,疆域广阔,兵多将广,其实力就纸面上而言,并不输于秦赵,至于他的实力被排到第三,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们有一位爱好和平的君王.楚怀王在位之时,与他的祖宗们热衷于扩充地盘,四处出击不同,耽于安逸,更喜好奢侈的享乐与国泰民安,太平盛世的称颂,楚人数十年难得一战,偶与秦人有冲突,亦只限制于小规模的打打闹闹,而秦人的聪明之处在于,对楚人深怀戒备,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根本不去撩拔这位沉睡的巨人
数十年的安逸下来,楚兵的战斗力,除了驻扎在秦楚边界的那支雄军之外,其它的,还有多少战斗力,实在是值得怀疑的
楚怀王一生安于享乐,子女早过半百之数,当年应燕王的求婚,将膝下的一个女儿嫁给燕王作王后,只不过是一桩政治交易,其实对于楚怀王来说,这个女儿的音容相貌到底如何,早就记不得了
但即便记不得了,那也是自己堂堂大楚的公主
田单不过是齐国国相,竟然在破燕之后,强行召楚国公主侍寝,这是楚怀王**裸的羞辱,楚怀王如何不勃然大怒?至于那个已经亡国的燕郡姬陵,此时早已被楚怀王抛到了九宵云外
传言总是比人的脚步要快得多,当淳于燕还在路上拼命往楚国国都郢城飞奔的时候,关于田单在蓟城强召楚国公主侍寝的传言已经传到了郢城。当然,传言绝不会仅仅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是声情并茂,一些人甚至将其中的细节大加描绘,说得简直就像他们当时就在一旁观看一般无二
楚人怒了!
楚怀王亦怒了
这位已经年过花甲的王在后宫之中。几乎是见啥砸啥,愤怒的咆哮声让整个后宫都噤若寒蝉,老王虽然不常杀人,但也不是不杀人的
"召屈重,孙叔敖,黄歇入宫!"在砸完了手边能砸完的所有东西之后。楚怀王终于恢复了一些清醒.现在的楚国,能打的军队,几乎都集结在秦楚边界,而朝廷也将更多的资源向着那个方向倾斜,骤然想要发动另一场战争。即便是富裕的楚国,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更何况,楚国的重臣会不会同意发动这样一场战争,还是另外一件事情
应该说,楚国在楚怀王这个时代,依然是名臣辈出的,首辅黄歇,次辅孙叔敖。太尉屈重,都是当世之名臣,楚怀王虽然荒淫无度。常常十天半个月不露面,但朝政在这三人的打理之下,却依然井井有条,楚国的朝堂重臣的更迭,在这片大陆之上各国可以说是最为稳定的,此三人主理楚国朝政都已经超过了十年以上
稳定的朝堂。广阔的疆域,复杂的地形。众多的人丁,这都是秦国在发起志在一统中原的大战的时候。将楚国置为最后的道理.换句话说,如果现在秦国对楚国发起一场灭国之战,秦武烈王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吃柿子先捡软的捏,亘古不变之真理
"吾要出兵齐国!"盯着面前的三位重臣,楚怀王语气强硬地道,有些担心重臣们以各种理由反对,楚怀王抢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为这次会议先定下一个基调,你们三个,现在不要跟我说要不要发兵的问题,而是要想一想如何发兵的问题
但出乎楚怀王的意料之外,无论是黄歇还是孙叔敖,两人都点头表示赞同,至于屈重这位掌控军队的太尉,就更不消说了,这些年来,因为楚怀王息事宁人的治政策略,他的军事才能,根本得不到展示的机会
"田单欺人太甚!"得到三位大臣的赞同,楚怀王不由心中大喜
"王上!"黄歇拱拱手,"关于公主的事情,虽然现在谣言满天飞,但再没有具体实证的时候,我们尚不能轻信,至于我等三人同意王上出兵的想法,可不是因为现在公主受辱之类的谣言."
"那是为何?"楚怀王愕然问道
"王上,因为现在的确是时机难得!"孙叔敖微笑道:"王上,齐国田单,举全国之兵力入侵燕国,节节获胜,凌迫燕君逃亡,现在更是纵兵十数万直入辽西,其国内空虚之极,现在秦人正与赵国打得难解难分,又在魏国与魏人大战,根本无暇顾及他地,此时正是我大楚趁乱获利的好机会."
楚怀王脸色有些难看,敢情这几位同意出兵,根本不是为了他楚怀王的脸面,心中这么想,嘴里当然不会说出来,不管怎么说,这几位都是大楚的股肱重臣,这些年来,可谓是尽心尽力,楚怀王虽然骄奢淫逸,可并不蠢,否则也不可能坐在现今这个位子上而且一坐便是数十年
楚怀王转头看向屈重:"屈卿,既然两位辅政大人都同意出兵,你可作好了准备?"
屈重直起了身子,对楚怀王道:"王上,我大楚如果全国征调,可得五十万雄军,但这其中,除开在秦楚边界的十万大军还可称之为精锐的话,其它分驻各地的军队,却是早已兵备松驰,数十年没有经过兵火,有些部队只怕已经烂到了骨头里了."
楚怀王脸色一变,"屈卿,我堂堂大楚,岂有如此不堪,你言过其实了吧?"
屈重有些无奈,大楚兵备松驰,每年的军费预算,绝大部分都送到了秦楚边界,那里多了,其它地方自然就少了,钱少了。兵备岂有不松驰的道理."王上,这些年,我们大楚的军费着实是太少了一些."
听到屈重的抱怨,楚怀王脸色虽然也有些不好看,但心中也清楚。这里头的问题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那屈卿,这次出兵,你有什么打算?"
屈重微微一笑,"只要辅政们能拿出足够的预算出来就行了."
"这一次钱是足够的."黄歇微笑
"钱是足够的,我大楚什么时候缺过钱了,屈卿。本王这次私人也会拿出一笔钱来,田单如此辱我,我岂能轻易放过了他?"楚怀王精神大振
黄易三人对视一眼,无奈之中又有些惊喜,平素想让他们的王上掏些私房钱来那是根本没门。这一次能弄一些出来自然是欢喜的,但他们的王上念念不忘的却是自己被打了脸,又让他们有些无奈
"王上,此次出兵,更多的是一次练兵,臣下三人商议良久,此次突发事件,全国上下。都是怒火中烧,出兵之声前所未有的高涨,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吾等正好借此时机,将全国大军来一次大调动,在调动之中,汰弱剩强,高强度的行军和训练能够将那些弱旅自然地淘汰出局,这样一来。避免了我们整顿军队时带来的不必要的麻烦.臣想,等到我们将军队调到临沂的时候。一支崭新的大楚军队将出现."屈重解释道
楚怀王的脸色再一次难看起来,他出钱可不是为了屈重练兵所有
"这么说来。你们根本就没有准备教训田单罗?"他有些愤怒地问道
"不!"黄歇解释道:"练兵的确是重要的任务,但对齐作战也是这一次我们行动的目标之一,但是否对齐作战,却要看齐军这一次与燕国高远之间战争的胜负关系如何?如果高远胜了,齐军被击败,那么,到时候我们调到临沂的军队便会大举进攻齐国,趁他病,要他命,痛打落水狗.但如果齐军获胜,我们在临沂的军队便不会贸然发动进攻,因为如此以来,我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秦国野心,世人皆知,如果我们与齐国这的一仗打输了,必然会招之秦国的觊觎啊.而且齐国一旦获胜,齐国的实力也会大大地上一个台阶,我们极有可能会吃亏的."
孙叔敖接着道:"如今天下,已是大乱,秦人灭韩,击魏,迫赵,而齐国灭燕,如果让他们成功,则在我们的边上又将崛起一个大国,而我大楚,这些年来不修兵备,已经大大落后对方,如果不能奋起直追,接下来必然会遭到对手的入侵,王上,此时我等一定要奋发图强,否则,韩魏如今的下场,离吾等不远矣."
楚怀王本来找这三位来商量出气的事情,不想却被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教训了一顿,心中大是不爽,但对方字字句句,说得却又是实情,恼火地站了起来,"这事儿,你们看着办吧!"
看着楚怀王恼火地离去,三人也赶紧站了起来,"王上,那您出内币一事?"屈重追着问道
"少不了你一两银子!"楚怀王丢下一句话,愤而离去,剩下三人,一脸惊喜,这一次借助田单的轻狂无礼,三人成功地调动了全国上下开战之心,更是从抠门的王上手中弄来大笔银钱,更重要的是,如果田单战败,大楚乘虚直入,一旦拿下齐国,那楚国实力则将大大向前踏进一步,在未来的与秦人对决之中,不再落于下风.而且借助此事,除去楚**队积敝,重振大楚军队雄风,可谓一举数得也
可怜的淳于燕,此时还在满身灰尘地向着郢都前进,一脸要被敲诈的表情,如果知道了楚国王宫之中的这场对话,他会不会调头就走,就此返回曲沃呢?
第八百五十一章:日出东方(76)
秦国大军在李信的指挥之下,在河东牢牢地牵制住了由荆如风指挥下的赵国河东大营,为了维持河东郡与秦国的战略均势,赵国不得不将全国几乎所有战斗力强劲的军队尽数调往河东,这使得他们援助魏国的力量锐减,而路超自韩国发起的灭魏之战,已经一路打到了桂陵.赵将周长寿屡次向赵国国内求援,亦只得到了五千人的援军
以周长寿指挥的魏赵联军,在桂陵集结了一万赵军,五万魏军合计六万人马驻守桂陵,与路超对峙,桂陵已经是大梁之前的最后一个重要城市,如果桂陵再失,则大梁将**裸地暴露在路超的攻击大军面前
周长寿倍感吃力,正自举步维艰的时候,整片大陆局势的突然变化,让路超暂时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齐人入侵燕国,将与高远的征东军一决雌雄,楚国国内,喊战之声不绝于耳,楚**力大调动,直扑楚齐边界临沂,燕郡姬陵穷困潦倒,流亡魏国,托庇于魏王治下曲沃,麾下尚拥有的数万兵力,也成了秦军前进路上的一道障碍
秦人不得不重新评估局势,不管是齐人获胜,还是高远获胜,甚至是楚国获胜,对于这片大陆的整个局势来说,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秦人需要从这片乱局之中摸清脉络,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一时之间,动乱的大陆绝大部分地方的战火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辽西,投向了齐人与征东军之间的这一场对决
"大将军,您希望谁能获胜?"跳动的烛火之下。公孙婴看着路超,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是他的女婿,但更是手握数万重兵,操着韩地所有人生死大权的秦国大将军,而且,他有些惧怕这位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的女婿,公孙家豪富,但这位女婿的日子过得却极是清苦。一日三餐,不过简单的三菜一汤,所居的书房,更是连普通人家都不如,公孙婴曾想要为自己这位位高权重的女婿妆点一番,却遭到了不假辞色的严拒
路超从堆集如山的文牍之中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谁获胜都不重要."
公孙婴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连秦国朝堂都在关注着这一场大战。身为前线大将的路超居然是如此想法
看到公孙婴脸上的惊讶表情,路超冷冷一笑,"谁获胜都不重要,因为最后。他们都将倒在大作的铁蹄之下,眼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打得愈狠。对我们就愈有利.征东府也好,齐人也罢,最终都是我们的敌人."
公孙婴默默点头。心道路超这样想也是对的
"不过在内心里,我还是希望高远能够获胜!"路超站了起来,走下了大案,在屋子里头转了几圈,脸上渐渐地露出狰狞之色,"因为我希望,高远是由我来亲自击败的,而不是败于他人之手."
公孙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路超与高远之间的恩怨,他亦是知道的,当年的那些事情,他从亲家母哪里几乎都打听得清清楚楚,路超不好打交道,哪怕是至亲亦是对他畏惧多过敬爱,但这位亲家母却是那种小家碧玉出身,待人和蔼,并没有因为儿子身居高位便有多少改变,公孙婴发现路超对他的母亲极其敬重,便从亲家母身上下手,刻意拉近双方的距离,这些事情,便在公孙婴夫人与路夫人之间一次次的交流之中,一点一滴地汇聚到了公孙婴的脑海之中并最终构画出了一副完整的事情脉络
嬴英大步跨进房门,看到公孙婴,不由笑道:"原来公孙大人也在这里?"
公孙婴站了起来,向这位秦国的世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谦卑地道:"下臣正在向大将军汇报后勤辎重的筹集情况."
"你继续吧!"嬴英笑道
"下臣已经禀报完了,王子与大将军有事,臣下便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看着公孙婴躬着身子退出房间,嬴英笑着道:"大将军,你这位岳父却是有些意思."
"有不有意思不要紧,重要的是,对我大秦的一统大业有帮助就好了,嬴将军,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路超问道
看着路超的表情,嬴英先是楞了一下,心道这可真是没意思,这位路大将军也太古板了一些,但路超端起了大将军的架子,他也只能收敛起了随意的笑容,道:"大将军,姬陵等人盘踞曲沃,数万兵马屯集在哪里,对我大军的侧翼造成了威胁,末将的意思,应当派出一股军队,将其剿灭,以免来日生出祸患.此时他们新败于齐人之手,人心仓皇,龟缩于曲沃这贫困之地,不论是粮草还是军辎,必然极其缺乏,正是进攻他们的好时机."
