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你在哪儿,我在等着你啊
一支车队缓缓地行进在满是枯黄的大地上,装满粮草的大车,在地上辗出深深的印辙,车夫牵着挽马和健牛,长长的鞭子不时在空中啪的一声甩出一个脆响,摧促着马牛加快速度.这是一支多达百余辆大车的运粮队伍,他们来自东胡大部塔山部,随车队押运粮草的有五十名精锐骑兵.因为前些天,有车队被马匪杀破天袭击而全军皆墨,是以现在离榆林虽然已经不足百里,但骑兵们仍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而车夫们也尽力地想让牛马走得再快一些,早些抵达榆林城,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杀破天的威名,在东胡之内,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如果运气不好,当真碰上了这股杀神,没有谁会认为凭着车队的这点力量可以抵挡得住对手
辛克儿是这队人马的头头,出发之前他还认为自己捞上了一个美差,押运粮草抵达榆林,上百车的粮食,这里面就大有油水可捞了,以往也做过这等事情,总是会有一些商人等在路边,用低于市场的价格收购这些军粮,每辆车里匀一匀,扯个一两袋下来,上百辆大车,那便是数千斤的粮食,转手出去,便是黄澄澄的铜钱
本来想着可以大捞一笔的这次护送,转眼之间,便成了一次在鬼门关里打转的任务,辛克儿不能不大叹倒霉,心中只能祈祷着杀破天不要看上自己这个车队,此时,前往榆林的车队海了去了,也许他们不会出现在这条道上,前几天那次打劫离这里可有上百里路呢!
辛克儿自己安慰着自己,此时,他已经完全不想着发财了,再说了。以往的那些候在暗处的奸商们也不见了踪影,这些人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没有谁拿着脑袋来开玩笑,谁都知道,杀破天一旦现身,那是鸡犬不留的,钱可以再赚,脑袋掉了那可长不回来
但辛克儿可没有办法当缩头乌龟,除非他将车队平平安安地送到榆林去
"老天爷保佑,满天诸神保佑。只要让我辛克儿平平安安地抵达榆林,回去之后,一定宰牛杀羊来供奉."一边随着车队前进,辛克儿一边在心中祈祷着
但这一次,满天的神佛显然没有保佑辛克儿的意思,他的祈祷还没有说完,地面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隆隆的马蹄声传进他的耳中,宛如晴天霹雳。辛克儿抬起头来,眼中瞬息之间已经充满了绝望之色,视野之中,一顶两柄血色弯刀交叉的大旗跃然眼际
狂笑声。怪叫声,喊杀声震耳欲聋,车队顿时大乱,赶车的车夫们在第一时间便丢掉了手中的鞭子。撒开双腿,四散狂奔而去,没有人敢留下来。因为杀破天的杀名在外,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辛克儿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冲上去迎敌,自己这点人手还不够对手塞牙缝的,看对手冲来的规模,只怕有上千骑人马,而自己,只有可怜的区区五十名骑兵而已.逃,一个念头陡地跃进了脑海之中
逃掉,也会掉脑袋,丢掉了这些粮食,且不战而逃,部族不会放过自己的
敌人越来越近,辛克儿咬了咬牙,拨转马头,大声喊道:"逃吧,弟兄们,逃命去吧!"反手一鞭击打在马股之上,辛克儿狂奔而去,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想清楚了,留下来,是死,逃回去,也是死,但还有另外一条路,逃走,但不回部族,从此便去流浪,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羽箭哧哧破空响起,追来的骑兵们狂笑着纵马而上,弯刀挥舞,尚未跑远的车夫也好,反应稍慢的骑兵也罢,转眼之间,便成了箭下,刀下亡魂
高远勒住马匹,看着已经在眼中只剩下几个小黑点的那几个逃走的骑兵,笑道:"反应挺快,决断也下得快,不错."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高远开始收拢自己的兵马,这一次的袭击是精心选择的,阿伦达的骑兵主力离这里不到十里,相信阿伦达很快便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而从哪里赶过来,他最多需要半个到一个时辰,这还得算上阿伦达得到消息所需要的时间
高远必须趁着这个点儿给阿伦达好好地布置一个陷阱
一辆辆的大车被赶开,在前面的开阔地上稀稀拉拉的丢放着,看似不经意的放置,其实却是暗藏玄机,不明就里的人从远处看到这些稀稀拉拉的车辆,都会认为完全可以操纵战马从中间穿越而过,特别是那些自诩马术绝佳的东胡骑兵,一旦他们冲进来之后,才会发觉,不管你怎么转弯,前面总会有一辆大车挡住你的去路,除了降低马速,你根本无法可施,百辆大车并不多,尚不足以让高远完成这一布置,拖着这些大车的牛马,也被充分利了起来,骑兵们挥舞起手中的弯刀,将这些牛马全都就地宰杀,然后将牛马的尸体变三五个一堆聚集在一起,与装满粮食的大车比起来,这些牛马尸体似乎不足一提,轻轻一提马缰,便可跃然而过,但高远的布置显然不止如此,当你纵马跃过这些尸体的时候,马蹄露地,已经不是平地了,而是一个个挖掘出来的大小不一的孔洞,不深,也不宽,刚好足以让战马折断蹄子,让马上的骑士摔折下来而已
这些事情都是步兵带着的那扶风二百五十名骑兵在忙活着,贺兰燕麾下的那百多名骑兵看着步兵挥汗如雨的忙活着,慢慢的脸色都变白了,贺兰燕瞪大了眼睛,看着步兵,喃喃地道:"这小子怎么这么阴险,我可没教他们这些."
高远干笑了几声,"我知道你没有教他们这些,这些东西是我教他们的."
贺兰燕眼皮跳动了几下,看着高远,嗔道:"我还真是没有说错,你就是一个天杀的坏胚子.这一小了,阿伦达一冲过来,可就有的好看了."
"还不止这些了,这些陷阱,阿伦达拼着百多人马不要,也就将陷阱都填平了,摸清了,我真正的杀招你还没见过呢!"他笑道
"什么东西?"贺兰燕兴奋地道
"等会儿你就瞧着了!"高远微笑道.冲着张冬生,黄湛挥挥手,"你们去吧,小心一些."
张冬生,黄湛引军迅速离去
"燕子,你也该去了!"高远拍拍贺兰燕的肩膀
"高远,你这二百多人当真能顶得住阿伦达的冲击,他可有上千人马呢!"
"我只消顶住小半个时辰,你们不就从左右杀过来了么?"高远笑道,"难道小半个时辰我都顶不住么?步兵他们可都是你教出来的,难道说你教他们的时候没有尽心,没有把真本事教给他们?"
"谁说的,我可是倾囊相授,只不过他们里面的老兵只有一半人啊,还有一半,才当了几天骑兵?我都还没有将他们练好呢!"贺兰燕急道
"放心吧,燕子,有一半人就够了,另一半人,我有别的用处!"高远笃定地点点头,"去吧!待会我在前面顶住,你们左右来袭,我们让阿伦达哭去吧!"
两支军马迅速远离,而在这一头,防守的阵营已经布置妥当,二百五十余人中,一百五十名老兵牵着战马,聚到了高远的身边,而另外一百人,则是从马上取下了臂张弩,一百张弩机被装填上了弩箭,在他们的前方,有着一排大车,五十名士兵上前,将弩机搁在大车的粮袋之上,另外五十名士兵则站在他们的身后,将一支支弩箭整整齐齐的放在身前
阿伦达,你快来吧,我在等你啊!看着一切布置妥当,高远兴高采烈,哼起了小曲,听得身边的步兵抿着嘴直笑,却又不敢笑出身来,忍得极为辛苦
一百五十名骑兵,此刻正和高远一样,手里牵着缰绳,人却坐在马上,背上的刀却是已经取了下来,插在身前触手可及之处
辛克儿的运气不好,本来打算逃亡去流浪的他,和十几个跟着他逃得快的骑兵,只不过跑出去十数里地,便被阿伦达的骑兵截住,从辛克儿语无伦次的汇报之中,阿伦达知道又一个车队完蛋了
阿伦达简直要气疯了,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杀破天居然袭击了一支车队,这不谛于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杀破天的主力离自己居然只有区区十几里地,但自己却偏偏没有找到他,这让三王子知道了,铁定要痛骂自己就是废物一个
他阴沉着脸,从身边的护卫手臂上将一支猎鹰取了下来,扯掉蒙着眼的黑布,一振手臂,那猎鹰已是展翅飞上了高空,盘旋一周之后,箭一般地向着榆林方向飞去.这支鹰将会把杀破天的主力在此的消息传达给三王子索普,榆林的主力骑兵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会同自己一起,将为祸东胡多年的杀破天马匪彻底剿灭
"我们走!"阿伦达一抖马缰,向着前方奔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数百人静静地或坐或站于当地,除了偶尔的马嘶之声,再也没有其它声音,刚刚入伍没多久的士兵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那一片枯黄,手抓着刀柄,眼中既有期盼,也有紧张.老兵则不然,几乎所有的老兵都眯着眼睛,抓紧一切的时间休息,养好精神,呆会儿肯定是一场大仗,恶仗,不养精蓄锐,呆会儿怎么杀敌?这一次来的,可不是什么东胡小部落的士兵,那可是东胡王庭的精锐骑兵
高远眯缝着的眼睛霍地睁开,在这一瞬间,远远的天际之处,一条黑线出现在他的眸子之中,紧接着,隆隆的马蹄之声隐隐传来.而在这个时刻,老兵们几乎同时睁开了双眼,新兵们立刻激动起来
高远起立,拔刀,随着他一站起来,身后的士兵们轰隆一声,全都起立,一百五十把刀从土中拔了出来
高远举刀,一百五十骑翻身上马,一百五十把长刀高举,同时一声呐喊,长刀在空中虚劈一下,聚在一起的一百五十骑开始左右散开
高远翻身上马,长刀垂在体侧,凝目注视着远处那道隆隆而来的越来越近的黑线.这便是名震天下的东胡王庭铁骑了
阿伦达看到了里许之外飘扬的交叉血色弯刀旗,听到了那一声如雷的呐喊,看到了阳光之下闪烁的刀光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猛地勒停了马匹,随着他的停下,身后千余骑兵依次停了下来,虽忙却不乱,停下来的东胡王庭精锐骑兵们仍然保持着雁翅形的阵形,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
"将军,这些万恶的马贼在搞什么名堂,看到我们。居然不逃,难不成是想与我们硬斗一场么?"身边一名骑兵将领不解地看着对面似乎从容不迫的马匪,"不对呀,杀破天应当有近千骑兵,怎么这里只有么这一点人马?"
阿伦达呵呵地笑了起来,"狗屁不通的马贼,居然跟我玩起了兵法?这有什么难猜的,他其余的人马,隐藏在我们的两翼呢,等到我们冲过去与他们纠缠起来之后。两翼伏兵一齐杀出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我们了解他们的底细."
"中间纠缠,两翼突袭,想法倒是不错,只可惜这也要建立在双方战力差不多的情况之下啊,一帮乌合之众的马匪,要想与我们玩这种花头?"阿伦达身边的这名将领大笑起来。"将军,要不要我们就小小地满足他一下,让他看看真正的王庭骑兵是怎么样的?"
阿伦达冷笑一声,"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这种想法是要不得的.杀破天纵横十数天,盛名之下,岂有虚士?或许他没有什么战法。但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差,看不起他,那是要吃亏的."
"将军教训的是!"虽然心里仍然不服气。但这员东胡将领仍不得不表示心悦诚服
"傅聪,你带三百骑兵冲阵,我带剩下的押后,接应你,同时防备他埋伏在两翼的骑兵."阿伦达安排道
"末将领命!"傅聪重重地点点头,纵马出列,呛的一声,拔出腰间弯刀,怒吼一声:"儿郎们,随我杀敌!"
随着傅聪一马当先冲向里许外的高远阵列,其麾下三百骑兵齐齐呐喊,自雁翅形队列之中纵马而出,奔行百步,已重新列成了锥形的攻击阵.看到隆隆压过去的王庭铁骑,阿伦达满意地点点头
八百步,七百步,对面的敌军毫无动静,丝毫没有冲锋迎敌的意思,所摆出的阵形也让阿伦达大惑不解,骑兵对战,战马的速度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当一方冲锋起来,达到一定的速度之后,另外一方的速度还没有起来,在战斗之中是绝对要吃亏的.杀破天不是战场雏鸟,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阿伦达的心没来由的一跳
对面的高远,看到阿伦达不是全军突击,而是分出了三四百骑来试探进攻,心中不由乐开了花,"好得很,不出老子所料,要是你全军突击,我还真是麻烦了,小子,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凭你一个东胡蛮子,也想跟我讲兵法,玩死你不赔命!"
两翼伏兵,在高远的计划之中,的确是要侧击阿伦达的,但不是现在,他最大的目的就是让阿伦达看穿,从而留下足够多的兵力来防备两侧,如此一来,高远便可以利用先前设下的陷阱大量杀伤东胡骑兵,等阿伦达发觉不妙,全军压上的时候,自己在两翼的伏兵这才会出击,不过这个时候,自己可就是以多打少了
想想也是得意,这个东胡将领终于还是上了自己的当了.如果来提是一个楞头青,一上来就全军压上狂攻的话,说不定高远倒是真会手忙脚乱了.两翼伏兵只能提前启动,可这么一来,就是一场在人数之上势均力敌的战斗,而在战斗力上,自己可是比不上阿伦达的,那就要输了
虽然在赌,但高远却有赌赢的信心,因为阿伦达是一个有经验的将领,但有时候,经验是会害死人的
六百步,五百步,杀破天的人马仍然没有动,阿伦达只觉得一颗心活泼泼地跳了起来,事出反常必为妖,但此时,他已经无法叫回他的骑兵了,傅聪所带的三百骑兵已经全速冲刺了起来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战场这寂响起了尖厉的啸叫之声,阿伦达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他清楚地看到,在远处那片七零八落的粮车最后端,数十道黑线闪电般地射出.正在冲锋的东胡骑兵便象在狂奔之中遭到一柄重锤重击一般,陡然静止,然后坠下马来
"床弩!"他瞪大了眼睛,杀破天怎么会有床弩?他在抢劫的过程之中,怎么会带着沉重的,不易移动的床弩?这不可能
不但是他认为不可能,正在冲锋的傅聪也觉得不可能,但他的感受可比阿伦达要强多了,刚刚这一轮弩箭的洗礼,他从鬼门关中捡了一条命回来,竟然没有一支弩箭是对准了他的,最近的一支也隔着他有数米之远
第一轮臂张弩的射击,东胡王庭骑兵坠马二十余人.有的人是被臂张弩直接命中,有的是战马被射毙,从马上一个倒栽葱跌下来,如此快的速度,不死也要脱层皮去
"这是床弩!"傅聪被刚刚这一轮箭雨一吓,脸上全无血色,但战将的本能仍然使他瞬间便清醒过来.挥舞着弯刀,他大声喝道:"加快速度,冲上去,不能让他们有第二次射击的机会!"
床弩威力大,射程远,但是有一个致命的毛病,上弦极慢
傅聪话音未落,嗡嗡的响起再次响起,将他的吼叫之声完全盖住,第二轮弩箭又劈头盖脸地射来.又是数十骑落马.这一次倒下的比上一次的要多了十数人.显然,对方的准头变强了
阿伦达呆住了,床弩为什么有这么快的速度?
