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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背砍刀诗人     华夏真相集txt下载     华夏真相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二集 劳燕纷飞

    燕都邺城,君臣对泣。白发英雄,意气消磨。

    御弟慕容德劝道:索虏碰巧得胜,乃暴风冰合,天意也,非战之罪。此战之后,索虏必轻视我国,所谓骄兵必败;若以陛下神武亲征报仇,则我哀兵必胜,灭其必也。倘若任其坐大,不将拓跋珪小儿制服,则恐陛下百年之后,我燕国后患无穷,终至灭国之祸。

    慕容垂年过七十,须发皆白,且已重病在身。但听闻此语,不由雄心再起,遂决定亲自出征,为身后燕国谋存。

    于是下诏,令慕容隆和慕容盛调集旧都龙城精兵前来中山,厉兵秣马积草屯粮,决定次年大举西征,攻打北魏。

    来年春正月,龙城精骑军容齐整进入中山。燕主亲自练兵排阵,后燕士气重新振作。

    三月,慕容垂亲率燕军秘密出发,凿开太行山道,出其不意直逼平城,犹如神兵天降。遂命扎下营寨,令人前往哨探城中兵力如何。

    探马回报:大将拓跋虔奉魏主之命,率三万军马驻守此地。

    慕容德不由泪下,奏道:便是这个贼子,力战我五人,亲杀我侄慕容绍者。

    慕容垂点头,压住满腔怒火,详细看过平城地形之图,然后分派兵将:命慕容农、慕容隆率领龙城精兵充当前锋,趁夜裹蹄衔枚而往,金鼓号角不鸣,伏于平城之后;命慕容宝引一千前番参合陂败兵,平明时去城外讨战,待拓跋虔出战时,许败不许胜,将其引至二十里外狼牙谷;命慕容德率五百弓弩手,携带火箭前往狼牙谷埋伏,并砍伐山上荆棘树木,遍洒引火之物于其所伐木材之中,如此如此。

    诸将遵从燕主分派,领兵出营,依计而行。

    次日五鼓传餐,慕容宝令军士饱食战饭,一路击鼓呐喊而来,直至平城南门,令二百名高嗓军士列队阵前骂战。

    城中拓跋虔因前番大胜,以为燕国再也无力返攻,故一向不设防备。这日忽听守门军报进厅来:燕太子慕容宝引前番败军复来,正在城下搦战,将魏主祖宗八代辱骂不堪。

    拓跋虔昨夜宿酒未醒,笑道:此乃慕容氏败家子耳,不堪一击。

    因大部兵马正在休假,遂令点值宿三千虎卫军,便要出城。

    参军拓跋宏谏止:前番参合陂一战,慕容宝已然胆破,今如何敢引败军来战?其中必有诡计。不如坚守不出,令众军消假还营,然后急报陛下,会合国中诸将再战。

    拓跋虔哈哈大笑:量此小儿有何本事,敢施诡计?某有丈八蛇矛,十石硬弓,便是那燕主慕容垂亲自来时,我也不惧!且燕国举全国之兵亦不过十余万,皆葬于参合陂矣,更复有何处兵马到来?此是慕容宝为赎前罪,冒死前来也。

    于是不听拓跋宏谏劝,命其守城,自领三千虎卫军出城迎战。

    城外燕军忽见城门大开,魏军杀出城来,于是停止骂战,返身便逃。慕容宝见来者是拓跋虔,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遂举宝刀来迎。

    拓跋虔笑骂道:小子当真是兔子成精,也敢来调戏雄鹰!

    将手中长矛轻轻一拨,宝刀已远远荡开,几乎将慕容宝闪下马来。

    慕容宝大惊,勉强应付三合,回身便走。

    拓跋虔见他兵少,忽起怜悯之心,叫道:我不追你,留你这一千儿郎残生罢。

    便欲引兵回城。慕容宝一见大急,复回马骂道:狗奴才之下奴!我有精兵埋伏,你若是鲜卑族后,便来追我;若是不敢,今后休再上阵!

    一句话骂得拓跋虔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亦回骂道:狗才!今日需饶你不得。

    遂挥军而进,纵马追击。休看慕容宝所引乃是败军,胯下却尽是良马,逃命时迅如狂风,转眼间退至狼牙谷,转过山坡,四散而走,不见踪影。

    拓跋虔率众追至,不见鲜卑骑兵,只见谷中布满荆棘干柴。见状疑惑,正欲停步,手下三千虎卫军勒马稍迟,已一拥入谷。

    忽听一棒铜锣响亮,林中伏兵大起,慕容德居高临下,大声喝喊道:狗奴拓跋虔,今日死期到矣!

    拓跋虔大怒,便要纵马上坡,前来争战。

    慕容德便命筛锣击坼,喝道:放箭!

    一声令下,火箭齐发,直射到谷中,引发荆棘干柴,烈火突起,将拓跋虔及其三千虎卫军尽裹入火中。拓跋虔急令三军退出,但战马四蹄尽被脚下荆棘缠住,竟挣脱不开。

    正在此时,慕容宝复引一千军转回,齐令向谷中放箭。

    可怜!未至半个时辰,拓跋虔如此盖世英雄,与其三千铁甲军被箭射火烧,尽皆毙命,并无一人一骑逃出。

    慕容宝亲见拓跋虔化作飞灰,这才出一口恶气,遂与慕容德引军复还平城。

    只听一棒锣响,城上尽竖燕军旗号,老皇帝慕容垂立在城楼叫道:你二人如何此时才来?我龙城虎骑,已得平城多时矣!

    原来自拓跋虔被慕容宝引出平城之后,慕容农与慕容隆即引龙城兵大起,自后城急攻而上。那龙城军马皆是燕国鲜卑旧部,战斗力最强,一个个以一抵十,奋勇争先,如下山猛虎,魏军招架不住,故此城陷,只用一个时辰。

    慕容农请父皇进城,尽收魏军残部。平城一战,歼敌三万,燕军士气大振。

    拓跋虔既死,平城已失,早有探马报入盛乐,告知魏主拓跋珪。

    拓跋珪大惊失色,尤其闻说燕主慕容垂亲征而来,老英雄积威所在,便欲逃走。

    北魏拓跋鲜卑各部大人闻慕容垂尚能临阵,亦都开始心怀二意。拓跋珪聚众商议半天去往何处,乃至众论纷纷,一时竟不知往何方逃窜。

    慕容垂下令歇兵三日,第四日大军开拔,离了平城一路前行。

    不移时来到昔日战场参合陂,慕容垂虎目垂泪,令搭灵棚、筑祭坛、设香案,亲为阵亡将士设祭。只见万人坑上泥土犹新,数万士卒曾是生龙活虎,今已成尸骨堆积如山,无数冤魂仿佛还在山间飘荡。怎一个惨字说得!

    燕军死难将士父兄情难自已,一起放声痛哭,声音响彻山谷,满山野兽闻声皆都逃窜。慕容垂伫立风中,白发苍苍,面对此情此景又惭又恨,不由老泪纵横,犹如挖心掏腹。

    忽觉喉间发甜,胸口陡热,一口鲜血喷吐出来,旧疾发作,往后便倒。

    诸将大惊,急忙救起,更换马舆,铺以软卧,进至平城西北三十里休整。

    慕容垂自知无幸,诏令慕容宝等回军,然后全军陆续撤退。

    燕军诸将闻令哀哭震天,无不扼腕痛惜。

    慕容垂在平城停留养病十日,命修燕昌城,与平城为犄角之势,使留驻军以防北魏。

    十日之后,慕容垂复登车舆,暗传将令:命慕容农、慕容德、慕容隆率三万精兵断后,将一万兵严把平城,又各分一万兵伏于城南左右山谷,以防北魏追军;若魏军不来,则半月后方可急速退回,中间不得有半日耽延。

    三将领命,洒泪引兵而去。燕主安排后军妥当,方命大军起行,缓缓退回中山。

    当时便有燕军叛卒前至盛乐城,向魏主拓跋珪报告,说燕主吐血病笃,已经回军南还。拓跋珪与北魏诸将正惊慌间,闻听此报这一喜非同小可。

    本想乘隙追赶,但闻说燕主留有大将固守平城,便不敢妄动,反引兵退回阴山。

    燕军南返,行走未过数日,慕容垂病重难愈,呕血不止。挨至上谷郡沮阳,终于病逝,驾崩于归途之中,终年七十一岁。

    太子慕容宝不敢稍停,急令大军兼程赶回燕都中山,这才令全国举哀,为老主发丧。然后在群臣拥立下即燕帝大位,年号永康。

    新帝即位,用太尉库辱官伟为太师、左光禄大夫,段崇为太保,其余人各授官职有差。

    因遵照慕容垂遗令,检查户口,将军营遣散,分配给各郡县,确定士族原出身,明确官仪。又遣卫将军、赵王慕容麟逼令继母段元妃自杀,谓其有谤君之罪;并扬言段元妃如果不死,皇帝慕容宝则将诛杀段氏家族。

    段元妃被逼无奈,痛哭一场,扬声怒骂,并下诅咒:慕容宝逼杀继母,罪恶淘天;定不能保守社稷,慕容家族不知死所!

    咒骂已毕,服毒自杀。

    因慕容宝即位后法律严峻、政令苛刻,且心中有鬼,惟恐群臣议论参合陂之败,至若见有人聚众闲谈,也要究问论罪,投于监狱。

    继位不久,朝廷上下便人心各异,百姓中欲反者至十之八九。

    转过年来,群臣请立储君。

    画外音:慕容宝庶子清河公慕容会多才多艺,有雄才大略,颇得慕容垂器重。慕容宝出兵北伐时,便派慕容会代掌东宫之事,总录朝政,察其才能,深表满意。慕容垂复伐北魏,因龙城是宗庙所在,又遣慕容会镇守幽州,付以防守东北重任,精心选派下属官吏辅佐。慕容垂临终时遗令,命慕容宝继皇帝大位,必立慕容会为太子方可。慕容宝当时千应万允,一旦登基,则因宠爱幼子濮阳公慕容策,便有违背前诺之心。

    于是便即召集宗室重臣,将先帝遗命及己意一并说出,诏命众议。

    长子长乐公慕容盛自以为比慕容会年长,便以慕容会先于自己为耻,于是率先出班,极力赞成立慕容策为嗣。

    慕容宝又问赵王慕容麟、高阳王慕容隆,二人奉承慕容宝旨意,亦赞成立慕容策。

    慕容宝于是策封慕容策生母为皇后,慕容策为皇太子,慕容盛、慕容会晋升为王。

    慕容垂在世之日,因建都江北之中,故此四边威服,皆奉为正统宗主。今慕容垂既死,秦、河、雍、凉诸侯皆怀异志。

    晋永和二十一年六月,三河王吕光闻燕主已亡,遂即皇帝大位,以世子吕绍为太子,国号大凉,改元龙飞元年;设置百官,遣使拜秃发乌孤为益州牧。

    乌孤谓凉王使者道:吕王称帝,倒也当得。但其诸子贪淫不仁,三个外甥又为人暴虐,远近皆知,万民愁怨。孤岂可违背百姓之心,受此不义之封!

    于是留其鼓吹、羽仪等赐,谢遣其使,不受封爵。

    当年同月,代魏左司马许谦上奏魏王拓跋珪:臣闻近来国内凤凰来仪,蛟龙屡现,此乃大王之德,方使国内有此祥瑞。今燕军刹羽而归,燕主晏驾,皆天意属于大王。大王德并唐虞,明越文武,可即皇帝大位,以安士民。

    群臣亦皆附议奏请:司马之言是也,请大王顺从民意。

    魏王从之,于是称尊号即皇帝位,国号大魏,改元皇始元年。

    七月,拓跋珪建天子旌旗,加封大臣,开始准备攻取后燕,占领中原之地。

    北魏皇始元年八月,拓跋珪亲率十万大军南出马邑,越过句注,南攻燕国并州,同时又命上将封真率偏师二万,进攻幽州。

    魏军大进,一路旌旗络驿数百里,鼓舞前行,人屋皆震。至于阳曲,拓跋珪登上西山而望,观并州城阙不远,即大驱军马进发,进至晋阳。

    燕并州牧、辽西王慕容农闻魏主引举国之兵前来,不由大惊,急引兵列阵出战。因措手不及,而且军无斗志,只一战便大败亏输。

    慕容农欲引兵归还晋阳城,不料城内守将司马慕舆嵩叛燕降魏,闭门不纳。逼使慕容农率众东走,还奔中山。

    魏将长孙肥率众追击,慕容农妻儿被掳,只率三骑逃回燕都。

    拓跋珪于是攻取并州之地,并置官员治理;随后命于栗磾及公孙兰等将率兵五千,先去暗中开通昔日韩信井陉故道,并在十月取道于此,突然大兵临于冀州,突袭进攻中山城。

    燕王慕容宝闻魏兵突至,急与众官议于东堂。

    众臣有说宜拒险而阻敌兵者;有论宜令郡县聚民筑堡,坚壁清野自守者,众论不一。

    赵王慕容麟:魏兵初来,锐不可当,我宜婴城自守,待魏兵之蔽而乘之,此为上计。

    慕容宝以之为然,遂命修城积粟,悉以军事委付慕容麟,使其调遣诸军,守城拒魏。

    拓跋珪见中山城固难破,于是先攻常山,一举拔之。

    常山以东各郡县纷纷弃城而走,或率众投降,仅余中山、邺城及信都三城。

    拓跋珪见中山燕军全力拒守,遂对诸将说道:中山城固,急攻则伤士众,久围则费粮,不如先拔信都,然后引得胜之兵来图中山。

    于是放弃进攻中山,改取邺城及信都二城,引军向南,屯于鲁口。

    燕高阳太守崔宏不敢力拒,率本部军走奔海渚。魏主素闻其贤,遣部将追获劝降,命为黄门侍郎,与张衮共掌机要,创立法度,制定律令。

    博陵令屈遵亦降魏国,魏主以其为中书令,出纳号令,并总管文诰等事。

    皇始二年正月,拓跋珪进攻信都,燕守将宜都王慕容凤弃城出走,信都归于魏国。拓跋珪复令人持诏通知拓跋仪,使并力攻打邺城。

    此时镇守邺城者,乃是燕先帝慕容垂之弟,当今皇叔范阳王慕容德。闻拓跋仪引二万军来攻,便使南安王慕容青率一万五千精锐,趁夜间出城袭击。

    慕容青直入拓跋仪大营,杀六千人,魏军大败而走,退驻新城。

    燕军战胜,志气大振。慕容青等于是请求添兵乘胜追击,趁机收复失地。慕容德虽然心有所动,但刚因经过参合陂大败,心忧城中军力不足,不由举棋不定,便问计于群僚。

    别驾韩稳进言:古人治军,当先庙算胜败,然后方可作战。今魏不可攻有四,燕不宜动有三,不可追也。

    慕容德:何谓四不可攻,三不可动?

    韩稳:北魏虽是孤军深入,但皆为精骑,利于野战,其不可攻一也;魏军深入我京畿,置军于死地,不可攻之二也;其前锋虽败,后阵甫固,不可攻之三也;彼众我寡,不可攻之四也。我军战于本土,不宜妄动一也;攻若不胜,军心难安,不宜妄动二也;城郭未完,敌来无备,不宜妄动三也。此皆兵家大忌,不如深沟高垒,以逸待劳。

    慕容德:以逸待劳若何?

    韩稳:魏军从千里之外运粮,旷野无以为掠,日久三军耗尽资财,则必士气衰落,军心离散,彼时我密谋而攻,必获全胜,此乃上上之计。

    慕容德:韩别驾良言,乃张良、陈平之策也,万无一失,稳重至极。

    于是命令慕容青撤回军队,不许出击。

    魏主拓跋珪闻说攻打邺城失利,遂派辽西公贺赖卢率骑兵一万前来援助,与拓跋仪一起围攻邺城。贺赖卢者,乃魏主舅父贺讷之弟,亦表亲贵戚也。

    赖卢自以为皇亲,不听拓跋仪节度,两位主将由是不和。

    慕容德闻魏军添兵,明知难敌,遂派参军刘藻至长安,向后秦主姚兴请求救援,并致以同母之兄问候。

    姚兴却是六亲不认,拒不发兵,坐观成败,邺城内诸将闻讯异常恐惧。

    慕容德道:靠天靠地,皆不如赖己之力!