路超微微一笑,站了起来,看着这位与自己年龄差相仿佛的王子,未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秦王位的家伙.嬴英曾在李信军中服役多年,更在李信的支持之下,独率二万铁骑千里追杀匈奴王庭,将匈奴之王斩杀于草原之上,现在又被派到了自己军中,秦武烈王属意于这位王子的心思,已经是路人皆知了,现在秦军一共有四位大将军,李信自不必说,是支持嬴英的,秦楚边界的蒙恬态度不明,王逍因为败于荆如风之手已被解职,而自己便是这最后一位大将军,嬴英只消赢得两位大将军的支持,将来做上秦王王位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嬴将军,打曲沃,我们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反而会惹来一身的麻烦,打,不如不打啊!"他道
"这是为什么?姬陵盘踞曲沃,明显是与魏王达成了协议,以帮助抵抗我军来换得这一块栖息之地,那他就是我们的敌人啊!"
"可能的敌人!"路超截断了嬴英的话,"正如嬴将军所说,姬陵要的是一块栖息之地而已,他会为了魏人而不惜代价与我们硬拼么?不,他绝不会,他肯定不会主动对我们发起进攻的,既然如此,我们干嘛要去惹他?"
"一群残兵败将,有何不敢惹?"嬴英不满地道:"正好杀鸡给猴看."
路超大笑起来,"的确是一群残兵败将,但也是一群哀兵啊.可是嬴将军,你想过没有,魏人能给姬陵一块地,在某个时候,我们也可以给啊!"
"原来大将军是想将姬陵他们招揽过来!"嬴英讶然道
路超摇摇头,"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姬陵托庇于魏国,却还在做着回到燕国去重新当他君王的梦想,此时恐怕他正盼望着高远被齐人击败,然后利用中原局势来帮助他重返蓟城呢!而我们秦人一统天下之心,早已为世人所知,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他们是绝不会投靠我们的,因为我们可以给他富贵,就不能给他一个王位,将来这天下,只会有一个王,那就是我们秦人的王."
听着路超有力的声音,嬴英的心也一下子火热起来,这位大将军虽然古板了一些,但对于秦国的一片赤诚之心,倒真是天日可鉴
"什么时候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路超看着嬴英,问道:"嬴将军,你觉得齐人与征东军这一战,谁将获胜?"
嬴英思索了片刻,"这一次我随着李师去了积石城,在哪里,虽然只是走马观花,但那里给我的映象极深,高远是一个极其了不起的家伙,如果这是一场赌局的话,我愿意冒些风险,将赌注押在高远这一边.”
路超听着嬴英对高远的高度评价,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表示,而是重重地点点头,”万不得已的时候,便是高远击败齐人,进入蓟城的时候.就如世人对我们想要一统中原早有认知一样,世人对于高远必将取燕王而代之的心思也是一目了然,高远击败齐人,入主蓟城,便彻底断了姬陵回去的心思,那个时候,姬陵要想的便不是如何回去,而是要抱一条大腿了,我们,想来是那条最为粗壮的大腿.”
“姬陵对高远的恨,恐怕远胜对齐人的恨,他想要报仇雪恨,难道还能去指望泥菩萨过江的魏国吗?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周玉檀锋这些人,想必也会帮他做出决定.”
“原来如此.”嬴英惊叹道:”留下姬陵不打,到时候说不定能助我们在灭魏之战之中的大忙!”
“当然!”路超微笑道:”就在燕人抵达曲沃之时,钟离钟候爷便已经派出人手去与檀锋联络了.双方相见甚欢,檀锋是一个极其有远见之人,自然会推算出无数种后果,并能找到最正确的一条路.所以,曲沃我们不打,而是要留着.桂陵的周长寿曾在赵牧麾下为将多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我们对上他,一时之间,是奈何不得他的,但只要时局到了那一步,即便他有通天之能,又如何逆得这天下大势?”
“可如果齐人得胜呢?”嬴英突然问道
“正如王子愿意赌高远获胜一样,我也确定高远在这场大战之中一定会获胜,不过我不是赌,我是肯定.”
第八百五十二章:日出东方(77)
几乎是在全大陆的各股势力的注视之下,田单展开了对崤山关的攻击,崤山关,扼守着琅琊进入辽西的通道,也是高远统治的根本之地,拿下辽西,几乎就摧毁了高远的征东府统治的一半.无论是征东府现在的政治经济中心积石郡还是他们刚刚拿下不久的河套,在现在的征东府体系之中,都还无法与辽西的重要性相比
崤山关被郑晓阳拆成了一片白地,让田单曾经放声大笑,这几乎等于是辽西向他敞开了大门,现在,挡在他面前,重新竖起一道血肉长城的不过是征东军的新编第一军一万人
新编第一军,在田单的眼中,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一些青壮,如何能是他齐军精锐的对手?现在韦和的两万骑兵已经突入辽西,他们的存在,可以让整个辽西变成一锅乱粥,即便他们能再次集结起更多的兵马,也无法赶到崤山关了,因为韦和随时可能对辽西正在集结的任何一支部队发起突然性的打击
崤山关的这支守军已经变成了一支孤军.将在他的打击之下,不复存在
崔呈秀提着刀,站在一座堡垒的顶端,凝视着远处,作为被高远亲自点名的学员,他在骄傲的同时也感到山大的压力,因为所有的同学都视击败他为一种荣耀.他为一直站在所有同袍》的顶端而努力奋斗,他毕业了,他仍然是第一.凭借着优秀的成绩,他成为了上千人的一个营的指挥将领,这一期同学之中,能作为他对手的,也只有另一个同学之中的佼佼者,高成栋了
作为一个在少年时期连饭都吃不饱,随着父母千辛万苦,一路逃亡到征东军控制区域内的难民。崔呈秀特别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他永远也忘不掉在逃亡的路上,年幼的弟弟妹妹没有熬过艰难的逃亡之旅,在一个夜晚,睡过去之后再也没有醒来,每当想起将弟弟妹妹瘦弱的几乎皮包骨头的身躯埋进那浅浅的土窝子的时候,崔呈秀都会禁不住热泪盈眶
好不容易到了辽西,已经濒临死亡的他,在父亲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灌进他的嘴里,温暖他的肠胃之后。他顽强地活了过来.从辽西到积石郡,一路之上,虽然还是不能吃饱,但每天都有一碗热乎乎的粥吃进嘴里,比起先前的逃亡,已经是天堂了.满怀着感激之情,一路到了积石郡,他们一家子分到了三百亩地,一幢虽然不大。但足以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一头壮实的耕牛,粮食,种子等物时。他忘不了父亲母亲抱头痛哭的场景.他们是第一批抵达积石郡的逃难移民,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免费发放给他们的
他们抵达的时候,正是冬天。田地还不能耕种,但积石城正在建设当中,父母亲进城揽工。虽然辛苦,但每天的收获却足以让他们一家三口生存下来,他忘不了每天父亲回家之后,都会去分给他们家的土地之上转上一圈,那洋溢着幸福的满足的笑容,看着那土地的眼光,便如同在看着他宝贵的孩子
他忘不了第二年的春天,当耕牛拉着铁犁,犁出第一垄春土,洒下第一把种子之时,那回荡在天空之中,一家人的笑容,啊,不只是自己一家,在自己家土地的旁边,还有和他们一样逃难而来的难民,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有秦国人,有赵国人,有魏国人,有燕国人,但在那一刻,大家的心中,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征东府的都督,高远
也就在这一年的春天,父亲将自己送进了学堂,当时在积石城,第一家学堂正式开学,自己也成为了这家学堂为数不多的学生,母亲曾经为家里失去了一个劳动力而埋怨父亲,但却被父亲痛骂了一顿,说母亲是头发长,见识短,不读书,如何能出人头地?在家乡时,读书人可是最受人敬重的.现在的家里,有了土地,农忙之时父母便在田地里忙活,农闲之时,两人便进城去揽活儿,城里,总是有数不清的赚钱的机会
正是父亲的这一英明决定,让自己在三年之后,进入到了积石城军事大学,也在有了现在的自己.进入到了积石城军事大学之后,自己便成了一名军人,每月都有薪水可拿,自己将第一个月的薪饷拿回家时,母亲那欣喜的笑容夹杂着一些担心,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兵了,而当了兵,肯定就是要上战场的
是的,自己要上战场,自己要保卫高都督,保卫征东府打下来的这一片世外桃源,自己不想让父母以及和父母一样的积石郡人流离失所,再也不想如同弟弟妹妹一样的小孩们冻饿而倒毙路边
当他成了积石城军事大学的时候,他曾借着一次实习的机会,跟着一批斥候探子进入到琅琊郡,找到了自己埋葬弟弟妹妹的地方,但什么也没有了,他连一根骨头都没有找到,那时的他和父母都已经饿得没了力气,根本无力挖出多深的坑,弟弟妹妹的遗体只不过是用土浅浅的掩了一层,现在想起来,一定是被那些野兽闻到了气息而成了它们的腹中餐了
崔呈秀大哭了一场,回到了军事大学,从此更加沉默寡言,更加努力向学.书读得越多,他便越深深地知道,大陆之上那些人,是绝不会容忍征东府的存在的,终有一天,大战会到来,而自己的使命,就是要拼尽自己的全力,保卫自己的家园,是的,这是自己的家园
感到眼睛有些酸涩,崔呈秀用力地握了握腰间的短刀,那是都督亲手发给他们的,只有最为优秀者才会得到.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左侧,那边,便是高成栋的防区.两人一左一右,组成了新编第一军的防守尖兵.而高成栋,也有一把同样的短刀
凌晨的空气之中飘浮着一层雾蔼,视野只能停留在百米左右,便模模糊糊再也看不清楚,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凌晨那微带着甜味的空气之中,飘扬着一些异样的气息,他冷冷地笑了起来,偷袭么?田单数万大军,这也太小气一些吧,征东军布置的防守阵地,岂是能轻易偷袭的
雾蔼之中,响起了叮当的铃铛声音,长长的防线之上,悦耳的清脆的铃当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但伴随着这些好听的铃铛声音的,可不是与之相和的歌声,而是震天的喊杀呐喊之声
齐军的确想偷袭.奉命攻击崤山关防线的齐军将领左岸,深受到田单认为对方是刚刚新拉起的青壮的这一想法的影响,既然是青壮,军事素养必然有限,凌晨这个时段,是一个最为困乏的时候,也是人最松懈的时候。凌晨的这一场雾蔼更是被他看成了难得的好机会,组织了一千人的敢死队,由他亲自率领,悄悄地摸向崤山关的防守阵地。在他的身后,数千齐军沉默跟随,一旦他突破成功,身后大队人马便能一涌而上
在左岸看来。一群青壮而已,又没有坚固的城墙可供他们依托,仅凭着他们匆匆忙忙建立起来的那些堡垒。能济得什么事?白天随着田相观阵之时,看到有些堡垒甚至建得歪歪斜斜,他与其它将领一起,都还大声嘲笑过征东军
当雾蔼之中响起第一声清脆的铃铛之声时,左岸的心便狂跳了一下,不等他作出第二反应,无数的铃铛之声连二接三地响起,心微微一沉,偷袭失败了,对方早有防备,他蹲下身子,在地上一摸,果然,贴着地面,有不少的细细的坚韧的铁丝,约摸有一寸来高,如果是白天,倒也一眼便能看到,但在这个天气之下,又那里能发现?
"突击!"他站起身来,大声怒吼道,既然已经发现了,那就是一场刀刀见血的搏命战了,身经百战的齐军精锐,又岂惧一些临时拼凑起来的壮丁?