远处,血色双刀旗下,高远得意地笑着,臂张弩第一次开张杀人,拿来旗器的便是东胡王庭骑兵,很不错.在他的前方不远处,负责射击的士兵端弩,瞄准,射击,然后将弩递向后方,递出空弩的时候,同时接过来另一把上好了弩箭的新弩.每一个射击者的背后,都有一个负责上弩箭的士兵
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对面的弩箭从三百五十步开始射击,将冲在前面的东胡骑兵一排排射倒.三四轮过去,傅聪带着的骑兵已经倒下了近百骑,东胡王庭骑兵们配备的甲胄在对方的弩箭之下,几无抗衡余地,破甲如穿草革,箭箭要命
傅聪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冲在他前面的,他旁边的,都被扫下马来,唯独他,却连油皮也没有擦着一根
"散开队形,左右包抄!"傅聪大声怒吼道
集中冲锋的骑兵哗啦一声散开,成散兵队形冲了上去.此时距离对方还有百十来步,只要冲到对方跟前,与对手形成肉搏之势,那胜利仍会属于勇敢的东胡儿郎的,傅聪的两眼血红,还没有开打,便损失了上百骑兵,这个损失对于王庭骑兵来说,简直是不可接受的
"老大,你不许射那个领头的,可真是高明啊,瞧瞧啊,那小子睁着眼睛往陷阱里跳了!"步兵呵呵大笑,伸手摘下马鞍旁的长弓,"老大,我去打猎!"
"去吧,去吧!"高远笑着挥挥手
弩箭手一门心思地射击着正面袭来的敌人,对于散开的敌人左右骑兵完全置之不理
傅聪跃马而起,战马高高跳起,跃过前面一些牛马尸体形成的路障,他血红的眼睛瞪着不远处那面血红的双刀旗,"我要剥了你……"
一句话尚未说完,战马落地,卡嚓一声,战马一双前蹄齐齐踏进了陷坑之中,一声悲嘶,战马双腿齐折,顿时曲膝跪倒在地,将傅聪远远地摔了出去
步兵上箭,引弓,凄厉箭啸之声响起,尚未落地的傅聪身体猛地向后弹出,一根羽箭正中他的面门
第一百六十七章:恶斗
几个呼吸的功夫,率先冲阵的傅聪所部便损失惨重,连他自己也在马失前蹄掉下马来的时候,被一箭毙命,战事在从一开始的时候,便完全变成了一个一面倒的局势,这样的情况是阿伦达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这与他一直以来碰到过的战事完全不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阿伦达如果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已经坠入对手的奸计之中,哪他就不配成为东胡王庭的统兵将领了,对手利用这个阵势,要的就是他分兵而战
后悔没有任何作用,此时亡羊补牢,尚为时未晚.阿伦达来不及为爱将傅聪的阵亡伤心,弯刀前指,剩余的七百王庭骑兵一声呼啸,扑了上去
几乎在阿伦达发起总攻的同时,在他的两翼,蹄声隆隆传来,左侧由贺兰燕带领的百余名匈奴骑兵,右侧张冬生,黄铮率领的二百五十骑出现,向着阿伦达部众的侧翼狠狠地扎了过来
对于两侧敌袭,阿伦达到是早有准备,在两支敌军刚刚出现的瞬间,两个百人队已经从大部队之中分离出来,迎向了来袭的敌军
与敌野战,王庭骑兵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人
阿伦达自己却是直扑对方那面血色弯刀旗,马匪虽然悍勇,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只要击杀了对手的主将,他们立刻便会成为一盘散沙,他们或许悍勇,但却缺乏正规军所拥有的韧劲
傅聪虽死,但他的麾下没有听到撤兵的号角,仍然迎着弩箭的呼啸在向前冲锋,两侧的攻击,虽然不时人仰马翻,陷身于对手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但仍在顽强的向前挺进,跌下马来而侥幸不死的东胡人执着弯刀。胡胡大叫,迈开双腿,仍然在向前冲锋
"出击!"高远手中战刀前指,骑兵们摧动战马,进入到了那些看起来凌乱不已的车阵当中
东胡骑兵训练有素,精锐无比,与对手野战,阵战,高远没有这个自觉,这是自取死路。对付这样的敌人,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将对手拉到与自己同一个水平线上,然后再利用自己丰富无比的经验击败他
这些大车,牛马尸体构成的区域,便是高远为阿伦达设置的坟墓,大家伙都置身于这个复杂的区域之中,你马技再好,也无从发挥。也为战马根本无法跑起来,你训练再精锐,战士们对于马战的技术再熟练,也会被这些障碍给阻断联结。最终的结果,便是所有人都变成骑在马上的步兵,除了比步兵高一些之外,其它的一切。都回归于零
阿伦达一冲出这些车阵当中,便知道麻烦大了,明明前面是一条通道。但奔行十数步,一辆装满粮食的大车便会横亘在前面,迫使你不得不勒马减速,凌乱的大车,将他的军队割成一小股一小股,首尾不能相接
速度降低,对面血色弯刀旗下,那啉啉的弩箭之声,仍然在不停地射击,傅聪的部队已经所剩无几了,而他们始终没有冲到那支弩箭部队的阵地之上,他们唯一的作用,便是成了阿伦达后续部队的挡箭牌
阿伦达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使用精锐的王庭骑兵来充当肉盾.看着部下一个接一个的倒在那强劲的弩箭之下,只觉得头都要炸了.直到此时,他仍然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弩箭,能够有如此快的射速,如此远的射程而还保持着如此强劲的杀伤.幸好对手这种武器并不多,如果再多上一倍,自己手下这点骑兵,只怕还不够对手射的.如果在将来的战场之上,南边的大燕拥有这样的武器足够多的话,阿伦达简直不敢想象那时的场景,这对于东胡骑兵完全便是一种屠杀
弩箭的啸叫之声渐渐减北,对面的血色弯刀旗开始移动,一个身材魁梧的蒙面大汉高举着战刀,冲进了车阵,迎向了阿伦达,阿伦达长舒了一口气,就要肉搏了,终于不用再面对那恐怖的箭雨
高远一方,一百五十名骑兵举着战刀,尾随着高远杀了进来,而那一百名弩箭手,丢掉了手中沉重的臂张弩,拔出身边的战刀,也从藏身的粮车后面冲了出来.他们并没有上马
一辆粮车之上冒起了黑烟,那是这些弃弩的步兵在出击的时候引燃了粮车,随着他们队形的散开,一辆辆的粮车冒起了股股浓烟.片刻之后,一个个火柱冲天而起
无论是哪一方的战马,都在这一刻变得焦燥不安,火光,烟雾,将这片区域完全地罩了起来
高远嘿嘿冷笑着,他的士兵们脸上的蒙面巾都在出击之前用水给浸湿了,先前蒙在脸上不太舒服,但此刻在火与烟中,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反观阿伦达的部众,被浓烟呛得咳漱不已,双方还未开打,战力倒先是打了一个折扣
战斗之中,任何一个微末的细节,高远都没有放过,最后这火,这烟便是高远的又一道克敌利器
"杀!"高远怒吼着,一刀斩下,将面前的一面东胡王庭骑劈于马下,双方的肉搏战正式展开
阿伦达又惊又怒,两眼被浓烟呛得泪水直流,别说杀敌,连看对手都有些模糊了.耳边传来连绵不绝的兵器交击之声以及声声惨嗥
侧翼的战理比之车阵之中更加激烈,这两个战场之上却是绝对的硬碰硬,贺兰燕率领的这百多名精锐,是贺兰雄留下来看守大本营的精锐,那是贺兰雄的看家本钱,战斗力完全不输给这些东胡王庭骑兵,而在另一侧,张冬生与黄湛所率三百五十名骑兵虽然战斗力不如对手,但胜在人多势众,也是堪堪打了一个平手
两侧虽然暂时维持了一个平手,但在整个战场之上,情势却是对高远有利,两翼的东胡骑兵此时已经完全看不清中央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弥漫的浓烟是他们无法判断战场的形式,只能听到惨叫之声不停地响起
贺兰燕势如疯虎,手中弯刀挥舞,在两名护卫的掩护之下,往来冲杀,此刻,她也非常担心中央战场的高远,虽然高远占尽了地利,但毕竟此刻,中央战场的阿伦达兵力仍然要比高远雄厚
与她对战的这一百东胡骑兵自然不是容易对付的,虽然贺兰燕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强突,但双方仍然只能维持一个均势,谁也奈何不得谁,而在别一侧,人数占优的张冬生和黄湛亦只能保持一个均势,无力击败对面的这一百东胡骑兵,战场上的胜负,此刻已完全取决于中央战场的决斗了
阿伦达瞪着一双不断流泪的眼睛,拼命地寻找着对手的头领,在冲锋之前,他已经将对手的外貌特征记在了心中,找到他,杀了他,此局自解
此时在车阵之中,己方部队已经是在苦苦支撑,对方完全占据了优势,对这一点,阿伦达心中是清楚的,对方精心设计,步步阴谋,早有准备,而自己,则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一头栽了进来
傅聪的死,对手那疯狂的弩箭,这个乱车八糟却又无比克制骑兵的车阵,地上的陷阱,烈火,浓烟,无一不成为制梏自己的手段
只有击杀了对手的头领,或可扭转局势
阿伦达在找高远,高远却也早就盯上了他,两个有心之人,很快便在车阵的中央对上了面.阿伦达喜从天降,狂吼声中,挥舞着弯刀已是扑了上去
人如煞神,刀似流光,长近米半的战刀凌空斩下,呛的一声,双刀相击,溅起无数的火星,阿伦达手腕一麻,弯刀顺着对手的刀锋滑将下去,将高远的力道卸到一边,手腕振动之间,弯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切向高远的小腹,快似闪电
高远整把长刀长近两米,这一下被阿伦达抢进内围,长刀无法收回,眼看着便要无法抵挡这一刀的进攻,阿伦达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刀毙命,他几乎要给自己喝一声采了
当的一声,阿伦达脸上的笑容消失,对手的左手之中,多出了一柄武器,正正地挡住了自己的弯刀,那是一把三棱形的奇怪武器
“好功夫!”高远喝了一声采,这是他从军以来,除了颜乞之外,第一个让他需要认真对待的对手.高远反手,将长刀合进了背后的刀鞘,与这样的对手交战,这种较长的兵器反而不能发挥高远自身的战斗力了.手握着熟悉的军刺,高远与阿伦达便在这尺半之地,刀光闪烁,着着对攻,都想将对手一举击下马来,奠定胜局
两侧的恶斗仍在继续,在贺兰燕的亡命攻击之下,匈奴骑兵们终于将战场一点点向着中央主战场压进,匈奴兵此时终于占得了一点点上风
浓烟弥漫全场,恶斗之中突然传来了阿伦达的长声惨呼,以及高远得意的大笑之声,紧跟着,浓烟之中,一匹马狂奔而出,马上一人,血流满面,头盔已经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不是阿伦达又是那一个.而在车阵当中,高远哈哈大笑,军刺垂在身侧,另一手当中,一柄薄如蟑翼的小刀在手中盘旋飞舞
(一天三章顶不住了,枪手还要上班呢,晚上不能熬得太晚,不能天天顶着黑眼圈站在学生面前啊!那太囧了!以后还是早八点晚八点各一章,雷打不动!)
第一百六十八章:大麻烦
阿伦达脸上的伤口极其恐怖,那是被高远手中的小刀横向着抹中,整个右脸被豁出了一条大口子,伤可见骨,血肉狰狞,痛彻心菲,而在车阵之中,本身被极大地压制了实力的东胡骑兵随着阿伦达的惨叫逃出战场而军心大乱,高远驱马直入东胡骑兵从中.此时的他已经收起了那柄小刀,转而一手战刀,一手军刺,如虎入羊群,顷刻之间,车阵之中的东胡人便告溃散,狼狈逃了出来
紧追而出的高远稍稍打量了一下战场,呼啸一声,纵马直奔左侧贺兰燕激斗所在,在他身后,步兵所率领的骑兵紧紧追上,而那百名没有上马的战卒则仍在车阵之中,利用滚滚浓烟和大车的阻拦,殂杀着来不及逃出去的东胡骑兵
与贺兰燕激斗的东胡骑兵本来就稍稍落在下风,高远这头猛虎的加入,旋即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刀光闪烁,战马纵横,须臾之间,东胡骑兵便损失惨重,下饺子一般从马上栽下来.残存者一看大势不妙,拨马便逃
高远与贺兰燕汇兵一处,也不理会追随着阿伦达逃窜的骑兵,两股人马合在一起,转头便扑向另一头张冬生与黄湛所在的战场
战事到此时已经变成了一面倒,损失惨重的东胡骑兵一部追随着阿伦达狼狈逃窜,但正在与张冬生等激斗的这一百骑兵便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他们的后路被高远与贺兰燕切断,残存的数十个骑兵被团团围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些东胡骑兵倒也侥勇,面临绝境,反而斗志被激发起来,胡胡大叫着迎头冲向高远一行人等。高远自然也没有抓俘虏的打算,一声呐喊,率部直扑上去
结果不言而喻,柱香功夫过后,所有的东胡骑兵全都倒在了战场之上
这是真正意义上,高远与东胡精锐骑兵的第一次面对面的大战,这大半年来,虽然歼灭了好几个东胡小部落,但高远自己心知肚明,那些战事要么是事前巧做安排。以多打少,要么就是偷袭突击,根本没有给对手多少准备的时间,今天这一战,虽然自己也作好了充分的准备,为对手设置了无数的小陷阱,但最后的决战仍然可以说是惊心动魄,看看眼下自己的队伍就知道了,贺兰燕麾下一战便死了二十余人。其余几乎个个带伤,这些匈奴骑兵可是丝毫不逊色于这些东胡骑兵的精锐,而自己这一方面,占尽了地利。步兵麾下骑兵仍然倒下了三十余人,再加上那些没有上马,在阵中殂击的士兵死了二十余人,扶风二百五十名骑兵。这一战便去了一小半.而张冬生和黄湛两人麾下带站近四百骑,而与他们争斗的只有一百骑东胡王庭骑兵,但此时伤亡统计上来。让张黄两人都是心疼的要死,他们以多打少,最后还是在高远与贺兰燕联手之下,才算是大获全胜,虽然全歼了这一百东胡人,但自己的损失却比对手还要高,当场便战死了一百零五骑,受伤的还没有计算在内
看着高远和贺兰燕,张冬生和黄湛这一次总算是彻底搞清楚了双方实力上的差距,虽然说都是骑兵,但贺兰燕那儿是一百对一百,高远那里虽然是利用了无数的陷阱,但却是以二百十人对上阿伦达近五百人的狂攻,这两个方向上都是战而胜之,而唯独自己这一面,以多打少,竟然还没有稳稳地吃下对手,这让两人极是羞惭
贺兰燕脸上沾满了鲜血,却懒得去擦一下,而是笑得如同花儿一般看着高远,"高远,我给你训练的骑兵还不错吧,没有丢你的脸吧!"
"当然,燕子何许人也,你练出的骑兵,自然是天下第一!"高远大笑着捧了一下贺兰燕.让她更是喜不自胜
高远转头看着步兵,"阵亡弟兄们的遗体带不回去了,就地烧掉,将骨灰收回去,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了."