    便亲自犒赏军卒,抚慰将士,邺城军民人人感其恩德,皆乐为效命。

    魏司马丁建遣使与慕容德暗通,献施离间之计,使拓跋仪与贺赖卢二人内讧,各争主将之权,互不相服。

    适逢贺赖卢营内失火,丁建便向慕容仪献谄:赖卢纵火烧营,必欲为叛变。

    慕容仪大惧,于是先引兵撤退;贺赖闻之,不知是何缘故,亦急引本部军退兵。

    丁建遂率军来投降慕容德,尽透魏营内讧之事,并说拓跋仪部已拔营退兵,今士气低落,定可击而败之。慕容德大喜,便令丁建为向导,派慕容青等去追袭,大败魏军。

    拓跋仪十损七八,还屯别处。

    三月,燕帝慕容宝向拓跋珪求和,并说送还拓跋觚,割让常山以西土地。

    拓跋珪见劳师伤众,久攻中山不克,邺城之军又连遭败绩,于是回书答允。但慕容宝却又反悔,拓跋珪于是进围中山,久不能下。

    城中燕将见魏兵锋锐已衰,皆欲出战。慕容宝将欲从之,却屡为赵王慕容麟所阻,高阳王慕容隆致四次点兵列阵,复四次被迫解散其兵。

    众将大怒,无不愤恨赵王。慕容麟欲取慕容宝以自代,故此阻战,并以亲兵劫持禁兵统领、北地王慕容精,逼其率禁军入宫,弑杀慕容宝。

    慕容精决意不从,以国家大义却之,慕容麟怒杀慕容精,又知城中诸将痛恨自己,遂出奔西山,往依丁零部众。

    诸将闻赵王杀北地王而逃,无不震骇。

    慕容宝恐慕容麟矫诏去夺慕容会之兵,割据龙城,便急召慕容隆及慕容农商议,欲弃中山,走保龙城。

    二王见赵王慕容麟反状已成,亦恐中山难保,于是同意。

    慕容宝遂与太子慕容策及高阳王慕容隆、辽西王慕容农等率城中余部万余军马,趁夜出城,往龙城投奔慕容会而去。

    拓跋珪闻慕容宝弃城而走,便欲趁夜入城。

    将军王建则以恐士兵乘夜盗取城中财宝为由劝阻,请于天明整军而入,拓跋珪从之。

    燕开封公慕容详闻皇帝弃城而走,欲往追之而不能及,于是回城自立为燕王,率本部军复关闭四门拒守。

    拓跋珪次日欲率众进城,却不料突发变故,一夜之间得失易位。又率兵强攻数日不果,遂使人临于城下劝降。

    城中军民皆相互提醒道:参合陂降卒五万余众,皆被索虏坑杀。我等抵抗这许多日月,若是开城降时,亦必死无葬身之地;便是今日抵死不降,既便来日城破,亦可苟延旬月之命,何必去自寻死路。

    于是誓死守城,并无一人愿降。

    事到如此,拓跋珪想起当日劝己杀俘者正是王建,今又阻谏趁夜入城,导致难取中山。越想越气,于是召来王建大骂,以唾其面,复引军强攻。

    五月,拓跋珪营中粮尽,只得撤围,到河间补充军粮。又遣使诏命东平公拓跋仪领军还屯钜鹿,不可久留邺城之地。

    东平公于是奉诏退军,屯于钜鹿。

    拓跋珪因出兵日久,以致后院起火。在围攻中山之时,国内贺兰部、纥邻部及纥奚部起兵叛乱,欲攻陷盛乐。幸亏左司马许谦率留守之兵多方设计固守,方得不失。

    许谦遣使南下告急,拓跋珪闻报大惊,急派庾岳率兵北返讨伐,激战月余,成功平叛,贺兰部、纥邻部远逃阴山。

    后燕隆安元年,慕容宝出奔蓟城,慕容详据中山自立为帝。

    清河王慕容会率二万大军迎燕帝于蓟城之南,慕容宝怪其不救中山,面有愤恨之色,于是分其兵一半,付于慕容农与慕容隆分别管领。又命尽徙蓟城府库军资,北赴龙城。

    魏将石河头引精骑一万来追,于夏谦泽追及慕容宝。

    慕容会整军与魏军大战,数次往来冲突,不分输赢胜败。

    正在这时,慕容农及慕容隆各引中山旧部千余骑杀至,冲入魏军阵中,满怀参合陂之仇,奋勇砍杀。石河头大败,被慕容农追击百余里,几乎全军覆没以归。

    燕军大胜,慕容隆遂对部将阳谬说道:我军在中山城时,积众数万,却因赵王慕容麟阻挡,皇帝复屡听其谗言,乃不得展某之志。今日之捷,却于事无补,能不令人遗恨!

    因慷慨流涕,愤恨不已。

    慕容会即败魏兵,矜狠滋甚,慕容隆屡番训责之。慕容会心中不满,于是阴谋作乱,慕容宝召慕容隆、慕容农计议,欲执而杀之,被慕容隆以其反状未显,且伤父子恩情谏阻。

    慕容会闻知此事,愈加恐惧,遂夜遣党徒数百人袭杀慕容隆于帐中。慕容农亦被重创而不能起,因假死方骗过杀手,逃得性命。

    慕容宝闻知大惊且痛,于是决心除灭慕容会,不复顾念父子之请。先以好言抚慰,令其参加庆功之宴,允诺在席间将以太子之位传之。

    慕容会大喜,不疑有计,次日果与会就坐,谈笑风声。

    酒过三巡,慕容宝以目示意禁军统领慕舆腾,暗下信号。慕舆腾会意,起身行酒,至慕容会座中之时,趁其端杯,拔肋下佩刀刺之。

    不料那慕容会极其油滑,见慕舆腾眼神有异,遂急起身避之,并以酒爵投掷。

    慕舆腾躲爵,钢刀砍偏,只削去慕容会一片头皮,鲜血淋漓,却未致命。慕容会狂叫逃出宴厅,急回本营,匆匆包扎伤口,便勒兵来攻其父。

    慕容宝甫见儿子逃走,便知不妙,急率数百骑逃出蓟城,直奔龙城而去。

    慕容会紧追不舍,直至龙城,顿兵城外,欲待攻打。龙城中将士见慕容会如此忤逆,不由纷纷大怒,均请令出战,慕容宝许之。众将倾城而出,大破慕容会之兵,慕容会败逃。

    侍御郎高云复引兵夜袭,慕容会复又大败,死里逃生,余部皆溃,被高云所收。

    慕容会无处可去,只得奔回中山,来见慕容详,诉说经过。

    慕容详闻听大怒,二话不说,直命人从座中执下,将慕容会一刀斩讫。虽道鲜卑不讲儒家忠义伦理,但似此忤逆犯上、弑父叛君之徒,亦为世人不耻,由此而可知也。

    高云获胜,归见燕主。慕容宝便封高云为将军,且收其为义子。

    高云乃高句丽王族支属,从此尽心事奉慕容宝,按下不提。

    范阳王慕容德镇守邺城,大败魏兵。

    适逢使节刘藻从秦王姚兴处归来,回报主公:秦王姚兴不念兄弟之情,不肯发兵。但秦国太史令高鲁派其外甥王景晖随臣以归,送来玉玺一纽,附图谶秘文在此,面呈殿下。

    慕容德令唤进殿,王景晖大礼参拜奏道:家父在长安偶获玉玺,匣中且有谶文,因正应着殿下,故使下臣前来奉献。

    慕容德大奇:你父怎知是应在某的身上?

    王景晖献其玺文:殿下请看谶文,上写“德者昌,无德者亡。德受天命,因柔而刚”,处处说着殿下名讳。长安近日又有歌谣,道是“大风蓬勃起尘埃,八井三刀突然来。四海鼎沸中山崩,惟有德人占三台”。乃谓殿下当于中山燕帝亡后,当继大位也。

    慕容德听罢,将信将疑

    部下文武却闻而大喜,公议道:今开封公慕容详在中山自立,魏军在冀州势力强盛,皇帝生死未卜。邺城乃燕国故都,正统所在,国不可一日无主,殿下又正应上天之意,何不便继大宝,以拯我燕国之危?

    慕容德再三推辞,不肯相从。

    适逢慕容达从龙城前来投奔,称说慕容宝尚存,众议乃止。

    不久,慕容宝诏命送达,任慕容德为丞相,兼领冀州牧,可秉承皇帝旨意,在南方自主行事。慕容德再拜而受,遂重赏王景晖,厚遣使归。

    自此慕容德手中便有传国玉玺,为此后建国为帝张本。

    再说慕容详自立为帝,放纵酒色,奢侈荒淫,杀戮王公以下五百余人,震动内外,无敢违逆者。中山城中饥荒,王公大臣饿死者数十人。

    慕容麟率丁零军进入中山,斩杀慕容详及亲党三百余人,亦自立为帝。

    因中山粮食缺乏,慕容麟离中山占领新市,与魏军战于义台大败,魏军遂入中山。

    慕容麟逃奔邺城,向慕容德说道:中山覆没,魏军定乘胜攻邺。邺城虽广积粮草,难以固守,且士气低落,不能复战。今趁魏军未合,皇叔宜聚军南渡,依附鲁阳王慕容和,占据滑台,招兵聚粮,伺机而动,乃上策也。魏军即使攻下中山,势必不会久留,不过驱赶人口抢掠财物以归。燕人不喜迁徙,自会发生变故,后我奋威还救,魏则内外受敌。皇叔彼时广示恩信,招集遗民,则可一举而取也。

    言犹未了,鲁王慕容和遣使寄书,也劝南迁。慕容德从之,遂于隆安二年率四万户众、二万七千乘车,从邺城迁移滑台。不料渡河之时陡遇大风,船只沉没。

    魏军将至,诸将恐惧,商议退守黎阳。

    孰料当晚一夜大风,河面浮冰冻合,军队遂趁夜渡河。次晨魏军来到,河面复又冰裂,不能得渡。慕容德大悦,便将黎阳津改为天桥津。

    大军到达滑台,景星现于尾箕,又在漳水得白玉,形状如玺。

    于是慕容德依例自称燕王,建立南燕,大赦境内,设置百官。任慕容麟为司空、兼领尚书令,慕容法为中军将军,慕舆拔为尚书左仆射,丁通为尚书右仆射。

    其后有人传言河间有麒麟出现,慕容麟认为祥瑞应在自己身上,遂秘密策划反叛,事泄而被赐死。当年夏天,魏将贺赖卢率军归附慕容德。

    镜头转换,按下慕容德,复说慕容宝。

    慕容宝从龙城南逃黎阳,派中黄门令赵思前往叫城,命守将慕容钟前来迎接。

    慕容钟却欲奉慕容德为主,遂擒赵思囚之,然后派人飞报慕容德。

    慕容德对群臣道:公等为国家大计,劝我摄政。我因国君逃亡,姑从公议,以抚众望。今国君既归,我将迎而谢罪,然后退位隐居,各位以为如何?

    黄门侍郎张华进言:凡争天下,无雄才不奋;兵马驰骋,岂懦夫能成大事!陛下若行妇人之仁,弃天授大业,威权一去,性命不保,何有退让之事哉!

    慕容德:孤谓古人逆取顺守,王道不足,故中途徘徊,其意不决。

    慕舆护于是奏请前去探问慕容宝虚实,慕容德允之。

    慕舆护遂领数百名勇士,随赵思北去,谋划杀死慕容宝,以绝慕容德让位之念。

    不料慕容宝却是滑溜得紧,又有前番亲子谋反教训,既见赵思出而不归,复闻慕容德称王,于是提前北逃。慕舆护到黎阳未见慕容宝,即押赵思以归。

    慕容德因赵思熟习典制掌故,准备加以重用。

    赵思说道:当年关羽被曹操所擒,犹不忘刘备恩德。赵思死而后生,但蒙国家恩宠,犬马尚有报恩之心,何况人乎!请许我回,以明臣节。

    慕容德固留,赵思怒道:周室衰微,晋郑辅佐;汉有七国之难,赖梁孝王扶持。殿下亲为皇叔,贵为三公,不能率公卿匡扶王室,却望王室倾覆而为司马伦之事。赵思虽不能效申包胥哭于秦廷,却慕君宾不活于王莽称帝之时也。

    慕容德大怒,遂杀赵思。

    镜头闪回,燕帝慕容宝初到黎阳之时。

    黎阳长史李辩劝刺史慕容和接纳慕容宝,慕容和欲奉慕容德为主,于是不听。

    后闻慕容德称帝,李辩惧计谋泄露获罪,遂暗地勾结晋军至管城,望慕容德率军亲征,自己在后作乱。但慕容德不来,李辩更加不安,乃遣使至建康,愿举黎阳城降晋。

    东晋朝廷乃受李辩之降,使南阳太守闾丘羡、宁朔将军邓启方,率领二万军队来攻南燕,驻军管城。慕容德派中军将军慕容法、抚军将军慕容和等人抵抗,晋军大败而归。

    慕容德却因慕容法未穷追晋军而怒,杀其抚军司马靳瑰,以为惩戒。

    李辩又劝慕容和谋反,慕容和不听,李辩遂杀慕容和,以滑台投降北魏。

    当初苻登弟苻广率部向慕容德投降,慕容德任为冠军将军,安置于乞活堡。此时荧惑停于井宿,人云前秦将会复兴,苻广于是自称秦王,并击败慕容德将领慕容钟。

    慕容德初定滑台,地不足十城,军队不过数万,至慕容钟大败,反覆者大多归附苻广。慕容德留慕容和守滑台,亲率军讨伐击杀苻广,今闻慕容和被李辩所杀,因燕军将士家人皆在滑台城内,便欲亲自率兵攻打滑台,以救众将家眷。

    慕容德聚将派兵,将欲发兵攻城。

    从事韩范出班谏道:今魏军已经进城,占据国都为资,客主之势颠倒,人情已经改变,不能攻也。陛下宜首先占据一方,作为关中基地,然后积蓄力量以攻,乃为上策。

    慕容德从之,停止攻城,再议略定中原之计,众将议论纷纷,不能定止。

    便在此时,滑台城中忽然兵变,右卫将军慕容云杀了李辩,率领将士二万多家属冲出滑台城,来投慕容德大营。

    闪回结束,三军欢庆。

    慕容德大宴文武庆功,与众臣议道:“苻广虽被平定,但我军进退两难,进有强敌,退无安身之地,诸位有何良策?

    谋士张华进言:彭城有山川阻隔,是楚国旧都,地形险要,人口众多,可以攻占其地,以为发展之基。

    慕容钟、慕舆护、封逞、韩稳等诸将不从,则力劝慕容德攻打滑台。

    谋臣尚书令潘聪出班奏道:众谓皆非确论,不可取也。滑台四通八达,无险可守,更非帝王久居之地。北与强魏相通,西与盛秦接连,此二国皆非高枕无忧,可以待其自生自灭者。彭城地广人稀,地平无险,又是东晋旧镇,四面受敌,昔项王因而困之。且近江淮,水路通达,秋夏大雨,千里泽国。水战乃我国之短,却是东晋之长,我即使下之以为都城,亦非长久之计也。依臣之计,青、齐号称东秦,方圆二千余里,人口超十万户,四面险要,背靠大海,可谓用武之地。三蛮豪杰立志以待,谁不想得遇圣主建立功业?广固城建于曹嶷,山川险峻,足为帝王之都。陛下宜遣能言善辩者速去游说,然后以大军继之。其郡守避闾浑昔负朝廷恩德,今定会翻然悔悟,若仍不归顺,大军到达之时,自然土崩瓦解。陛下占据广固以后,闭关而养精蓄锐,伺机而动,则如两汉占据关中、河内,永为万世之基也。

    慕容德听罢众议,皆似有理,遂犹豫不决。因闻沙门郎公素通观察天象变化,精研预测吉凶之术,于是亲自前去拜访,请为指点迷津。

    郎公说道:某观此三策,潘尚书所言可谓兴邦之术。今年初长星现于奎娄之间,进扫虚危,而虚、危二宿对应齐地,是除旧布新之象。陛下宜先平定鲁地,巡抚琅邪,待秋风当令,向北至齐,此天道也。

    慕容德闻言大悦,遂引军向南。兖州北部各县皆望风投降,慕容德设置官吏抚之。

    因访问父老,军无抢掠,百姓皆以牛洒犒劳慕容德军,络绎不绝。慕容德引军至于广固,派人劝降齐郡太守避闾浑。避闾浑不听,固守迎战。(本集完)

第五十三集 金刀归宗

    齐国故地,兖州鄙野。

    慕容德劝降不成,便即动武。遂派慕容钟率二万步骑前往攻打齐郡,大败避闾浑军。

    燕军大胜,进据琅邪。徐、兖两州十多万人归附,从琅邪而北,有四万多人前来迎接。慕容德挥军前进攻打莒城,守将任安不敢抵敌,弃城逃跑。

    慕容德入据莒城,使潘聪镇守,乃引大军来攻广固,并亲撰檄文,传发到青州各郡,说欲吊民伐罪之义。

    避闾浑闻说慕容德军将要亲来,遂欲坚壁清野,将城外八千多户迁进广固以自守。

    各郡接到檄文后,争向慕容德投降。避闾浑恐惧至极,遂弃广固城,带妻子投奔北魏。慕容德率领燕军遂入广固,并派射声校尉刘纲追赶,在莒城诛杀避闾浑。

    由此慕容德占据青州,欲以广固为基,扫平齐鲁之地,复兴燕国大业。

    镜头转换,按下齐鲁,复说凉州。

    凉王吕光因西秦主乞伏乾归数度反复,遂亲率军出征,联合吕延、吕纂举兵伐之。西秦群臣闻讯大惧,皆奏请东走成纪,以避凉王兵锋。

    乞伏乾归不从众议,慨然说道:夫军之胜败在于巧拙,不在众寡。今吕光虽然兵众,而无法度,其弟吕延、吕纂皆是勇而无谋之辈,不足惧也。其精兵尽在吕延手中,若我将吕延击败,则吕光走投无路矣。

    于是不走,安排拒敌之策。

    吕光引军长驱直入,遣其弟太原公吕纂攻打金城,天水公吕延攻打临洮、武始、河关,一路势如破竹,尽皆克之。

    乞伏乾归引大军伏于河关城外,复使部兵扮成百姓,进城哄骗吕延兵众:伏乞乾归闻将军兵到,其部众尽皆溃散,已奔成纪去矣!