一千余敢死队不再掩藏形迹,呐喊着快步向前冲进,随即,前面便传来卟嗵卟嗵摔倒的声音,雾蔼之中,崔呈秀连夜在阵地前方,拉上了一条条高低纵横的铁丝,本来就是防备夜袭,但夜晚敌人没有来,这个时倒倒是来了.感谢这一场雾霾,没有让自己的布置白费
铁丝之间,是纵横交错的陷阱,这些阱陷之上,都盖上了一层枯草树枝,再洒上一层薄土,有的上面还特意堆上了一堆一堆的乱石,从外表看,他们与一边的地面并没有任何的区别,但当人踏上去的时候,便只能是一场悲剧了
陷阱之中,倒插着的锋利矛刃,无声无息地收割着对手的性命
左岸狂吼着,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向前飞跑,身前身后,是他最为贴身的卫士,亦是最为强壮勇敢的战士,大刀不时斩断紧绷的铁丝,发出崩崩的声音,左岸的运气好的出气,在雾蔼之中,他一路狂奔,居然没有掉到阱阱之中,而是一路顺风顺水地冲出了雾蔼,前进到了视野可及的范围之内
他看到了百步开外,征东军那一个个堡垒组成的阵地,看到了堡垒之上那个提刀而立的青年将领,看到了连接一个个堡垒的胸墙之后,那一根根竖起的长矛,还有闪动的弩箭的寒光
回身四顾,他骇然变色,随着他冲出来的士卒,只不过百余人而已,此时正簇拥在他左右,同样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崔呈秀冷冷地看着冲到自己视野之中的敌人,那个冲在最前面的,看身上的盔甲,应该是敌人的一个大将,不过此时他在崔呈秀的眼中,与他身边其它的齐军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死人
长刀呛然出鞘,举起,落下
"放箭!"他喝道
第八百五十三章:日出东方(78)
天空中第一缕阳光撕破天幕,将弥漫在空中的雾霾一扫而空,刚刚还在战场之上回荡的震天呐喊之声却在此时消去无踪,只空余下受伤未死者痛苦的呻吟声,跟随在千余名敢死队之后的数千齐军,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前方,在对方的阵地之前,上千敢死队员,没有一个还能站着,包括他们的将领左岸在内
前进的脚步戛然而止
左岸双眼一片血红,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刚刚那一轮暴风骤雨般的弩箭,将随着着突出来的士兵完全笼罩,关键时刻,身边的护卫抢上一步拦在了他的身前,饶是如此,他也身披数箭,对方箭弩的强劲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之外,精良有甲胄完全挡不住那锋利的箭头,深深地嵌进了肉内.每一动弹,便剧痛钻心
身边,没有一个战士,身后,数千跟进部队距他尚有数百步的距离,他突然咆哮一声,高高地举起大刀,拖着受伤的一条腿,一步一步向着对方的阵地前进
身后,传来了齐军的惊呼之声
崔呈秀冷笑,伸手,从身边战士手中接过臂张弩,左臂屈起,将臂张弩架在屈起的左臂肘上,抬起,瞄准
"你想死还不容易?"从嘴里迸出这几个字,崔呈秀毫不犹豫地勾动扳机
嗖的一声,弩箭电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狂呼的左岸咽喉,左岸仰面倒下,死不瞑目,刚一接战。他便毫无价值地死在了他看不起的对手手中
这正是一支临时编组起来的青壮吗?最后的意识当中,左岸在想着这个问题
左岸的死法,激起了身后齐军的愤怒,战鼓声声,齐军呐喊着冲向了征东军的防线。看到怒潮一般涌来的齐军,崔呈秀笑了起来,他们这支部队坚负的任务便是要阻挡住田单的大部队进入辽西,从一开始,征东府便在准备着这个计划,这支部队之中。别的不说,远程攻击武器的配备比例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与弓箭不同,臂张弩的射击不需要进行长期的培训,一个新手。只要稍加训练,便能端起臂张弩射击,虽然射击精度不高,但弩箭向来便是用来作覆盖射击的.齐军这种一波接着一波的密集队形攻击,看向崔呈秀只想放声大笑
齐军从来没有与征东军大部队交手的经验,他们先前碰到的对手,无论是新会的向深康,还是琅琊郡的郑晓阳。所在部队之中,那有配备如此密集的远程武器
臂张弩,床弩的啸叫之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掩盖住了所有的声音。特别是臂张弩,一轮接着一轮,似乎无穷无尽,在割韭菜一般地将齐军射倒之后,齐军的愤怒终于被恐怖的伤亡数字所压倒,如同来时一样。他们又潮水一般地退了下去,只余下了一地的尸体
首战便遭重挫。大将左岸当场阵亡,意想不到的失败。让齐军上上下下一时噤言,看向崤山关旧址那遍布的堡垒阵地,眼中的不屑渐渐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郑重的表情.这支敌军看来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好对付
田单心中自然也是恼怒无比,左岸的战死,并没有让他心痛,反而心中甚是恼火这员大将,自家本钱雄厚,与敌对战,当可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根本就不须玩什么阴谋诡计,搞什么凌晨突袭,如果在是光天化日之下,摆明车马进攻,何来会中敌人的陷阱?
但现在因为左岸的死,却使得士气有些低落,田单必须马上扭转这个局面,使所有的将领们能重新恢复起必胜的信心
他仰天大笑起来,面对着一帐惊愕莫名的将领,田单笑道:"果然是一群青壮组成的新兵,看来征东府也知道这些士兵根本不堪战,所以只能给他们配备如此密集的远程武器来弥补战力的不足,但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征东军弩箭再利再多,可也不是天下无敌,无法可破."
他顿了顿,看着帐下一员大将:"霍思安."
"末将在!"霍思安大步出列,抱拳听令.他与霍思危是亲兄弟两个,不过霍思危虽是弟弟,位阶却比他要高,如今已可以独领一军,独挡一面了
"你率本部兵马出击,以重盾开路,同时命随军匠户打制蒙冲车,掩护步卒前进,推进到对方阵地之前,与敌展开肉搏.给我开出一条路来."
"末将领命!"霍思安大声道
"给你一天的准备时间,明天,我要看到你的进攻."
"相爷放心,末将这便回去,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末将准时发动攻击."
一天的等待,或者此时的田单并不觉得什么,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比方说在楚国,楚怀王发布了动员令,屈重开始将一封封调兵命令发往各地,楚国沉睡了多年的军队开始动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战斗力,但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一旦动员起来,其实力仍然是惊人的
如果是楚国动起来,还让田单哧之以鼻,不以为然的话,那么此时在辽西翠屏山中,一支骑兵的抵达,则注定将会成为田单噩梦的开始
这支骑兵只有六千人,率领他们的是高远麾下大将,被称为铁脚将军的步兵.而在他身后,紧追着他们步伐的是公孙义,洛雷率领的一万五千北方野战军**骑兵师
翠屏山,已经是辽西的地盘了.此山在赤马境内,距离扶风,对于骑兵来说,也不过只有两三日的路程,而此时,对此一无所知的韦和,正在向着扶风急奔
也就在这一天,征东军的主力军团抵达了辽宁卫,在这里稍加休整,补充之后,开始越过辽宁卫,走进了盘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熊本率领两万步卒留守和林,理清战后混乱的东胡局面,孙晓没有回来,他以辽东都护的身份,总管着河套,以及原东胡境内的所有事宜
崔呈秀不知道这一天,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整个战役的一个重要的分节点,此时的他,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的敌人.换了一个将领,换了一个打法,不过很明显,这个对手要难对付多了
一层层的重盾为前锋,在他们的身后,是一辆辆的蒙冲车,崤山关周围,树木茂盛,对手就地砍伐树木,做成了一个个的蒙冲车,步兵藏于车下,推动蒙冲车向前,他们最大的倚仗臂张弩便失去了作用.而床弩虽然能射散这些临时打造的并不甚结实的车子,但射速实在太慢,无法缓解对手的攻势
"要肉搏了!"崔呈秀舔了舔嘴唇,杀气腾腾地道.不过他的刀此时并没有抽出来,而是瞪大眼睛,看着对手一步步地向前的推进,一直到了某个点上
"吹号!"他厉声叫了起来
凄厉的军号陡然之间响了起来,声音高亢尖厉,直冲云宵,齐军不懂这个军号代表着什么意思,但征东军的攻击却在这一瞬间开始了
攻击不是来自他们眼中远处的敌人堡垒,而是来自他们的脚下
几乎就在一层层重盾的跟前,一层层草皮被掀翻,一个个征东军士卒突然从地下跃了出来,凶神恶煞地破开了重盾大阵,直接冲入到了重盾身后的齐军士卒当中.这些士卒手中无一例为地都提着一个陶瓶,内里装着油脂,手扬处,这些陶瓶击打在蒙冲车上,瓶碎油出,随即一枚枚的火箭射出,顷刻之间,一辆辆的蒙冲车便被成了一辆辆烈火战车,不过这烈火战车当中的齐军士卒可就不好受了,当他们浑身是火地从车中逃将出来,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崔呈秀已经带着数百士兵从堡垒之中杀了出来
进攻的阵容此时已经被从地底里突然杀出来的征东军士兵搅了一个稀乱,崔呈秀的突然逆袭时间把握的极好,刚好在对手最混乱的时候再度杀入,齐军前阵,顿时溃不成军
崔呈秀砍瓜切菜一般地斩杀着身前的敌军,百忙之中,还抬头去瞅了一眼自己左侧的高成栋的防区,二人不愧是积石城军事大学这一期的并列双英,所想出来的法子惊人的一致,就在崔呈秀大杀特杀的时候,高成栋也正率军展开了反击,所采取的战法,与崔呈秀一模一样
感谢积石城军事大学搜罗了这个世上几乎所有的军事著作,在那里,教官们仔细地跟学员们分析了各个国家军队作战时的特点,爱用的战阵,队列,攻坚的方法等等,并且让他们各自去想出一一对应的破解方法,今天,他们不约而同地用上了在学堂里曾经在演练之中对付过教官的法子,果然无往而不利
崔呈秀与高成栋两人率领出击的官兵,前后两拨总计也各只有五六百人,但他们出其不意的打法却取得了惊人的效果,霍思安的第一次攻击,便在一片混乱之中收场,乱糟糟地逃了回去
第八百五十四章:日出东方(79)
如果说左岸的失败是投机取巧,而征东军则展现了他们的狡滑尤为胜之,而霍思安的强攻失败,则让征东军又表演了他们的近身肉搏的不凡功力,连接两战,皆以齐军的失败而告终,特别是第二战,征东军左右两翼各自出动了千人不到,便生生地杀退了霍思安数千人的进攻,便由不得田单不重视了
事实好像与他的猜测并不符合,这支所谓的新编第一军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让田单大为震惊,当霍思安发动第二次进攻的时候,他亦从大本营之中赶到了前线,他要亲自看一看对面这支军队的能力
主帅亲临,霍思安自然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再一次向对面的阵地发起了进攻.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取巧,没有一丁点的轻视,就如同田单所设想的那样,以堂堂正正之师,从正面碾压,平推
看似笨拙,但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崤山关征东军守军在轻松地获得了两场胜利之后,终于迎来了硬仗
床弩呼啸着对射,一辆辆的蒙冲车被射垮,火箭飞舞,战场之上,四处燃起熊熊大火,齐军将一坛坛的油脂射进堡垒群之中,然后用火箭点燃,而征东军也采取着一样的策略,以火箭引燃油脂,焚烧着对面的蒙冲车,重盾阵地
战场之上,焦糊的气味,肉香的气味,夹杂着一声声垂死的惨叫,冲锋的呐喊,汇集成一副副阿修罗地狱的情景再现
李善举着一面重盾,从征东军两翼之间直直地杀了进去,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齐军终于杀进了堡垒群之中,身后大营之中,因为他们的突破而响起了震天的鼓声。那就鼓励,也是摧促
但突进去的李善却绝对没有一点点的欣喜,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从先前的一面受敌,突然变成了三面受敌,虽然他摧毁了对方的第一道胸墙,但那些连接堡垒的胸墙一道接着一道,似乎永无穷尽,突进来的片刻功夫,来自三面的攻击便不约而同一齐而至
霎那之间。他的麾下便损失了三分之一.随他冲进来的重盾兵不多,他努力地指挥着部下,想用重盾将士卒们都掩护起来,但无论如何努力,也做不到这一点,失去了重盾的掩护,面临着三面攻击的齐军,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对方的弩箭之下
"退,退出去!"李善绝望地大叫着。再不做出决断,别说前进一步,就是后退也没有可能了
看到李善狼狈地退出了刚刚破开的区域,霍思安本来稍稍有些喜色的脸孔一下子阴沉下来.举目再看整个战场。除开刚刚李善取得的那一点点成绩,竟是无一能再前进一步
"鸣金,收兵吧!"田单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霍思安却能从这淡淡的语句之中听出他的不满。心中不由抖了一下
齐军开始撤退,崔呈秀立时率部冲出了胸墙,开始反向逆袭。在另一侧的高成栋也同样如此,但这一次,他们却吃了一个亏,齐军在撤退的时候,看似乱哄哄的后军被崔呈秀杀得四散逃亡之后,露出来的却不是敌人主力的屁股,而是一个严阵以待的口袋阵,崔呈秀一个不防,前队便被卷了进去
见势不妙的崔呈秀飞快后退,但前队的上百人,却被敌军包围的严严实实,内里喊杀不断,但崔呈秀却无力救援,退回防线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百多名战士独自在内里拼杀,渐渐的喊杀声渐息,一切归入了平静
齐军风一般的退走,留下了满地的双方战死者的遗体
"李善,你来说说对方阵地内部的情形."大帐之内,气氛有些凝固,田单盯着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的李善,问道
李善走上前来,躬身行了一礼:"相爷,对方的防御阵形决不是我们在外部所看到的那样,他们所设置的这个防守阵形环环相扣,互相掩护,没有死角,末将冲进去之后,立即便遭受到了来自三面的攻击."
田单眼睛微微眯起,"也就是说,对方的防线并不是单线?"
"是的,相爷,末将认为,对方是有意放我们突破一段冲进去,然后利用这种防守,大量地杀伤我们的士卒,所以,这是一个陷阱."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平推!"李善毫不犹豫地道:"不要管对手在某一个方位之上露出来的破绽,因为我们不知道那是破绽还是诱饵,最好的办法便是一个个的堡垒打过去,从外面一层一层地将他们削掉."