"是,县尉,弟兄们正在做呢!"步兵点点头,扶风兵们正将战友的遗体一具具抬进仍在熊熊燃烧的粮车之中.看着大火将兄弟的遗体一点点吞没,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昨天,还在一起打嗝放屁,胡吹乱侃的兄弟,今天却已是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怎不惹人伤感
没有什么时间来打扫战场,对于高远来说,唯一有用的,便是一些遗失在战场之上的战马,这些他用得着,长途奔袭,往来不停,人顶得住,战马可不行,有足够的战马换行,当能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高远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打败了阿伦达,想必也打痛了索普,高远不相信索普还会龟缩在榆林城中不出来,一支能击败阿伦达的队伍,对索普的运粮队伍而言,就是一种致命的威胁
"休息半个时辰!"高远跃下战马,这一场战斗虽然用时不长,前后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但体力上的消耗却是巨大的,特别是第一次面对精锐的东胡王庭骑兵,战士们也需要时间来好好地消化一下这一场胜利
高远所不知道的是,他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因为阿伦达在出战之前,便已经向索普传出了信息,而索普也不是那种守成的人物,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带着榆林的主力倾巢而出,他要一口气吞下这股敌人
此时的索普,距离这块战场已不到二十里地了.这也就是阿伦达败得太快,如果阿伦达小心一些,或者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高远根本就没有时间逃离战场,而会被索普死死地一口咬住
二十里外,索普看着满脸鲜血的阿伦达一头栽倒在自己的面前,脸色当真是难看到了极点,阿伦达是他麾下悍将,派出阿伦达带着上千王庭精锐,想不到败得却如此之快
"加速前进,我要将这些毛贼一个个剥皮抽筋!"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时,索普四周的将领都知道这位平时温文尔雅的三王子是当真愤怒了
二千王庭铁骑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向着高远所在的方向疾扑而去
贺兰燕刚刚洗净了脸上的血迹,告在自己的战马身上,手里拿着一块**的牛肉干,用力地撕扯着,一边咀嚼一边惬意地看着不远处的高远,高远正行走在士兵之间,一口肉,一口酒,不时还与士兵们大声地说笑着.贺兰燕没有想到的是,高远居然会说一点点匈奴语言,虽然杂七杂八地有些搞笑,但看他操着让人一听就想笑的匈奴语,与自己的麾下大声说笑,却也让贺兰燕佩服不已,高远可还真是一个有心人,就这一路行来,他与自己的麾下便毫无隔阂的打成了一片
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贺兰燕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一只鹰正在头上盘旋着,不时会向下俯冲一段再振翅而起,却总是在她们的头上盘旋而不肯离去
这不是一只普痛的老鹰,贺兰燕大叫起来,"高远,你快过来."
听到贺兰燕的叫声,高远大步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庞,"怎么啦燕子?你不大舒服?还是太累了?"
贺兰燕盯着空中的老鹰,"高远,你看,那只鹰!"
"鹰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一路之上,我们看到过不少啊?"高远不以为意
"这只不一样,这是一只猎鹰,一般的鹰看到下面如此密集的人群,是不会俯冲低飞的,而这一只,刚刚已经向下低飞了好几次了,这是一只训练过的猎鹰,我们匈奴有些大部落的首领们也有这东西,这是专门用来侦察敌情的."贺兰燕小声道
高远的脸色一下了就变了,"你是说?"
"敌人的主力离此不远!"贺兰燕咬着牙道,"我们先前的计算错了,索普随着阿伦达出来了.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所在."
高远一下子便扔掉了手中的牛肉,转过身来,大声吼道:"所有人,上马,上马,准备离开,敌人的大部队要来了."
队伍轰隆隆一声,所有的士兵站了起来,奔向自己的战马,片刻之后,余下的五百余骑已经集结完毕,随着高远的一声令下,骑兵们带着缴获的战马,向着远方狂奔而去
他们刚刚离去,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东胡骑兵的大队人马便已经出现,半柱香过后,索普出现在了刚刚的战场之上.在他身边,是脑袋包得像个粽子一般的阿伦达
"他们还没有走远!"一名东胡将领抬头看着空中的老鹰,"刚刚离开!"
"追!"索普怒喝道:"上天入地,我要将他们抓住."
高远知道麻烦了.身后的东胡骑兵如同附骨之蛆,紧紧地咬住了他的尾巴,打不过,也甩不掉,每天除了狂奔而逃,竟是毫无办法.先前想要调动索普出榆林,然后再去偷袭榆林,现在倒好,被索普赶得离榆林越来越远
第一百六十九章:后院起火
天上的星星比昨天少了许多,廖廖几颗挂在天空,散放着黯淡的光芒,月儿时隐时现,绝大部分时间,都被云彩挡得严严实实,风并不大,只是在空气之中带着略微的土腥气和寒意
"或许这两天会有雨!"一个超过四十的匈奴骑兵用力地抽了抽鼻子,对身边的同伴道,这个匈奴骑兵负了伤,胳膊上挨了一刀,绑着伤口的布条被血浸湿,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变成了黑色,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医治,他的这条胳膊很有可能抱销,但看起来,他并不如何担心."如果来一场大雨,最好是大雪,那就好了!这样我们便可以摆脱东胡人的追击了."
在他的四周,所有人都默默地点头.现在这个时候,好的天气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高远只剩下四百多人了,这两天,可谓是狼狈异常,索普率领的两千东胡王庭铁骑紧追不舍,最近的一次,离他们不到五里路,骑在马上,都可以看到他们的旗帜了,那一刻,也是他们最为紧张的时候,幸亏得他们带了足够的战马,这才侥幸暂时摆脱了对手的追击,但随着索普调集的大批战马加入他的部队之后,高远等人的紧迫感是一刻胜过一刻
队伍陷入到了一片沉默之中,每天除了短暂的休息之外,几乎每一刻都在奔逃,每跑上一两个时辰,就必须换乘战马.一些受伤较重的,不能这样长途跋涉的士兵已经掉队了,他们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逃回去,只能看天意了
开始的两天,高远还在绕着榆林转圈子,看能不能找着机会去完成早先的任务,但两天下来。高远便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便是,如何带着这支部队摆脱对手的追踪,逃回去.至于袭击榆林,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对手的机警与追杀他的决心,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东胡骑兵的坚韧也超出了他的预估.这几天来的奔逃,他已经损失了上百人手,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由张冬生和黄湛麾下的骑兵。他们本身的素质要差一些,在这场亡命奔逃之中,终于坚持不下去而掉了队
借着微弱的星光,高远,贺兰燕,步兵,张冬生,黄湛等人聚在一起,盯着贺兰燕手中拿着的那张地图
"走吧。沿着沱沱河走,找到机会,渡河回家吧!"高远回头看了一眼榆林方向,这一次出来。算是蚀了大本,所幸的是打垮了阿伦达,总算找回了一点利息,在外人看来。高远深处敌境,击溃上千王庭精锐骑兵,应当已经是大捷了。但在高远看来,没有烧掉榆林,便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而且这一次的行动,不但没有达到战略目标,更是与东胡人结下了深仇,可以想见,当东胡人大军南来,辽西边军不得不撤退自保的时候,这些地方的百姓肯定会遭到残酷的报复
这让高远非常的不开心,本来是想让这些百姓避免遭到东胡人的荼毒,但却事与愿违,结果却可能是正好相反
他仰头向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作为一个有着二世经验的人,他总是将自己置于高高在上的位置,认为凭着自己远超对手的知识和经验,必然会事事顺利,无往而不胜,但今天,他终于认识到,没有人可以轻侮,这个时代的人,不比他差分毫
"还是实力不如人啊!"高远心中懊恼无比,身后只有两千骑兵,便将他追得像兔子一般,如果自己麾下也有几千人的话,追兵能奈我何?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响亮的口哨,这是放出去的哨骑,听到那些口哨之声,正在休息的骑兵们一下子站了起来,纷纷跨上了战马
"狗娘养的,当真是阴魂不散,连好好地睡一觉都不成!"步兵心中郁怒,跟随高远这一年多来,什么时候过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走吧!"高远心中也憋闷,敌人又追来了
"我们累,敌人也累,现在就看谁的意志力强了!"高远纵马奔过自己的队伍,大声地给士兵们打着气儿,"弟兄们,前方不远处,就是沱沱河了,只要我们过了沱沱河,就摆脱敌人的追击,我们就能回家了."
虽然都已经是身心俱疲,但听到很快就能回家了,所有的士兵脸上都还是露出了笑容,现在,回家比什么样的口号都更能打动士兵们的心
幽幽的星光之中,数百骑兵们驱动战马,向着远处的黑暗奔去,他们刚刚离去不久,一条火龙便出现在他们刚刚休息的地方
数天的追踪,东胡骑兵也已是疲累不堪,索普原本光可鉴人的脸上,现在已长满了青黑的胡茬,长期的休息不足让他的两眼之上多了两个黑眼圈,脸色也是青白,长期养尊处优的他,还没有如此吃过苦,但这一次,他算是铁了心,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这股马匪彻底剿灭.这不仅仅是因为杀破天这一次触动了他的软胁,更是因为杀破天打破了他一向而来的惯例,竟然开始袭击王庭骑兵了,索普可不想当大军南征之后,这个该死的杀破天再来榆林捣乱,榆林可是大军南征时的后勤基地,这一次米兰达想要发动的战争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结束的,说不定便会打上一个三年两载的,这样一支战斗力不错,又神出鬼没的马匪,会是后方的一个大漏洞,以前找不到他,现在好不容易缀上了他的尾巴,哪有这么容易放弃的
索普不相信一支马匪队伍会有他的军队这样的韧性,事实也是如此,这些天来,他已经愈来愈接近对手了
"追!"他大声下达命令
榆林,留守的图鲁正在大帐之中审察着今天新到的粮草的帐目,索普率军追敌已经四天了,本来不以为然的他,在接到了索普派回来的士兵带回的口信之后,心中也已释然,三王子说得对,这支马匪队伍危害东胡人的安全这么多年了,一直以来,无法找到他们准确的行踪,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的确该将其歼灭,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而且这支马匪的战斗力让图鲁有些吃惊,竟然能在正面战斗之中击败阿伦达,这样的话,这支马匪就不是口舌之疮,而是心腹大患了,不彻底消灭或者打残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捅出大漏子来
榆林深处东胡境内,除了杀破天这样一支无法无天的马匪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破坏势力,对于榆林的安全,图鲁并不如何担心
轻轻地合上帐薄,东胡王米兰达征调的粮草基本上已经到齐了,再有半个月,东胡大军便将从各地出发,向着燕境扶风,赤马等地进发,而这个时候,从榆林发往这些地方的粮草辎重便将源源不绝的发出,成为支撑这场大战的生命线
图鲁长长地舒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去好好地休息一下,这几天,索普率大军离去,自己也可是没怎么合眼,真是累坏了
坐到软乎乎的被褥之中,扯过一床厚厚的皮毛,图鲁刚刚脱掉了靴子,正在揉着有些发麻的脚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凄厉的号角之声
一霎那间,图鲁几乎以为是自己这几天太累而出现了幻听,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不是幻听,而是事实,因为示警的号角在持续不断地响起,而且不是从一个地方,整个后勤大营的哨楼之上,都响起了号角
有敌来袭!
图鲁一下子跳了起来,赤着双脚冲出了大帐,站在冰冷的地面之上,他看到,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火把正迅速地向这边移动着,来势之速,让他有些头昏目眩,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一面血色的双柄弯刀交叉的旗帜迎风飘扬
"杀破天!"他失声惊呼起来,这怎么可能?他们现在不正被三王子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今天晚上还接到三王子的口信,称已经缀上了杀破天的尾巴了
图鲁不相信索普会如此无能,不但没有追上对手,反而让对手打了一个回马枪.从时间上算,这也是不可能的
整个榆林现在几乎是不设防的,虽然还有一些骑兵,但此时他们都散在榆林城中,两座庞大的后勤大营之中也有一些驻防的警卫,但不能集结的他们,碰上了集群而来的袭击对手,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图鲁的脑子里一时之间成了一片空白
马蹄声,呐喊声顷刻之间响成一片,后勤大营里乱成一团,驻守的警卫们匆匆地跨上战马,迎向敌军,而更多的却是民夫们像没头苍蝇一般的四处乱撞
完了!图鲁闭上了眼睛
后勤大营之外,真正的杀破天手挚着那面血色的大旗,大声狂笑着:"弟兄们,冲进去,烧了他狗娘养的.然后再去城里,好好地快活一番."
在杀破天的眼中,眼下的榆林,就是一个脱光了衣服正在洗浴的大姑娘,正在等待着自己破体而入
第一百七十章:生死泅渡
看头一支支火箭飞舞在空中,图鲁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喉头发甜,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空中火蛇飞舞,图鲁的绝望便如那一座座粮垛之上腾起的火舌,在渐渐地变大,直到火光吞没整个粮垛,而他心中的绝望亦无以复加
马匪们的呐喊声,怪笑声他已充耳不闻,眼中只是那一朵接着一朵绽开的火花,这烧得不仅仅是粮草,烧掉的还有东胡王南征的大计,烧掉的是东胡人的希望与野心
图鲁整个人瘫在地上,脸庞贴着冰冷的地面,发出野兽一般的嗥叫,十根手指深深地嵌进了地面的泥土之中,米兰达派他来辅佐索普,便是存着要万无一失的心思,不成想,自己却办砸了这次差事.这让自己如何让米兰达交待
马蹄声响,夹杂着护卫们惊慌的呼喊,"大人,大人,你在哪里?"
马蹄骤停,护卫们翻身下马,奔到了图鲁的面前,"大人,马匪们马上就要冲到这里来了,挡不住,我们的人太少了,又集中不起来,大人,赶紧走吧!"
"走?"图鲁惨笑起来,"我不走,我不走,让我死在这里好了,让杀破天砍了我的脑袋好了!"他嗥叫着,以头戗地,砰砰有声,额头之上,血迹斑斑
几名护卫对视了一眼,一拥而上,架起图鲁,把他往马上一放,各自翻身上马,重重一鞭击下,护着图鲁冲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第一座后勤大营已经完全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而第二座大营也开始冒出了火花,图鲁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一股热血直冲脑际。嗡的一声,便晕了过去
天色大亮,两座大营的火头仍在熊熊燃烧,而此时的榆林城,也已经冒出了火光,那是马匪在纵火焚烧了两座后勤大营之后,又冲进了榆林城,在哪里肆意地开始烧杀抢掠
杀破天抱着膀子,靠在自己的战怪之上,满面笑容地看着麾下纵马驰骋
"老大."一骑奔来。距离杀破天数步远的时候,翻身下马."抓了一个东胡官,审了一下,都问清楚了."
"嗯,虎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杀破天问道
"那群冒充我们的天杀的家伙,在距榆林百里左右,正面击败了阿伦达的千余王庭骑兵,但因此也被索普给缀上了。这些天来,索普正在满地的狂追这支部队呢!"被称作虎头的汉子笑道."索普一门心思地想灭了这群家伙,不想却便宜了我们,这一仗。轻松,爽快!"
"虎头,你可是东胡人,咱这一把火烧了米兰达的后勤大营。他南征的计划可就破产了,你就不遗憾么?"杀破天笑道
"我呸!"满脸横肉的虎头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米兰达这个狗娘养的。老子与他有灭族杀亲的大仇,凡是他想干的,老子都要破坏,不将米兰达一族都斩尽杀绝,我虎头这辈子就没完."
杀破天打了一个哈哈,转头看向远方,"这支冒充我们的家伙很厉害啊,居然能在正面作战中击败阿伦达,了不起,虎头,集合弟兄们,咱们也去看看热闹,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个家伙,嗯,说不定还可以顺便教训一下索普,替你出口气咋样?"
"哪敢情好!"虎头大喜,"我这便去集合弟兄们."
沱沱河,此刻被杀破天认为很厉害的高远一部,可谓是狼狈之极,好不容易逃到了此处,今天傍晚时分,索普的一支突前的先头部队率先追了上来,高远率领着贺兰燕与她麾下的匈奴骑兵返身接战,又丢掉了十数个弟兄的生命,这才击退了这支先头部队,但索普的大部队离他们却是愈来愈近了
"渡河,连夜过河!"高远看着水流湍急的沱沱河,再回头看看身后,索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呢
"县尉,这里水流急了一些吧,还是找一处易泅渡的地方吧."张冬生迟疑地道
"没时间了,过河,揪着马尾巴,不管被水冲多远,回来之后,就以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为集结点集结,要快,大部队会在哪里等候所有人两个时辰."高远深吸了一口气,断然道
众人默然无语,纷纷开始沉默着打点行囊,将身上沉重的兵器绑缚到马背之上,自己束扎停当,牵着战马,走向奔腾的沱沱河.他们来不及找到易于泅渡的地点了,只能冒险过江.身后,索普穷追不舍,如果再迟疑而被他追上的话,那就是一个全军皆墨的下场
高远走在最前头,在他的身边,贺兰燕紧紧地跟着他,双足踏进冰冷刺骨的江水,高远突然解下马缰,回头递给贺兰燕,"系上!"他道
"干什么?"贺兰燕不解地看着他
"系上,我拉着你,不然你被江水冲跑了,我可没法向你兄长交待!"高远道
贺兰燕盯着高远半晌,突然笑了起来,"高远,只是为了向我兄长交待么?"