    部将以此言回报,吕延信以为真,欲将轻骑前往逐之。

    司马耿稚劝谏:乞伏乾归勇略过人,岂肯望风自溃?且来告密者视高色动,殆必有诈。公宜整阵而前,使步骑相属,俟诸军毕进,然后击之,则无不克。

    吕延说道:此事是实,公何必多疑如此?

    于是引五百轻骑前往追之,与乞伏乾归伏兵在河关城外相遇。

    乞伏乾归纵马挥刀而进,与吕延两下交锋,战不数合,吕延不敌,欲走无路。乞伏乾归大喝一声,将吕延斩于马下,余众尽皆溃散。

    吕光闻报吕延战死,引兵走还姑臧不出。追问败因,不由迁怒于副将沮渠罗仇。

    字幕:沮渠罗仇,张掖卢水胡人,匈奴沮渠王之后,世为部帅,被凉王吕光拜为尚书。

    因见吕延中伏身死,三河太守沮渠罗弼对兄长罗仇说道:主上吕光荒耄,听信谗言,军败弟死,正其猜忌智勇将佐之时。吕延轻敌自陷,我兄弟必不被吕光见容,迁怒我等。

    沮渠罗仇:如此怎好?

    沮渠罗弼:不如趁此勒兵以向西平,出出苕灌,奋臂一呼,则凉州不足平定也。

    沮渠罗仇:我家世以忠孝著于西土,宁使人负我,我不忍负于人。

    于是不从其弟之言。已而吕光果然听信谄言,迁怒于罗仇,将其兄弟一并斩杀。沮渠罗仇兄子名唤沮渠蒙逊,雄杰而有策略,扶两位伯父灵柩以归,有族人万余人送葬。

    沮渠蒙逊哭谓族人:凉王无道,多杀无辜。今我二位伯父无罪而见诛,情何以堪!某欲与诸公雪我伯父之耻,兼复祖宗之业,尔谓何如?

    众族人闻而大哗,皆愿听从。

    沮渠蒙逊遂与诸部落结盟起兵,聚族众二万余人,攻克后凉临松郡,屯据金山。其兄沮渠男成听到蒙逊起兵,也聚数千人屯扎乐涫,进攻建康郡。

    于是推举郡守段业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年号为神玺,以张掖为国都,史称北凉。沮渠男成被段业命为辅国将军,委以军国重任。

    沮渠蒙逊闻知,亦率众投归段业,被委以镇西将军。

    段业曾在后凉时任著作郎、尚书,博涉经史,本有异志,故此乘乱拥众自立。隆安三年,段业即凉王位,改元天玺,以沮渠蒙逊为尚书左丞。

    隆安五年四月,段业忌惮沮渠蒙逊武勇谋略,免其张掖太守之职,由门下侍郎马权取代。沮渠蒙逊不满,再次起兵,先用计除掉马权,又施计使段业错杀其兄。

    辅国将军沮渠男成复又利用此错案进行鼓动,群臣愤泣。

    沮渠蒙逊至氐池迅速聚兵万余,北凉镇军将军臧莫孩率部来投,羌、胡也起兵拥戴。蒙逊适时率军直达张掖,置段业于众叛亲离之下杀之。

    段业既死,尚书右丞梁中庸等推举沮渠蒙逊就任凉州牧、张掖公,改元永安,后改称凉王,史书亦称北凉。

    北凉初建,处在后凉、南凉、西凉四面强邻压境之中,形势险恶。

    为巩固政权,沮渠蒙逊重用汉族人士治国,整顿内政。首先轻徭薄赋,令民专功南亩,同时放宽刑罚,赈恤灾荒,检查失政,严督官司吏,劝课农桑,以期明设科条务尽地利。其次聚贤纳士,凡有治国用兵才能者,不拘其民族身世,均予擢任重用。不因小过害贤,不因降将不用。敌国降将如杨统、张穆、焦郎、文支等,也参掌枢要,专镇一方。

    蒙逊执政,提倡儒学,对凉州旧臣有才望者咸加礼用。敦煌人阚骃博通经传,聪明过人,沮渠蒙逊拜其为秘书、考课郎中,令点校经籍,刊定诸子三千余卷,加奉车都尉。

    敦煌人刘昞曾在西凉李嵩时为儒林祭酒,从事郎中,沮渠蒙逊拜其为秘书郎,专管注记,在京城建造陆沉观,供其居之,学生数百,月致羊酒。

    其后更拜敦煌人宋繇为尚书吏部郎中,委以重任。还有张湛、索敝、阴兴、宗钦、程骏、程弘等大批著名学者,云集张掖,都给予殊荣,使各得展其长。

    永安三年,北凉经过生聚教训,国富兵强,府库充盈。沮渠蒙逊遂厉兵秣马,派军四出,对外进取,连战连胜,扼制西凉吕光不敢向东争地。

    又经八年休养生息,挥师南向,到永安十一年,一战而击溃南凉主力。

    南凉国主秃发褥檀在凉州立脚不住,只得引领部众撤往乐都,以避北凉兵锋。从此北凉大盛,囊括姑臧在内,枹罕以西至酒泉以东,大半个河西走廊广阔地域。

    永安十二年,北凉国移都姑臧城。

    沮渠蒙逊听从群臣所请,正式传檄天下,宣布即立河西王大位。

    称王之后,又从西秦手中夺回河湟郡,继而乘战胜余威平灭西凉。西域三十六国由此皆遣使朝贡,奉北凉为宗主之国。

    承玄三年,北凉终于完成河西走廊统一,疆土东接金城,西包敦煌,势力所及达于葱岭。玄始年中,沮渠蒙逊大兴佛教,厚礼延请天竺高僧昙无谶,到姑臧传授佛学并译经。

    昙无谶不负河西王重望,先后与河西沙门惠嵩、道朗等合作,译出《大般涅架经》三十六卷,《六等大集经》二十九卷,共十四部佛经,传于后世。

    除了翻译佛经,沮渠蒙逊还先后命人开凿天梯山石窟、文殊山石窟,马蹄寺石窟部分洞窟,金塔寺石窟,以及敦煌莫高窟等部分石窟,皆成为河西文化瑰宝,永不磨灭。

    镜头转换,由此按下北凉,复说西凉之事。

    凉王吕光晚年昏愦,以致后凉朝政大乱,境内各族叛乱,国事颓败。

    太常郭黁善于天文数术,深得国人信重。会当荧惑星守井宿,便谓仆射王详:荧惑星守于井宿,凉州分野将有大兵乱起。今国主吕光年老,太子暗弱,太原公吕纂凶暴,一旦主上晏驾,祸乱定会发生。我两人长期居于朝廷要职,太原公一直咬牙切齿痛恨,彼时我等定会成为其欲诛杀首要对象。公谓奈何?

    王详: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太常公既虑及此,则必有保身之策,某洗耳恭听。

    郭黁:今观国中诸部,是属田胡部落首领王乞基力量最强,都城姑臧东苑、西苑之人多为其旧属部众。某欲与公共举大事,推王乞基为首,则两苑之人必皆为我所有。公谓如何?

    王详服其善断,于是从之,二人计议已定。

    郭黁于是率二苑之众夜烧洪范门,使王洋为内应。不料事泄,王祥被杀,郭黁连夜逃出京城,遂据东苑以叛。

    民众视郭黁反凉乃是圣人举事,相信必能成功,群起响应。

    凉王吕光召太原公吕纂讨伐郭黁,两军战于白行,吕纂战败。吕纂又与西安太守石元良共击郭黁,郭黁兵败,投奔西秦。

    吕纂部下司马杨统欲图谋反,举其从兄杨桓为主,杨桓怒而不从,杨统遂归降郭黁。

    凉州人张捷、宋生等招集戎夏各族部落,迎接郭黁进入休屠城。三人经过商议,共推后凉将军杨轨为盟主,与其一同起兵,对付吕光。

    杨轨恐事不成,心存犹豫。郭黁闻知,亲修书信,遣使前往劝说:此番起兵,大事必成,将军休要犹豫,错过天赐良机。我观星相,吕光、吕统之命应尽于一时,前后不差三五日耳。凉州谦光殿,后当有索头鲜卑居之。

    将军程肇劝阻杨轨:明公休听郭黁蛊惑。焉有弃龙头而随蛇尾者?绝非上策。

    杨轨不听,遂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率领步骑二万,向北增援郭黁。将要抵达姑臧,后军来报:太原公吕纂引军来攻,将军早作防备。

    杨轨闻报大惊:常山公吕弘镇守张掖,若与吕纂合兵,则难取胜矣。

    遂联手秃发乌孤一起阻击吕纂,不料反被吕纂大败。

    杨轨只得率引残部逃走,投奔王乞基。

    郭黁闻说杨轨失败,便降西秦,西秦国主乞伏乾归任命其为建忠将军、散骑常侍。其后乞伏乾归被其兄子刺杀身亡,郭黁又归附秦主姚兴。

    忽有一日,郭黁夜观星相,以为灭姚秦者乃为东晋,遂携妻子南奔,便为追兵所杀。

    画外音:郭黁虽观星如神,但因其生性固执,士族不附,终至屡战屡败。却又朝秦暮楚毫无主见,先投乞伏乾归,后降姚兴,皆是有始无终。郭黁占算他人每有奇验,却算不出自己休咎兴亡,则不如其本家前辈郭璞多矣。

    按下郭黁败亡,复说凉州牧杨轨。

    杨轨兵败投奔王乞基,引兵驻扎廉川,招收华夷居民,人数复至万余之众。

    王乞基对杨轨说道:秃发氏才高兵强,且是我故主,不如归顺。

    杨轨从之,于是遣使去向西平王秃发乌孤请降。然而使者发出未久,陡逢羌族首领梁饥率领族人来攻。杨轨大败,向西逃奔,进占乙弗鲜卑之地。

    秃发乌孤接见杨轨使者,忽闻杨轨已败,遂对群臣说道:杨轨、王乞基向我归附,今被羌人所败,寡人有愧,公等宜前往救之。

    刚说至此,守门将来报:梁饥大败杨轨,乘胜进攻西平。西平太守郭幸欲举城投降,被本城豪杰田玄明擒杀;田玄明据城以抗梁饥,送子到此为质,请求大王发兵去救。

    秃发乌孤便问群臣:我欲去解救西平,公等以为如何?

    群臣皆道:梁饥兵马强壮,羌人悍勇善战,大王需要三思。

    左司马赵振奏道:依臣愚见,此乃天赐之机也。今杨轨新败,凉国吕氏家族正盛,洪池以北再无我分。大王若欲治理天下,洪池岭以南五郡,则可夺取。一旦让羌人占领西平,汉夷震动,我亦危矣。

    秃发乌孤大悦,击案说道:卿言正合孤意。梁饥若得西平,非我所能制也。诸公皆惧梁饥之勇,但其号令不齐,易击败之。

    于是进军攻击,大败梁饥,逼其败退龙支堡。

    秃发乌孤复率得胜之兵进克龙支堡,梁饥单人匹马逃奔浇河。

    乌孤由此俘杀敌军数万,命田玄明为西平内史。乐都、湟河、浇河太守闻此,献城投降。从此洪池岭以南羌胡部落,皆归附于秃发乌孤。

    镜头转换,按下西凉,复说北魏。

    晋太元十四年,鲜卑北魏王拓跋珪大败匈奴,获马三十万匹,羊四百万头。匈奴单于及诸部大人家属共五千人全被处死,剩余部众一律发配到黄河河曲,强迫改作农民。

    铁弗部匈奴王刘卫辰因内讧而被部下杀死,代来城陷入北魏之手。

    刘卫辰第三子汉名刘屈孑,当时只有十一岁,被护卫簇拥奔逃,投奔薛干部落。

    薛干部帅为讨好拓跋珪,将其押解北魏,途中经旧部拼死相救,刘屈孑幸免于难。

    刘屈孑因谓匈奴人乃是夏朝灭亡后北上遗民,由此自视为夏人后裔,改名赫连勃勃,称为“撑犁孤涂单于”。撑犁谓天,孤涂谓子,单于谓广大之意,故谓“广大天子”。

    按下北魏,再说西凉。

    后凉龙飞五年正月,秃发乌孤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大赦境内罪犯,改年号为太初,建立南凉。

    继而便在广武兴兵,攻克金城。

    吕光派将军窦苟攻打南凉,在街亭交战,秃发乌孤大败窦苟。后凉乐都、湟河、浇河三郡投降,岭南羌胡数万部落前来归附,杨轨、王乞基率领数千户亦来投奔。

    太初二年十月,后凉建武将军李鸾献出兴城,向秃发乌孤投降。同年十二月,秃发乌孤改称武威王。三年正月,秃发乌孤从西平迁至乐都,大封功臣。

    遂下诏命:拜秃发利鹿孤为骠骑大将军、西平公,镇守安夷;秃发傉檀为车骑大将军、广武公,镇守西平;以杨轨为宾客,设立聚贤馆,招徕四方豪杰。

    檄文发出,金石生、时连珍、阴训、郭幸、杨统、杨贞、卫殷、麹丞明、郭黄、郭奋、史暠、鹿嵩、梁昶、韩疋、张昶、郭韶、金树、薛翘、赵振、王忠、赵晁、苏霸等或为中原名士,或为秦雍豪门大族,皆来投奔。

    秃发乌孤来者不拒,皆都予以重用,或在朝内处于显赫之位,或在外统治署理郡县。设立官府,任用官吏,皆谓合宜。

    于是大聚群臣,对众说道:陇西不过区区数郡,只因战乱频仍,竟然分裂成十多处诸侯割据。乞伏乾归在河南发号施令,段业在张掖恃众横行,吕氏苟延残喘,占据姑臧。我凭借父兄所遗功业,意欲平定西夏,一统陇右;兼并弱小之国,攻打愚暗之邦。尔等众卿与孤分剖一番,此三处应先打哪一处?

    杨统进言:乞伏乾归本是大王部属,今虽割据自立,终必归附。段业儒生,并无治国才干,权臣独断专行,政不由己,若千里以袭,粮草不继;且其与我友好,共担患难,若乘危攻之,恐非义举。吕光衰老,太子吕超年幼无知,二子吕纂、吕弘虽有文武之才,但互相猜忌。若大王率兵击之,其必临阵败逃。臣谓宜派车骑将军镇守浩亹,镇北将军占据廉川,乘敌空虚轮流出击,多方袭扰,使吕纂疲于奔命,其民不能安心农耕。兼弱攻暗,即在此举,不出两年,即可坐定姑臧。姑臧既下,其余二寇不待攻打,自然归附。

    秃发乌孤:此论大妙!