他顿了一顿,"当然,这会造成士卒的大量伤亡."
田单点点头,转眼看向霍思安,"思安,最后对征东军逆袭的反制打得很漂亮,狠狠地杀了对方的嚣张气焰,这一场是与对手的白刃战,你觉得对方战斗力如何?"
霍思安站了起来,"相爷,与敌最后一战,我们虽然获胜,但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被我们包围起来的征东军,在格斗之上,的确不像是训练有素的老兵,内里像这样有经验的老兵甚少,应当是他们的军官,所以这支部队,应该像相爷所判断的那样是一支新军,但末将担心的是,这支新军的战斗意志极其强悍,从没有一个俘虏便可以看出来,真不知道高远给这些人灌了什么**汤,这些士卒完全不惧死."
霍思安的话,让大帐内的气温再次降低了几度,田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挥手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大家也都累了,先下去歇歇."
众人退下,大帐之内,仅剩下了田单一人,此时他的面容之上才露出一些疲惫与焦灼,韦和两万骑兵入辽西,如今崤山关被征东军阻断,他们便成了一支孤军,虽然现在辽西境内并没有大股敌军能够威胁到他们,但这仍然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最关键的便是补给问题,一旦韦和的补给陷入了困难,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便会大打折扣
而楚国的行动,让田单有些出乎意料,一直像一头病猫的楚怀王这一次竟然下了如此大的决心,大举调兵往临沂,虽然那些楚兵战斗力不堪一提,自己留在国内的兵马足以应付他们,但楚怀王所表现出来的决心却让田单甚是担心,楚国毕竟是一个大国,又被秦人所牵制,但一旦楚怀王决心要大干一场的话,齐国也必须全力应对才能挡得住,但现在,条件显然也不具备
不管楚怀王打得什么主意,但短时间内,楚军是不可能威胁到我们大齐的!在心里默默地估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田单得出了结论.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悄悄地积蓄实力,国内武备充足,自己临走之时,更是在临沂留下了一支兵马以防万一,现在看来,倒是万分准确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与征东府的这一场战争,如果自己获胜,便是阳光灿烂,百花齐放的春天,如果输了,严酷的寒冬必然就会来临,楚人就算再羸弱,也必然会来趁火打劫
值得庆幸的是,驻守在崤山关的的确是一支新军,顶多里面编入了一些有经验的军官而已,拿下他们,是现在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田单终于下定了决心,先前在战场之上,看到征东军的凶猛反扑之后的那一刻,他已经有些动摇,甚至起了退兵的打算,拿下琅琊,掌控天河,也是不错的结果,虽然最后要面对征东军的反扑
如果能顺利地击破眼前这支敌军进入辽西,自己就会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当然值得赌一把.就此撤兵,留下高远这个大敌,后患无穷
杀人杀到底,决不能留手
田单决心一下,张鸿宇的新编第一军便注定要在崤山关经历一场血与火的考验.而就在张鸿宇面临着巨大考验的同时,在琅琊郡城,情形却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田单只给田富程留下了两万兵力牵制琅琊郡城与广坪的守军,在田单看来,这两支军队如今已经失去了出城野战的能力,但田富程却还兼顾着要为齐国大军筹集粮草的任务,说是筹集,其实就是抢掠,一股股的军队派出去,在各地大肆扫荡,兵力便大为薄弱,广坪的丁渭与琅琊郡城的郑晓阳抓住了难得的战机,一举汇合,丁渭放弃了广坪,全军突破了田富程的阻截,进到了琅琊郡城之内,丁渭的到来,不仅弥补了琅琊郡城这些日子以来苦战的损耗,更是将城内的士气提高了一个顶峰
田富程慌乱之下犯了一个大错,他将青龙山下与黄湛相峙的田敬文所部直接调到了琅琊郡城以保持自己在兵力上的优势,但田敬文一去,黄湛便立即活跃了起来,黄湛并没有去琅琊郡城,而是堂而皇之地向新会进军,威胁着这个齐军好不容易才夺来的要塞
琅琊郡的局势立时便显得微妙起来
就在田单猛攻崤山关的时候,步兵所带领的骑兵已经进入了赤马,而公孙义,洛雷的**骑兵师也已经抵达了翠屏山,一场针对韦和两万齐国骑兵的剿灭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八百五十五章:日出东方(80)
韦和两万骑兵,一路直奔扶风县,随着他与扶风愈来愈接近,一路之上,针对他的袭击便愈加多了起来,一支支小股的地方军,试探着接近,在深夜,在半凌晨,一次次地开始袭击他的后勤补给马队,而且规模愈来愈大.而探马回报,连同辽西郡城在内的辽西众多县城,兵马调动频繁,有集结兵力向他进犯的意图
虽然对手濒繁的,常常出其不意地袭击给韦和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但韦和却也趁机连接歼灭了好几支小规模的征东军地方部队,但越是如此,韦和却越是欣喜,自己的决策是对的,向着扶风前进,果然如同踩了征东府的尾巴一般,他们要集结兵力与自己硬撼了,而这正是韦和自入辽西以来之后一直想求而不可得的事情
韦和加速前进,在十月二十六日抵达扶风县,扶风县作为高远的起家之地,如今虽然高远已经离开这里,移居积石城,但扶风的特殊地位并没有改变,这里,不仅仅有着临时征召起来的青壮队伍,更有一个营的正规军驻守,当韦和抵达扶风城下之时,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来对了,征东府或许对辽西别的地方丢掉不会有多少心痛,但却绝不会容许扶风有失,现在,正在向这里集结的征东军部队便是一个明证
那些正从各地汇聚的兵马,韦和不屑一顾,探马斥候早已探得清清楚楚,这些部队不过是临时征召起来的青壮,他们甚至连一面军旗也没有,所持有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人数虽多,但毫不足惧,韦和决定就在扶风城下静静地等待着这些来解扶风之围的征东军部队到齐,他要一战而灭了这些部队
利用马队的机动力,固然可以将他们分而歼之。但只消打灭其中的一两股,剩下的不免就成了惊弓之鸟,必然会一哄而散,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将他们聚到一齐就难了
韦和大军在扶风城外扎下大营,四处搜罗材料。开始打制攻城器具,摆出了一副不下扶风绝不离开的模样
扶风城内,负责守卫扶风城的军官罗锋如临大敌,自从得知韦和两万骑兵直扑扶风城的时候,他就衣不卸甲地待在城上布置防守事宜。扶风县城内有他率领的一个营驻守,他所率领的这个营,就叫做扶风营,扶风营作为高远的起家部队,有着光荣的传统和极大的名气,后来征东军改制,扶风营退出作战部队,转而隶属于征东府直辖。驻守扶风
罗锋虽然只率领一个营的兵力,但军阶却是同野战部队的团长相同,扶风营的装备亦是比一般的野战部队要强上许多。作为这样一个营头的指挥将领,对于此次作战的全盘规划,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虽然心中有底,但却仍是不敢懈怠.韦和虽然全员都是骑兵,但并不能排除他有攻城的可能.步兵上马不可能变成骑兵。但骑兵下马就能变成步卒
扶风作为征东府直辖的一个县,自然而然拥有许多别的地方没有的特权。这里当初有太多的青壮加入了高远的队伍,而这些人组成的扶风老军也是征东军在近十年征战之中。损失最多的人手,但存活下来的,无一例外的,都成了军队之中的骨干,即便是因伤退役,回到扶风也成为了当地的官吏.整个县几乎所有的土地都成了死去或者仍然活着的士卒的永业田,这里是支持高远最为狂热的地区
在这里做官是一种荣耀,当然,也更是一种压力,因为或者街上一个叫卖乡间土货的老婆婆,就能直接敲开积石城征东府都督高远的大门
韦和骑兵压境,扶风县令董海操早就下令乡间村寨里头的百姓全都集中到县城来,给出的理由是敌军压境,有破城可能,县城需要百姓们来这里,帮助官兵保护都督高远的老宅,宗祠.董海操很清楚,如果以别的理由,这里的百姓很可能因为眷念自己的家业,自己土地还没有来得及收割的庄稼而拒绝入城,但这个理由,百姓们却不会拒绝
果然,命令一下达,四乡八里的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携带着武器,源源不绝地汇聚到城里,来得速度之快,让县里的官吏们瞠目结舌,以至于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县城里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让董海操和他的属下们很是忙活了一阵子
虽然知道这一场大仗用不上他们,但董海操还是按部就班地以村为单位,将这些满怀热忱而来的百姓编成了一个个的行伍
韦和来了,城里却也是战意高昂
"杀光侵略者"的口怀在城里不时会响起
董海操带着几个吏员,走出了县衙,仰望着下起淅淅沥沥秋雨的天空,感受着那一片清凉,心中很是惬意.韦和是注定没有机会攻城的,刚刚,一位监察卫的探子潜进了城内,带来了他一直盼望着的消息
秋雨萧瑟,来到城内的百姓,大都衣裳单薄,城内也没有足够的地方让他们居住,很多人都是抱着武器,随便街头屋檐之下一躺便算完事.但天下起了雨,董海操就必须走出家门,去巡视一翻,随时随地的解决一些临时发生的问题
城头,罗锋拄刀而立,秋雨顺着他的头盔盔甲流将下来,在身下汇聚成一条条小溪,再流向远方
入夜,雨下得更大了一些,韦和心中却有些不安起来,他派出去的十数路斥候,有一半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或者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而迷了路,又有可能是遭到了敌人的埋伏和袭击而已经命丧黄泉
扶风城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丝毫慌乱,出去扫荡的部队,带回来的消息,无一例外的是县城周围的村寨早就没有了人影儿,一切都在昭示着,扶风县早有准备,而韦和这一路奔来,他自问可谓是快如闪电,对方的反应速度应该不可能有这么快,将外面的百姓藏得干净利索,除非他们早就料到自己要来
但这有可能吗?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田地里还有大量的庄稼没有收割,这让他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不过这场恼人的秋雨,让他的抢收计划不免大打折扣
崤山关被敌人堵上了,韦和心中虽然有些警惕,但并不担心,相爷十数万大军齐临,崤山关的敌人只不过是螳臂挡车,多则三五天,便能突破对手的防守而进入辽西,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便会按照先前的预演而发展下去
想到这里,韦和有些燥动的心暂时冷静了下来.明天,便开始攻城,哪怕只是作作样子,也要展开攻城行动,只有这样,才能摧促那些还在路上磨蹭的敌人快速向扶风县集中,也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毕其功于一役,将辽西敌人还能调动起来的人马,一网打尽
带着对未来战局的美好愿望,韦和倒在行军床上,酣然进入了梦乡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却愈下愈大起来,闪电夹着霹雳,大风裹协着雨水,打得帐蓬刷刷作响,如此的大雨,让韦和派出去警戒的斥候队伍一支接着一支的跑回了营地,营中望楼之上的顶蓬完全无法挡住风雨,上面的哨兵抱着武器,龟缩在一角,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此时的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警戒的作用,视力所及,不过十数米而已
这一刻,这座连绵十数里,多达两万骑兵的大营,几乎完全失去了警惕和防守,将自家的大门完整地敞开给了敌人
大雨之中,步兵骑在战马之上,任凭着雨水浇在身上,身子如同铁铸的雕像,凝视着眼前的雨幕,一寸一寸地拔也腰间的马刀,唰地前指,怒吼道:”出击!踏平敌营.”
六千骑兵在狂风暴雨之中,奔向数里开外的韦和大营
铁蹄踏起雨水,马刀划开雨幕,这支骑兵如同黑夜之中的幽灵,在雷电的伴奏之下,风驰电挚一般地向前挺进
他们曾在比这更恶劣的天气之下与敌人作过殊死搏斗,这种天气,在韦和带领的骑兵看来,并不适宜作战,但在他们看来,却是偷袭作战的最佳时机
六千骑兵发起攻击,即便有风雨雷电的掩护,那排山倒海的气势也根本无法掩饰,地面在颤抖,隆隆的马蹄声,将天上的雷声亦掩盖了下去
韦和从床上一跃而起,刚刚还以为是雷电的轰鸣,但马上,他便意识到,有大规模的骑兵来袭,霎那之间,冷汗从全身都渗了出来,那里来的骑兵?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队伍,只有一个可能,敌人,敌人来了
他冲出大帐,眼前的一幕,让他魂飞魄散,借着闪电撕开天幕的霎那,他看到的是无数全副武装的骑兵,已经到了他的大营之外,而此时,他的数万骑兵还在大营之中乱作一团.骑兵对决,胜负一般就在霎那之间,当敌人排山倒海的冲锋已经到了眼前,而另外一方,连战马都还没有跨上之际,这一仗,那里还有什么胜负可言,有的只会是一场屠杀
第八百五十六章:日出东方(81)
韦和现在清楚他派出去的斥候并不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而迷路了,他们是碰上了这股骑兵,自然是有死无生.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了,翻身上了亲卫牵来的战马,他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混乱的大营,大吼一声:"突围,突围!"