高远怔了一下,"当然."
贺兰燕笑容未减,"看来你还是挺关心我的."
"哪里来这么废话,快系上!"高远突然火了,粗声粗气地道,"别耽搁时间了,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行,我系上,系上."看着脸色不善的高远,贺兰燕突然之间就变得乖了,接过缰绳,将一第系在自己纤腰之上,高远沉默着将另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之上,转身拍拍自己马股,马儿长嘶一声,一步步走进江水,奋力向对岸游去
半柱香过后,所有的士兵都下到了冰冷的江水之中,揪着马尾巴,奋力泅渡,水大浪急,刚游不过,密集的战马和士兵就被冲得远远散开,远远望去,江面上尽是人头与马身
不时会有人因为气力不支而被江水无情地带走,高远一边奋力滑水,一边大声吆喝着,鼓舞着士兵榨出自己的最后一分力气
已是十一月的天气,威胁高远部众的不仅是风高浪急,寒冷的江水刺骨冰冷,下水片刻,便连高远都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回望贺兰燕,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嘴唇没有丝毫的血色,两眼竟然在渐渐地失去焦距.贺兰燕毕竟是一个女人,在体力上比起男人倒底在差了许多,而在这时候,体力,耐力,意志力,却比什么时候更加重要
"燕子,打起精神来!"高远大声地吼道,猛力挥动手腕,缰绳崩得笔直,贺兰燕身子一振,神志清醒了一些."燕子,挥起你的手臂来,看,对岸离我们不远了,我们已经游了一半了,加油."
被高远一阵吆喝,贺兰燕的眼中总算是出现了一丝神采,"高远,要是我们今儿都死了,一齐葬身这大河之中,可也算是死同穴了,高远,在阴间里,你会像喜欢你的叶菁儿那样一般喜欢我么?"
高远不由一阵气结,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纠缠这个东西,女人,不得不说,还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
"游过去,你如果能活着爬到对岸,我就告诉你!"高远大声道."你想知道答案么,那就游,不停地游."
"你不骗我?"贺兰燕尖声道
"不骗你!"高远反手拉住马缰,奋力扯动,将贺兰燕扯到了自己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此时,高远当真觉得度日如年,而站在岸边看上去并不十分宽的沱沱河,此时竟然似乎是永远也游不到对面,高远明白,不是因为江面变宽了,而是因为自己一行人等一边游却又一边被河水激流带得向下游流去,这才给自己一种河面变宽了的感觉
"弟兄们,游过去,我们回家了!"高远嘶声大吼着,浮在水面之上,不时会看到有士兵因为力竭或被激流冲走,或直接沉下水去,再也看不到他们冒头
"回家,回家!"江面之上,传来士兵们的吼叫声
回家去,每个士兵就用这个念想激励着自己,压榨出身体里的每一分体能
高远只觉得自己的四肢已经麻木了,此时,身边的贺兰燕已经有些失去意识了,高远不得不将她抓住后,用马缰将她缚在自己的背上,如此一来,他的负担可就更加沉重了
快到了,快到了!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高远终于看到自己前边的战马突然之间变得高大了,然后,那马自水中站了起来,用力地甩着脑袋,满天水珠飞舞,那一瞬间,高远只觉得浑身的鲜血一下子沸腾了起来.猛力挥动手臂,向前再游了几步,手突然触到了江底,跟着两脚也踩上了实力,高远用力地让自己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着,终于走到了岸边,他双腿一软,平平地将自己拍在了岸上.贺兰燕软软地负在他的背上,满头的小辫子湿漉漉地披散在下来,将高远的脸都给遮得严严实实
沱沱河岸沿,渐渐地热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从水中爬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彼之毒药,吾之仙草
沱沱河边,索普怔怔地看着凌乱的,被人,马踩得稀乱的河岸,那里还丢弃着被遗弃的杂物和旗帜,一面插在岸边的血色双刀交叉旗迎风飘扬,极为显眼.抬眼望向对岸,荒草廖廖,早已没有了对方的身影,索普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在这里就强行游过了沱沱河,原本他以为,自己还是有充足的时间追上对手的
"三王爷!"脑袋包扎得只剩下两个眼睛在外面的阿伦达快步从后面走了上来,"哨骑在下游数里方向抓住了一个马匪,那里有十几具马匪的尸体,看来是被溺死后冲到那儿的,只有一个活的."
"带过来吧!"索普叹了一口气,对方已过沱沱河,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穷追不舍了,但是现在,他要搞清楚,杀破天为什么要突然袭击榆林大营,这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两名东胡骑兵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马匪走了过来,其实,这个人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绑了,他的身上,本来就有不轻的伤势,被拉破的衣衫内,几个刀伤被江水泡得惨白,看着甚是瘆人,身上本来有伤,再在江水中挣命,全身的力气早已耗光,此时软得就跟一根面条一般,哪里还有丝毫的力气
啪的一声,受伤的马匪被扔在了索普的面前,他挣扎着,两手撑地,想要爬起来,但努力数次,终是失败,一次次的跌倒之后,他终于放弃了站起来的努力,撑着地面,让自己坐了起来,他的脸色惨白,但一双眼睛却仍是亮晶晶,瞪着索普
索普看着这个落到自己手中的马匪,他没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恐惧和害怕。反而是看到了仇恨,**裸的,毫不掩饰的仇恨
索普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手,"告诉我想知道的,或许你还可以死得痛快一点."他冷冷地道."或许死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想死却死不成."
从对方的眼中,索普知道,这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所以他很干净地道
对方看着索普,突然笑了起来。"想死却死不成?是呀,是很可怕,可是我已经经历过了,所以,再来一次,也没有什么.死蛮子,有什么招儿就使出来吧,爷爷我要叫一声,就不是好汉."
听到这个马匪强硬的回答。身后的两名东胡骑兵顿时大怒,同时飞起一脚,踹在这个伤兵的背上,扑的一声。将他平平地踹在泥地里
伤兵大声咳漱着,又从地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每一声咳漱,都带着一大口鲜血。"孙子,再踹得重一点,爷爷我就可以早点了结了。来吧!"
两个还想上去补上两脚的东胡骑兵顿时呆住,要是真两脚将他踹死了,三王爷可就不乐意了
索普挥挥手,示意两人退下去,他蹲在了这个伤兵跟前,点点头,"想不到一个马匪也有如此气概,了不起,杀破天能有你这样的弟兄,难怪他这些年来能如此猖獗.你叫什么名字?"
伤兵哈哈大笑起来,"孙子,爷爷告诉你,爷爷可不是什么马匪,爷爷是大燕扶风县的县兵,高县尉麾下骑兵队第一哨的哨长,爷爷叫管仇胡,记着了吗?老子叫管仇胡.活着的时候,老子打你们东胡人,死了到阴间,老子还要去打你们东胡人的鬼."
索普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眼中满是震惊之色,"燕国,扶风县兵,高远?"
"不错,就是高县尉,高县尉带着我们来烧你们的粮草,你们这些龟孙子又琢磨着想要去我们大燕杀伤抢掠了,老子能看着你们干吗?"管仇虎瞪大了眼睛,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差了那么一点点."
索普与阿伦达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露出震惊之色.坐在地上的管仇虎却突然从颓丧之中又神彩飞扬起来,"虽然没有烧成你们的大营,不过打了几仗却也是打得极舒服,老子亲手割了三个东胡人的脑袋,哈哈哈,三个,老子够本了."
索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如此仇恨我们东胡人?"
"不恨你们还恨谁去,老子一家种田织布,过得好好的,你们这些东胡蛮子跑来了,杀死了我所有的亲人,烧了我的户子,让我从此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我活着,我改名叫管仇胡,就是为了杀光你们这些蛮子,只不过现在我要死了,不过没什么,我干过你们了,高县尉会替我杀光你们的,哈哈哈,高县尉已经过河了,你追不上了."管仇胡放声大笑起来,神色甚是愉悦
"一个小小的燕国县尉,也敢大放厥词,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阿伦达冷笑道
"呸!"管仇胡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在扶风的时候,也有很多东胡蛮子瞧不起高县尉,但他们现在都去阎王爷哪报到了,瞧瞧你自己,以后只怕没有脸见人了吧,哪也是我们高县尉替你留下的,等着吧,你们等着吧!"
索普站了起来,看着江对岸,沉默片刻,他转身往回走去,"给这个人一个痛快吧,这是一个战士."
阿伦达呛的一声拔出刀来,"去阎罗殿里等你的高县尉吧."
"我一定会先等到你的!"管仇虎伸长了脖子,放声大笑
刀光闪动,笑声嘎然而止,鲜血喷溅而出,一颗大好头颅高高飞起,卟嗵一声,落到了江中,顷刻之间就被江水吞没
"整军,回榆林!"索普有些落寞,这一趟出来,可以说一无所获,虽然将对手追得如同兔子一般逃窜,但终究是没有伤到对手的筋骨,倒是自己,损兵损将,阿伦达率领的一个千人队,几乎死伤殆尽,不管从哪一个方面看,都是一次彻头彻尾的败仗
唯一幸运的是,自己在阿伦达吃了败仗之后,迅速地缀上了对手,从而挫败了这个阴险的家伙想要袭击榆林的打算,这个时候,索普已经完全明白了高远的打算,他是想以击败阿伦达这件事,将自己吸引出榆林,整整一个儿调虎离山之计,然后避开自己,转而袭击榆林的物资大营,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出来的如此之快,在阿伦达刚刚与他开战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追击他的路上了
这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不管怎么说,保证了榆林大营的安全,就是胜利.这个高远,地位不高,带兵不多,倒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物,居然敢孤军深入榆林,纵横来去,将自己折腾得七荤八素,这是一个人物,不过他的地位实在太低,虽然有些才能,在大燕这个地方,也很难一时之间爬到高位,地位不高,手里头能利用的资源便实在有限的很,也许会给自己造成困扰,但终是改变不了大局
也许一二十年之后,这个高远不死的话,或许能成为张守约式的人物,那时的自己,才会真正将他作为一个对手吧!索普暗自想到
二千王庭精锐翻身上马,牛角号声声响起,一队队的骑兵归建,旗号招展,整支队伍已准备开拔了
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之声,数匹健马出现在索普的视野之中,看到为首一人,索普脸色不一变,那是图鲁的贴身护卫.此时的他,汗流浃痛,脸上,身上,乌七八黑,汗水淌过,流出一道道白色的沟槽
"三王爷,榆林遭袭,整个后勤大营没了,全没了!"来人翻身下马,跪倒在索普面前,放声大哭,"杀破天率近千马匪,突袭榆林,榆林全无防备,被杀破天突入大营,纵火焚烧了两座大营,我们辛辛苦苦筹集的粮草,物资,全都没了,但连榆林城,也被这帮马匪糟践得不成模样,死伤惨重."
来人一翻话语,如同晴天霹雳,重重地敲打在在场的每一个头顶之上,阿伦达惊得一个倒栽从马上跌了下来,一挺身站起来,他扑上去,劈面揪住来人,"喀则,你胡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喀则抬起头,看着阿伦达,"阿伦达,没了,都没了."
索普骑在马上,怔怔地看着喀则,刚刚还在感叹着自己保住了榆林大营,挫败了对手的阴谋,转眼之间,噩耗便降临到头上,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是扶风这个高远与杀破天早有联系么?这不太可能,难道说这两帮人事先根本没有任何联系,而却在同一个时间点上选择了作同一件事情?索普的身子越来越摇晃,卟的一张口,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从马上栽了下来
"三王爷!"阿伦达与喀则大惊失色,双双扑上去,扶起了吐血而倒的索普
"阿伦达,带上一千骑兵,过河,上天入地,给我杀了高远,哪怕就是追到扶风,也给我杀了高远!"索普缓缓地站直了身子,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片刻之间,他便已经挺直了身躯."喀则,我们回去,我们回榆林!"
第一百七十二章:意外的好消息
一堆堆的篝火点燃,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将湿衣服抖开,挑着战刀之上烘烤,这里离开他们先前的渡河地点已经有数十里地,穿着**的衣服跑了这么远,再不停下来烘干,可就要将士兵弄出毛病来了
最尴尬地莫过于贺兰燕了,此时她终于体会到了高远以前所说的,一个女人呆在军队之中的诸多不便,此时的她,只能呆在由几匹马围着的一个圆圈里,赤身**的披着一条毡毯,别提有多尴尬,扶风的县兵知道她和高远之间有些复杂的感情,再说她也是这些骑兵的教头,众人都对其非常尊敬,没有会回头过来猎奇,匈奴兵们就更不敢回头了,不过那些张冬生和黄湛带来的人可就没这么客气了,明目张胆不敢,但偷偷摸摸地瞄上几眼,压低声音议论几句,亦不伤大雅.张冬生老成持重,四十大几的人了,当然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黄湛可就不行了,隔一会儿,偷摸着瞄上一眼,隔一会儿,再偷摸着瞄上一眼儿
站在四匹马的中间,纵然贺兰燕泼辣,此时也是又羞又恼,她的两个女护卫苏拉和乌拉这一路倒也命大,居然活着一直跟了下来,此时两人虽然冻得瑟瑟发抖,脸色发青,但仍然一人牵着两匹马,围成一个圈儿替贺兰燕遮羞,并不时的对那些瞄过来的视线的主人怒目而视
贺兰燕度日如年,好不容易。高远抱着一堆衣裳走了过来,递给苏拉,"都干了。让她穿上,你们进去,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们去烘干."
贺兰燕快手快脚地穿好衣服,脸红红地钻了出来,"谢谢你啊,高远!"
"谢我什么呀,还是谢谢你这两个小丫头吧。她们那一张脸都冻青了.你在这里替她们看着,我再去烤."高远道
"行,我就在这里守着。那些臭男人再敢往这里瞧,我剜了他们的眼睛去."贺兰燕看着那些仍在不时偷瞄过来的眼光,发狠道
"你还是算了吧!"高远晃晃脑袋,"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能看掉你一块肉去。再说了,他们又看到什么了?不是什么也没有看着吗?早跟你说了,这行军打仗的,不适合女人,你就是不信,这回知道了吧!"
听了这话,贺兰燕盯着高远,脑袋里却想起了另一回事。是啊,这些人什么都没看着。可你却在过去的某个时间将我看了个精光?