    于是暗中布置军马,意欲吞并三郡。

    三年五月,后凉太子吕绍、太原公吕纂率军讨伐北凉,北凉王段业向秃发乌孤求救。

    秃发乌孤派遣其弟骠骑大将军秃发利鹿孤为帅,与杨轨前去救援。吕纂闻南凉大军来救北凉,大惧不战,放火焚烧氐池、张掖谷麦而回。

    六月,秃发乌孤任命秃发利鹿孤为凉州牧,镇守西平,召回车骑大将军秃发傉檀,入朝处理国家大事。

    八月,秃发乌孤醉酒,骑马奔驰,从马上摔下伤折肋骨。

    众侍卫大惊,急救回宫。秃发乌孤手拍床榻笑道:孤聊发少年之狂,致有此失,虽死无憾,只气不过者,徒使吕光父子笑耳。

    不久病笃,遂召群臣至榻前,嘱以后事:今各方祸难未平,我国处于四战之地,诸公宜立年长者为君,休负我嘱。

    言毕嗑然长逝。秃发乌孤在位三年,死后众上谥号武王,庙号烈祖。

    众臣依其遗嘱,拥立秃发利鹿孤继位。

    同年十二月。后凉主吕光病重,传位于太子吕绍,自称太上皇。

    画外音:自有皇帝以来,此乃我国首位称太上皇者,始开历史先河。汉高祖称其父刘太公为太上皇,却未曾实居皇位;晋赵王司马伦称惠帝司马衷为太上皇,长辈尊幼,乃违其实。唯有吕光自动传位于亲子,名符其实。

    不久吕光病笃,自知不起,于是召集诸子于病榻之前,对太子吕绍嘱道:吾疾病唯增,恐将不济。今有三寇窥窬,迭伺国隙。我寿终以后,可使吕纂统六军,吕弘管朝政,汝宜恭己无为,委重二兄,庶可以济。若内相猜贰,衅起萧墙,则晋、赵之变旦夕至矣。

    吕绍叩拜领命。

    吕光又对吕纂、吕弘二子嘱道:永业才非拨乱,直以正嫡有常,猥居元首。今外有强寇,人心未宁,汝兄弟缉穆,则贻厥万世。若内自相图,则祸不旋踵。

    二人叩头言道:儿臣绝不敢怀有二意,请父皇放心!

    吕光嘱托已罢,长叹一声去世,时年六十三岁。庙号太祖,谥号懿武皇帝,葬于高陵。是年为北魏天兴元年,拓跋珪迁都平城。

    镜头转换,按下陇西,复说齐鲁。

    东晋隆安二年,燕范阳王慕容德进入山东青州,击败周围各方势力,遂在广固称帝,国号大燕,史称南燕。

    南燕虽然仅据一州之地,民不过百万,但军事实力甚强,拥兵三十余万,战车万乘。

    慕容德称帝时已六十三岁,行将老朽。前因诸子皆被苻坚所杀,其后便无子嗣,甚至嫡亲子侄亦无。无人承嗣,慕容德为此痛苦无状。

    正在此时,把守宫门禁卫统领来报:门外有一少年,自称是北海王慕容纳之子,陛下嫡亲侄儿,名唤慕容超,自长安前来相投。

    慕容德闻报,这一喜非同小可,便如从天下掉下一个金元宝一般,急令进宫相见。

    镜头闪回,叙述慕容超来历。

    晋太和五年,前秦苻坚攻破邺城,平灭前燕,命慕容纳为广武太守。其后数年,慕容纳辞去官职,在张掖居住。

    太元八年,慕容德随秦王苻坚南征,留下诸子及随身所佩金刀,拜托兄长慕容纳照顾,然后离开长安南下。

    慕容垂在山东起兵建立后燕时,前秦张掖太守苻昌闻知慕容纳及慕容德诸子居于张掖,遂令全部抓捕,并加诛杀。

    慕容纳母亲公孙氏因为年老得以免死,慕容纳妻段氏正在怀孕,亦因秦律不许杀孕妇未予处决,囚禁在郡狱。

    监狱掾吏呼延平原是慕容德手下小吏,曾犯死罪被慕容德赦免,故此怀恩欲报。于是得趁其便之时,呼延平偷放段氏出狱,并带公孙氏及段氏逃到羌人居住之地。

    段氏便在河西生下一子,取名慕容超。

    慕容超十岁之时,祖母公孙氏去世,临终前把金刀传给其孙,并道:此刀是汝叔父慕容德所留,日后儿若有幸东归,可执此刀去见汝叔,其必认之。

    言罢即死。呼延平又带慕容超母子,投奔后凉国主吕光。

    到吕隆统治后凉之时,向后秦皇帝姚兴投降,慕容超母子又随后凉百姓被迁往长安。

    此时呼延平已死,慕容超母常捧宝刀而泣,对儿子说道:我母子得以保全性命,皆赖呼延氏出力。呼延平现在虽死,我欲为你娶其女,以报答呼延家厚恩,不知你可愿意?

    慕容超跪地大哭,遂娶呼延平女为妻。

    慕容超因诸位叔父都在关东立国,担心被姚兴诛杀,于是在街上装疯行乞。秦人尽皆鄙视,只有皇弟姚绍见后惊异,便劝姚兴赐以侯爵,用以牵制诸燕之国。

    姚兴召见慕容超,与其交谈,观其才能。慕容超依旧装疯,前言不搭后语。

    姚兴鄙视道:我闻谚云“妍皮不裹痴骨”。今观此子,空自生就一副好皮囊,此语实乃荒诞之言。

    遂不赐爵,释而不问。于是慕容超能够来去自由,无人监管。因闻叔父慕容德在山东广固称帝,慕容超于是不告母妻,寻隙持金刀出城,往东而去。

    路上行了半月,终于到达广固,得见叔父。

    慕容超出示金刀,将祖母临终之语皆对叔父说之。慕容德抚摸金刀,悲痛号哭,认下慕容超,并问其家中情况,方知尚有寡嫂与侄妻留在长安,家族中再无他人。

    慕容德以善言相抚:待我诸事已定,便遣使至长安,接你家人前来团聚。

    慕容超拜倒:多谢叔父大人。

    慕容德遂封其为北海王,并授任开府,设置佐吏。因欲令慕容超继嗣己位,遂于万春门里给其建造宅第,密使人整日观察其言行品德。

    慕容超领会叔父意思,在家时极意奉事慕容德,在外则谦恭待士,于是内外夸赞。

    不久以后,慕容超遂被立为太子。

    镜头转换,按下南燕,又说北魏。

    皇始三年六月,拓跋珪正式裁定国号为魏,迁都平城,营建宫殿、宗庙、社稷。同年十二月二日改元天兴,即皇帝位。

    天兴三年五月,拓跋珪派贺狄干为使,向后秦献马千匹,并请结为婚姻。

    其时拓跋珪已立慕容氏为皇后,故此后秦主姚兴拒绝,并扣留贺狄干。

    魏军于是攻击后秦高平公没弈干、属部黜弗及素古延,两国由此结隙。

    天兴五年,拓跋珪阅兵,命并州各郡送谷物到平阳郡乾壁储存,以防备秦军进攻。魏平阳太守贰尘进攻秦河东之地,震动长安,致关中各城昼闭城门。

    后秦主姚兴大怒,便派大军进攻北魏,攻陷乾壁。

    拓跋珪派毗陵王拓跋顺及豫州刺史长孙肥为前锋迎击,自率大军在后。

    魏军进至永安,秦将姚平退守柴壁。拓跋珪率军围困,姚兴率军来救,并据天渡运粮给姚平。拓跋珪闻秦帝亲来求援,遂令增厚包围,另听安同所言,筑浮桥渡过汾河,并在西岸筑长围拒秦军,诱引秦军走汾东蒙坑,设伏以待。

    姚兴军入蒙坑,遭伏大败而回。

    拓跋珪又派兵各据险要,阻止秦军接近柴壁。

    至十月,姚平粮尽突围失败,走投无路,率部投水自杀。拓跋珪派擅游者下水打捞,生擒狄伯支等四十余名后秦官员,二万士兵亦束手就擒。

    姚兴无力救援,多次派人请和,拓跋珪不准,反要进攻蒲阪。

    秦将姚绪坚守不战,魏主屡攻不下。其后拓跋珪闻柔然汗国要发兵攻魏,乃被迫撤兵北还。秦主姚兴见魏军撤兵,亦班师还归长安。

    此时慕容宝在龙城困守,不知中原情况,遂遣鸿胪卿鲁遽持节南下,往广固册封慕容德为丞相,领冀州牧,封南夏公;一面在国内大阅兵马,仍欲规复中原。

    慕容德此时已为天子,自然不受慕容宝之封;但对于恢复中原之志,毕竟协力同心。

    时闻魏主拓跋珪引兵北归,慕容德便命侍郎李延向慕容宝报闻:魏军已返,中原空虚,正好及时收复。陛下自北向南征伐,我便自南向北进军,与陛下共图河北之地。

    慕容宝大喜,即拟南行。

    辽西王慕容农与长乐王慕容盛皆进谏道:今我方才北迁,兵疲力弱,魏新得志,未可与争,不如养兵观隙,更俟他年。

    抚军将军慕舆腾抗言道:寇虏已返,我师大集,正宜乘机进取。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惟当独决圣虑,不应广采异同,阻挠大计。

    慕容宝闻言,奋袂言道:我计决矣,敢谏者斩!

    遂留慕容盛居守龙城,命慕舆腾为前军大司马,慕容农为中军,自为后军,统率步骑三万,自龙城依次出发,南屯乙连。

    时有高阳王慕容隆旧部长上大人段速骨,因部众惧惮征役,于是率众作乱,逼立慕容隆之子慕容崇为主。

    慕容宝闻知,急投慕容农大营,并召慕舆腾回兵,告之段速骨造反。

    二将未信,部下营兵亦因参合陂大败阴影未散,皆惧出征,哄然四散奔溃。

    慕容宝大惧,与慕容农奔还龙城,令慕舆腾留于城外平乱。

    尚书兰汗见慕容宝日益势衰,于是也趁机阴谋造反,暗地使人与段速骨通谋;先自引领本部兵移营至龙城之东十里屯扎,以待段速骨起事。

    段速骨见慕容宝奔回龙城,将大军皆留于城外,于是聚众而起,杀死乐浪威王慕容宙、中牟熙公段谊,及一众宗室亲王。

    慕容宝回龙城聚集禁军,再与司空慕容农率兵出城,回击兵变大营,讨伐段速骨等造反兵将。未料慕容农手下士兵不欲内战,皆丢弃武器逃走,慕舆腾大营亦陷于溃乱。

    多亏太子长乐王慕容盛赶忙出城迎接,慕容宝与慕容农才得免一死。

    当时龙城之内留守兵力极少,慕容盛便令将附近居民迁到城中,共选壮勇万人,令登上城墙抵御叛军。

    段速骨同谋者只有一百多人,余众皆被胁迫而来,丝毫没有斗志,不肯用命攻城。

    三月初二日,段速骨即将发起进攻。兰汗命心腹潜入城中,劝诱慕容农出降。

    慕容农亦恐城池难守,当夜私自出城,往投段速骨大营,以己身为质,希望劝其停止攻城,归顺朝廷。段速骨喝令拿下,监于中营,至此慕容农后悔不迭。

    次日清晨,段速骨带兵攻城,战死数百人,城不能下。

    段速骨令将辽西王慕容农挟持出营,环绕城池循游一周,以示城上诸军。

    城中兵本仗慕容农威仪拼死而战,忽见其已落入叛军之手,无不惊愕丧气,四散溃逃。

    段速骨遂引军进入龙城,放纵部下烧杀抢掠,城中死尸横陈遍地。慕容宝、慕容盛与慕舆腾等一班文武,骑马出城,向南逃走。

    段速骨引军入城,令将慕容农幽禁在殿内,不知是放是杀,遂问于诸将。

    长上大人阿交罗向段速骨献计:高阳王慕容崇年小体弱,不能服众,不如另立慕容农为首,必得鲜卑部族拥戴,故旧部众效命。

    段速骨以为妙策,立即从之,于是议立慕容农为帝。

    慕容崇亲信鬷让、出力犍等时在殿角,闻知此信大惊,遂趁夜杀死阿交罗与慕容农。

    鬷让、出力犍未及逃走,段速骨已知事变,亲引甲士而至,立杀鬷让等人。

    兰汗引大军于龙城之东,闻说段速骨杀了慕容农,不由大恨,遂引军前来骗开城门,将段速骨连同党羽全部诛杀。然后废黜慕容崇,奉立太子慕容策代行皇帝权力。

    字幕:尚书兰汗,故燕皇帝慕容垂舅父,慕容楷与慕容盛岳父。兄弟四人,分别名为兰建、兰堤、兰汗、兰加难;兰汗生有三子,长曰兰穆、次名兰和、三唤兰扬。

    因其本为先皇慕容垂亲舅,又是太子慕容盛妇翁,偏又起歹心,与段速骨等通谋,故使段速骨等有恃无恐,方才酿此大乱。

    当兰汗诛杀段速干及其同党之时,长乐王慕容盛等已从慕容宝逾城而走,同至蓟城。

    于是兰汗遣使前往蓟城,诉说龙城叛乱已定,乱首段速骨被诛,迎请太子还朝。慕容宝览疏大喜,即欲北还龙城。

    慕容盛谏道:兰汗忠诈尚未可知,今陛下若单骑往赴,倘兰汗蓄有异志,则悔不可追。不如南就范阳王慕容德,合众还取冀州。便使不捷,亦可收集南方余众,徐归龙城。

    慕容宝乃依其计,从间道往趋邺城,南至黎阳,派赵思召北地王慕容钟迎驾。

    其后却闻樵夫之言,谓慕容德即已僭号称帝。慕容宝料知不为所容,复又转身北去。遂遣慕容盛与慕舆腾收兵冀州,行至钜鹿。

    时因魏主北还,河北无主,本地豪杰俱欲起兵奉慕容宝为主,约期会集。

    慕容宝闻说兰汗祀燕宗庙,举动近理,便欲北还龙城,不肯再留冀州。于是便召慕容盛速还,即日启行。

    北赵豪杰闻而丧气,复又作鸟兽散,环垒自守。

    慕容宝北行至于建安,世子慕容盛持重,又劝慕容宝缓归,确侦兰汗情状,再定行止。慕容宝乃遣冗从仆射李旱往见兰汗,自在石城候信。

    兰汗遂遣左将军苏超至石城迎慕容宝,极陈自己忠诚保国之心。

    慕容宝信为真言,不待李旱返报,遂自石城出发。慕容盛涕泣固谏,慕容宝仍是不从,但留慕容盛引领三军在后徐行。

    慕容盛与将军张真等下道避匿,不肯遽赴龙城。

    慕容宝匆匆急返,抵达索莫汗陉,去龙城只四十里,遗使往龙城通知兰汗,命来迎驾。城中诸将闻燕主复归,无不大喜。

    兰汗此时却又惶惧至甚,便欲亲自出城迎驾谢罪,众兄弟同声谏阻。兰汗因遣弟加难率五百骑出迎,又令兄兰提闭门止仗,禁人出入。

    城中将士皆知兰汗又有变故,但已无法挽回。

    兰加难驰至陉北,与慕容宝相见,拜谒甚恭。慕容宝即令护驾,昂然进行。

    颍阴公余崇见兰加难举止情状有异,密谏慕容宝:臣观兰加难形色不定,必有异谋,陛下宜留待三思,奈何径往?

    慕容宝并不在意,连说无妨。

    又行十余里,兰加难忽然止住众军,喝道:骑士安在?与我执拿余崇!

    余崇闻言大惊,因无兵器,只得徒手格斗。毕竟寡不敌众,终为所缚,兰加难便令当即斩首。慕容宝至此悔已无及,但无力抗拒,只好随兰加难同入龙城。(本集完)

第五十四集 燕宫惊变

    飞鸟入网,虎投樊笼。

    回到龙城,兰加难不令慕容宝入殿,但使其寓居外邸,派兵监守。到了夜间,便遣壮士潜入邸中,将慕容宝勒死在床。

    可怜!因其无能惨败参合陂,导致亡国灭种之祸,今日才死,已是迟矣。

    兰汗闻报故作大惊,前往抚尸痛哭,命为棺殓,追谥曰灵帝。又恐燕国故将起事,遂杀太子慕容策及王公卿士以下百余人。

    慕容宝既死,兰汗便自称大都督、大单于、大将军,复自封昌黎王,改元青龙。诏封兄兰提为太尉,弟兰加难为车骑将军,封河间王慕容熙为辽东公。

    兰汗弑帝自立,消息传至城外大营,将士皆闻而大哭。慕容盛闻变,亦哀痛不已,即拟入城奔丧。

    将军张真极力劝阻:初时就因余崇看出兰加难色有异状,方力劝陛下不可进城,致为兰加难所杀。今兰汗既已弑帝自立,索求殿下不得,焉能再自投虎口!当今之计,不如挥军南下,往投范阳王,求借精兵,再来平乱复仇可也。

    众将闻听,齐声称是。

    慕容盛对众人说道:今兰汗初立,城中众心不服,犹有可为。范阳王距此千里之遥,远水岂能救得近火?我今拚死往告,自述哀穷,兰汗其性愚浅,必顾念婚姻,不忍害我。约过旬月,我得安排妥当,便足伸志,此谓枉尺直寻之策也。

    遂不从张真及诸将之言,径入龙城赴丧,先使妻兰氏进求其母,为己乞免。

    兰汗妻乙氏究是女流,见亲女涕泣哀请,自然代为缓颊。兰汗见妻女宛转哀鸣,免不得心肠软活,化刚为柔。

    惟其兄兰提及弟兰加难,皆谓斩草留根,终足滋患,不如一并杀了慕容盛。

    慕容盛妻闻此,又向伯叔叩头哀吁不已。

    兰提与兰加难尚有为难之色,兰汗恻然道:我就赦汝夫婿,但须怀我德,毋记我嫌。

    即遣子迎请慕容盛,引入宫中。慕容盛匍伏拜见兰汗,且泣且谢。兰汗还道他是诚心归附,一再劝慰,且伪言慕容宝实属自尽,并非加害,当即为慕容宝治丧。

    当时宗室中有太原王慕容奇,系前冀州牧慕容楷之子,亦为兰汗外孙。兰汗于是亦将慕容奇宥免,任命为征南将军。

    慕容奇既得受职,遂与慕容盛同列朝班,两人俱怀报复之心,尝与密谋。

    兰提等屡次劝兰汗杀慕容盛,兰汗终不听从,兰氏兄弟间遂有违言,再不同心协力。兰提又骄狠荒淫,动逾礼法,与兰汗相见亦往往恶语相侵,兰汗情不能忍,益生嫌隙。

    慕容盛密谓慕容奇:汝今可借征南将军名义,密往建安募集丁壮,以备举事之用。

    太原王领诺,依计而行,于是募得数千精卒,据建安城自守,声讨弑君国贼兰汗。兰提闻变往报兰汗,兰汗即遣兰提往讨。

    兰提:请先杀慕容盛,以除叛军内应,方可出兵。

    慕容盛闻之,急入告兰汗:小儿自行入城投靠大人,怎敢起事?莫非有假托我名者,谋为内应不成!