步兵勒马于整个大营的中心,冷眼观察着自己的部下一队一队地在敌方大营之中纵横来去,驱赶着一群一群的战马,征东军的突袭来得太过突然,在齐*队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突袭入营,相当一部分齐国士兵连战马都没有来得及跨上.征东军驱赶着这些战马,在大营之中横冲直撞,也不知有多少士兵不是丧身于马刀之下,而是被他们自己的战马活生生地撞死,踩死
缓缓地拉弓,却是闪电一般地放箭,嗖嗖连响,三个战马之上的齐军卟嗵连声掉下马来,步兵缓缓摧动战马前行,一边走一边放箭,弦响箭出人落马
"将军神技!"围绕在他四周的亲卫骑兵们齐身夸赞,他们身后也背着弓,但却没有步兵这身神技,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之上,他们却是生怕误伤了战友,不敢轻易放箭.当年步兵在扶风之时,便被高远强逼着练习这种射习方法,在高速旋转的六面体上,要准确无误地射中红色的那一面,为此,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但付出多少,便有多少回报,当年所流的血汗,终是没有白流,如今步兵的这一身箭技。便是连以骑射为本的匈奴人,东胡人,也望尘莫及
"驱赶他们,不能让他们有片刻的喘息之机,杀伤为辅。驱赶为主,放开一条通道,让他们往赤马逃,那里,公孙义和洛雷会收拾他们的."一边放箭,步兵一边下达着简单的军令。敌骑多达两万,虽然自己此刻占了先手,但敌人如过回过神来,自己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都督要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可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对耗战
滂沱大雨无法遮挡住震天的喊杀声,隔着重重的雨幕,传到了数里之外的扶风城头,罗锋顾不得外头风雨交加,一头从城楼之中冲了出来,虽然看不到远处的任何情况,但他仍然睁大眼睛。努力地想要看到些什么,更多的士兵从藏兵洞之中冲了出来,远处传来的喊杀声渐渐地清晰起来。战场很明显在向着扶风城这边移动
"准备战斗!"罗锋大声吼了起来
"征东军,万胜!"城头之上,头顶着大雨的士兵们怒吼起来,床弩之上挡雨的油毡被掀开,士兵从怀中掏出尚带着体温的指头粗细的弦绳,用力地绞了上去。随着吱吱呀呀的响声,一根根粗如儿臂的床弩弩箭被绞上了弓弦.第一排士兵手握着臂张弩踏上了城头。将弩箭平放在城垛之间,单膝跪下。瞄准着城下,而在身后,另一排士兵正快速地给身前的另外三把臂张弩上着弩箭,更后方,一排排的持矛士兵肃然挺立
城头之上,响起了战鼓之声.一面面大鼓的敲响,惊醒了沉睡之中的扶风城,安静的扶风城霎那之间便喧闹起来,一家家百姓的房门被打开,一间间店铺被打开,无数的手持武器的百姓们蜂涌而出,向着城头奔来
当这成千上万的百姓涌到城下之时,城头之上鼓声再变,随着鼓声响起的还有军号之声,百姓之中的那些退役老兵,对军号之声无比熟悉,蓦然听到熟悉的军号之声,他们猛地停下了脚步,振臂高呼:"将军有令,全体停步,就地驻守."
董海操整编这些民众,本来就是以退役老兵们首,此刻军号声一响,老兵们立时忆起当年令行禁止的岁月,条件反射般地就按照所吹军号的意思下达着命令.身后民众虽然有些乱糟糟的一片混乱,但总算是停了下来
无数的民众聚集在城墙之下,却无一不是仰望着头,盯着城头之上
雨稍稍地小了一些,城下突然传来了一阵急骤的马蹄之声,罗锋神色一凛,扶着佩刀的手一下子抓紧,一点一点地将佩刀拔将出来,四周的士兵都侧过头来,看着罗锋,只要罗锋的佩刀出鞘,举起落下,他们手中的如雨的弩箭,就会向着城下倾泄
罗锋的手却迟迟没有拔出刀来,因为马蹄声渐近,他当然听得出来,靠近城墙的最多只有数十骑,韦和就算是自大狂,也不会仅仅派出几十骑来攻打城墙
数十匹战马从远处的雨帘之中钻了出来,停在了城下,看着城下骑兵下熟悉的服色,罗锋心中狂喜,出鞘半尺的钢刀呛的一声,又回到了鞘中
"城上听清,我们是步兵将军麾下骑兵,奉将军之命特来告知,齐*队已被我军击溃,现下步兵将军正率部追击敌军,城中所有军兵,不必出击,守好扶风城即可!"城下士兵大声吼叫着,生怕城上因为雨大而听不清,又一连重复了几遍
听到这个消息,罗锋当真是大喜若狂,扑到城头,大声喊道:"我是扶风守备营官罗锋,我们的大军回来了么?"
"当然回来了,齐国两万骑兵现在已经被我们赶成了兔子."城下的士兵骄傲地大声喊道:"你们守好城即可,在下也要去杀敌了,告辞!"
丢下这句话,城下的数十个骑兵掉转马头,再一次纵马冲向远方,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远处的雨帘当中
罗锋哈哈大声狂笑着转过身来,冲着城头之上所有的士兵挥舞着手臂,"我们的大军回来了,我们打赢了.我们打赢了,哈哈哈!"
城头之上,所有的士兵都跳了起来,"我们打赢了,我们的大军回来了."
转眼之间,刚刚还严阵以待的扶风城头,立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征东军,万胜!"城头之上,罗锋扯开嗓子,大声吼了起来
"征东军,万胜!"城上,所有的士兵齐声应和
"征东军,万胜!"城下,在老兵的带领之下,无数的百姓疯狂地吼着,跳着,整个扶风城,在这一刻,完全沸腾了
"来,弟兄们,唱起战歌,我城下我们的勇士们鼓劲助威."不知什么时候,董海操带着一身的雨水泥泞爬上了城楼,挥舞着双手,大声喊叫着:"本官来你们擂鼓助兴."
伸手抢过身边士兵的鼓槌,咚的一声敲响
长刀所向,直指那北方的疆土;
残阳如血,流淌在南下的征途;
旌旗猎猎,召唤着东进的战鼓;
黄沙漫漫,挡不住西征的脚步。
罗锋嘶哑的声音率先响起,紧接着是他的亲卫,再后是城头之上所有的士兵,最后应和的是城下的老兵们,征东军的战歌高亢响起,直入云宵,将霹雳雷霆风雨之声尽数压下
扶风城中,现在聚集着数万百姓,数万人一齐引亢高歌,声势惊人,歌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却是更加剧了齐军的慌乱,夜中,风中,雨中,雷中,似乎处处都在响起征东军的战歌,处处都有征东军的骑兵在袭来.兵败如山倒,数万骑兵在这一刻,完全成了没头的苍蝇,四处乱窜.那里人少,就往哪里钻,至于迎敌,此时,在他们的心中,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韦和在亲兵卫队的护从之下,完全不辩东南西北,一路冲杀而出,亡命向前奔逃,身后喊杀之声震天,征东军的战歌似乎就一直在追随着他们,这一逃,便是半夜时光,甚至连什么时候雷住了,雨停了也不知晓
黎明的第一缕光线撕开夜的黑幕,将光明洒向人间的时候,战马再也跑不动了,这些惊慌失措的骑兵方才停了下来
一夜的大雨过后,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精疲力竭的韦和坐在同样精疲力竭的战马身边,看着身周衣甲不整的士卒,心中的痛悔不言而喻
征东军的骑兵赶回来了,昨天虽然不知到底有多少骑兵来袭击了自己的大营,但凭着自己多年带骑兵的经验,起码有数千至一万之间,征东军的骑兵有多少,韦和并不清楚,但他明白,征东军既然有第一支部队出现,那么,就肯定会有第二支,第三支
他打了一个寒噤,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吼叫着,招呼着自己身边的亲卫,命令他们马上去寻找麾下的将领,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拢残兵,尽可能多地将逃散的骑兵聚集起来,然后杀回去,杀回崤山关,去告诉相爷,高远回来了,谋夺辽西,积石等地的行动,已经破产了
大雨过后,天上一轮骄阳却是窜了出来,打湿的衣甲被太阳一晒,冒出腾腾的热气,穿在身上,极度地不舒服,但此时此地,谁还能顾得上这个,幸存下来的人只能感到幸运,在昨天那种情况下,能逃出一条性命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整整半天时间,韦和终于聚集起了近五千骑兵,午后,又有几名骑兵将领带着一部分残兵找到了他,清点人数,两万骑兵,竟是足足折损了一半,韦和欲哭无泪,此时他们丢掉了所有的粮草辎重,在他们的身侧,还有一支数目不明的征东军骑兵,这归途,只怕是不那么顺畅的
第八百五十七章:日出东方(82)
耽搁了整整半天功夫,韦和才终于搞清楚自己现在已经踏入了赤马境内,昨天半宿狂奔,竟然逃了上百里路,与扶风一样,赤马同样坚壁清野,派出去的士卒好不容易抢收了一些庄稼回来,一番忙碌,也顾不得刚刚打来的粮草诲涩难吃,草草吃了一点,韦和便带着剩下的万余骑兵仓遑向着琅琊方向行去
来时意气风发,只觉天地尽在自己掌握当中,去时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这其中滋味,非是当事人,实在难道其中苦楚万一
日头渐至正午,昨晚的一场大雨,让道路泥泞难行,好在这赤马还有一条宽阔的驰道十分清爽,万余人的骑兵在驰道之上拉出长长的队形,缓缓地向前推进
"韦将军."前方骑兵突然发出阵阵骚乱,声声惊呼此起彼伏,其实不用士兵们提醒,韦和的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之上,一支全身着黑的骑兵队伍静静地立在哪里,黑色的大旗迎风飘扬,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虽是骑兵,但却排成了一个一个的方阵,大约十来个方阵从离齐国骑兵里许远的地方,一直排到视野的尽头,看规模,只怕不下两万骑
北方集团军**骑兵师,黑色大旗之上,金色丝线绣出来的一行字体,不断地刺激着韦和的眼球,直让他眼睛酸涩难挡
他有些艰难地回过头来,在他身后,是扶风,在哪里。有一支数目不明但肯定实力强于自己的征东军骑兵,在自己的前方,这些黑衣魔鬼已经挡住了去路,而对手唯一放开的通道,便是往盘山而去。而盘山之中,毫无疑问,此时正有着大量的征东军部队正在向着这个方向急奔,自己竟是坠入到了天罗地网之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韦将军。我们怎么办?"身边,一名将领面带惊惧地问道,昨夜的一场雨战,已经让这支军队失魂落魄,连精气神儿也没有了
韦和缓缓地抽出腰间佩刀。回头看着身后慌乱的队伍,涩声道:"想要回家,便向前冲杀吧,向前是生,后退是死,与其如此,不如死战到底."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怒吼道:"随我杀出去。回家,回家!"
回家的念想,终于刺激起了这支残军最后的武勇。上万骑兵抽出马刀,平端刺枪,高呼着回家,策动马匹,向着远处那一片黑色的骑兵军阵冲去
公孙义与洛雷都是匈奴族人,最是精擅骑射。但他们所带的骑兵,却大都是中原人。他们两人也被贺兰燕硬生生地给练成了一个绝不以个人武力彰显的骑兵将领,北方集团军**骑兵师。一万五千余人,从中抽出任何一个人来,骑射功夫都是平平无骑,别说是匈奴人,东胡人,便连对面的齐军骑兵也比不上,但当他们组成一个团队,在严格的军纪与队形的约束之下,所爆发出来的能量,却连东胡宫卫军也畏惧三分
看着对方发起决死冲击,公孙义呵呵大笑,"步兵够意思,没有赶紧杀绝,他啖了头汤,还是给我们留下了几道美味,洛雷,你左我右,荡平这群小丑,嘿嘿,想趁火打劫,来动我们征东府的地盘,这一次就让你们血本无归."
洛雷微笑,"再来比一比,看谁能抓到韦和?"
"当然!"公孙义大笑,"吹号,进攻!"