高远哪里知道贺兰燕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从马背上接过苏拉乌拉两个人脱下的衣服,转身便走
高远的心里很沮丧,这一趟出来,除了干掉阿伦达那支人马算是一点收获之外,剩下的,全是失败,出发前的七百余骑人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烤火取暖的,还不到五百人了.二百余骑兄弟永远地倒了下去
"这是自己的错."坐在火堆边,高远心中无比沉痛,自己太小瞧对手了,自从来到这个世间,自己总是没来由的有着一种高人一等的想法,这一次,给了自己沉重一击,战场瞬息万变,再完美的计划也会因为临时的变化而产生无数的漏洞.这一次自己运气好,算是死里逃生,但好运气不会每一次都降临到自己头上,兵者,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永远将最坏的一面盘算进来,才会避免更多更大的失败
抬眼远望,不远处的沱沱河仍在咆哮
"今天我走了,可我总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
"县尉,县尉!"远处传来马蹄之声和步兵的呼喊声,高远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因为他从步兵的声音之中听到了一股莫名的喜悦,可高远不觉得现在有什么可高兴的
步兵纵马疾奔而来,在他的身后,是随着他一起出去哨探的几名骑兵,看着走近的这行人,高远有些诧异地站了起来,因为他记得步兵带出去的是五个人,但现在,随同他回来的却是六个
步兵是往上游方向去的,那里不可能有被江水冲走的兄弟
"县尉,榆林被烧了,一把火把榆林烧了一个干干净净,两个后勤大营全都完蛋了,哈哈哈!"步兵翻身下马的同时,却是抑制不住的大声狂笑着,边笑边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喊了出来.随同他一起出去的几个哨骑也都放声狂笑着
"县尉,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东胡人,短时间内是肯定不可能再来攻打我们了."步兵又笑又跳
高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在他的四周,所有的士兵在呆楞了片刻之后,几乎是在同时,爆发出一声震天的欢呼,顷刻之间,无数的衣裳,兵器飞上了半空,赤身**的士兵们叫着,跳着,拥抱着,沱沱河边,欢呼声响彻天地.另一头的贺兰燕也欢呼着跑了过来,浑然忘记了眼前尽是一片白花花有光膀子大兵.乌拉苏拉也欢呼着跳了起来,但这才一跳起来,才发觉自己赤身**,惊呼一声,又抱着膀子蹲了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高远却冷静得多,虽然心中狂喜,但仍然强自忍着,不过抓住步兵的双手却在颤抖着,手上青筋毕露
"县尉,你看他!"步兵转头看着身后一人,"你他妈的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跟县尉说清楚,快点,县尉要将我的膀子捏断了."
那人一个大步跨到了高远身前,"县尉,我是骑兵队第二哨麾下骑兵,我叫苏宁.前几天我因为马受伤掉队了,后来马死了,我便一直东躲西藏着往沱沱河这边摸,想着游过沱沱河,就能回家了,今天在哪边,我碰到一个掉了队的东胡兵,那家伙受伤了,我躲在草从之中,暗算了他,将他抓着了,从他嘴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说,快点说!"高远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是东胡王庭的骑兵,他们已经追到了沱沱河边,但就在这时,榆林哪边来了急报,榆林被烧了,烧了一个干干净净."苏宁嘿嘿傻笑着."那个什么东胡王爷正带兵拼命地往榆林赶了,他受了伤,跑不快,便落下了.不想落在我手里."
"谁干的?是谁干的,那个家伙知道吗?"
"杀破天!"苏宁的眼神很奇怪."说是杀破天干的,他们已经知道我们不是杀破天,是冒充得了."
"天意,天意啊!"高远楞怔了片刻,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妙极,妙极,虽然阴差阳错,但却让我们意外达到了目的,我们不需此行,如果我们不来,不吸引索普的主力出榆林,想来哪个真正的杀破天也没有机会,这是一个妙人,有机会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可是县尉,榆林虽然是烧了,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但我们的危机还没有解除,索普是回去了,但是他命令阿伦达,对了,就是那个被我们打惨了的阿伦达上天入地也要追上我们,现在我琢磨着那个阿伦达正在找适宜过河的地点呢!"步兵道."咱们还得跑啊!"
高远在原地踱了几个圈子,突然冷笑起来,"跑?我不跑了.阿伦达又来了是吧,妙极,咱们打他一个回马枪,再做他一回."
步兵惊得目瞪口呆,"县尉,你没搞错吧,咱们现在可就这四百多不到五百人了,阿伦达有一千骑兵,咱们怎么跟他打?"
"正面打当然打不过,不过咱们能阴他第一次,便能阴他第二次!"高远呵呵地笑了起来,"步兵,最近的易于过河的地点在哪里?阿伦达怕咱们跑远了,他又分外仇恨我们,肯定不会花时间去找渡河的工具,但他又不会学着我们这相冒死泅渡,一定会找到一个易于过河的地方泅渡,哪儿就我们的机会."
"我知道!"高远身边的贺兰燕双眼发亮,"距这里有大约半天的距离."
高远抬头看了看天色,"步兵,传令,所有士兵立刻集合,我们马上赶路,今夜不休息,我们要抢先抵达哪里,再阴阿伦达一次."
步兵楞了一下,突然反应了过来,"县尉,您这是要半渡而击?"
"当然,半渡而击,半键就是时间,我们一定要抢在对方前面,告诉弟兄们,马上出发,在马上解决吃饭问题."高远喝道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不管衣服烤干与否,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套在身上,拿上自己的开武器,翻身上了战马,在贺兰燕的带领之下,飞快地向着目的地奔去
这数百骑兵,往来千里奔波,本来以为任务已经失败,虽说不上士气尽丧,但却一个个也是垂头丧气,但转眼之间,喜从天降,他们原本要做掉的目标,如今不费吹灰之力便化为了灰烬,怎能不叫人欣喜?个个都兴奋得嗷嗷直叫,被东胡人从榆林附近一路追到沱沱河,可谓是九死一生,个个心头憋了一口闷气,怎能不去找人出出气,泄泄火?
第一百七十三章:伏击
兵力只有对手的一半,精锐程度更是不及,一般情况之下,这仗是根本没有法子打的,但高远却极有信心,现在的关键就是时间,他必须要抢在对手前面,抵达对手的渡河地点,半渡而击,这一仗还没开打自己就先赢了一大半
空中弦月高挂,与稀疏的星星一起为这片苍茫的大地,添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极远处,层峦叠障的山峰轮廓隐约可见,沱沱河便如同一条玉带,横亘在大地之上,轰隆隆的湍急水流之声,不时冲撞着岸堤.距岸不远,高远带着他的数百骑人马,一路急驰,飞速地奔向他们的目标.胯下的战马呼呼地喘着粗气,身上汗水津津,却仍在骑士们的驱赶之下竭力向前
时间,现在时间就是胜利
河流渐渐变宽,水势也平缓下来,天地之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了先前那轰隆隆的水流相互撞击的声音,湍急的沱沱河在这里,从一个火辣辣的村姑骤然之间,便变成了一个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平静的水面古井不波,不仔细看时,你甚至不能发现他其它仍在一往无前的向前涌动
"就在前边,古陵渡!"贺兰燕指着远处,大声道:"这是最近的一个渡口,没有湍急的险流,水势平缓,水也不深,如果阿伦达想要过河的话,那他一定会选择这里."
对岸仍然是一片平静,看起来,阿伦达的王庭骑兵还没有赶过来,高远无声地笑了起来,"走,我们去准备一下,明天,给阿伦达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众人放声大笑起来。这笑声,是他们终于赶在了敌人之前抵达了目标的得意,这笑声,也是对明日将要痛歼对手的期盼和快活
众人放缓了马速,跑了半夜,马儿也太累了
平静的古陵渡被打破了宁静,这里,顷刻之间便热闹了起来
忙碌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凌晨,当东方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的时候,高远翻身跨上了战马。带着一半骑兵离去,随他们一起退走的,还有两百余匹空马,而古陵渡周边,一如先前景象,所有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任何的迹象
离这里两里许的地方,有一片密林。那是四季长青的一大片松树林,现在却成了高远最佳的藏身之所
"除了警戒人员,其余的马上吃饭,睡觉。养足精神,准备战斗!"高远没有废话,这些人经过了这一次往返千里的奔袭,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老兵了。不需要他多讲,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即便是张冬生与黄湛两人麾下的骑兵也是如此。两人带来的数百骑骑兵几乎折损了一半有余,前面的数次战斗之中,折损的主要是他们二人的麾下,不论是高远的扶风兵还是贺兰燕的匈奴兵,以前都在血里火里爬过好几回了,而他们两人的兵,训练也算精良,但却一直呆在郡城,哪里正儿八经的打过一场仗?训练再精良的士兵,没有打过仗,上了战场,也是一群菜鸟,而迭经淘汰活下来的,才会成为一支部队的脊梁
虽然损失大,但张冬生和黄湛两人却没有什么怨言,一来,他们出发之前,张叔宝与黄得胜就曾说过,这一仗不计损失,二来,虽然损失极大,但这些活下来的,必然会成为一笔宝贵的财富,当他们成功回到扶风之后,以这些人为骨干,重建一支骑兵,必然会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一支由老兵为骨干搭成的部队,其战斗力将远远强于以前
战场,从来都是优胜劣汰的残酷竞技场
所有人三两下解决了肚皮问题,抱着自己的武器倒头便睡,地上厚厚的松叶对这些人而言,便是软乎乎的棉絮了
高远靠着一棵腕口粗细的松树,两条大长腿伸直,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伸手揉捏着大腿,这段日子,他可比一般的大头兵要累得太多了,不仅是体力上的,而且有心理上的.他想着将这些人怎样带出来,就怎样带回去.麾下人越来越多,担子却也越来越重了.高远现在明白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这句话的意义了
"借个肩膀用用!"正在细细地回忆刚刚布置细节的高远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贺兰燕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伸出两只手,抱着了他的肩膀,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肩上,两条长长的睫毛眨巴了几下,眼睑合上,不等高远说话,居然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高远不禁苦笑起来,就算你累得再狠,也不可能这样子就睡着了吧?看着对方眼睑之下仍在微微转动的眼珠,以及嘴角那一丝虽然强忍但却仍然抑制不住的笑容,高远明白,这个丫头根本就是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我睡着了,你还能把我扔一边去啊!
一路奔波,贺兰燕的身上也散发出了一股酸气,满头的小辫子也散了不少,原本整齐的头皮乱蓬蓬的堆在头上,像是一堆杂草,素来爱洁的这个女孩如今脸上乌七八黑,脸色也憔悴了不少,人也瘦多了,脸郏之上那两团带着红晕的肉肉也看不到了,
看到这里,高远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怜意,这丫头,本来是可以不来的,不过,也幸亏她来了,她带着的那百余名匈奴骑兵,成了他这一次最强的一股战力,如果不是这股匈奴骑兵的加入,高远明白,自己麾下的伤亡,只怕要增加一倍都不止.此时别说逆袭敌军,只怕连夹着尾巴逃回去都困难.伸出手去,轻轻地揉了揉贺兰燕蓬乱的头发
贺兰燕的身体微微一震,却没有睁开双眼,两只抱着高远臂膀的手却愈发的紧了一些
高远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回去之后,自己就要与菁儿成婚了,但与贺兰燕之间的关系就更是复杂了一些,这样纠缠着,对彼此谁都不好,但自己能做些什么呢,在贺兰燕的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这个女子,似乎认准了一条道便不准备再回头了,那一夜,再居里关的城墙之上,面对着那个长发飘飘,赤着脚踩在冰冷地砖之上的女孩,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喜欢你,不是我的错!"女孩那清脆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一双仰望着自己的的大大眼眸着闪烁着日晶莹的光芒,自己哪里还忍心将同样的话再说一遍
心中为难,彼此纠缠,一时之间,高远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
身边的贺兰燕呼吸越来越平稳,扣着高远的两只手一点点下滑,现在,她是真的睡着了,女孩脸上露出快活的笑容,看样子,却是做了一个极高兴的梦
将头靠在松树干之上,高远闭上了眼睛,既然想不出解决之道,那便顺其自然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什么事情,总会有解决之道的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高远霍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俏脸,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笑语焉然
"燕子!"高远坐直了身子
"想不到你睡觉还流涎水!"贺兰燕笑嘻嘻地道,"高远,你睡着了,还咬牙切齿地,在想些什么呢?”
高远呵呵一笑,伸手拍拍自己的双郏,让自己更清醒一些,”阿伦达还没有来吗?”
“还没有.”
“他不会不走这条道吧?”高远有些担心起来.要是选错了伏击地点,对方没有来,不能痛歼敌人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让对方顺利过了河,接下来自己的日子可就又要危机四伏了.此时天已经大亮,但看时光,距离自己睡着的时间,也还不到半个时辰
“不会,如果他想选择一个最近距离的过河地点的话,那么,便只有古陵渡这一个地方可选.”贺兰燕坚定地点点头,”相信我,绝不会错的.”
高远点点头,”我当然相信你.”
直到日上三竿,就在贺兰燕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的时候,沱沱河对岸,突然喧器起来,黑压压的骑兵出现在河对岸,透过松林的缝隙,看到对岸的东胡王庭骑兵,高远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林子里也响起了压抑着声音的欢呼声,随着阿伦达的出现,先前的担心已经不翼而飞了
众人开始静悄悄地集结,每匹战马都被嘞上了嚼子,以防它们的嘶叫声引起对方的警觉,众人提着刀,站在自己的战马身边,集结到了高远的身后
沱沱河的对岸,阿伦达心中愤怒异常,对高远亦是恨之入骨,自己先是被他诱入鹱中,葬送了数百精锐王庭骑兵,接着为了追捕他,又让真正的杀破天趁虚而入,榆林那里集结了东胡王米兰达费尽心机筹集来的粮草,现在,都在大火之中变成了灰烬,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粮草,更是东胡进军大燕的希望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失去了眼前这个机会,下一个机会到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渡河!”他的声音极阴沉
第一百七十四章:完美逆袭
上千人马过河,阿伦达可没有时间去搜集船只或者制作木排,古陵渡倒是有几条小船,但这些小船上去一人一马之后,便几乎被占满了.阿伦达一声令下,所有的东胡王庭骑兵们翻身下马,牵着战马走向沱沱河,在阿伦达看来,高远带着的那帮大燕人可以游过沱沱河,而且是在那么湍急的河流之中,虽然是狗急跳墙,但也说明沱沱河没什么可怕,而且现在是在古陵渡,水流平缓,易于泅渡,于他的骑兵已经没有什么阻碍可言
阿伦达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会不会在这里遇到袭击.这倒也不能怪他,这一路之上,高远被追得落水狗一般,最后是孤独一掷才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如此残兵败将,恐怕现在只顾得上逃命,哪里还有胆子回头?
当然,阿伦达能在东胡王庭精锐之中拥有一席之地,也并不是全无戒心,他还是做出了常规的战术布署,第一波下河的只有一半人五百骑兵,他则上了一艘一船,一人一马,外加两个划船的士兵,将小船塞得满满当当,尾随着先期下水的五百骑兵,向着沱沱河对岸进发
另一边,松林之中,看着阿伦达的布署,高远微微点头,"盛名之下无虚士,别看阿伦达上一次被我们打惨了,但这个人的确还是不能小觑的,如此一来,我们可就只能做掉他一半人马了.可惜."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贺兰燕嘟起了嘴,"还不是傻不拉叽的朝着你的陷阱扑过来了."
高远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易地而处,我也许就下令全军下水过江了,我们有心算无心,他也没有想着我们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敢反戈一击,这种情况之下。还能如布置已是难能可贵了,这一次与东胡骑兵作战,我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东胡骑兵当真是不同凡响,也怪不得你们匈奴这些年来,一直被他们压制."
贺兰燕瞪起了眼睛,"哪是因为我们匈奴始终处于分裂状态,虽然有一个王,但却不能像米兰达那般对东胡诸部有绝大的震慑力,如果我们的王能像米兰达那样英明强大。匈奴早就一统,一个统一的匈奴绝对不是东胡人能抵挡的."
高远微微一笑,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高远,你在想什么呢?瞧,最前边的东胡人快要上岸了!"贺兰燕碰了碰高远的胳膊,提醒道
"没想什么!"高远身体微微一震,抬起了头,若无其事地摇头道
"我们什么时候出击?步兵能把握住机会么?"贺兰燕问道:"他可别沉不住气."
"不会。我在离开的时候,早已吩咐过步兵,我们出击之后,他们才能发动攻击!"高远笑着回头。"全体上马,拔刀,准备出击!"