    兰汗瞿然道:此由太尉入报,当不相欺。

    慕容盛:太尉兰提骄诈,不宜轻信。若使其发兵出讨,一旦为变,祸不胜言。

    兰汗听信,即饬罢兰提帅印,另遣抚军将军仇尼慕挂帅,率众往建安城征讨慕容奇。

    当时龙城数月不雨,自夏及秋,异常亢旱。

    兰汗疑是得罪燕祖,致遭此谴,乃每日至燕太庙中顿首拜祷,又向故主慕容宝神主前叩陈前过,实由兰提、兰加难兄弟二人起意,应当坐罪,非干臣故云云。

    兰提与兰加难得悉兰汗拜祷之言,怒不可遏,竟擅领部曲将士突袭仇尼慕军,杀毙无算。仇尼慕幸得不死,奔回告知兰汗,说陛下兄弟俱反。

    兰汗不禁惊骇,立遣长子兰穆出讨。

    兰穆虽然领命,但于临行时密语其父兰汗道:慕容宝死于父亲之手,慕容盛与我非是亲眷,乃为仇敌。今慕容奇起兵,慕容盛必与同谋,是故作不知也。此乃我父子心腹大患,急宜除去,再平内乱未迟。

    兰汗半疑半信,欲召慕容盛入见,觇察情实,然后加诛。

    慕容盛妻兰氏稍有所闻,忙以兄兰穆之语告夫君慕容盛。慕容盛闻听,于是伪称有疾,杜门不出。兰汗未见其与慕容奇勾结情状,亦便只好搁置不提。

    龙城中有燕臣李旱、卫双、刘忠、张豪、张真等,皆与慕容盛旧交。因见兰穆势盛,便皆虚与周旋,被兰穆引为腹心,使李旱等往来慕容盛府中内室,以为监察之计。

    哪知李旱等反向慕容盛输情,为其谋划献计,正好借机伺隙起事。

    时逢兰穆奉旨出京平叛,击破兰提、兰加难等军,回城献捷。兰汗遂大飨将士,欢宴终日,父子二人统统饮得酩酊大醉,分归就寝。

    当即便有宫中内侍,急诣慕容盛府宅,通报兰氏父子饮酒大醉之事。

    慕容盛闻报大喜,便逾墙趋出,直往东宫。李旱等早已披甲执兵而待,即拥慕容盛斩锁入宫,入内宫来寻兰穆。

    兰穆高卧未醒,被李旱手起刀落,立即毙命。

    慕容盛得兰穆首级,携带出门,徇示大众。众未解严,尚扎住于东宫外面,闻说慕容盛杀了兰穆,大都踊跃赞成,便听慕容盛指挥,往内宫来攻兰汗。

    兰汗醉寝宫中,至大众突入,才得惊醒,起视门外,遥见一片火光。

    又见火光中露出许多刀锋利刃,料知不是好事,亟呼卫卒保护,偏偏卫卒皆已逃散,不知去向,任他喊破喉咙,并无一人答应。

    兰汗跣足下床,欲返身避匿,奈两脚如痿躄一般,急切不能逃走。

    此时外兵已夺门而入,趋近身边,不由分说,便即劈头一刀。

    兰汗但觉脑袋上非常痛苦,站立不住,就致晕倒,一道灵魂出窍,与长子兰穆相会去了。兰汗子兰和与兰扬分戍令支、白狼,慕容盛连夜使李旱、张真驰往诱袭,相继诛死。

    兰提、兰加难兵败外逃,也由慕容盛遣将掩捕,同时受戮。

    由此龙城人民大悦,内外帖然。慕容盛因妻为兰汗之女,当坐死罪,因拟遣其出宫,迫令自尽。亏得献庄太子慕容令妃丁氏从旁力争,始得免死。

    慕容盛因告于太庙,大敕境内,以长乐王摄行统制,诏命慕容奇罢兵。

    慕容奇既拥重兵,复起异心,遂不受命。慕容盛大怒,即勒兵三万进至横沟,出击破之,擒获慕容奇,赐其自尽,于是龙城遂平。

    慕容盛虽被众臣齐奉为主,但谦慕不骄,不称皇帝。当年以长乐王身份行使皇帝权力,立世子辽西公慕容定为太子,改年号为建平。

    诏命将各王爵位降为公,文武百官各自恢复原位。时北魏袭击幽州,俘刺史卢溥以归;慕容盛派孟广平前去支援,未能追及魏兵而返。

    慕容盛率三万军攻打高句骊,袭克新城、南苏,散发资产,迁五千余户于辽西。

    其后在东堂召见百官,详核才能,破格提拔十二人,命有司各举贤才,足以佐治理天下文武双全者。

    因在新昌殿设宴款待群臣,把酒言道:各位爱卿何不各抒己见?孤将择善而受之。

    七兵尚书丁信是慕容盛舅表弟,年仅十五岁,上前奏道:臣谓君处皇位不骄,臣位虽高不危,乃下臣之愿也。

    慕容盛笑道:丁尚书年龄不大,何出长者之言哉!

    于是厚赏赐之。只因慕容盛御下甚严,对臣下颇多性暴猜忌,丁信才如此言之。

    长乐三年,慕容盛讨伐库莫奚,俘获民户财物以归。

    左将军慕容国、殿中将军秦舆、段赞谋反,策划率禁军袭击慕容盛,谋而不密事发,皆被慕容盛诛杀,死五百余人。

    前将军思悔侯段玑与秦舆之子秦兴、段赞之子段泰等人趁人心动摇,夜间在皇宫中喧闹呼叫,欲复为其父报仇。慕容盛听到变故,率左右亲信出战,谋叛众人皆溃败。

    忽有一贼徒从暗中跃出,以手戟击中慕容盛,致其重伤。

    慕容盛乘辇上前殿,斥令禁卫清理内宫叛兵,并将叔父河间公慕容熙召来,交待后事。

    慕容熙尚未入宫,慕容盛伤重不治,溘然长逝,时年二十九岁,共在位三年。

    群臣闻变入宫,欲迎慕容盛之弟慕容元继位。但慕容熙因正受慕容盛之母丁太后宠爱,已被密迎入宫。

    慕容熙欲将皇位让给慕容元,慕容元固辞,慕容熙乃即皇帝位。遂诛杀段玑、秦兴、段泰等人,灭其三族,又说慕容元因有弑帝嫌疑,亦被赐死。

    遂改年号为光始,改称北燕台为大单于台,设置左辅、右辅,次于尚书。谥号先帝慕容盛昭武皇帝,庙号中宗,葬于兴平陵。

    后燕政变不已,由此国力日下,再也无力争霸中原。

    镜头转换,按下后燕,复说北魏。

    魏主拓跋珪初据邺城,天行大疫,三军人马及马牛牲畜死者过半,部下皆思北归。

    拓跋珪乃于邺城置行台,领军还至中山,聚诸将道:今赖祖宗之灵,天地保佑,诸将用命,文武之能,尽得燕都之地。我若与卿等北还,则山东一旦有变,岂非前功尽弃?

    群臣皆奏:陛下可调将以守,则万无一失。

    魏主遂诏封东平公拓跋仪为卫王,总兵五万,镇守中山;使略阳公拓跋遵总兵四万,镇守渤海合口。

    于是回兵班师,还于平城,营造宫室,建宗庙立社稷,正京畿封国,制郊甸,遣使循行郡国。又命国中百姓尽效法汉人束发戴帽,违者治罪。

    天兴元年二月,高车聚三十余部落谋叛。

    魏主拓跋珪遣张衮率兵五万北巡,并命诸将分兵三路往袭高车。高车兵少,惧战自溃,因此魏兵大破高车三十余部落,获七万余人口,马三十余万匹。

    卫王拓跋仪亦遣别将三万骑,追高车至大漠绝北之处,又破其七部。

    高车诸部大惧各散,魏军大胜,收兵而还。

    画外音:高车部落是北朝人对漠北游牧部落之泛称,并非一族。因其地泥沼难行,游牧迁徙时所制作车轮高大,辐数至多而得名。南朝人称为丁零,漠北人称其为敕勒或铁勒,本部族自号狄历。始居贝加尔湖,每趁匈奴和鲜卑衰弱之机,便入侵草原。亦有史家谓丁零、高车、铁勒乃维吾尔族先民,鬼方是丁零人族源。

    天兴四年,拓跋珪在平城修建紫极殿、玄武楼、凉风观、石池、鹿苑台。

    至魏主晚年,因服寒食散,刚愎自用,猜忌多疑,常因昔日不满而诛杀大臣。群臣大都惶恐度日,因动辄得咎而不敢作为,以致国内偷窃猖獗。

    天赐年间,拓跋珪先后诛杀司空庾岳、北部大人贺狄干兄弟,及高邑公莫题父子。

    拓跋仪往日曾与穆崇共谋刺杀拓跋珪,虽拓跋珪念其功勋而未被追究,但自疑逃亡,于是被追兵擒获,并被赐死。

    天赐六年十月十三日,皇次子拓跋绍之母贺夫人有过失,拓跋珪将其幽禁于宫中,准备处死,到黄昏时未决。

    贺氏密向子拓跋绍求救,拓跋绍与宫中守兵及宦官串通,当晚带人翻墙入宫,刺杀拓跋珪。拓跋珪惊醒,试图反击不果,终为所杀,时年三十九岁,葬于云中金陵。

    长子拓跋嗣诛杀拓跋绍及其同伙,被群臣拥立即位,谥拓跋珪为宣武皇帝,庙号烈祖,后改谥号为道武皇帝,改庙号为太祖。

    魏天兴三年秋,西方史书中首次记载匈奴人与罗马人战争。

    隆安三年,鲜卑族慕容德攻占广固城,并于次年定都于此,史称南燕。

    此年敦煌太守李暠趁中原战乱,在敦煌建立西凉国,建元庚子。西凉庚子,是中国历代帝王中唯一以天干地支作为年号者。

    此年之后,楼兰国突然销声匿迹。

    高僧法显西行取经,途经楼兰,说此地已是“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这座丝绸之路重镇,在辉煌近五百年后,便即无声无息消失。

    历史真相:据《水经注》载,自东汉以后,由于塔里木河中游注滨河改道,导致楼兰严重缺水。敦煌索勒率兵千人来到楼兰,又召集鄯善、焉耆、龟兹三国兵士三千人,不分昼夜横断注滨河,引水入楼兰以缓解缺水困境。尽管楼兰人为疏浚河道屡作努力,但楼兰古城最终因断水而被废弃。另有专家说楼兰之亡,是由于楼兰人盲目滥砍乱伐,以致水土流失,风沙侵袭,河流改道,气候反常,瘟疫流行,水分减少,盐碱日积,终造成王国消亡。然而给楼兰人最后一击者,却是瘟疫,急性传染,谓“热窝子病”,一人得病,满村人即死无噍类,绝无幸免。天生巨变,楼兰人只有选择逃亡,逆塔里木河而上,逐水草而居。复赶上大风沙埋天葬地而来,飞沙走石,声如厉鬼,楼兰国遂在混浊模糊中轰然而散。

    楼兰此后遂为风沙领地,死亡之国。

    另据史载,此年欧洲东部直到波斯高原地区大雪,气温骤降。因自然环境陡然恶劣,导致匈奴族人大规模向西,拓展生存空间,此为匈奴人二次大规模西征。

    匈奴人二次西进,因其部族善战,以致成为多瑙河流域主宰。

    此时匈奴部落中又出一个伟大领袖,其名叫乌尔特斯,亦有人译为乌尔丁。

    只因大漠南北天气骤寒,不堪居住,乌尔丁只得率其族人一路往西,至于多瑙河畔,遣使向与罗马帝国交好。

    公元四百年冬,东罗马帝国将军盖尼亚谋反,率军渡过多瑙河,被乌尔丁擒杀,将其首级还送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皇帝,两家从此结好。

    但匈奴人屡侵罗马帝国外围日珥曼人部落,掠其人口领地。乌尔丁率部众袭击匈牙利,致当地哥特人以雷达盖斯为首,西逃至多瑙河中部,入侵罗马帝国巴诺尼亚省。

    乌尔丁率匈奴人不舍,雷达盖斯遂翻越阿尔卑斯山,进入意大利。

    西罗马帝国与其交战,乌尔丁率部赶至,与西罗马帝国军前后夹击于法罗伦斯,雷达盖斯军大败,几乎全军覆灭。

    画外音:雷达盖斯入侵意大利虽然失败,但因其冲进巴诺尼亚地区,却使当地居民种群发生巨变。原部族居民凡达尔人因瑞维人及阿兰那人混入,杂交混居。部分凡达尔人、瑞维人和阿兰那人继续西进,进入高卢。法兰克人拒战,凡达尔人大败,国王被杀,部众被杀二万人。阿兰那人及时赶到,与凡达尔人、瑞维人联手击败高卢人,尽情焚掠高卢。后因罗马驻军不断增强,迫使三族改道南下,越过比利牛斯山,进入西班牙。瑞维人在西班牙西北部建立瑞维王国,阿兰那人则在葡萄牙地区建国,半岛其他地区则为凡达尔人领地。其后凡达尔人渡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北非摩洛哥,势力逐渐扩展到迦太基地区。与此同时,阿勒力克率西哥特人进入西罗马帝国,皆因受匈奴不断威胁,才不得已离开家园,转向西方。

    因为匈奴西迁,导致欧洲各民族部落重新划分地域,对后世影响可谓空前绝后。欧洲部落当时无力与匈奴对抗,故此被匈奴铁骑赶得东奔西逃,并引发欧洲混战,各自失国,再到异乡重新建国。匈奴人两次大规模西征,故此可谓改变整个世界历史。

    总结来说,巴兰勃首次率匈奴人入侵,将日耳曼民族赶出俄罗斯南部顿河大草原,进入巴尔干地区;乌尔丁率匈奴人二次入侵欧洲,则迫使欧洲野蛮民族冲进罗马帝国,使西哥特人蹂躏意大利,并试图染指北非。后到“上帝之鞭”阿提拉再次进入欧洲之时,则使匈奴帝国开始其伟大复苏,复又西部征伐,乃至成立匈牙利帝国,实令世人震撼。

    镜头转换,按下西北,再说东南。

    东晋隆安三年,权臣司马道子患病,沉溺饮酒宴乐,每日都在醉乡,不问政事。

    其子司马元显知道父亲声望不再,于是暗示朝廷,解除其父司徒及扬州刺史职务,以琅邪王司马德文为司徒,自任扬州刺史。

    司马道子闻知大怒,但已无能为力。

    司马元显信任庐江太守张法顺,以为谋主,又树立党羽,桓谦以下门阀权贵子弟都与其交往。因前番王恭、殷仲堪、桓玄、庾楷之乱,深知兵权重要,为增加兵源,遂下令三吴各公卿以下,原为官奴而被门阀转为荫客者,悉皆移置建康,号称为乐属,以充兵役。