嘹亮的军号之声响起,**骑兵师开始启动,一个方阵接着一个方阵地开始策马向前,从小跑过渡到中速的时候,整个方阵已经变成了四骑一排的冲锋队形,一支支刺枪平端而起,就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呼啸着冲向不远处的齐军军队
没有声嘶力竭的喊杀,有的只是钢铁一般的沉默,**骑兵师,与步兵的骑兵,两种截然不同的进攻风格,但**骑兵师给予韦和的压力却更大一些,不是因为对方人更多,而是因为上万骑兵的冲锋,除了马蹄的隆隆之声,居然听不到对方的任何声音,那种冷冰冰的沉默,让所有的齐军骑兵们都感到一阵阵的悸动从内心深处泛起
这支**骑兵师,自组建以来,几乎参加了对东胡的所有战役,残酷的血腥搏杀,使得这些士兵在生与死的边缘之中,磨练出了超出一般骑兵的心理素质以及对团队纪律的超级服从,一次次的大战下来,他们的战损比,比起其它部队,总是要少上几分,这更加激发了士兵们对于纪律的遵从,如果说步兵的麾下是一尊尊魔神,那这支骑兵就是一支高效的杀人机器
距离对方骑兵还有上百米,韦和便觉得如山的压力扑面而来,抬眼望去,除了对方排在第一列的骑兵面容可见之外,剩下的,他便只能看到一支支锋利的闪着寒光的长枪,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一拉马匹,避开了面前这支沉默着冲来的骑兵队伍,让开了对方冲击的大道
没有人理会他,迎面而来的敌人仍然笔直地冲了过来,如同一柄重槌,重重地敲在他身后的骑兵队伍之中,顷刻之间,便是人仰马翻,对手最前头的几排骑兵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栽下马去,但自己的骑兵却被趟出了一道深深的沟槽
没有停留,一支支刺枪平端着向前,再向前,即便是刚刚发生了一起对冲,对方的骑兵队形却丝毫未乱,一骑倒下,后面的便迅速加速上前填补空白
韦和避开了对手的第一轮冲锋,转过头来,脸色苍白地看到自己上万人的骑兵此时已经被冲击得不成模样,被对手切割成了一块又一块的单独的个体
韦和此时已经顾不得他的部下了,他身边的这千余骑兵是他的亲卫,每一个都是骑术极其超群的好手,他疯狂地向前,不断地避开对手的重阵冲击,那里人少,便往那里逃去.战斗,此时不属于他,他只想逃出这一片天地去
公孙义很是恼火地看着韦和带着的这一小股骑兵,与自己的冲击队伍擦肩而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烦恼起来,因为这种战阵一旦冲进击起来,就不可能轻易地完成转向,等他兜一个圈子回来,对方早已离他甚远了
洛雷运气稍好,韦和避开了公孙义的冲击,却一头撞向了他的队伍,一阵兵器的碰撞和战马的嘶鸣声之后,洛雷平趟过了韦和的队伍,韦和的上亲兵在这一轮对撞之中已是倒下了一半,从洛雷的军阵之中脱身而出,韦和已经丝毫没有了战意,刚刚的一轮白刃效锋,他的眼前,闪动的全是锋得的长矛的影子,快如闪电,一支一支地向着自己戳来,饶是自己自负武艺高强,脱身而出的时候,身上了多了几个洞洞
打马狂奔,向前奔逃
身后敌人的军号之声再度响起,韦和回头,看到那个个冲击的敌军军阵从长形的队列圈转过来,就成了一个个圆形,在圆形的中央,被围困着的,正是自己的部下,大大小小十几个圆阵,几乎困住了他所有的部下
此时双方都没有速度,被围在中间的齐国骑兵正被缓缓向内压缩着空间,每当齐军奋起向一个地方发起冲锋的时候,便会被外围的**骑兵师的骑弩迎头射回去
直阵冲锋,刺枪格杀,圆阵困敌,骑弩歼敌,**骑兵师的战术极其简单,但真要实施起来,却非得千锤百炼不可
越是简单,便越是有效,但却越是难以磨练成形.贺兰燕开创的骑兵新战法,眼下在这片大陆之上,却还是独树一帜,唯此一家,其它国家的骑兵,在这个时代,仍然还是借鉴着东胡人,匈奴人的打法,以骑兵的个人战力为主,唯一不同的是,中原的各个国家,很少集中大量骑兵**作战,而是辅之以步卒方阵配合而已
齐国田单,第一次集中大量骑兵单独承担一个方向上的重任,本想来一次闪电战,但却遭遇到了征东军骑兵,双方无论是在战斗力或者战斗意志之上,都相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迭经血战的步兵骑兵与一直在与东胡的对战之中磨练出来的**骑兵师,岂是齐国人在训练上练出来的骑兵能比的?
韦和仓惶逃离了战场,这场数万人的骑兵对决,仅仅是几个回合的冲锋,胜负便已经决定,速度之快,让公孙义与洛雷两人都瞠目结舌,显然,他们以前碰到的敌人,比起这支齐军骑兵都要难缠得很
"呸,外强中干.银样蜡枪头!"公孙义加入征东军极早,受中原文化熏陶也更深,如今一开口,倒也能蹦出一串串的俗语
"草包!"洛雷却没他这样有文采了,很有些郁闷地道:"好像韦和跑了."
"跑,他往哪里跑?"公孙义哈哈大笑,"这是我们的主场.他跑不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日出东方(83)
在家千般好,出门时时难.韦和现在是终分体会到了这句俗语里头深含的意味,想当初在齐国之时,自己无论走到那里,威风凛凛的骑兵队伍都是旁人艳羡的对象,从来都是吃好的喝辣的,但现在到了辽西,就宛如一条落水狗,过街老鼠一般,落到了人人喊打的下场
连着与征东军骑兵打了两仗,麾下两万骑兵,便落得只剩下现在区区数百骑,问题是,现在自己这数百骑兵,士气低少,给养全无,距离那场大战只不过过去了五天,陆续便有战马倒下,骑兵成了步卒,只能无奈地被抛弃,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来时还有一些剩下的边角费料的庄稼可供自己的军队度日,但此番回头,却是颗粒皆无,想想也是,数万大军经过后的地方,还能剩下什么?
人没了粮食还能苦苦支撑,马没了粮食,就可劲地掉骠,数天功夫,胯下的战马便已经瘦了一圈下去,跑起来也浑然没有了以前的劲道,有气没力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想想法子就能克服的困难,那时不时游荡的敌军哨骑便是要命的勾魂使者,一旦被他们发现,立刻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召来大量敌骑围攻.五天下来,随着自己逃出来的数百骑兵,便只剩下了最后数十骑了,一个个狼狈不堪.其余的要么被征东军的骑兵追上杀死,要么便是掉了队,或者那些掉队的是刻意为之,自行去逃命了也说不定,但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韦和根本就没法子生气了,但愿他们能逃脱吧
"将军,喝点水吧!"一个亲卫用头盔舀来了水,递到了韦和的面前.怔怔地喝了几口水。⊥,看着周遭陌生的景色,韦和不由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亲卫摇摇头,几天以来,被征东军骑兵撵得鸡飞狗跳,只知道狼狈逃命,那里敌人少就往哪里钻,早就迷了路了
"这样走不行,咱们得找个有人家的地方问一问.不能像现在这样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了."韦和道
"韦将军,咱们现在哪里敢露头,只敢找没人烟儿的地方走。有人烟的地方,都有征东军的眼线和哨骑."亲卫苦头脸回答道
韦和看着一众人等:"总是会有办法的,放几个出去,找一个偏僻的村子,问一问,总得搞清楚现在在什么地方才行."
深夜,这一众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齐国骑兵,终于找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一行人如狼似乎地纵马冲进了这个小小的村落
当他们再出现之时。这个小小的村落显得格外安静,而他们的战马也不见了,以韦和为首,数十人分成了几拨。换成了普通百姓的衣服,一前一后离开了村子,在漆黑的夜里,向着青田方向行去
天色大亮之际。数名征东军斥候循着战马的足迹找到了这个村子,小小的村落里,散落着数十匹战马。除了战马偶尔的嘶鸣,却几乎听不到人声,片刻之后,斥候们愤怒的吼叫之声在村子的各个角落里响起
村子里约有二十来户人家,但现在,没有一户人家还有人活着,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襁褓之中的婴儿,无一例外,都被一刀毙命,斥候们愤怒地看着鲜血淋漓的现场,一个个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他们没了战马,逃不了多远,分出两人,一人回部队报告,另一人马上通知当地官府,逃散之敌袭击村庄,屠尽村民,换上了村民服装,丢弃了他们的战马,已经化装潜逃."斥候队长愤怒地吼叫道,"剩下的人随我去追,不将他们大卸八块,难泄我心头之恨."
"遵命!"斥候们齐声大呼,分出两骑,剩下的人随着斥候队长,向着青田方向急追而去,不管敌人往那里逃,最终他们肯定是想抵达崤山关,从那里潜逃回琅琊
崤山关,张鸿宇已经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防御阵地已经被削薄了数层,顶在最前面的崔呈秀与高成栋两个营损失过半,已经撤下来休整,而对面田单的进攻,仍在持续不断,且不断加强之中,在崤山关,他已经顶了六天了.近十万齐国大军被阻在崤山关前不得寸进.崤山关特殊的地形,使得田单空有十数万大军,却只能轮翻攻击,人数上的优势被削弱到了极致,如果不是郑晓阳当初将崤山关拆成了一片白地,有着崤山关的坚城阻挡,只怕田单打到现在,就会丧失所有的进攻信心而打道回府了
整个防御阵地已经岌岌可危,随时会有被敌人捅破的危险
张鸿宇站在最高的一座堡垒之上,这里能将整个战场一览无余,看着齐军一波又一波的向着防御阵地冲来,不时会有地方被突破,然后在被突破的地方,征东军发动反扑,与打进来的敌人纠成一团,有的地方被成功收复,有的地方却被敌人占领,现在整个防御阵地之中,敌我双方犬牙交错,如同锯齿一般互相纠缠在一起
"军长,让我们上吧!"崔呈秀大声请命,"我部已经休整两天了,可以再上阵了."
"军长,让我们上吧!"高成栋亦是叫道:"这样下去,很危险了."
张鸿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们两个营头各自还剩下五百余人吧,合并在一起,由崔呈秀暂时指挥,高成栋副之,随时准备再次出击."
"遵命!"两人大声道
"军长,有信使抵达,上面来命令了."堡垒下头,一名军官大声道
"走,下去看看有什么新的命令."张鸿宇转身下堡
这个堡垒比起防线上的其它堡垒大了好几倍,内里可驻扎着约百名士卒,张鸿宇从堡顶下到内里之时,风尘仆仆的信使霍地站了起来,向着张鸿宇敬了一个军礼,大声道:"张军长,奉都督之命,向张军长传达最新军令."
张鸿宇还了一个礼,听着信使的话,惊喜地问道:"都督回来了么?"
信使微笑着道:"都督已经率部出了盘山,现在大军已经抵达牛栏山大营,而大军前锋步兵将军,公孙义将军率领的骑兵,已经于数日之前在扶风击溃了韦和率领的两万骑兵,齐国这两万骑兵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两位将军正向着青田县方向赶来,都督大军随即也会跟进."
"太好了!"张鸿宇哈哈大笑,一个虎逃上去,给了信使一个熊抱
信使笑着挣脱了张鸿宇,从怀里掏出尚带着体温的命令,"这是都督亲自签发的命令,请张军长签收."
张鸿宇点点头,接过信封,仔细检查了上面的火漆封印,这才撕开,看了开头几行,不由惊讶地抬起头,"放弃崤山关?"
信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信内的内容
一个时辰之后,新编第一军所有的将领们都被集中到了张鸿宇的面前,听到扶风大捷的消息,震天的欢呼声,几乎要将堡垒的屋顶掀翻,新编第一军在崤山关苦守,不就是为了创造机会,全歼这股齐国骑兵吗?现在两万敌骑授首,总算不负他们在这里的牺牲了
张鸿宇双手下压,制止了将领们的欢呼,大声道:"各位,我已经接到了都督最新的命令,我们将弃守崤山关."
"什么?"下头的将领惊呼起来."后头已经打胜了,援军马上就会抵达,为什么要弃守?"
"就是啊,我部在这里已经丢下了几百条性命,就这样放弃?"
"我们还能守住,为什么要放弃?"
"都住嘴!"张鸿宇一拍桌子,厉声道:"这是都督亲命,你们这是在置疑都督么?"
下头立刻没了声音
"为什么要放弃?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想不明白?我新编第一军在崤山关牺牲了四千余将士,这个仇岂能不报?但如果我们死守在这里,援军赶到,就会将田单吓跑了,那还怎么打?怎么也要将他们吸引得再深一些,然后关门打狗.明白了么?"张鸿宇吼道
众将先是一楞,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要诱敌深入啊,看来上头要决心要将齐国这十数万军队一股脑地全收拾了
"各部听清楚了,今晚子时,全线发起反攻,击退敌军之后,然后撤退.全军分为两部,一部由我率领,撤往青田县城,另一部,由陈浩然指挥,散向崤山关两侧深山之中,然后伺机潜入琅琊,寻找机会,与琅琊郡城里的郑晓阳,丁渭,或者与青龙山的黄湛汇合.现在宣布各部具体任务."