两百余骑兵沉默着翻身上马,战刀闪着寒光。松林之中弥漫着凛冽的杀意,马儿感受到这股杀意,亦是兴奋起来。想要仰天长嘶,嘴里却被嘞着嚼子,无法发声,只是焦燥地用蹄子不停地刨着地,骑兵们一手提刀,一手轻轻地抚着马颈,安抚着燥动的战马
大约百人上了岸,他们翻身上马,缓缓前行,又有约一百东胡骑兵上了岸,高远仍然没有动,第一批五百东胡骑兵终于全上了岸,最先上岸的约两百骑兵已经开始向前小步跑了起来,后面的,也在整理着马具,拧干身上的水迹,而阿伦达的小船也终于靠近了河岸
"就是现在!"高远一声怒吼,"出击!"手腕一振,胯下战马箭一般地从松林之中窜了出去,在他身后,两百余骑兵发出一声怒吼,紧追着高远从松林之中扑了出来
震天的喊杀声在沱沱河岸边响起,船底刚刚触到江底的阿伦达身子大震,满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看着从不远处松林里扑过来的高远和他的骑兵
"迎敌!"他大声嘶吼起来,最前方的两百骑兵骤然提速,迎向高远,而在河岸边上,另外三百余人手忙脚乱地准备上马迎敌
就在这一刻,在这些东胡骑兵登陆的地点左右各两百步的地方,原本看起来与其它没有什么两样的一片荒草突然之间便变得高了起来,一个个顶着荒草的人头从地里面冒了出来
"射!"一声冷静的呼喝,臂张弩的利啸之声将双方的喊杀之声彻底压倒,从两侧射来的臂张弩将河岸之上的东胡兵完全笼罩在箭雨当中
尖厉的啸叫之声是臂张弩发射时发出的声音,嗡嗡之声则是普通的弓箭射出,此时此地,无论是臂张弩还是普通弓箭,都化身为死神的镰刀,不停地收割着东胡人的性命
臂张弩两人一组,一个射,一个装,似乎永远间歇,而弓箭的射速也是极快,步兵半边身子站在控出的陷坑当中,半眯着眼睛,长弓移动,他射的都是那些反应奇怪,飞身上马扑向两边埋伏的那些东胡兵,他的亲兵站在他的身侧,不停地替他递上长箭
一箭一个,步兵射得是兴高采烈
如果说高远率领着两百多骑兵从松林之中扑出来,阿伦达还算镇静的话,河岸边上突然发起的袭击则是让他彻底懵了,他是真真正正想不出,高远的胆子竟然大到了如此地步,居然就将他的弓弩手埋伏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要知道,这要是让对手察觉到的话,如此距离,对弓箭手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高远当然不会这么想,时也,势也,因势利导,因时因地,合理地利用一切资源,才是正道,如果这是一场陆战作战,高远绝不会这么做,但半渡而击,对方骑兵刚刚**的从河里爬起来,追的又是一些他们认为已经丧失了斗志的残兵败将,自然不会有太高的警觉,而且此时,最前面的骑兵已经上马前行,他们的防备自然也就降到了最低
阿伦达和小船上两个划船的士兵都是呆住了,他们站在船上,看着河岸之上的东胡兵惨遭荼毒,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箭雨之下
最前方的两百骑兵反应很快,再发觉高远之后,他们立刻提速,迎向高远,但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的利箭呼啸之声,战友的惨叫之声,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们,前面的仍然在向前冲,后面的却准备拨马回身救援对手,两百骑兵在这一刻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混乱,就是高远的机会
高远的马速极快,在对手陷入混乱的时刻,他已经纵马冲了上来,锋利的战刀扬起,如同虎如狼群,一手战刀,一手军刺,高远右砍右刺,如入无人之境,在他身边,左侧贺兰燕紧紧跟随,弯刀飞舞,右边小天赐咬牙切齿,嘶声怒吼,两手握着比他还要长出不少的战刀,劈下,再劈下
沱沱河对岸,另五百骑兵看到过河的战友骤然遇袭,亦是大惊,纷纷牵着战马涌向沱沱河,准备游过河来救援战友
阿伦达的小船已经离开了河岸,阿伦达是沙场老将,只是看了顷刻,便知道,事已不可为,在河的这头,他已根本没有了机会,三百名没有来得及上马的骑兵,此时已是死伤惨重,而箭雨此时已经停止了倾泄,在他们的两侧,数百名举着战马的敌人嗷嗷叫着从藏身之地爬了出来,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野狼一般,冲向了死伤枕藉的东胡兵
这五百人没有救了,他必须退回去,保住另外五百人
所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沱沱河的对岸,留下的五百骑兵已经有两三骑已经下到了河中,正在奋力向这边泅渡的时刻,在他们的身后,又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一面血色的双刀旗出现在东胡人的眼中
刹那之间,东胡人魂飞魄散,一面已经陷入绝境,而在另一边,他们马上要面临的局面,比河那一头的同伴也好不了多少
还没有下水的东胡人吼叫着返身,迎向随着那面血色双刀旗漫山遍野的冲过来的杀破天马匪,而下了水的骑兵们则不得不掉过头来,拼命地舞动双臂向回滑来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刚刚还躇踌满志的上千东胡骑兵,转眼之间,便成了落水狗,在河岸的两边,同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杀破天的马匪没有什么战术,但每一个人的骑术,刀术,单兵作战能力比起精锐的王庭骑兵要更强,更猛,此时,完全失去了队形,失去了建制的东胡兵,也只能依靠单兵能力作战,在如狼似虎的马匪面前,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劈下马来
阿伦达的小船困在河的中央,进退不得,岸的两边,他的部队都已陷入了绝境.看着麾下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地惨死在刀下,阿伦达野兽一般的嗥叫了一声,跪倒在船头.两个划船的士兵眼神与他一样,绝望而又无助
第一百七十五章:李逵见李鬼
河面之上,满是浮浮沉沉的东胡骑兵,除了本来就还在河中的人之外,剩余的两岸上的人手,无处可去,除了跳入沱沱河去争取一线生机之外,根本就是上天无路,入地入门
阿伦达跪倒在船头,头深深地垂在胸前,半月时间,他两次败于高远之手,两次都几乎是全军覆没,极大的挫败感让他几乎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敢不得就这样一头栽进沱沱河中,了解了自己.船上的两名划船的士兵似乎看出了阿伦达的意思,沉默着站到了他的身后
船儿失去了控制,就这样一路飘向下游,在高远的眼中,慢慢地变成了一点黑影
"你还真是这个阿伦达的苦主啊!"贺兰燕擦拭着弯刀上的血迹,纵马走到高远的身边,看着那一条逐渐远去的小船."说起来,这阿伦达在东胡将领之中,可还是很名名的呢,我们匈奴不少人都败在他的手下,他的手上,沾满了我们匈奴人的鲜血.这一次,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这家伙运气极好,每一次都能侥幸逃脱!"高远很是有些不甘,"要是能当场宰杀了他,这才真正算是完美了."
"你可真是一个贪心的人!"贺兰燕笑道:"阵斩大将,那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在高远的身后,兴奋的扶风兵们在打扫着战场,又缴获了不少的战马,但凡还有没死的东胡骑兵,尽皆补上一刀,让他们去得痛快一点,这些东胡骑兵装备不错,每个人都身披铁甲,虽然只是很简陋的胸甲,但对于扶风兵抑或是匈奴兵来说,都是很奢侈的了.上一次击败阿伦达的时候。因为时间的原因,他们没有时间来处理战场,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了,阿伦达再败之后,他们的身后,已经再无威胁到他们的力量了
倒底是东胡王庭的精锐骑兵,比起一般的东胡部落来,就是不一样
"这些铁甲我要一半!"贺兰燕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兴高采烈的剥着死去的东胡骑兵铁甲的大兵,哪里面有扶风人,也有自己的麾下
"没问题!"高远笑咪咪地道.他的目光已经从江面上的阿伦达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了对面岸,阿伦达已经没有必要值得他耗神了,连着两次打得他惨不忍睹,绝对会在这个家伙心里留下阴影,以后即便是再碰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可担心的,倒是此时在沱沱河的对面,那面血色双刀旗的主人,更值得高远感兴趣。说起来,这一次能够意外地达成战略目标,将榆林一把火烧成白地,又能在这里几乎全歼阿伦达所部。这个外号杀破天的马匪可是帮了自己太多的忙,没有他的出现,这一次,自己就是一个铩羽而归的下场.说起来。冥冥之中似乎早有注定,在从匈奴贺兰部出发的时候,贺兰燕准备的旗帜就是杀破天的。从出发伊始,自己冒充的就是他,想不到,最后终于是真正的杀破天出现,从而让自己顺利地完成了这一次的战略目标
高远在看着对岸,而对岸,杀破天纵马到了江边,正凝视着这头的高远,在他的身后,血色的双刀旗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
此时在高远身后,扶风兵们也终于亮出了大燕的旗帜,两面猎猎作响的大旗之下,两个男人隔河对望着
终于,高远翻身下马,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地,这是他对杀破天的感谢,发自内心的
长发及肩的杀破天仰天大笑,这个高远是一个妙人,回过头,大声道:"把羊皮筏子给我做起来,我要去见见这个高县尉!"
"老大,要不咱们一起过去,这小子冒着我们的名头这么久,得找他们算算帐."短墩墩的虎头狠狠地道
"打一架么?有什么必要,瞧瞧他们,现在都穷成什么样了,打一架什么也捞不着."杀破天哈哈大笑,翻身下马
马匪们从战马身上掏出来的是一个羊皮气囊,听了杀破天的话,一齐鼓足了腮帮子猛吹着气,不大会儿功夫,一个个鼓鼓的气囊便被丢在了地上,利用绳索扎在了一起,抛进水中,一个硕大的羊皮筏子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杀破天站了上去,虎头和另外一个马匪也走上了羊皮筏子,两人趴在筏子上,用手臂划着水,向着对岸一路而来
"他们干什么?"贺兰燕不解地问道
"杀破天想要见见我!"高远笑着回身吼道:"别忙着扒皮了,我们有客人要来了,列队,欢迎我们的客人."
士兵们丢下手中的物事,牵着自己的战马,在高远的身后两侧,迅速列成了队列,刚刚还闹哄哄的战场瞬息之间便安静了下来,士兵们一手牵着战马,一手扶着刀柄,肃然挺立
河面之上,杀破天目睹了河对面顷刻之间的变化,目光之中闪现出一丝诧异,那划水的虎头却是忍不住赞了出来,"好家伙,厉害,训练有素,难怪能让阿伦达吃瘪.什么时候燕国训练出了这样的精兵?"
"厉害不厉害要上了战场才能证明,他们要真厉害,怎么会被索普撵得鸡飞狗跳,哪里像咱们,纵横东胡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吃过亏?"另一个马匪不服气地反驳道,"如果光是站队快齐静的话,那中原各国的仪仗队就最厉害了,但是将他们拉上战场,估计血一喷,就立刻变成软脚蟹了."
皮筏子之上,杀破天笑而不语,他自在不会灭自家志气,长他人威风,但他心中也明白,对面的这支军队绝不会手下所说的那种仪仗队,他们与阿伦达打了两仗,虽然有取巧的成份,但一向积弱的燕**队能击败阿伦达,而且是一连两次,本身就说明了问题,自己的队伍的确纵横来去,但一向打得都是顺风仗。如果碰上战事不顺,逆而作战的话,效果如何,那就很难讲了
河对岸的这支军队,一搭眼,便知道纪律森严,这样的军队,胜时不会骄狂,败时不会溃散,令行禁止。这才是真正的军队,便自己是马匪,不是军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筏子微微一震,已经触到了江底,高远却是紧走两步,双脚都没入到了江水之中,看着筏子之上的杀破天,满面笑容。双手抱拳,"大燕辽西扶风县县尉高远,见过大当家的."
他不知道杀破天真正的名姓,当然也不能无礼的直呼对方为杀破天。便含糊的称之为大当家的
杀破天一跃下了筏子,笑看着高远,双手抱拳,简单地道:"白羽成."
原来杀破天的真名叫白羽成。看他的模样,却是一个中原人氏,真不知是怎么跑到了东胡。而且混成了一个马匪头子,杀破天的队伍之中,各氏族混杂,能在这样一支队伍之中坐到最高的位子之上,当然不同凡响
"此次高远孤军深入,迭遇险境,多亏了白大当家鼎力相助,这才有惊无险,高远这里多谢白大当家的了."高远由衷地道
白羽成大笑起来,看着高远,"高县尉,你孤军深入,原本就是想去偷去榆林,烧掉那里的粮草物资,阻止东胡人进攻燕国是不是?"
高远点点头,"当然,原本打得是这个主意,不过没有想到,那个索普厉害得紧,我不但没有去成榆林,还被地手撵成了丧家犬,说来实在惭愧."
"仅仅数百骑便敢孤军深入东胡境内,你的胆子当真是大极."杀破天笑道:"光是这一点,便足够让我对你竖起大拇指了,在我的映象之中,大燕之人,一直羸弱,向来只知守成,不知主动进攻,高县尉算是头一份儿了."
"惭愧之至,这不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么?"高远呵呵笑了
"被逼得没法子!"白羽成仰天大笑,"被逼得没法子的一向只有那些小民,像高县尉这样的官员,哪有真没有法子的时候,你不是还可以跑么?你没有跑,反而来了,这便值得我赞一个.高县尉,你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高远点头,"白大当家说得不错,我的确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大恩不言谢,以后白大当家有需我帮忙的时候,片言只字,高远必当鼎力相助."
白羽成咧嘴笑了一下,"我是马匪,可不敢往以后想,这个人情吗,我倒想高县现在就能偿还一点."
高远一楞,看着白羽成,"白大当家的,我现在可是穷得叮当响,不知白大当家想要我怎么还?"
"你们的那种弩箭不错,我想要."白羽成盯着高远的身后,士兵们马鞍之上挂着的那一架架臂张弩
对手眼神厉害,一眼便看出了臂张弩的威力,高远心中有些为难,这种臂张弩,他军中拢共便还只有一百具
"高县尉,这一次我帮了你,可也算是惹了祸,接下来,想必日子很不好过,东胡人必然是要报复的,我虽然不怕,便如果有了这些东西,不免便会威力大增."白羽成悠悠地道
"我明白了!"高远点点头道,转身对步兵道:"步兵,将所有的臂张弩集合起来,全部送给白大当家的."
"全部?"步兵一呆
"不错,全部,全部的臂张弩,全部的配套弩箭,都送给白大当家!"高远不容置疑地道,转过身来,看着白羽成,"白大当家,不瞒你说,这种弩箭是特制的,你远在东胡,弩箭不易补充,射一支可就少一支了.以后如有所需,可以到扶风来找我."
"爽气!"白羽成翘起了大拇指
第一百七十六章:回家
一张毡毯铺在了河岸之上,几样刚刚打来的野味被烤熟了,整只地堆在两人面前,闻着的确香,但没有佐料,吃起来却就没那么美味了,白羽成倒也不挑剔,一口肉,一口酒,倒似好几天没吃东西,饿死鬼投胎一般.看得高远都有些发呆了
"习惯了!"看着高远的诧异,白羽成嘴里含着一大块肉,边咀嚼边含含糊糊地道:"以前受苦的时候,能找到吃的就不错了,但凡看到点吃的,那可是手快有,手慢无,长久下来,便形成了这个习惯.见笑了."
高远摇摇头,他虽然没过过那种日子,但一看白羽成现在这副模样,便知道是吃了大苦头的人
"白大当家的,你是怎么干上这个的?"
白羽成看了一眼高远,嘿嘿地笑了起来,举了举手中的皮囊,"酒不错,很不错,我喝过的最好的酒."
高远一笑,伸手招来步兵,"步兵,咱们还有多少酒?"
"县尉,这酒原来是带着用来给伤兵消毒用的,现在剩下的不多了."步兵道
"全都拿来!"高远挥挥手,"咱们马上就要回家了,用不着了."
"高县尉大方!"白羽成笑着,眼中透出对高远的欣赏,"我命不好,爹娘都是东胡人的奴隶,我生下来,自然便也是奴隶."他撩起披散着的长发,露出左边脸平郏,那里有一大块伤疤,"看到了吧?我们这些家生子,十岁那年,便会被烙上印记,一辈子都不能摆脱这种命运."