    此令一下,门第士族不满,东土之民嚣然。

    镜头闪回,孙恩出场。

    字幕:孙恩,字灵秀,琅琊人。孙秀家族后裔,世代信奉五斗米道,为天师道渠帅。

    孙恩叔父孙泰因拜杜子恭为师,学习五斗米教秘术,被会稽王司马道子任为官员。

    隆安二年王恭叛乱,孙泰以为东晋既要覆亡,故此煽动百姓,招集信众,并获三吴之民响应。后遭会稽内史谢輶揭发,孙泰被司马道子处死。

    孙恩惧被叔父牵累,独自逃到海上,召集百余人众,等待机会复仇。

    隆安三年,逢司马元显下令三吴各郡进乐属以充兵员,各郡士庶不满,人心不稳,各自逃奔入海,以避兵役。

    闪回结束。孙恩于是趁机招降纳叛,自海岛迅速聚众二万,起兵叛晋。

    时隔不久,孙恩便聚三吴官奴、荫客数万人,声势大振。遂先与部众登陆进攻上虞,杀上虞县令,其后进攻会稽郡城山阴。

    会稽太守王凝之亦世奉天师道,闻报孙恩叛乱,并不出兵迎击,城中且不设防备。

    府中属吏请太守征兵讨乱,王凝之则说:我已请道祖借鬼兵守住诸路要津,量此些许小毛贼,不足忧也。

    不一时孙恩引大兵而至,因会稽城中无备,于是攻陷城池,执杀王凝之。

    东吴八郡之人一时尽起,皆杀郡守以应孙恩。旬日之中,孙恩部从至有数十万之众。当时三吴地区少有战乱,承平日久,民不习战,故此各郡县驻军都望风溃散。

    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司马崇及义兴太守魏隐闻说叛军将至,皆弃郡城出逃。

    孙恩于是率众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强逼百姓为官属,号称其党徒为长生人,尽驱诸郡县令,使食其妻子,若不食便将县令肢解。所过之处又大行杀戮,四处放火、抢掠。

    旬日之间,吴会大乱,由此朝野骚动,士民震恐。

    当时孙恩部将之中,有天师道信徒卢循,字于先,小字元龙,范阳涿县人,乃东汉名儒卢植之后,后赵中书监卢谌曾孙。

    卢循进言于孙恩:今吴中八郡响应将军者,是谓将军能除君侧之恶也。将军宜火速上表朝廷,典数会稽王司马道之及其子司马元显罪恶,请天子诛之,则江南士民必效命来归。

    孙恩从之,于是写表,遣人入呈朝廷。其表略曰:

    会稽王尸位素餐,荒废朝政,万民皆怨。毒赋天下,愁民岁广。使先帝肆醉崇朝,飞觞千尺作长夜之饮,致驾崩于宫中,乃为人臣者之暴也。今年老无能,犹不能避位退身,反私以其子元显篡夺政位,实乃目无君上!其父子既为政宰,宜进思尽忠王室,反为苛刻,生杀随意。天下切齿,推臣为首,请诛元凶首恶。愿陛下诛此国贼,则臣等入朝,待罪阙下。

    晋安帝览表大怒,遂加司马道子为大将军,司马元显为中军将军,领兵卫守京师;命徐州刺史谢琰、兖州刺史刘牢之率军,讨伐孙恩。

    二人领旨出朝,点兵十万,将欲起行。

    刘牢之便问于帐下诸将:我营中缺少参军,公等谓何人堪当此重职?

    偏将孙无终说道:某彭城京口里乡中有楚元王后裔名唤刘裕,字德舆,小字寄奴。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为参军之职。

    刘牢之:此人甚等模样,能力比卿如何?

    孙无终:此人身长七尺,细眉长髯,胆量过人,机谋出众。常笑齐桓、晋文无匡霸之才,论赵高、王莽少纵横之策;用兵仿佛孙吴,胸次并肩伊吕。若以末将比之,岂可相提并论!将军这里既缺少参军,若是礼请前来,必然收得妖贼。

    刘牢之闻言大喜,即命孙无终携带表礼,前去京口里相聘刘裕。又因军情紧急,当即点兵起行,命于途中来见,共进征伐。

    孙无终领命而去,连夜兼程回至京口里故乡,来见幼时伙伴刘裕。

    一路无话,来至故乡,依照旧时记忆,径直寻到刘裕里巷。待推开大门时,见刘裕正在院中举锁抡棍,打熬气力。

    于是站在门首叫道:寄奴贤弟,可还识得故人否?

    刘裕听得门响,抬头见是孙无终,不由大为惊喜,问道:我兄何来?这十余年不见,忽然归家,必有喜讯报我。

    孙无终大笑说道:我兄身具匡世之才,胸藏百万雄兵,常谓英雄无用武之地,今日风云际会,时机至矣。今有五斗米天师道妖贼孙恩作反,朝廷命谢琰、刘牢之率兵去讨,军中少一参军。某将我兄举荐,刘将军使我重礼来请,同去征讨。我兄仗胸中策略,立不世功勋,便在此时也。文书紧急,火速要行。

    刘裕闻言大喜,即时收拾刀马衣甲,别了家人,随孙无终来至刘牢之大营。

    刘牢之见刘裕堂堂七尺之躯,凛凛五绺长须,面如冠玉,丰骨奇异,遂一见倾心,随即拜为参军,承诺待有战功,再行升迁。

    刘裕拜受,自谓凭胸中才学,斩贼立功乃探囊取物之易。

    镜头闪回,叙述刘裕来历。

    字幕:刘裕,字德舆,小字寄奴。祖籍彭城县绥舆里,汉楚元王刘交二十二世孙。因早年随晋室南渡,定居晋陵郡丹徒县京口里。

    刘裕生于晋哀帝兴宁元年三月壬寅日,家境贫苦,母亲更因分娩后得疾,不久去世,只留下其父子二人,艰难度日。

    其父刘翘家贫,因无力请乳母给刘裕哺乳,曾一度打算抛弃儿子。只因同宗刘怀敬之母伸出援手,养育刘裕,才得以存活。

    刘裕长大后为人雄杰,气度宏大,风神奇伟,不拘生活小节,侍奉继母以孝顺闻名。

    因早年因家境贫寒,靠砍柴、种地、打渔及卖草鞋为生,有时为补济家用,而去赌博樗蒲。因而常遭乡里贱视,时人多不能识其大才。

    惟有琅琊王氏门中王谧,认为刘裕才能出众,且有大志,曾向其劝勉道:子虽贫寒,切勿自弃,必当为一代雄主。

    刘裕年二十岁时,尚且一事无成。一日往市上卖履,换得五日之粮,遂至京口竹林寺游玩,偶困卧于讲堂之前。

    寺中僧人忽见讲堂前五彩毫光灿烂,不由大惊,疑是起火,急忙提水来救。却见并无火起,只见刘裕在青石上倒卧,上有五色龙章,光焰罩身。

    住持喝退众僧,轻轻将刘裕唤醒,邀至方丈贺道:尊公今虽困顿,然有金龙翼护,其后贵不可言,非为帝王,亦必诸侯。

    刘裕闻言大喜,但却不露声色:上人休得妄言,不当人子。某山野农夫,亦不敢望此,禅师谬赞太过。此后贵寺若要买柴,某当送来。

    于是辞了和尚,回家去讫。

    刘裕次日见厨下无柴,免不得还要执柯肩绳,往新洲山中伐荻。

    正往前行,忽见一大蛇拦路,刘裕忙掣腰间利斧,便欲动手斩蛇。那蛇看了刘裕几眼,入于草丛不见。

    刘裕嗅其草丛奇香,于是割而收之,回家晾晒至干,捣碎为药。此后常带一些草药在于身上,余者皆藏于家中,依旧往新洲伐荻。

    这一日刘裕往山中伐薪,因时久乏力,被利斧伤手,血流不止。

    刘裕无可奈何,危急中想起怀中之药,将出敷于伤处,竟立刻止血,而且不留疤痕。刘裕大喜,归家复冲水服其草药,数日后竟至手力奇大,再往伐荻,不觉疲累。

    数月之后,双手能力举千钧,击墙得破。

    刘裕便知是蛇赠奇药,于是每去前番见大蛇之处,尽割其草以归,制成草药,每遇金创敷治,无不立愈。又因当日沙门寺僧之语,常记在心,闲暇时间讲文习武,手不释卷。

    且将那伐荻利斧每日练习,自成套路,致长短兵器无不精通。孙无终未从军时因与其为邻,故知其能,方荐于刘牢之,有今日际遇,此处说明来历。

    闪回结束。大军东征。

    刘牢之率部抵达会稽,安营下寨已毕,即令参军刘裕:贼势不明,你可领三十骑前去侦察贼军动向,回报我知,本督以便安排引兵后进。

    刘裕领命,遂引三十人前行。至二十里外,正遇孙恩亲引五千部众呼啸而至,势若排山倒海。刘裕部众见状大惧,便要返身而逃。

    刘裕手举长刀高叫:今日与贼相遇,乃诸公建功立业之时也。我若还跑入营,刘将军无备,必被贼众所破,则我等获诛三族大罪矣。且其大军围裹追来,我数十骑安能逃命!

    于是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入敌阵。

    孙恩见对方只有二三十人,竟敢逆阵来击,不由诧异,遂亲捻长枪来斗刘裕,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刘裕见贼众逼近,恐被围入阵中,遂丢个败势,沿江而走。

    贼众追来,坐骑蹄滑,将刘裕甩下江堤。贼众欲下岸擒之,被刘裕挺刀上刺,连杀十余人。贼众不敢近身,刘裕乃得奋身上岸,复上战马,大呼杀贼。

    孙恩亲自来迎,被刘裕按住长刀,引弓搭箭射之,正中右肩,长枪落地,返身便逃。

    刘裕返背复招部众三十人,一齐杀入敌阵,杀贼百余。回顾部众,亦有十余人落马,余各带伤。此时刘裕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高呼酣战,手舞长刀,杀敌数十。

    时近中午,刘牢之见刘裕打探不回,疑为贼困,于是遣子刘敬宣率骑兵主力八千人,相继进发前来。

    刘敬宣引军行至江岸,见刘裕正与贼军大战,于是直挥大军而上,从左右两翼冲入敌阵。孙恩部众大扰,被斩杀千余人,返身便逃。

    晋军乘胜追击,直杀得贼众十损七八,连追五十余里方才住脚。

    刘敬宣率兵平定山阴,还报其父刘牢之。孙恩见战不能胜,于是尽驱部众逃回海上。

    刘牢之大破贼兵,遂收军屯扎会稽,重赏刘裕,犒劳三军。并令刘裕持亲笔书往见徐州刺史谢琰,通报战事。

    谢琰此时已攻下义兴郡,迎太守魏隐还郡,后又击败孙恩部众。当时既得刘牢之书信,知是首战得胜,不由大喜,便写回书,约其分兵共进,会兵于钱塘江。

    谢琰乃故太宰谢安次子,因见刘裕长相奇伟不凡,问其家世来历,不由惊喜赞叹。

    遂将父亲所遗鬼谷子掌门世谱拿出观之,见上面分明写着:二十八代祖师——前秦武侯王猛;二十九代祖师——晋吏部尚书谢安;三十代祖师——南朝宋天子刘裕。

    谢琰叹道:仙师之言,能不信乎!

    遂请刘裕至于内帐,将自王禅老祖以来历代鬼谷门之事详说,并授兵法秘籍、掌门世谱及五胡令牌与之,嘱道:鬼谷门立派之本,乃是仗所传绝学以辅明君,一统华夷建功立业也者。今汉祚虽自赵汉刘渊而绝,但华夏民族未绝,不可使五胡之族长据中原,以涂害我汉民也。子此番虽能以数十骑力敌孙恩五千部众,但武艺尚嫌粗劣,只凭力大耳;用兵韬略,亦未入其门。子将此兵法及武功秘要持回,秘密勤奋修练,勿负我父及历代仙师所托。

    刘裕大喜,再拜而受。此后便为鬼谷门第三十代掌门。

    于是向谢琰讨了回书,还报刘牢之,拜受鬼谷掌门一事,则隐过不提。

    刘牢之遂依谢公之议,分兵合击,将孙恩各郡余部渐次消灭,会师钱塘,上奏朝廷。

    晋文帝担心孙恩再来,于是令刘牢之还镇,留谢琰驻防会稽。

    隆安四年,孙恩复引众登岸,再次进攻建康。谢琰复请调刘牢之引军前来,二人合力,再次击退孙恩。

    因谢琰极具资历名望,当时朝议,皆谓其必定能平定叛乱,安定三吴。而谢琰三战孙恩皆胜,亦自轻敌,到会稽郡后既不安抚士民,亦不修整武备。

    帐下诸将进谏:强贼在海,伺人形便,将军宜振扬仁风,收降纳叛,开其自新之路。

    谢琰不以为然,对众大言:当年苻坚百万之众,尚且送死淮南;况孙恩仓皇逃到海上,怎能东山再起!若孙恩再来,正是上天不容,让其速来送死而已。

    于是耽于围猎,并不练兵。

    隆安四年五月,孙恩率众出浃口,攻余姚,破上虞,抵山阴县北之邢浦。谢琰初遣参军刘宣之击退孙恩,但不久孙恩又再进邢浦,败上党太守张虔硕,直向会稽进发。

    部将皆谓:贼军复来,将军应在南湖设水军列阵,并分派伏兵,突击来袭叛军。

    然而谢琰大意,皆不肯听。

    五月己卯日,孙恩兵临会稽。谢琰轻敌,早晨不待传餐,便令部众出战,遣广武将军桓宝为前锋,自率大军绕行间道,欲迂回敌后,一举平定孙恩叛乱。

    桓宝奉令引军而出,一战得胜,杀敌甚多。

    孙恩又故伎重施,见战之不利,复引军还归船上,欲再泛舟入海;但见桓宝兵少,遂不即逃走,列其兵众于江面,与晋军水陆相持,以待时变。

    谢琰派出先锋迎敌,自率大军在河塘之间窄路而出,欲抄袭叛军后路。

    不料乡间遍布水塘,大军无法结阵而行,只得排成一字长蛇之形逶迤而行,人马杂踏,再无隐蔽可言。

    岸上叛军细作发现谢琰大军,遂急下船,飞报主将:晋朝大军正沿江而行,欲抄我军后路,断我退往海上归途。

    孙恩闻此大怒,说道:姓谢的,今番不是你,便是我!传令全军将船靠岸,在江面船舰中向陆上射箭,攻击晋军。

    谢琰军队毫无防备,首尾不能相顾,一阵箭雨之后便前后断绝,四散奔逃。

    孙恩见状大喜,急命全军上岸击杀,将晋军断作三截,分而围歼。

    当时飓风突起,大雨如注,晋军大败于千秋亭。泥地不堪行走,晋军怨言四起。

    孙恩见状,扬声叫道:杀谢琰父子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晋军听了,众心涣散。谢琰见身周只余二百亲兵,于是传令突围。(本集完)

第五十五集 梦断西凉

    大雨如注,血水横流。

    孙恩命部众冲谢琰亲军大叫:杀谢琰父子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晋军帐下督护将军张猛正怒谢琰弃众不顾,又复贪图赏金,于是举刀而上,从后面砍翻谢琰战马。于是谢琰堕地被杀,二子谢肇、谢峻亦同时遇害。

    晋军大溃,折损一万余人。张猛遂率禁卫军向孙恩投降,孙恩皆命重赏。

    谢琰败军逃回建康,向朝廷还报凶讯。

    晋安帝闻说谢琰战死,大为震动。遂复派冠军将军桓不才、辅国将军孙无终及宁朔将军高雅之率众抵抗孙恩,战事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不能取胜。

    终是刘牢之率北府兵进攻孙恩,逼其再次撤回海岛。

    战后,朝廷追赠谢琰为侍中、司空,谥为忠肃公。

    隆安五年二月,孙恩再度登陆进攻句章,又为刘牢之所败,撤回海上。孙恩于是转攻海盐,刘牢之命刘裕到海盐筑城抵抗。

    因见晋军所筑新城矮小不固,且士兵不过数百,孙恩以为必胜,命令部众全力攻击。

    刘裕面对强敌从容不迫,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每战都冲锋在前,将谢琰所授鬼谷秘藉中兵法、武功一一展现,大见奇效。孙恩知道无法取胜,于是改攻沪渎。

    吴国内史袁山松于上年便已修筑沪渎垒,此时便以其抵御孙恩进攻。

    字幕:沪渎垒者,便是今国际大都市上海前身原型。

    孙恩率众拼力攻击,终于攻下沪渎垒,晋军四千人战死,袁山松亦遇害。

    至隆安五年春,孙恩频繁进攻句章,却每次都被刘裕设计击败,徒劳无功。

    三月,孙恩北击海盐县,刘裕跟踪追击,在海盐县城旧址筑起城池。孙恩军前来攻城,时城内兵力空虚,刘裕则挑选数百人组成敢死队,皆脱掉盔甲,手持短兵,击鼓呐喊出城以击。贼军士气大丧,丢盔卸甲逃散,大帅姚盛被斩。

    刘裕虽连战连胜,但忧虑众寡悬殊,于是假装弃城而逃,诱使贼军蜂拥进城;复乘贼军懈怠攻城伏击,终获大胜,孙恩再次逃遁出海。

    六月,孙恩再次乘船渡海,突然进军丹徒,将士众达十余万人。刘牢之不敢迎战,复还驻军山阴,以致京师震动。

    刘裕日夜兼程来援,与孙恩军同时抵达丹徒。当时众寡悬殊,又加长途急行奔袭,刘裕军十分疲惫,而丹徒守军又无斗志。

    孙恩率兵数万,击鼓呐喊攻打蒜山,蒜山居民皆持扁担以抗。正在危急之时,刘裕赶到,自后率部猛攻,又大败孙恩,叛军跳崖投水而死者甚众。

    此战之后,朝廷加封刘裕为建武将军、下邳太守,命领水军追至郁洲。

    两军相交,孙恩又大败,率残部沿海南逃。十一月,刘裕追击孙恩到沪渎,在海盐复大败之。刘裕三战三捷,俘虏贼众数以万计。

    孙恩军士气锐减,复由于饥饿瘟疫死亡大半,遂从浃口逃到临海,再次退守海岛。

    元兴元年,孙恩再攻临海郡,被临海太守辛昺击败,部众已经所余无几。孙恩此时叫天不灵,呼地不应,乃仰天长叹道:上天既生我孙恩,何必复生刘裕!