深夜,子时,一直苦守的征东军突然全线发起反击,已经习惯了自己进攻,对方防守的齐军猝不及防,被征东军一举击退,征东军一击得手之后,立即分为了两部,分别撤向青田县城现两侧深山,崤山关的防守大门为之洞开
在齐军为终于打开了崤山关的防守欢呼雀跃的时候,高远人已经到了扶风城,此刻正盯着被押到自己面前的齐军大将韦和
第八百五十九章:日出东方(84)
此时的韦和,哪里还有一个身统数万骑兵的大将的凛凛威风,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满头满脸的伤痕,头上更是鼓起了数个大包,外头套着一件乡间老农的破乱衣服,却又露出内里的衣饰,被反剪双手捆着按倒在高远的面前
"韦和!"高远手里看着一份报告,这是擒获韦和的斥候头领写上来的,内里详红叙述了抓获韦和的整个过程
韦和说来也是憋曲,他不是被征东军部队抓获的,而是一路逃亡,饥寒交加,与几个一直没有离开他的亲卫在一个村子里去偷吃食之时,被乡民们发现之际,便拔刀暴起行凶,岂料此时因为韦和的两万骑兵已灰飞烟灭,征东军大军回返,坚壁清野的政策随即取消,聚集在县城的各村的百姓都已陆续返乡,他们只来得及杀了被偷的这一户人家中的数人,这些人临死之前的惨叫便惊动了村子里的人
韦和本以为一些泥腿子,只要自己刀子一亮,威吓一翻便能顺利脱身,那知道这些乡民着实剽悍,挥舞着锄头羊叉便冲了过来,更要命的是,内里还有一些人手执着军队之中的制式武器,一翻熬战,虽然又杀死了几个村民,但双拳难敌四手,终于被村民们打倒在地,若不是刚好有一队追寻韦和踪迹的斥候恰好路过这个村子,韦和等人当场便要被这些乡民一顿锄头砸成肉酱
斥候们弄清了韦和的身份,自然不会再允许乡民们随意将他杀了,此人可是一条大鱼,在齐国。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过韦和此人在逃亡的路上犯下累累血债,这里的村民更是对其恨之入骨,虽然不能杀他了,但饱以老拳自然是不可避免。而那些斥候们只要韦和不死,便也听之任之.结果便是韦和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他的几个亲卫,却是活生生地被那些乡民们当场打杀了
"正是在下!"听到高远叫自己的名字,韦和抬起头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位名震天下的征东府都督。果然如传闻中的一般无二,年轻的有些不像话,高远,今年也才刚过二十八岁,如此年纪。在这片大陆上的其它国家之中,了不起也就只能当上一个一般的将军,那还得家门渊源,有着非同一般的背景不可,就像秦国王子赢英,现在也只是路超麾下一员大将
高远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阶下囚,冷冷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韦和一惊,听高远的意思。竟是要对自己下毒手了,面色不由大变,赶紧道:"高都督。败于你的手下,我韦和心服口服,如果都督能大人大量,放了在下,我韦氏一门,必有厚报.韦氏不才。在齐国却也是家门渊源,只要都督提出要求。韦氏必然都能答应."
高远呵呵一笑,"有求必应?口气倒是不小。我想要齐国,你韦和做得到么?"
韦和不由一滞,韦氏在齐国倒也的确是势力极大,但在韦氏之上,还有皇族,田氏,高远想要齐国,他如何能做到?听高远的口气,也只不过是打趣而已
"都督,韦和不才,在齐国却也身居高位,统兵多年,想来很多事情,都督也是感兴趣的,只要都督放我一条生路,我必然和盘将其托出."韦和赶紧道
高远撇了撇了嘴,盯着韦和,抖了抖手中的报告,"你逃亡途中,于靠山村中屠杀我辽西百姓二十三户共计九十八人,昨日于下河村中又暴起伤人,杀我百姓十二人,韦和,你犯下如此恶行,居然还想着要活命,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呢?"
"都督!"韦和大叫起来,"那些不过是贱民而已,我韦和堂堂贵胄,愿意为都督效力,岂比不过这些人的性命?而且事急从权,那些人也不是我心中想杀的,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高远大怒,走到韦和跟前,砰的一脚将他踢了一个跟头,"两军对垒,我的士兵死在你的手里,那是他们技艺不精,怨不得旁人,沙场之上,你死我亡,谁也没得什么好怨的,但靠山村中,一个青壮也无,只是一些妇孺老人孩子,你们也下得手去?作下如此天人共愤之事,居然还自诩贵胄,在我的眼里,你连他们一根毫毛也比不上.杀我征东府百姓者,如杀我高远至亲.来人,将他拖下去,押到靠山村,血祭那九十八位乡民."
"喏!"堂下卫士立刻扑了上来,一把按倒韦和,拖着便往外走
"都督,饶命啊,我韦和还有用啊,都督如取齐国,我韦和愿为内应啊!我韦氏一族愿为都督效犬马之劳啊!"韦和嘶声大吼,但马上嘴便被堵上了,只发出一阵阵哑哑之声
"都督,此人不若交给在下来押送到靠山村,这一路之上,属下总还能从他嘴里掏摸点什么出来!"高远身侧,闪出一个人影,却是牛腾.牛腾在东胡潜藏经年,协助木骨闾经略起偌大的势力,在最后的攻取圣城之中,立下了极大的功劳,这一次,木骨闾被高远征召,率部下一齐回辽西,牛腾却也是将手上事务交割给了熊本之后,也一齐回来了
"此人自知必死,说出来的话必然不尽不实,岂可轻信?"高远摇头道
"都督,即便是死,也有很多种死法呢?"牛腾微笑起来,"此人到了我的手上,保管他为了求速死,连他祖宗十八代的最阴密的事情也要吐露出来."
"当真?"高远嘿嘿一笑,"此话有些过了吧?"
牛腾笑道:"当然,有些心志极其坚毅之辈不在此列,不过观此人,倒不像是这种人,此次都督拿下田单。必然会挥刀向齐国,能从他嘴里掏出一些东西来,多多少少是有用处的."
高远哈哈一笑,"随你,一个将死之人。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此人我看着也有些恶心."
"多谢都督."牛腾大喜,兴冲冲地便往外走去,这一年多来,他的那些手段,倒多是用在黑山白水之间一些恶匪身上。能经手韦和这样的人物,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啊,如果这一次不是韦和在逃亡的途中杀了那么多无辜乡民,都督也不见得会雷霆大怒,一定要处死此人
看到牛腾兴高采烈的离去。侍立一边的木骨闾突然脸色泛白,竟然干呕了几声,看到木骨闾的模样,身边的高车不由阴阳怪气地道:"怎么啦,木骨闾,莫非都督处死这个家伙,你还心有不忍么?"
木骨闾大怒,"放屁.我。我只是想到牛腾的那些手段,有些反胃而已.你高车有种,怎么不跟着去瞧瞧牛腾的手段?"
高车一愕。木骨闾也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能将这样的人物弄得反胃的事情,自己还是不瞧为妙
高远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两人立即肃然挺立,再也不敢作声。这一次高远回师辽西,随行的便有木骨闾。高车,阿固怀因三位东胡将领。三人也知高远用意,但却无可奈何,还不得不带上本部精锐随行,否则将精锐留在东胡,只怕等他们回去之后,这些精锐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更何况,他们也担心不带着精锐随行,在战场之上,高远轻飘飘的一个命令,就足以让他们送命,借刀杀人,从来都是上位者的拿手好戏
三人跟着征东军一路从东胡返回辽西,别的不说,单是行军强度,就让这三位自诩强悍的东胡将领差点惊掉了下巴,征东军步卒一日最多尽可挺进上百里,而一应后勤,在步卒抵达之前,早已准备得妥妥当当,这种强大的后勤能力,让三位东胡将领大开眼界,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打仗的?
虽然说大军未行,粮草先动,但能将这件事情做到如此极致的,他们也是头一次看到,征东军的强势,以前互为敌对之时,只觉得征东军打仗悍不畏死,极难对付,后来加入到其中,才见识到了真正的征东军是如何打仗的
整个征东府,便如同一架极其精密的仪器,环环相扣,其高效,让人叹为观止,而了解得越多,三人便越是死了原先那一点点的心火,进入辽西之后,更是连一点心气也没有了,彻底下定决心死心塌地的为高远效力了
"三位将军!"高远冲着三人招招手,三人立即走了过来,在高远面前站成一排,挺立着静等高远吩咐
"我已经下令,开放崤山关,田单十数万大军,会涌入我辽西,而我,也决定在辽西与他们进行决战."高远看着三人,微笑道:"步兵,公孙义,洛雷三人所率骑兵已经先行,你们三人率各自所部,迅速跟进,兵贵神速,田单亦是积年老将,如果发现不妙,必然会转身溜走,而我军在琅琊郡城之内,留守兵力并不多,很难堵住他们的退路,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从战场之上斜插到青田县,堵住他们的退路.如果这一战功成,你们三人,当记一大功."
"保证完成都督的命令!"阿固怀恩大声道
木骨闾迟疑了一下,也点点头,"必不负都督所托."
高车先是点点头,接着问道:"都督,我们在辽西,也是人生地不熟,这路途,还有一路的粮草补给?"
"这个你放心,你们每人的军中,都会安排一名后勤官员为你们协调后勤,一路如何前进,也会有专门的斥候指点,你们只管一路向前,不要理会沿途的齐军,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插到崤山关便可."
"遵命!"
"还有一点,你们需得牢牢记住了!"高远的语气突然阴森起来,"你们如今也是征东军一员了,征东军军纪森严,而我知道,你们以前行军打仗,以战养战是习惯了的,但现在,一应所需都有我军供给,如果出现了骚扰本地百姓的事情,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不敢,不敢!"三人连连摇头
"那就好!"高远哈哈一笑:"你们三人跟着我,必然不会让你们后悔.辽东那个小小的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带着你们,去好好见识一番中土的花花世界."
三人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的确,进入了辽西之后,这里的肥沃的土地,富庶的城市,让三人都是艳羡不已,即便是和林,也难以与这里相比啊!
第八百六十章:日出东方(85)
辽东初定,局势并不稳定,熊本带着罗尉然的一个军驻扎在原东胡境内,广阔的区域内兵力便显得有些薄弱,高远将阿固怀恩,木骨闾,高车以及他们的精锐尽数抽走,亦是为了方便熊本与孙晓在东胡巩固征东府的统治.蛇无头不行,没有了领头者,即便有什么波澜,以熊本的老辣与孙晓的务实,相信也可以尽快地平息下去.而这三位东胡人,如果说最初还有什么想法的话,但在高远釜底抽薪的谋划之下,只能怏怏地随大军离开他们的根本之地,这一路之上,在见识到了征东军真正的实力之后,三人从最初的颓丧,也慢慢地恢复过来
是啊,高远说得对,他们这一辈子,不就是一直梦想着进入中原的花花世界么?既然跟着东胡王庭不能实现,那么跟着高远实现,也是一样的.事情到了现在这一地步,三人也很清楚,自己在众多的东胡人之中幸存下来,并且仍然身居高位,并不是他们有多能耐,而是高远需要他们几个标杆来展示他对余下的东胡人的优柔政策,以征东府现在的实力,将所有东胡人斩草除根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决定要死心塌地的投靠,那么就必须要拿出切切实实的战功来向新主人表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如果有朝一日,高远当真能君临天下,想来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三人之中,木骨闾现在实力最强,高车次之,最先投靠的阿固怀恩反而最弱,木骨闾在黑山白水之间经营良久,又得征东军强力援助,麾下现在编有近五千骑兵,以东胡人为主。但他的部队,也是被征东军监察院渗透最严重部队,高车现在还有三千余人,却几乎都是他的子弟兵,阿固怀恩投靠征东军时,本来还有一万余人,但却碰上了宫卫军,一场大战,几乎让他全军覆灭,现在只余下了两千人左右。实力最弱
但高远将三个东胡人编为一个骑兵**师却偏偏任命了阿固怀恩作为**师的师长,如此任命,高车自然没有二话,反正他也比不过木骨闾,还不如老实一点,木骨闾虽然心中颇有怨言,但一来阿固怀恩是东胡老牌子大将,资历比他深,人望亦比他高。二来高车有些偏向于阿固怀恩,两人加起来,实力并不与他差多少,再说自己军中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清楚。被编为**师之后,他领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征东军军律.这是木骨闾第一次看到征东军的军律,翻看见到里面那密密麻麻的一条条规纪。险些没让他昏过去,高车亦是如是,倒是阿固怀恩。因为加入征东军早一些,又一直随着征东军行走,倒是适应了,麾下士卒也严厉约束,慢慢地向着一支军纪森严的部队转化
阿固怀恩是一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自己能当上这个**师的师长,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强大,也不是因为自己谋略深远,高车与木骨闾比起自己来并不差,而是高远需要自己来制衡这支东胡军队,那么自己当然要深入地贯彻领导的思维
一万东胡骑兵开始向着青田县出发,他们要绕到齐军的后方,几乎要在辽西郡内兜一个大大的圈子,纵然他们的机动能力极强,但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青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此,高远在辽西境内已经投入了两个骑兵**师,再加上步兵的六千骑兵,总计骑兵总数量超过了三万人.而在步卒方向,许原的北方集团军,叶重的南方集团军,贺兰雄的东方集团军,三个大的野战军团集结了超过了十万兵力,在辽西徐徐展开
"都督,在我们与田单的决战打响之时,叶真将向天河郡发动进攻,威胁田单在蓟城的留守军队.这一战,只要获胜,我们不但能一举拿下整个燕国,便连齐国,也必将被我们打得奄奄一息."从积石城赶到扶风的蒋家权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盯着地图,笑咪咪地道."拿下燕国,我们征东府所控制的区域,已经比这个世上所有的国家都要大,都督,可以立国了."