高远点点头,奴隶的苦,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却看到过,那些被他从东胡人那里解救出来的奴隶是什么模样
"后来爹娘都死了,被东胡人弄死的,那一年我十二岁."白羽成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从那时起,我便偷偷地打熬力气,利用牧马的机会,练习马术,二十岁那年。我终于逮着了一个机会,偷入到主人的大帐之中,我连扎了二十余刀,将他捅成了筛子一般.然后,我便逃了."
"逃得想必很辛苦!"
"也不幸苦!"白羽成呵呵一笑,"后来我便收拢了一些人手,干起了马匪的勾当,十几年时光,便也有了现在的规模."
步兵带着几个士兵提了几十个皮囊走了过来。将所有的皮囊都放在了白羽成的身边,"县尉,就这么多了."
"多谢多谢!"白羽成兴高采烈,"高县尉。不说别的,你这酒着实太好了."
"如果觉得好,只要有机会,我会让白大当家喝个够的.白大当家的。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高远问道
"但讲无妨."
"这一次你帮了我高远的大忙,但可也是惹着东胡真正的大人物了,只怕米兰达也对你痛恨来着。毕竟你坏了他的大事,以前他不理会你,那是觉得你不值得他操心,但现在,可不这样了."高远郑重地道
"你是说,我在这块土地上呆不下去了.米兰达要收拾我了?"白羽成打了一个哈哈
"不错,白大当家的,这事儿你得重视起来,轻忽不得的."
"什么轻忽不轻忽的,东胡人剿了我十几年,我还不是过得好好的,这一回,还玩了一把大的,一把火将他辛苦收起来的粮草烧了一个干净,哈哈哈,来吧,剿吧,十几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玩的就是一个心跳,玩得就是一个痛快!"白羽成大笑起来
"那是以前,米兰达不觉得你能坏他的事,或者他觉得你还是一个不错的玩具,可以让他麾下的儿郎们玩玩儿,练练,或者他是在利用你来达成某个目的,但现在,你做了这件事,那就不一样了,白大当家的,你不要嫌我说得难听,一旦东胡王庭认真起来,你是呆不下去的,白大当家的,白兄,米兰达认真起来,便是我们大燕也得全力应付,更何况是你呢?"高远道
"哪不一样!"看着高远认真的模样,白羽成也认真起来,"你们燕国,与东胡,算是两只老虎,东胡这只老虎要强上一点,你们要弱上一点,两只老虎各有各的地盘,现在东胡这只老虎要来抢你们这只老虎的地盘了,你们不能跑,不能让,只能硬顶硬扛,自然就觉得他很强大,我呢,就是一头流浪的孤狼,我没有地盘,哪里有好处我去哪里,哪里有老虎我就远远的躲开,东胡人能让你们害怕,却不能让我畏惧,哪怕我比你们弱小很多.所以高县尉,你还是不要为我担心了,你们担心自己吧,米兰达这一次是没机会来揍你们了,但他既然起了这个心,我看用不了三年两载,他一定会卷土重来,再来的时候,你们可就没有这一次的好运气了."
"过个两三年,或许我们就不怕他了,我们也就强大起来了."高远微微一笑,"白大当家的,如果不嫌弃的话,到我们大燕去玩一阵儿吧,避避风头也好!"
白羽成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高县尉,我看你这些兵,军纪很不错."
"还行,还行!"高远自豪地道
"你瞧瞧对面!"白羽成指了指河对岸,那里,大群的马匪乱七八糟地正在逗乐,而河的这边,却是截然不同的境象."我们是马匪,自由惯了,受不得拘束,我们真去了你哪里,三两天是朋友,时间长了,可就要成仇人了.你想我去你哪里避风头,我心领了,我还是哪去句,狮子虽然强大,但他永远奈何不得身上的虱子,不用为我担心."
提起地上的酒囊,白羽成站了起来,看着河面,虎头和另一个马匪再来回数次,将高远送给他的臂张弩终于运完,又划了回来准备接白羽成
"谢谢你的弩和你的酒!"白羽成大笑着向河岸走去,"高县尉,有缘再见."
高远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白羽成的背影,大声喊道:"白大当家的,这一次我欠你的人情我会永远记得的,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找我,我高远的大门都向你敞开着,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白羽成跳上了羊皮筏子,转过身来,向着高远挥挥手,羊皮阀子迅速向着对岸划去
"这是一个真性情的男人,活得潇洒自在."贺兰燕走到高远身边,看着白羽成的背影,轻声道
"是真性情,可是他快要倒霉了!"高远低声道
"你哪么肯定米兰达会收拾他?"贺兰燕吃惊地道:"一个小小的马匪,值得米兰达出手?"
"如果有人去烧了你贺兰部准备过冬的粮草,你会怎么做?"高远忽然问道
"当然得逮住他们,抽他们的筋,剥他们的皮!"贺兰燕不假思索地道
"哪不就得了!"高远摊摊手
"所以他向你要臂张弩,你毫不犹豫地便给了他?"贺兰燕问道
"他帮过我的忙,我当然也得尽尽心."高远点头道:"或许这些东西,将来能救他们一命也说不定."
"你想过没有,臂张弩威力如此之大,如果以后落到米兰达手里,你可就要倒霉了!"贺兰燕低声道
高远摇头,笑道:"其一,武器再好,还是要人来用的,第二,东胡人基本上都是骑兵,而这臂张弩是为步兵量身打造的,骑兵可不大好用.其三,臂张弩本身也好,还是弩箭也好,都是用精铁打造的,东胡人缺什么,缺铁,更别说精铁了,就算落到他们手上,他们也不可能大规模打造,这东西,于我们而言,有大用,于东胡人而言,是鸡胁.打造一张臂张弩,或者一支配套的弩箭,东胡人可以造出几十上百支铁箭头,这笔帐,米兰达还是会算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么大方,原来我还打算向你要这臂张弩呢,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死心了,我们拿去,用处也不大,也没这么多精铁来浪费,不过这臂张弩,对付骑兵,倒真是一件利器!"
高远哈哈一笑,"你什么时候想要,尽管问我要就是!"
他大步向回走去,一边走一边挥手,"弟兄们,我们回家啦!"
几百骑兵轰然起立,振臂欢呼,"回家罗,回家罗!"
第一百七十七章:兵困琅琊
琅琊郡城,浓烟滚滚,城楼已经残破不堪,到处都是被投石机投出的巨石砸出来的破洞和残痕,城墙之上,巨大的床弩射出的粗如儿臂的弩箭深深地嵌于其中,这种强力的弩箭,此时就如同杂草一般,遍布在整个城墙之上,护城河早已被填平了,城墙之下,是堆集如山的尸体和熊熊燃烧的各类攻城器械
令狐清源全身披挂,立于城头,脸上却是绝望之极,现在的他,哪里还有当初辽西城那个举重若轻,成竹成胸的智者,只是一个满脸烟尘,身上沾染着血迹的,即将便要坠下地狱的绝望客
蓟城的政变来得突然而又凶猛,在事发之前,令狐家没有收到任何的情报,也没有引起警觉,现在令狐清源当然明白了,当朝太尉周渊与御史大夫宁则诚联手,一个控制着绝大部分的京城军队,一个则掌握着大燕的情报部门与喉舌,有了这二人联手,还有什么办不了的
他们要推倒的不仅仅是令狐家,还在令狐氏最强大的后台,燕国国王昭平王.令狐清源一直以为令狐家已经足够强大了,在燕国,除了国王,他们完全可以一手遮天,但真正等到事发,他才明白,原来令狐家的大厦亦不过是建在沙滩之上而已,便如同当年叶家而已
想到叶家,令狐清源的心便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也是琅琊城在遭到攻击之后,能挺到现在的缘故.叶氏,令狐家的生死大仇,每一个令狐氏宗系的人都知道,如果他们守不住琅琊城,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毁家灭族,因为十年之前。他们就是这么对付叶氏的
蓟城政变的消息刚刚传到琅琊郡的时候,辽西,河间,渔阳,开平四郡的大军也从四个方向出现在琅琊郡的边境之上,毫无防备的琅琊郡从开战伊始便兵败如山倒,根本就不是这四个蓄谋已外的四人敌人的对手.琅琊郡各县的拼死抵抗,所争取的不过是琅琊城多备了一点点物资,集结了更多一些的士兵
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令狐清源绝望地看着城头,还能站着的士兵比起昨日又稀疏了一些.而城外的敌人却一天比一天要更多一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令狐氏居然成了举国之敌,看着城外飘扬着的辽西,河间,渔阳,开平的旗帜,想着蓟城的周渊与宁则诚,这些人都是大燕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是现在,都联合在了一起。是什么人能将他们这些理念不一,道路不一,相互之间甚至矛盾重重的人捏合到了一起?
现在,令狐清源当然知道了。但却什么都晚了,
这个人就是叶氏当年的漏网之鱼,叶天南
曾经以为令狐家已经牢牢地在大燕站稳了脚跟,但没有想到。仍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令狐氏在大燕,原本算不上第一流的家族。只是在十几年前,现任家主令狐潮娶了赵国大贵族赵杞的妹妹,而当时的燕国公子平也娶了赵国国主的胞妹,有了这一层关系,令狐潮与公子平便成为了天然盟友,经过十数年的谋划,终于在十年前那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奇兵突出,将当时的大燕第一大贵族世家叶氏拉下了马
那一夜,血染尽了雪.叶氏满门,几乎全数倒在了屠刀之下
那一夜过后,令狐氏取代了叶氏,站在了大燕世家贵族班列之中的第一位,而他们支持的公子平也在哪一夜之后,登上了燕国国主之位,是为昭平王,那一夜,便是昭平元年的启端
那一夜,叶氏倒下,叶氏所支持的燕国国主继承人公子安被迫流亡齐国,数年之后,积郁成疾,死在了齐国都城临淄城,只留下了遗孀与一个十余岁的儿子
又是一个十年过去,这一次,风水轮流转,当年叶氏的惨剧终于落到了令狐氏的身上,漏网之鱼叶天南回来了,与他一齐回来的还有公子安的儿子少陵君,现在,少陵君或许已经坐到了蓟城王宫之中那高高的宝座之上,接受群臣的祝贺了吧
城外响起隆隆的战鼓声之声,令狐清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打起了精神,手再一次握上了血迹干未的刀柄,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城破,就是族灭人亡
张守约也握着刀,不过他的刀到现在为止,还是干净的,没有沾上丝毫血迹.飘扬的辽西郡旗帜之下,是五百名他的亲兵,这些人,是张守约最大的本钱,这五百人,没有一个年龄低于三十的,他们都是追随着张守约在十几年前,参与过与东胡人之战的老兵,当年,他们一个个都还没有满二十岁,便已经上过战场,见过血了
最初的一批亲兵,诸如路鸿,黄得胜等人,已经升为了辽西郡的将军,成为了辽西郡的大将,而更多的人,则已经因为年老体衰而退役,每一名老兵退役,张守约都会从当年参加过战斗的士兵之中鳞选出一人补进他的亲兵队伍,这些人的薪饷待遇,要远远高远普通士兵,比起一个县的县尉正常的俸禄还要多,当然,不能将主政一方的县尉的其它收入算进来.张守约能牢牢地掌控辽西郡,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各个县的县尉,都是出自他的亲兵.这也是他安置因为年龄渐大而退役的亲兵的一个最好的去处
琅琊之战已经进行了快二十天了,四郡联兵自突破琅琊边境线之后,一路不停,挥师直进,将令狐氏全族都堵在了琅琊城中,不过对手的抵抗之强烈也让四郡蒙受了不少的损失,令狐氏在琅琊郡中藏着的好东西可真多,光床弩就可以与四郡联军相媲美
当然,琅琊城能将战事拖到这个时候,也许辽西,渔阳,开平,河间四郡之间不能彼此信任有关系,谁也不想在这场攻坚战中,让自己的实力受到大的损失,四家约定,四面围定琅琊城,每天轮一家主攻
如此安排,看似公平,实则四家在轮到自己攻城的时候,谁都没有将真正的实力拿出来,这才让琅琊城苟颜残喘到了这个时候
今天轮到张守约了
也是时候了!张守约在心中对自己道.昨天,蓟城已经传来了消息,大事已定,在蓟城的令狐潮家族举族被擒,自令狐潮以下四百余口尽皆死于叶天南之手,唯一幸存者,只有令狐潮的妻子,赵国大贵族赵杞的胞妹.而昭平王自然是暴病而亡,他的王妃,赵王的胞妹赵灵与昭平王的独子平阳君姬丰已被囚禁.少陵君已经登上王位,昭告天下,是为燕国新一任国主.叶天南成为了新的国相
该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实力了!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辽西不同于渔阳,河间,开平,在辽西的外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东胡王米兰达.燕国境内出现如此大的变故,不可能瞒过东胡王,战事再拖下去,便极有可能引来东胡王的觊觎,自己派驻在扶风与赤马的两支军队,绝不可能挡得住东胡王的大举进攻
这一次自己冒了如此大的风险,冒着辽西被东胡王大举进袭的威胁,参与到废立之事之中,不就是为了新的国主,新的国相能力排众议,让自己封建辽西吗?在前面,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参与者,现在,就是自己展开獠牙的时候,让这些大人物们看看自己的力量吧,让他们明白,张守约不会再忍气吞声了,如果再敢糊弄自己,那么到时候这支能轻易击败令狐氏的军队,说不定会全挥戈相向了
琅琊城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他们的实力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息,此时全力一击,便可竟功
说句老实话,这一次的作战,让张守约也大致看清了其它几郡的实力,比起自己的辽西兵,他们还差得远,而那些领兵的将领,张守约更是不屑一顾,在自己军中,能当上军官的,都是参加过实战的老兵,而几它其支军队,将领则几乎全部由这些大贵族们的子侄担当,这些人,说起兵法来,那叫一个头头是道,但真打起来,嘿嘿,当真是有板有眼,照本宣科,哪才叫一个规整啊!
真正的战争不是这个样子的!张守约当然不会告诉这些人这个道理,战场之上千变万化,岂是你将兵书背得滚瓜烂熟就能掌握的,如果当真是这样,那还要自己这些将领做什么,让那些学富五车的书生们来领军好了
张守约一寸一寸地拔出了他的佩刀,高高举起.随着他的战刀出鞘,辽西军旗之下,五百名老兵齐声发出一声呐喊,五百把长刀同时敲击着他们手中的盾牌,咚咚有声.声震战场
"顾长卫!"张守约大声喝道
"末将在!"一个胡子已经有些花白的老将应声出列
"三通鼓罢,拿下琅琊."张守约厉声喝道
"末将遵令!"
"攻击!"张守约手中战刀落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功高难赏
投石机开始轰鸣,床弩的尖啸之声响彻全场,辽西郡五百老兵在顾长卫的带领之下,猛扑琅琊城,一架架云梯重新架起,士兵们手咬钢刀,蚁附而上,喊杀之声震耳欲聋
一通鼓罢,顾长卫竖起了云梯
二通鼓罢,顾长卫爬上了云梯顶端
当第三轮战鼓尚在疯狂般的敲响的时候,顾长卫已经跃上了城墙,在他身后,老兵们呼啸着跟进,顷刻之间,便已经在城墙之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张守约满意地点头微笑,在顾长卫冲上城头的时候,数千辽西郡兵已经作为第二批次冲了上去,当顾长卫在城头之上站稳脚跟,琅琊城便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十一月一日,琅琊城破,令狐清源以下令狐氏宗族三千一百八十六人尽数被诛,位于城内的令狐宗祠被毁,令狐氏绝
城内哀鸿遍野,四大郡的军队入城,昔日繁华仅次于蓟城的琅琊城顷刻之间,便陷入到了水深火热之间,
外面的乱象张守约根本就不去理会,他的军队率先入城,已经战据了琅琊城的郡守府以及令狐氏的宗府,自己吃了肉,别人总也得喝点汤.此时的他,正坐在令狐氏宗府的大堂正中,这个位子,原来一直是令狐潮的,令狐潮在蓟城的时候,它一向就空着,而现在,张守约则惬意地躺在上面,环视着这间大得有些离谱的厅堂
十数年来,执掌大燕实际权力的大燕第一家啊,就这样灰飞烟灭,成为自己等人的踏脚石了
"太守大人."顾长卫匆匆地走了进来,"见过太守大人."