    眼见晋军紧追不舍,已成合围之势,再回海岛亦不可得,为免被晋军生擒,于是投海自杀。时有数百部众见主将自尽,亦随其一同蹈海。

    孙恩之乱,至此结束。

    画外音:刘裕自从军之后,转战三吴数年,屡充先锋,每战挫敌,其军事干略至此方才初步显露,尚未至于大展。在此数年征战之中,其不仅作战勇猛,且指挥有方,富有智谋,善于以少胜多,真乃统兵奇才。当时晋朝诸将纵兵暴掠,涂炭百姓,独有刘裕治军整肃,法纪严明,颇有当年诸葛武侯用兵神韵,自东晋创建以来历代诸将,无以伦比者。刘裕虽然建此大功,然东晋皆以门阀世家大族把揽朝政,故此有功不赏,始终处于下僚。东晋亡国之兆,不亦萌于此乎!孙恩之乱既平,朝廷复归骄奢淫侈,按下不提。

    镜头转换,按下东晋,再说凉州。

    后凉国主吕光既死,吕绍秘不发丧,吕纂排阁闯宫而入哭灵,尽哀而出。

    吕绍恐被吕纂谋害,说道:兄长功高年长,应该继承大统,望兄长不要推辞。

    吕纂说道:臣虽年长,陛下却是先帝嫡长子,不可因私情而乱大伦。

    于是吕绍继位,众臣拜贺。从弟吕超私下奏道:吕纂统兵多年,威震内外,临丧事不悲,步高而视远,举止不合常规,必有异志,宜早除之,以安社稷。

    吕绍:先帝临终遗命音犹在耳,兄弟至亲,焉能如此!孤弱冠而负大任,正依仗二位兄长以安定家国。纵其图我,我视死如归,终不忍有此意也,卿慎勿妄言。

    吕超:吕纂威名远大,残忍无亲,今不决之,必后悔莫及也。

    吕绍:我常思袁尚兄弟,无不痛心以废寝忘食。今岂忍心做此残害骨肉之事?

    吕超:圣人云,看透机微者谓神。陛下临机不决,则大事休矣。

    吕绍不答。翌日,吕纂在湛露堂见吕绍,来观动静,举止有异。吕超持刀侍卫左右,频频以目示意吕绍,欲收吕纂,吕绍又不从。

    当初吕光本欲立吕弘为世子,正逢得知吕绍在仇池,才以吕绍为嗣。

    吕弘因此不满,派尚书姜纪密告吕纂:主上昏昧懦弱,兄长统掌内外,威信恩德遍及远近。彼吕绍有何德能,继立大位?弟欲效昌邑王刘贺义举,以兄为汉宣帝,如何?

    吕纂闻而大喜,于是二人勾结已定,各选勇士,预备叛乱。

    当夜吕纂率数百壮士翻越北城,进攻广夏门,吕弘率东苑兵众劈开洪范门。

    左卫将军齐从守护融明观,迎住问道:是何人也,敢夜闯禁苑?

    众人答道:太原公见驾,还不闪开道路!

    齐从说道:国家若有大事,自有见君通道。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非反而何?

    吕纂亲自上前,欲为伪言解释。齐从不由分说,抽剑直前,迎面便砍。吕纂大惊,急缩身躲避,剑尖已劈中额头,血流如注。

    众兵急上前遮护主将,擒住齐从,便要诛杀。

    吕纂急道:此乃义士,不要杀他。

    众兵听令,释之使去。

    吕绍闻变,派武贲中郎将吕开率禁兵在端门迎战,骁骑将军吕超率二千兵前来救援。但部众一向害怕吕纂,临战时全都溃散。

    吕纂从青角门进宫,在谦光殿升座,吩咐入内宫搜索皇帝。

    吕绍走投无路,于是登上紫阁自杀,吕超出奔广武。吕纂忌惮吕弘兵势强盛,便以帝位让之,劝吕弘即位。

    吕弘说道:前因吕绍以幼弟继承大统,众人不服,故违先帝遗命,愧对于黄泉。我今再越兄长而立,有何面目活于世间!兄年长且贤,应速登大位,以安国家。

    吕纂喜而从之,乃即天王位,改年号为咸宁。

    遂谥吕绍为隐王。命吕弘为使持节、侍中、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司马、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改封为番禾郡公,其余封官拜爵各自有差。

    轮到齐从,吕纂问道:卿以剑砍我,岂非过分?

    齐从流涕:隐王乃先帝所立,臣当时只知有隐王,故怕砍陛下不死,怎能说是过分?

    吕纂赏其忠诚,使官复原职,待之甚厚。

    又派使者前往广武,对吕超叔父征东将军吕方说道:吕超实乃忠臣,义勇可嘉,但不明治国大体,未知权变。孤正欲依其忠节,以救国难,公可将孤此意谕之。

    吕超闻此,上疏陈谢。吕纂复其爵位,相待如初。

    吕弘自谓功高名重,担心不被吕纂容留,谦让帝位之后,却又在东苑起兵,劫持尹文、杨桓为谋主,请宗燮同反。

    宗燮说道:老臣受先帝大恩,身居高位,不能以身效命,已是死有余辜。若再跟从殿下谋反,岂能见容于天地之间哉!且老臣才智不足以谋划,兵众不足以依仗,能有何用!

    吕弘说道:公乃义士,我是乱臣。

    于是不复强迫,自率兵来攻打吕纂。吕纂派部将焦辨迎击,吕弘部众溃散,复出奔广武。吕纂放纵士兵大肆抢掠东苑,将妇女赏赐军士,吕弘妻女也被士卒凌辱。

    吕纂笑谓群臣:今日之战如何?

    侍中房晷答道:上天降祸凉州,灾从亲戚藩屏兴起。先帝驾崩,隐王被迫,山陵崩塌,大司马惊疑放肆而叛逆,兄弟之间争战于京城,兵刃相接。即是吕弘自取灭亡,也因陛下无兄弟道义。陛下宜反省责己,向百姓道歉,却纵容士兵大肆抢掠,侮辱士女。事出吕弘,百姓何罪?况吕弘妻子,陛下弟媳也;吕弘之女,陛下侄女也。怎能让无赖小人以其为婢子妾妇!天地神明,岂忍心见此等事乎?

    吕纂敛容道歉,在东宫召见吕弘妻子儿女,厚加抚慰。

    吕方捉住吕弘,令关进牢狱,派使飞骑向吕纂报告,吕纂派力士康龙前去诛杀。于是立妻杨氏为皇后,命杨氏父亲杨桓为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凉都尹,封金城侯。

    吕纂即位为凉王,便与文武商议,欲将伐南凉国主秃发利鹿孤。

    中书令杨颖劝阻:时机不合,圣贤不为。今秃发利鹿孤上下同心,国无事端,不能讨伐。陛下宜修缮甲仗培养精锐,鼓励农桑耕种,待时机可用,然后一举平之。近来国事烦多,公私财乏,若不加固根本,恐成将来祸患。望陛下抑一时之怒,思万全之计。

    吕纂不听,遂发兵来攻南凉。

    秃发利鹿孤闻说后凉军来伐,早派亲弟秃发傉檀在浩亹河对岸设伏,等个正着,将后凉军全部赶回,落水淹死者数千之众,铩羽而归。

    吕纂见不能胜南凉,于是引兵向西,再去袭击张掖。

    姜纪劝谏道:如今盛夏,百姓若不理农事,则得不偿失。若我兵到达岭西,胡虏定乘虚侵入都城,则为舍本而求其末矣。陛下且请回师为佳。

    吕纂说道:虏人素无大志,若得知朕率军西征,以为正可自保而已,岂敢前来袭我?今迅速袭击,则必成功。

    于是围攻张掖,占据建康州。秃发傉檀果然乘虚而来,侵扰姑臧,吕纂只得撤军。

    吕纂败归姑臧之后,从此耽于出游打猎,沉溺酒色,不复理会朝政。

    太常杨颖劝阻,吕纂逊谢,然而昏昧暴虐复加放纵,终归不能改正。更常与左右乘酒醉之余纵马出城,于沟涧中逐猎,乐此不疲。

    殿中侍御史王回、中书侍郎王儒为人耿介,拦马谏阻: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乘之主清道出行。陛下因何不备车马,冒奔驰骑射之危?愚臣冒昧拼死以争,望陛下思昔袁盎揽缰以谏,休使臣子等被子孙指责。

    吕纂口中唯唯,只是不听。

    隆安五年,吕超不奏朝请,擅发五万军马,讨伐鲜卑首领思盘。

    思盘派其弟乞珍向吕纂告状,吕纂令吕超与思盘入京朝见。吕超大惧,到姑臧后与殿中监杜尚结交,并私见从弟右将军吕隆,三人定下密计谋反。

    吕纂召见吕超,斥责一番。吕超磕头认错,吕纂遂设盛宴,复宣思盘入宫,令吕超、思盘及大臣至内殿赴宴,亲自与其解和。

    酒席宴间,吕隆遂劝吕纂喝酒昏醉,酒后乘坐步挽车在宫内游览。车驾至琨华堂东合,因其门窄小难行,吕纂亲领窦川、骆腾,推车过门。

    便在此时,吕超趁机拔剑,刺穿吕纂右胸。

    吕纂当时未死,在侍卫拥护之下逃到宣德堂。窦川、骆腾等便舍挽车,徒手来和吕超格斗,皆被吕超所杀。吕纂妻杨氏急命杜尚率禁兵讨伐吕超,杜尚领命而出,却命令士兵放下兵器,并将杨后就地圈禁。

    此时将军魏益暗受吕隆差遣,率领禁军进宫,斩下吕纂首级。复簇拥吕超至于前殿,将吕纂之首传示百官,百官无不惊惧。

    吕超昂然说道:吕纂违背先帝遗命,杀害太子,沉溺饮酒田猎,亲近小人,轻杀忠良,视民如草芥。某虽凭骨肉亲情,但忧一旦社稷颠覆,今已将其除之。对上可安宗庙,为太子报仇,对下以谢国中百姓。今右将军吕隆有先人之志,汉祖之德,尔众官何不立之?

    群臣岂不知其心意?遂皆跪拜道:殿下乃太祖之弟,宜自为皇帝,何必又让与他人?

    吕超辞道:我杀吕纂乃是为公,若以己身代之,则天下笑我篡位也。我无意为帝,公等休忤某意。

    众臣从之,便扶吕隆上殿登座。吕隆推让吕超,吕超固辞再三,吕隆方始受命即位。

    君臣皆山呼万岁,于是改元神鼎元年。以吕超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杨后因吕纂已死,出宫还归娘家。吕超恐其挟财宝以出,遂命人至杨桓府上索讨。

    杨氏怒斥道:你兄弟不义,骨肉相残,我只愿就死,要那财宝何用?

    吕超又问:既无财宝,则玉玺所在?

    杨后冷笑道:你们兄弟将那皇帝换得如此频繁,要那玉玺何用?某已毁之矣!

    吕超见杨后美色绝伦,生气时尤其令人生怜,于是欲纳为妻,遂吓唬其父杨桓:卿劝令爱归附于我,则共享富贵。若是皇后自杀,则祸及你全家。

    说罢,带兵而去。

    杨桓害怕祸及全家,遂劝女儿改嫁吕超。

    杨氏大怒道:父亲卖亲女于氐奴以图富贵,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说罢哭向内廷,悬梁自杀。杨恒想起吕超临去之言,不由大惧,于是领其部众家眷,连夜出城,走奔河西去了。

    吕纂叔父巴西公吕佗、弟陇西公吕纬当时在北城。有人劝说吕纬:吕超欺天叛上,士众不服,明公凭兄弟亲情举兵起义,姜纪、焦辨在南城,杨桓、田诚在东苑,皆乃故将,何愁不能成功?

    吕纬信以为然,于是整兵,对吕佗说道:吕隆、吕超弑君叛逆,我叔侄当为陛下报仇。昔齐国田恒叛乱,孔子乃邻国臣子,且向哀公直言,况今祸起萧墙,我等反而坐观耶!

    吕佗欲从,还于内室,向妻梁氏索讨戎甲。梁氏问明原因,因而制止道:吕纬、吕超皆是你兄长之子,无分厚薄,公为何弃吕超而助吕纬,以为祸首哉?

    吕佗大悟,于是出对吕纬说道:吕超大事已成,占据武库,拥有精兵,难以图谋。况我老矣,无能为也。

    吕超弟吕邈劝说吕纬:吕纂诛杀兄弟,吕隆、吕超顺应天意民愿,实欲尊拥明公也。先帝诸子中明公最长,四海颐颐仰慕,士民皆无异议。吕隆、吕超虽不知好歹,终不会以孽生代替正宗,另谋异于众望者。望明公不要犹疑,便请入京赴位可也。

    吕纬信之,于是不理吕佗,便遣吕邈代己前往和吕隆、吕超结盟。吕邈进宫面见兄吕超,说如此如此,然后还报吕纬,说吕隆愿将皇帝之位让之。

    吕纬大喜,只率数名随从进城,被吕超捉住,立时杀死。吕纬之乱既平,吕隆遂即帝位,谥吕纂为灵皇帝,葬于白石陵。

    镜头闪回。当吕光诸子争立,以至国内大乱之际,李暠正式出场。

    字幕:李暠字玄盛,小字长生,陇西成纪人。自称西汉名将李广利十六世孙,时为北凉主段业治下大将,封敦煌太守。

    李暠家族世代皆为豪门大族。高祖李雍、曾祖李柔都在晋朝做官,历任郡守;祖父李弇则在前凉张轨幕下担任武卫将军,封爵安世亭侯;父亲李昶不幸早逝,李暠乃其遗腹子。

    李暠少时十分好学,性情沉静聪慧,宽厚谦和,器度优雅,通读经史,擅长文辞,年长后更精通武艺,并研读《孙子兵法》。

    隆安元年,段业自称凉州牧,李暠被授为效谷县令。李暠另有同母异父弟宋繇,亦仕北凉主段业,在朝担任中散常侍,深受段业器重。

    敦煌太守孟敏病故,敦煌护军郭谦、沙州治中索仙等人认为李暠性情温和坚毅,能施仁政,遂公推其为宁朔将军、敦煌太守,联名上书奏请。

    段业从之,进号李暠为冠军将军、安西将军、兼任护西胡校尉,并领敦煌太守。

    右卫将军索嗣进言:李暠在敦煌极得民心,主公不可让其在敦煌久留,以免养成大患。

    段业却又听之,乃命索嗣代替李暠担任敦煌太守。

    索嗣领命,率五百名骑兵前往敦煌任职。距离敦煌城二十里时,派部将前往城中,通知李暠前来迎接。

    李暠准备出城迎接,郊谷县令张邈劝阻道:今凉王政务衰颓,段业昏庸懦弱,此正是英雄豪杰有所作为之时。将军今据建国之资,怎可拱手送给别人!索嗣依仗本郡土著,谓百姓定会归附,绝不料将军敢于阻击。将军若引兵袭之,可一战而定。

    李暠闻此,犹豫未决。

    张邈同母弟宋繇在侧,亦附和其兄道:将军乃烈烈丈夫,恩义布于凉州,今若亲将首级交给索嗣,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李暠决心始定,说道:我自幼便无宏远之志,故守任于此,未料郡中士人如此推重。适才说要出迎索嗣,因不知诸士人部将之意耳。