高远哈哈一笑,"地盘是大了,但麾下人丁却仍然少啊,人,才是最根本的东西,不管是大草原,还是辽东半岛,尽皆是地广人稀,而且东胡人统治辽东半岛多年,这个地方被盘剥得过于厉害,底子太薄了,想要将他们经营起来,需要花费的力量,只怕比打仗要更艰苦得多,打一场胜仗容易,经让一个地方的百姓富起来更难啊!"
"都督说得是,打仗,首先打得是钱啊.我们征东府连年征战,现在算下来,已经是债台高筑了,所幸的是战场之上的不断胜利,给了麾下子民无穷的信心,但债总是要还的,这是一个信用问题,正如都督所言,一旦信用破产,我们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这正是我们现在的危机所在."高远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所以说,我们的大楼现在仍是建立在沙砾之上,底盘极不稳固,这一次即便拿下燕国,只怕也没有多少收获,听闻田单拿下蓟城之后,可是将燕国的积年积蓄一股脑儿地搬回了齐国呢!"
"他们搬走的,过一段时间之后,全部都得给我们搬回来."蒋家权收敛了笑容,"还得加上不菲的利息才行,都督,王武嫡天天窝在户部里算帐呢,这一次,要是不狠狠地敲上田单一笔,我们的财政可就真要出大问题了."
蒋家权扳起手指头,"军队打了胜仗,犒赏是必不可少的,这是一大笔支出,死伤的战士的抚恤,所需数目也不少,辽西这一次为了我们的诱敌深入,付出的代价极大,战后恢复需要一大笔支出,为了发行明年的债卷,今年需要支付的去年的本息,库房里必须要有一定的储备才敢在此基础之上发行人债卷,王武嫡只是粗粗算了一下,恐怕没有上千万两银子拿不下来啊!"
高远倒吸了一口凉气."要这么多?王武嫡有没有算错?"
"王武嫡是什么人都督还不清楚?他说一千万两,只怕还是狠狠压缩了其它方面的开支说出来的数目,所以,这是基本数."
"不是在和林收获了一大笔吗?"高远问道
"都督,和林的确收获不少,但这笔收获仅仅能维持我们的这两战大战役,剩下的钱,都得投入到辽东去,那里不能乱.而王武嫡所算的,都是我们在战后的支出."蒋家权无奈地道
高远咬咬牙,"那这些,就只能着落在田单身上了.齐国不是很富吗,这一次,咱们就让他变得穷得叮当响."
"这是应有之意,都督立国之后,下一个目标必然是齐国,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敲上齐国一笔,灭了他的军队,然后再敲骨吸髓,让他的经济也陷入困境,才有利于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啊!"蒋家权呵呵笑了起来,"麾下不少将领,可还在念叼着要借着这个机会,将齐国也一举灭了呢!"
"那可不行!"高远大笑道:"打断他的脊梁骨就好了,即便是田单,也得放他一条生路才好.这家伙这一次吃了大败仗,丧师辱国,回到国内,为了维持他的统治,必然会采取高压政策,在齐国之内,反对他的人本来不少,这一次更是抓住了借口,岂有不趁机发难的道理,让田单回去,再替我们清洗一遍吧!"
"都督所言甚是!"蒋家权抚掌大笑,"让他来清洗,总比我们到时候举起屠刀要强,等田单替我们将屋子里打扫干净了,我们再舒舒服服地入住,到时候推行我们的政策,阻力便小了许多,既得名声,又得实惠,何乐而不为之?"
"实惠是有,名声倒不见得好."高远眨巴着眼睛,"毕竟我们是要灭了别人的国家的,这可不象我们在燕国这样徐徐图之呢!"
"说到燕国朝廷,姬陵跑到了魏国,到时候倒也是一个麻烦?"
"何来麻烦,魏国不是一直在向我们求购武器装备吗?这条线要维持着,等我们这边大局一定,我们便向他们要求迎回姬陵,蒋先生,你说,姬陵会回来么?"高远问道
蒋家权乐得大笑起来,"只怕打死他,都不肯回来,既然他不回来,这样一个弃国而去的君主,焉还能让燕人铭记,都督取而代之,名正言顺."
"魏人有求于我们,到时候稍稍施加压力,不怕他们不为难姬陵."高远淡淡地道,"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姬陵还能往哪里去?"
"都督,赵杞请求我们在山南郡出兵,威胁秦国边境,以减轻他们的压力,如何答复?"
"答应他!"高远道:"叶真这一次兵出渔阳,进攻天河,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可以在山南郡作出威胁秦人的态势,但你也明确告诉赵杞,只是威胁,不是真正的战争,不要指望太多."
"想来赵杞也明白这一点,冯发勇两万代郡兵出山南郡,也足够让秦人紧张一下子了."蒋家权点头道
第八百六十一章:日出东方(86)
辽西战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征东军三万余骑兵,十数万步卒已经从辽东半岛转回,而突破了崤山关的田单此刻还蒙在鼓里,大军一出崤山关,他立即将所部分成了左右两部,一部由霍思安率领,一部由自己亲率,两部一左一右,如同一把大钳子一般钳向辽西郡城.至于一路之上的青田等县城,田单是看也没有看一眼,在他看来,与其耗费时间来攻打这些小县城,还不如集中力量直扑辽西郡城,只要摧毁了辽西郡城,再顺势而下,兵迫积石城,拿下这两地之后,这些小县城岂有不望风而降的道理?
此时已是十月底,辽西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冷,田单可不想在冰天雪地之中作战,在第一场大雪来临之际,为这场战事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是他最美好的愿望
而此时,征东军的数万铁骑,亦正在向他们迅速接近之中.韦和的两万骑兵覆灭得太快,而征东军在歼灭了这股齐国骑兵之后,斥候尽出,将这片预定的战场完全遮蔽了起来,这也使得田单没有在第一时间获得这一情况,而这短短几天的对战场情报的失控,最终导致了田单一头钻进了征东军织下的大网之中
霍思安的左路大军过青田之后,进入了云阳,他所统带的三万大军亦是撇开了云阳县城而不顾,准备穿过云阳直扑辽西郡城,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锋斥候带来的消息,让他大惊失色,立刻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看着斥候带来的浑身血污,脸有菜色,衣裳破烂的汉子。霍思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说什么?在说什么?"他大声地吼叫了起来,"你们是征东军的探子是不是。特地来乱我军心的对不对?"
几个侥幸脱逃而出的骑兵士卒放声大哭起来,对他们来说。这一段日子便是如同在地狱之中度过,先是被征东军的两支骑兵一前一后地截杀,几万骑兵在这两场大战之中烟消云散,好不容易逃得一条性命的他们,却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避开征东军的斥候,以及那些乡民的追杀,受尽苦楚,他们亲眼看到几个同伴因为饿得受不了潜入村子去偷吃食。然后被愤怒的乡民活活打死,好不容易捱到了本国的军队打来,便如同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孩子回到家乡父母哭诉自己受到的委屈,指望着心中无比强大的父母能替自己,替同伴报得这一番大仇
"霍将军,我们不是探子,我们是齐国人,是韦将军麾下的将士,两万骑兵,全没了。韦将军也被他们抓走了,前段时间,还听说韦将军被他们抓着游行示众呢!"一个领头的大声哭喊道
霍思安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你们仔细给我讲讲,韦和的两万骑兵,到底是怎么没的?"
在几个幸存士兵的讲述之中,霍思安的脑子里展现出了一副副画面,毫无所思的韦和大营,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上万骑兵突然袭营。猝不及防的齐国骑兵连战马也来不及跨上,便被杀得狼奔鼠窜。好不容易突围而出,却又遭遇到了第二支数理更多。战斗力更强大的骑兵,余部也一战而殁
霍思安身子一抖,猛地睁开了眼睛,按照这几个士兵的讲述,如果没有夸大成份的话,那征东军的骑兵便多达数万之众,这是征东军的主力骑兵.他们从东胡回来了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数万骑兵这是一个什么概念,霍思安心中太清楚了,一想到有这样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或许就在自己的左近,他从头到脚,如坠冰窖之中
"传令全军,立刻转道云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云阳县城."他转过身来,疯狂地对着身边的将领下达着命令
"马上派人给相爷送信,征东军的主力回来了!"
随着霍思安疯狂的叫喊声,一个个信使飞奔而出,而正向辽西郡城前进的齐军,后队转前军,一个转向,扑向了云阳县城
而此时,距离霍思安的大军仅仅只有五十余里的地方,正有一支骑兵在一条小河边歇息,乌压压的骑兵漫山遍野,虽然打着征东军的旗帜,但身上的服饰却不是征东军的制式服装,而是五花八门,周遭的百姓一看这些人的打扮,便知道他们不是中原人,但这些乡民倒也并不害怕,在他们心中,大多认为这支军队是高都督麾下的匈奴骑兵.匈奴人归化征东府已久,现在不仅是在积石郡,河套地区,便是在辽西,也有大量的匈奴人来来往往,大家伙也都见惯了这些与本地人面貌迥然有异的不同民族的家伙
高远在辽西等地推行的民族融合的政策卓有成效,在征东府辖下,现在已经基本上没有人再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了,相反,随着匈奴骑兵在战场之上屡立战功,反而成了乡人们交口称赞的对象.特别是经常往来积石郡的商人,更是见惯了匈奴人在积石郡安居乐业的状况,经过他们的传播,本地人已经基本接受了这些归化而来的异族人
不过如果他们知道,这多达上万人的骑兵并不是匈奴人,而是东胡人的话,只怕会吓得屁滚尿流,有多远便要逃多远了.必竟征东军与东胡人的战事刚刚结束,而为了迎接这一场与齐人的战事,征东军已经灭了东胡的捷报,也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辽西,特别是在乡间,众人对这一事实,还并不是十分清楚
高车看着被按倒着跪倒在自己几人面前的数个齐人斥候,这是他们的骑兵抓来的霍思安的哨探,霍思安也算是很小心了,哨探撒出来,竟然远探到了数十里之外,不过这一些人十分不走运,他们撞上了这支东胡骑兵
"阿固将军,好机会啊,才三万人,还是步卒,咱们只要接近了,一个冲杀,保证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高车摸着胡子,兴高采烈地道:"这可是大功一件,这是齐国人的左路大军,打掉了他,便打断了田单的左膀右臂啊!"
阿固怀恩心中也是热切得很,齐**队可不是征东军,虽然有三万人,但不见得能挡得住上万东胡骑兵的冲击,如果能一击得手,的确可算是大功一件
木骨闾也凑了过来,"高车说得不错,三万步卒在野外,无遮无挡,而且正在行军之中,咱们只要时机把握得当,便有极大的把握将他们灭了."
阿固怀恩虽然心中也是砰然心动,但他在征东军正规军之中呆得时间久了,见惯了征东军那种森严的军纪,军令一下,如敢违抗,立时便是掉脑袋的下场,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道:"不行,都督给我们的命令是插到青田县去,而不是去打这股齐军,这股齐军,都督肯定另有安排,我们不要多事."
高车大为不满,"离我们只有五十里,咱们全速过去,只不过要一个时辰左右,击垮了他们,再去青田,能误得了什么事?哪有放着的功劳不要的道理?阿固,你也知道,咱们现在急需要功劳,否则在都督的大帐里,咱们只怕要排到帐门口去了.”
“如果打不下来呢!”阿固怀恩下定了决心不去理会这股齐军,”这些齐军在琅琊与征东军熬战多日,不说他们比征东军强,就算他们只有征东军七八成火候,我们能轻易吃下他们吗?别忘了,我们不是没有冲击过征东军的军阵,可结果怎么样?啃得动吗?面对大量步卒列阵之时,便避而走之,采用游动之方法,寻机歼敌,咱们的老祖宗这可是用血换来的教训,咱们要是贸然去打这股骑兵,一时之间拿不下来,误了去青田县的时机,到时候让田单从哪里跑了,只怕我们的脑袋便保不住.”
“这些齐**队,哪能有征东军这么厉害?”
“你与齐军军队交过手吗?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行.只消看一看都督如此郑而重之地对待这个田单,就不是一个好相于的家伙,我们按照军令行事,就算最后出了什么偏差,也不会找到我们的什么岔子,高车,木骨闾,我们现在立功尚在其次,关键是不能犯错.你们明白吗?”阿固怀恩严厉地道:”既然都督委任我为骑兵师的师长,你们就必须听我号令,不得有违,不理这伙人,我们去青田.”
阿固怀因疾言厉色,木骨闾便也偃旗息鼓,他与征东军中人打交道的时间也很长,对于征东军的情况,也知道不少,倒是高车,心中对阿固怀恩的小心大为不满,但看着木骨闾也沉默下来,独木难支,只能恨恨地作罢.回头看见几个齐人斥候,不由怒从心头起,大声喝道:”这几个杂碎还留着干什么,莫非还准备请他们喝酒吃肉么?”
一听这话,齐人斥候身后的几名东胡人唰地一声拔出弯刀,手起刀落,便将几个斥候当场斩杀
半个时辰之后,一万东胡骑兵休整完毕,翻身上马,风驰电挚一般地向着青田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