"嗯,什么事长卫,这样匆匆忙忙的?"瞥了一眼顾长卫,张守约指了指下首的一张椅子。"坐,辛苦了,伤不要紧吧?"
对于麾下的亲兵头子,张守约一向是很给面子的
"一点小伤,不值一提!"顾长顾咧开嘴巴笑了起来,"真正是没有想到,快要解甲归田了,还能跟着太守再上战场,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爽快."
"解甲归田?"张守约笑了起来。"早着呢,长卫,你想解甲归田,还得我答应呢!"
"末将年纪大了,抡刀使枪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顾长卫卟嗵一声坐了下来
张守约笑笑,摆摆手略过这个话题,"你刚刚想说什么?"
"外面乱得很,渔阳,河间。开平三郡的军队有些太不象话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太守。要不要我们制止一下?"顾长卫摊了摊手,"令狐氏的族人几乎已被捕杀干净了,但他们还是打着这个旗号,琅琊城中有点身家的人几乎快被抢光了."
"他们招惹了我们没有?"张守约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有."顾长卫哼了一声。"他们也得有这个胆子."
"哪他们做什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张守约哈哈一笑,自己这个亲兵头子与自己一样。出身下层,眼里揉不得沙子,自然是见不惯某些场面的."长卫,咱们占了太守府,占了令狐氏宗祠,好处已经拿了大头,如果还不许别人喝点汤汤水水的,岂不是太过于得罪人了."
"那些百姓何罪之有?"顾长卫不满地道."要遭这样的罪?"
"他们的罪,就是因为他们生在琅琊城!"张守约淡淡地道,"这件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你瞧着吧,抢光了琅琊城,这些人便会以追捕令狐族人的名义,向四边扩散,再去抢掠的.现成的便宜岂有不占之理?"
"还要去下边抢?"顾长卫惊道
"自然.不将琅琊郡折腾得倒退个十数年,就不会算完."张守约冷笑起来,"反正琅琊郡最后也不会落到我们的手上,我所求的也不是这个,管他呢,为了这个得罪三郡,未免太不划算."
"太守说得倒也是!"顾长卫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
"这两天,你便带人押送我们的财物回辽西郡吧,令狐氏的富足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说实话,这一趟,就算朝廷不给我封建辽西,所得之财也足以补偿我的损失了!"张守约嘿嘿地笑了起来
"太守,我们是得赶快回去,辽西那边,的确是让人放心不下."顾长卫连连点头
"长卫,你跟了我数十年了,我问你一事,你不得藏着掖着,照直说!"张守约看着对方,问道
"太守尽管问,在太守面前,我啥时候藏着掖着了?"顾长卫笑了起来
"前些时日,叔宝派人送来的那份报告,你也知道情况,你怎么看这件事?"
"叔宝将军派了高远去袭击榆林这件事?"顾长卫摸了摸脑袋,"虽然是异想天开,但如果成功,倒是奇功一件,至少今年,我们不必担心东胡人的进攻了.小将军敢想敢做,长卫佩服得紧.不过太守,我觉得小将军这一次是将那个高远送进虎口了,十有**回不来,太守不是一直很欣赏这个小家伙么?"
张守约微微一笑,顾长卫没哪么多心眼儿,这件事里面很多的内涵,他根本就无法想象出来.叔宝一向表现得极乖极顺从,竟然连自己也瞒过了,但这一次一出去主理一方,马上就露出了藏在衣服里面的小尾巴,终究还是年轻了一些,沉不住气啊
"君宝和叔宝,你更喜欢哪一个?"张守约换了一个问法
顾长卫一愕,"大公子和小公子都是太守大人的儿子,我都喜欢啊!"
张守约歪了歪脑袋,看着顾长卫,顾长卫不好意思地一笑,"当然,小公子还是与我性情相投一些.大公子文诌诌的,说得话,十句里面我倒有七八句不懂."
张守约点点头,正是如此,想来黄得胜也是这样给叔宝拉过去的吧!如果再加上路鸿的话,细细想来,叔宝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网织了偌大的势力,而且一个个全是军中悍将,这件事情,是自己失策了
现在想起来,倒还真希望高远失败,死在东胡人那边才好,如此一来,路鸿必然迁怒与叔宝,也便自然与君宝走得近了.张守约在心中小小地臆测了一下
家大业大,烦恼也多,张守约已过六十,自然便得考虑继承人的问题,而自己也的确从很早就开始着手这个问题了,以前一直自鸣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现在看来,却是弄巧成拙了,以后这个事情,少不得会让自己头痛的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长卫哪里知道张守约一时之间想了这么多的事情,看着对方,问道:"太守,您什么时候回辽西,如果东胡人真打过来的话,两位公子只怕还顶不住啊,还得您回去主持大局."
"快了,等蓟城的人来了,我就可以回去了,在这之前,你和张灼可以先回去,部队不必入辽西城,直接开往扶风."张守约道
"太守,您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分赃!"张守约大笑起来.在顾长卫面前,他是最为放松的,说话也便没有顾忌
"分赃?"顾长卫先是一楞,接着咧嘴大笑起来,"咱们已经发了一大笔财来,太守这么说,可是我们还能分琅琊郡一大块土地不成?"
"土地?"张守约冷笑起来,"那三家肯定是想要的,琅琊土地肥沃,人烟稠密,端地是好地方,不过我可不想要,这琅琊郡原本就是叶氏的封地,现在想来,也是要还给他们家的了,即便现在能分得一块,将来不知什么时候,便得连本带利吐出来,这样的事情,我可是不会做的,我要的是另外一样东西."
"太守,大喜,大喜!"门外,张灼满脸喜色,飞快地跑了进来."大喜呀,太守!"
"什么事将你欢喜成这样?"张守约奇怪地问道,张灼是他麾下大将,受他重视犹在黄得胜之上,很少有这么克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东胡人今年是没机会攻打我们辽西了!"张灼喜气洋洋地道
张守约眼皮子一跳,"你是说高远偷袭榆林得手了?"
"得手了!"张灼大笑道:"一直压在扶风边境上的东胡大将提拉苏突然拔营后撤,不过他没有想到,二公子一直对其虎视眈眈,早就有所布置,二公子集结了本部人马,再加上得胜将军还有高远的扶风步卒超过五千人,在提拉苏后撤的时候,大举进攻,大获全胜,提拉苏狼狈而逃,而更重要的是,二公子俘获了一名东胡将领,从他嘴里知道了提拉苏突然后撤的原因,原来高远轻骑突击近千里,竟然当真将东胡人在榆林建起的大座后勤大营一把火烧成了白地,东胡人想要攻打我们的计划不得不停滞下来了,至少一两年之内,他们不可能再聚集起这么多的粮草物资了,高远这小子,当真是厉害之极,难怪太守大人您一直对他赞不绝口."
张守约心中却是喜忧参半,"高远他……活着回来了么?"
"还不太清楚,高远回军,仍然要绕道,想来一路之上,东胡人也不会让他这么太平地回来,一时之间,不得不到他的消息,不过依我看来,高远定然是会安然返回扶风的,太守,高远这一次可是立下大功了."张灼兴奋地道
"是啊,是立了大功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赏他了!"张守约叹道
听了这话,张灼不由一楞
第一百七十九章:困扰
"太守,我觉得这个高远如果这一次能够活着回来的话,太守一定要将他调到郡里来."张灼沉默了片刻,接着道:"此人能率领数百骑兵深入东胡境内,还能一举功成,说明他对骑兵的运用很有心得,如果他到了郡里,我愿意将这个骑兵将领的位置让给他."
张守约嘿的一声,"张灼,你倒是真大方,连这个位子都舍得让人."
"这还不是为了太守大人您这份家业,我们在辽西,时时要担心东胡人的袭击,这个高远有能耐带出一支好的骑兵,他又有路子搞到战马,太守有他,必然能如虎添翼啊,至于我,到哪儿不是为太守大人您效力啊!"张灼诚恳地道
听了张灼的话,张守约心中也颇为感动,站起身来,拍了拍张灼的肩膀,"这事儿,以后再议吧,张灼,这些事儿你不要操心,我自有分寸."
"是太守,明天末将就回辽西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张灼站了起来
"你回去后,把今天和我的对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讲给君宝听一遍."张守约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
"啊?"张灼再一次迷惑了,看着张守约,眨巴着眼睛,实在不明白张守约这是什么意思
"去吧,你不明白,君宝会明白的."张守约摆摆手,叹了一口气,显得极是疲惫
"是,末将告退."张灼躬身退了出去
宽敞的大厅,却让此时的张守约觉得有些窒息,他站起来,烦燥地扯开衣领,让自己的呼吸显得更为舒畅一些,张灼的确是为自己着想,但是。自己却绝不能将高远调进郡城里来了
如果叔宝没有什么想法的话,高远的确可以调到郡城里,叔宝君宝两兄弟齐心,压制住高远,拢住这条猛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问题是,现在叔宝有了想法,而且已经在付诸行动,不,应当说。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行动,只不过成功地骗过了自己罢了
现在想想,张守约还真是有些心惊了,叔宝本身就自拥一军,而黄得胜是倾向于他的,现在又有了路鸿,如果再将高远调进京城,取代张灼的话,那叔宝的势力。即便是自己,也压制不住了
假设现在是战乱年代,自己或许会支持叔宝,但现在不是。整个中原局势,已经趋于稳定,接下来要做的,不是战场纵横。而是官场纵横,在这一点上,叔宝远远不如君宝。以叔宝的性子,辽西交给他,他必定是要大兴兵马,或向东胡,或向内地,但无论向那个方向,最后一定会以失败而告终,也只有君宝,才能在自己百年之后,稳稳地守住这份家业
而且高远,不是一个安份的人,自己在时,能够驾驭他,自己如果不在,叔宝君宝两人联手,一个以利以威,一个以情以义,亦能稳稳地拢住他,但如果兄弟两个自成嫌隙,同室操戈,那高远便会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下山的猛虎,再也无法能够控制了
"这是不行的!"张守约摇头道.这一刻,他真是希望高远死在战场之上,他已经烧掉了榆林,完成了这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死了,倒也干净利落.让自己少了许多麻烦,高远一死,路鸿必然迁怒叔宝,因为这是叔宝窜掇着高远去赴死的,这样,他就会偏向君宝了.高远一死,他留在扶风的那上千精兵,也必然会迁怒叔宝,与高远相互倚重的扶风县令吴凯也会因为同样的道理,而倒向君宝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一劳永逸了.张守约苦笑,但愿如此吧.张守约忽然之间,无比希望米兰达能更厉害一些,希望东胡兵能更厉害一些,将高远这个家伙永远地留在那片土地之上,不要再回来让自己烦心了
平素想着儿孙满堂,开枝散叶,让张家发扬光大,但儿子多了,特别是有能力的儿子多了,却也是一个大麻烦,张守约现在就陷入到了这种困境当中,焦灼,困惑,担心,时时刻刻地困扰着他.这种情绪从他知道叔宝去了扶风之后一系列的作为之后就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因为战事胶灼激烈而强自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事儿,战事一息,人一闲下来,他就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了
儿子们都大了,羽翼都丰满了,儿大不由爹娘啊!
数天之后,张守约迎来了蓟城来客,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来的并不是朝廷的某一位大员,而是叶天南的麾下,原本张守约以为,来主持这件事情的一定是一位朝廷之中的大贵族.毕竟,这是诛灭了一个影响了大燕十数年的家族,所涉及的利益也是极为巨大的
荀修,叶天南麾下首席谋士,也是叶天南年轻时的老师,一位在几十年前,就在大燕赫赫有名的大师级人物,现在已年过六十,满头银发,看起来这些年过得并不怎么好,满脸的皱纹,显得极为老态,皮肤粗糙之极,如果换上一件农家衣服站在路边,张守约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农夫而已,不过精神头儿却极好,一双丝毫也不昏浊的眼睛,显得锐利之极,似乎他瞧你一眼,便会将你的五脏六腑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不好打交道的人物,张守约立刻在心中下了定论,荀修数十年前便智名在外,学富五车,与李儒那是并驾齐驱的人物,这些年来,荀修销声匿迹,而李儒则周游列国,四处讲学,是以世人皆知李儒而忘了当年不家一个与他不分伯仲的人物,荀修
想不到他消失的这十余年间,竟然一直伴随在叶天南的左右.张守约心中微凛,叶天南有这样的人物相助,也难怪他能东山再起
另一个顶盔带甲,却是一员武将,张守约可就不认得了
"荀大师!"面对荀修,张守约恭敬地站了起来,鞠了一躬,这样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别说是自己,就是中原各国国主,都会礼遇三分
"张太守太客气了!"荀修笑着还礼,声音沙哑低沉,"这一次天南起事,幸得张太守拔刀相助,这才顺风顺水,荀修这里替天南谢谢你了."
"哪里,哪里!"张守约连连摆手,"令狐一氏祸乱我大燕久矣,守约一直想替国除奸,奈何力不能及,有心无力,好不容易有这样为我大燕尽忠的机会,哪里敢不尽力?当年蓟城一事,守约也是不胜嗟叹啊.只是相隔太远,徒呼奈何啊!"
"不不不!"荀修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当年之事,天南也还要感谢你呢!"话说了一半,荀修却不接着往下说了,"他叫叶重,天南的部将,这些年来,一直追随着天南."
"叶重见过张太守!"叶重跨前一步,向张守约抱拳一礼,叶重并不壮,身体精瘦,但在张守约这样的武将眼里,这个人精瘦的身体里,却是充满着极强的爆发力量,刚刚往哪里一站,气沉渊停,虽然年轻,但却俨然有了不容忽视的气质
"当年叶重追随着天南逃离蓟城的时候,还刚刚二十余岁,现在都三十多了,十多年来,为了天南四处奔走,现在仍在孑然一身,深得天南信任."荀修话很简单,但却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来的这两个人,都可以代表叶天南
"来人,看茶!"张守约拍拍手,招呼着两人坐下."二位这么快就到了琅琊,看来蓟城那边已经稳定下来了,叶相已经控制大局了."
荀修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十年筹谋,一朝发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大事已定,有周渊与宁则诚二人相助,蓟城早已是风平浪静.”
“令狐潮是怎么处置的?”这是让张守约有些担心的问题,打蛇不死,便有后患,叶天南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令狐潮已经死了!”荀修坦然道:”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下来,不过他的夫人却是杀不得的,再就是赵灵与姬丰,也不能杀,其经的,该杀的都杀了.”
“怎么处理姬丰?”
“赵灵求见了国主,要求让她带着姬丰回赵国去.”荀修道
“国主与叶相答应了吗?”张守约问道
“不能不答应啊.”荀修叹道:”虽然知道留着姬丰是一个祸胎,但却不得不如此,赵灵的身份太特殊了,杀了姬丰倒容易,但与赵国便再无缓和的余地而要成死仇了.”荀修叹道
“难不成现在就不是死仇?”张守约晒笑道,有时候,他很难理解贵族们的想法与做法,在他看来,既然要做,就得做得干净利落
“仇当然是结下了,两国之间,说不得什么时候还得刀兵相见一番.但不将事情做到那一地步,这一仗打打也就算了,赵国只不过想要脸面而已.这一仗,咱们让他知难而退,也就是了.”荀修哈哈大笑,”姬丰不能杀,天下都看着呢,天下七国,说起来都是沾亲带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