    于是先派宋繇前去拜见索嗣,以恭顺谦逊之意待之,善言卑辞稳定其心。

    宋繇奉命出城,来至索嗣大营,先以卑辞致问拜见,后代为敦煌太守请托,说李太守今日政务繁忙,来日定亲至大营迎接。

    索嗣果然不疑,昂然高坐致答,遣其回城,预备来日迎接。

    宋繇回至城中,对李暠说道:索嗣骄傲轻慢,且所率兵力极弱,容易取胜也。

    李暠大悦,当夜安排已定,次日遣子李歆与张邈、宋繇等带兵出城,攻击索嗣大营。

    索嗣坐等李暠来接,不料却等来兵戈相向,遂大败走回张掖。

    李暠打败索嗣,即向段业上疏,列举索嗣平素罪状,请求处死。北凉朝内辅国将军沮渠男成亦非常讨厌索嗣,也劝段业除之。

    段业本是个没有主见之人,于是杀死索嗣。并又分出敦煌郡凉兴、乌泽,晋昌郡宜禾三县,设置凉兴郡,升任李暠为持节、都督凉兴以西诸军事、镇西将军,兼任护西夷校尉。

    字幕:西元四百年,庚子,东晋隆安四年。

    北凉晋昌太守唐瑶反叛,向敦煌、酒泉、晋昌、凉兴、建康、祁连六郡传发檄文,推举李暠为冠军大将军、沙州刺史、凉公,兼任敦煌太守。

    李暠也不推让,便在境内大赦,建年号为庚子,建立大凉,自称凉王,史称西凉。

    登基即位已毕,遂下诏书,追封先人,设置百官:追尊祖父李弇为凉景公,父李昶为凉简公,封长子李谭为太子。任命唐瑶为征东将军,郭谦为军谘祭酒,索仙为左长史,张邈为右长史,尹建兴为左司马,张体顺为右司马,张条为牧府左长史,令狐溢为右长史,张林为太府主簿,宋繇、张谡为从事中郎,宋繇加号折冲将军,张谡加号扬武将军,索承明为牧府右司马,令狐迁为武卫将军、晋兴太守,泛德瑜为宁远将军、西郡太守,张靖为折冲将军、河湟太守,索训为威远将军、西平太守,赵开为骍马护军、大夏太守,索慈为广武太守,阴亮为西安太守,令狐赫为武威太守,索术为武兴太守,以招抚东夏。

    大封群臣已毕,李暠便即派遣宋繇东征凉兴,并攻打玉门以西诸城,皆攻克之。于是在玉门、阳关屯田,扩大耕地积聚粮草,作为东征物资储备。

    隆安五年,李暠派遣使向后秦纳贡。后秦帝姚兴任命李暠为安西将军,封高昌候。

    元兴三年,太子李谭去世,李暠立次子李歆为太子。次年,李暠自称大将军、大都督、兼任秦凉二州牧,大赦境内,改年号为建初。

    复派舍人黄始、梁兴携带奏章,抄小路前往建康谒见东晋朝廷,愿奉晋室正朔。以宋繇为尚书令,同参万机,辅国理政。

    南凉主秃发傉檀到北山借路,派梁褒送李暠之女李敬爱到酒泉,并与西凉通使和好。李暠派使者答谢访问,与南凉互赠特产。

    北凉主沮渠蒙逊侵犯西凉,攻至建康郡,掳掠三千户而回。

    李暠大怒,亲率领骑兵追击,在安弥追上,大败沮渠蒙逊,将被掳部众百姓收回。复将武威、张掖数千户迁往酒泉,分出五千户江南人设置会稽郡,五千户中原人设置广夏郡,余一万三千户分设武威、武兴、张掖三郡,在敦煌南子亭筑城,以威镇南虏。

    西凉义熙元年十月,李暠与长史张邈商议,将都城迁往酒泉。命张体顺为建康郡太守,镇守乐涫,宋繇为敦煌护军,其子宋让为敦煌太守。

    李暠迁都酒泉后,敦促奖励农业生产,与沮渠蒙逊讲和订盟,不与交战。

    义熙六年,沮渠蒙逊背盟来侵,李暠派太子李歆击败北凉军,生擒沮渠百年。又修敦煌旧塞东西两围,以防北虏之患;筑敦煌旧塞西南两围,以震南虏。

    由此按下西凉,复说北凉。

    北凉主段业因忌惮沮渠蒙逊英武,因升门下侍郎马权为张掖太守,位在蒙逊之上。

    马权因受重用,常欺沮渠蒙逊。

    蒙逊大怒,遂向段业诋毁马权道:今天下之事何足担忧,忧者惟马权耳。

    段业受其谄言,于是即杀马权。

    沮渠蒙逊见此,遂对其兄沮渠男成说道:段业愚昧,不是救治乱世之才,且信谗言喜谄媚,不辨真假。我所惧者惟索嗣、马权,今皆死矣。欲废段业,奉兄为王,如何?

    沮渠男成:我立段业为君,其待我兄弟如鱼得水。既得其重用,背之不祥。

    于是乃罢其议。沮渠蒙逊既被段业忌惮,心中不安,求为西安太守,段业准之。

    沮渠蒙逊为寻起兵借口,约沮渠男成同祭兰门山;并故意指使司马许咸,向段业举告:沮渠男成欲反,以祭山为期。若其请祭兰门山,则臣言应矣。

    段业听罢,半信半疑。及至来日,沮渠男成果然上书,奏请去祭兰门山。

    段业便谓许咸所告为实,遂将沮渠男成擒拿,命其自杀。

    沮渠男成说道:是沮渠蒙逊欲反,诉于臣下,臣未从,但因兄弟之故,未举告而已。其因臣在世,恐部人不从,故与臣约期祭山,反使人来诬告臣下。臣今若死,沮渠蒙逊必发兵叛乱。请陛下假言已杀臣,公布臣之罪恶。沮渠蒙逊作乱,使臣伐之,则无不成功者。

    段业不从,遂杀男成。

    沮渠蒙逊闻说沮渠男成死,哭对部众道:男成忠于段业,却被冤杀,诸君不欲为其报仇乎?况今州境战乱,非段业所能治也。我兄弟当初拥戴其为主,今却听信谗言杀害忠良,我等岂能安心旁观!

    部众闻沮渠蒙逊之言,无不悲泣而从。于是沮渠蒙逊遂率众反,到达氐池,镇军臧莫孩率部下归附,羌胡亦大多起兵响应,驻于侯坞。

    段业闻沮渠蒙逊果反,遂释右将军田昂之禁,命其带兵,与武卫将军梁中庸等平叛。

    部将王丰谏道:西平田姓历代皆有叛者,田昂外谦内毒,不能任其领兵。

    段业不听其谏,催令田昂领兵出征。

    田昂到侯坞,即率五百骑兵归附沮渠蒙逊,兄子田承爱亦举张掖城以降。由此段业部众溃散,自身被擒,求返乡与家人团聚不得,终被沮渠蒙逊杀之。

    沮渠蒙逊擒杀段业,遂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改年号为永安。

    其后未久,哨马来报:后秦姚兴派姚硕德伐姑臧后凉吕隆,大破后凉军。

    沮渠蒙逊闻报,遂派从事中郎李典往拜姚兴,以通和好。因吕隆已降姚兴,酒泉、凉宁二郡又叛降于西凉李暠,于是又派建忠将军沮渠掣、牧府长史张潜,到姑臧见姚硕德,请求率领郡人往东迁移,并求派军队迎接护送。

    姚硕德大悦,便命张潜为张掖太守,沮渠挚为建康太守。

    张潜就此上书,奉劝沮渠蒙逊东迁。沮渠挚则对沮渠蒙逊道:今吕氏仍在,姑臧未取,姚硕德粮尽即返,将军因何离开故土,受制于人?

    辅国将军臧莫孩亦奏:建忠将军之言是也,望主公从之。

    沮渠蒙逊大悟,遂杀张潜,不肯东迁。

    永安三年,姚兴遣梁斐、张构等人为使,任沮渠蒙逊为镇西大将军、沙州刺史、西海侯。复任南凉秃发傉檀为车骑将军,封广武公。

    沮渠蒙逊不悦,对梁斐说道:秃发傉檀位居上公,但我却封侯,为何?

    梁斐未答,张构抢先说道:秃发傉檀狡猾不仁,故封重爵,褒其归于大义而已。将军忠诚贯日,功高当世,应入朝佐政,匡扶皇室,焉不可信哉。圣朝封爵必与功勋相称,职不越德,尹纬、姚晁、齐难、徐洛皆乃开国元勋猛将,官才二品,爵封侯伯。将军何以位越其前?窦融极力谦让,不欲官在老臣之上,将军何有此问?

    沮渠蒙逊:则朝廷何不封张掖,却远封西海于我?

    张构答道:张掖本为将军所有,何必再封?以西海封授,欲扩大将军封国而已。

    沮渠蒙逊大喜,遂接受后秦封任。

    镜头转换,按下西北,再说东南。

    晋隆安四年,司马元显求领徐州刺史,加侍中、后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扬、豫、徐、兖、青、幽、冀、并、荆、江、司、雍、梁、益、交、广十六州诸军事,朝廷允之。

    同年十二月戊寅日,彗星出现天津,司马元显以此请解录尚书事,但又加授尚书令。

    吏部尚书车胤不满司马元显骄纵,于是去见司马道子,请其禁抑司马元显跋扈。

    司马元显闻知,则问其父:翁近来与车胤何谋?

    司马道子大怒道:你想幽禁老父,不欲我和朝士见面耶?

    司马元显认为必是车胤离间其父子,于是使人谴责车胤,车胤恐惧自杀。

    司马元显畏惧荆州刺史桓玄权重,派部将张法顺到京口联结刘牢之,共谋桓玄。刘牢之面有迟疑之色,张法顺便即回报司马元显,谓刘牢之将有貮心,建议杀之。

    元兴元年正月,司马元显升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诸军事,加侍中、黄钺、班剑二十人,下诏讨伐桓玄,命刘牢之为前锋都督。

    张法顺建议司马元显逼刘牢之先杀桓谦,司马元显以战前诛杀大将不利拒绝。心中却暗道:我欲借桓谦父桓冲在荆州名望,以桓谦代桓玄为荆州刺史,岂可杀之!

    司马元显大军将发,桓玄从兄骠骑长史桓石生派使者飞马告知桓玄。

    桓玄大怒,决定顺江抵抗,更传檄京师,列举司马元显罪状。

    二月丙午日,晋安帝在西池为司马元显饯行,及后司马元显登船,但迟迟未发。桓玄兵到浔阳,仍未见到朝廷军队,于是士气大壮。

    庾楷欲为司马元显内应,被桓玄发现图谋,将其囚禁。朝廷派齐王司马柔之以驺虞幡传达旨意,诏命桓玄罢军,但被桓玄前锋所杀。

    二月丁卯日,桓玄至姑孰,生俘司马尚之,司马休之弃城逃走。

    前锋都督刘牢之恐击败桓玄后不容于司马元显,遂欲借桓玄之手除去司马元显,其后再伺机消灭桓玄,故此不肯出军。

    安帝遂于三月遣使诣桓玄大营,宣布以桓玄为都督,讨伐司马元显。

    桓玄领旨,引兵逼近建康,司马元显方欲出发。闻说桓玄已到新亭,随即弃船登岸,退屯于国子学堂。方命众军在宣阳门外列阵,军中传言桓玄已到。

    司马元显闻报大惧,乃欲领兵回归宫城。

    桓玄挥军大至,部将拔刀大叫:降者不杀!

    司马元显军队自溃,僚属皆散,唯余张法顺伴随。司马元显入相府,向父亲问计,但司马道子只对其哭泣,不发一言。

    桓玄派毛泰收捕司马元显,缚于舫前数落其罪。

    司马元显只得说道:某被王诞、张法顺所误,更无他言。

    桓玄入京执掌朝政,将司马元显交付廷尉诛杀,并杀其六子,司马尚之、庾楷、张法顺、毛泰等皆被处死。又指使御史杜竹林,以毒酒害死司马道子。

    自此之后,东晋大权皆归桓玄。

    镜头转换,按下江南华夏,复说河北诸胡。

    正当桓玄挥师建康,入主朝政之时,后燕中垒将军慕容拔攻克令支。北魏将领宿沓干逃走,慕容拔遂擒获辽西太守那颉。

    后燕国主命慕容拔为幽州刺史,镇守令支,任中坚将军辽西人阳豪为辽西郡太守。又命章武公慕容渊为尚书令,博陵公慕容虔为尚书左仆射,尚书王腾为右仆射。

    北魏材官将军和突进攻黜弗、素古延等部,柔然郁久闾社仑方睦于秦,遣将救黜弗、素古延。和突逆击,大破柔然,社仑率其部落远遁漠北,夺高车之地而居之。

    斛律部帅倍侯利攻击社仑不利,大败奔魏。社仑西击匈奴遗种日拔也鸡,大破之,遂吞并诸部,士马繁盛,雄于北方。

    其后社仑所占之地西至焉耆,东接朝鲜,南临大漠,旁侧小国皆为羁属。

    于是自号豆代可汗,始立军法,加以约束军队。乃以千人为军,军中设将,百人为幢,幢中置帅。制定赏罚,规定每逢攻战先登者赐以其个人虏获,畏懦者以石击其首而杀之。

    此后柔然全族便皆好战,且不惧死,则柔然骑兵勇冠天下,诸国之兵皆不能敌。

    隆安二年,西秦王乞伏乾归派乞伏益州攻克支阳、鹯武、允吾三城,俘获后凉万余人而回。又派乞伏益州与武卫慕容允、冠军将军翟瑥,率领二万骑兵攻打吐谷浑。

    三将引军而出,在度周川将叶谷浑首领视罴击败。

    视罴逃至白兰山据守,派使者前来请罪,并进贡地方物产,以己子宕岂当作人质。

    隆安三年四月,鲜卑族叠掘部落首领河内率五千户从北魏投降乞伏乾归。西秦王遂命河内为叠掘都统,并以宗族之女嫁其为妻。(本集完)

第五十六集 桓玄叛晋

    大漠孤烟,残阳似血。

    西秦太初十三年,乞伏乾归所居宫城南景门无故崩塌。乞伏乾归憎恶其事,于是率领众臣及部族百姓,迁都于苑川。

    后秦王姚兴闻说西秦国内有变,当即举兵来伐,命大将姚硕德率五万人攻打乞伏乾归,从南安峡进入西秦国境。

    乞伏乾归驻军于陇西,使将军慕兀率二万五千兵屯于宋城,断绝秦人樵采之路。

    秦王姚兴自引一万军前来相攻,乞伏乾归亦引大军数万来迎,由此引发二秦大战。

    乞伏乾归当道阻险,扎下营寨,遂升帐聚将,对诸将说道:孤自创业以来,多次摧毁强敌,从未失策。今姚兴举国之兵而来,兵势极盛。此处山川阻隘,不利我骑兵奔驰,最好将军马带到平原旷野,俟其兵倦怠而击之。存亡之机,在此一举,诸公当齐心协力破敌。若能斩姚兴,关中则归我有矣。

    众将:愿闻陛下军令。

    乞伏乾归:既如此,听我分派。卫军将军慕容允率二万中军移到柏阳,镇军将军罗敦率领四万外军移到侯辰谷。降自领数千名轻骑迎战姚兴,引其进入旷野,聚而歼之。

    众将遵命,各引军去讫。

    稍顷,后秦军卷地而至。乞伏乾归稍触即败,往中军来投慕容允。

    不料此时忽然刮起大风,一时天昏地暗,方向全失。乞伏乾归不知中军在于何处,复被姚兴追兵逼近,误走入外军大营。

    罗敦以为是后秦军趁夜来攻,急挥军出营迎敌,与乞伏乾归所引骑兵一场混战,各自死伤无数,至平明时方知是自家相攻,悔之莫及。

    此时天已大亮,后秦整军追杀而来,势若奔雷。

    乞伏乾归与罗敦自相残杀一夜,此时已无力再战,遂被姚兴引生力军全力冲击,大败亏输,毫无还手之力。于是一路逃回苑川,复又到金城聚拢败兵。

    因对各军主帅说道:孤无治国之才,被诸君推为首领,欲治理乱世,但德不超众,空掌大权将逾十二年。因居非其位,才不称职,招致外敌,造成今日惨败。今我欲往西据守允吾,避敌锋芒。若举国同去,必不得免,卿等可留此地降秦,以全妻子宗族。

    诸将皆道:昔古公杖拐而行,豳人归附相从;刘备南逃,荆楚之民离乡背井相随。况我等与陛下义同父子,怎能分离!愿与陛下同生共死。

    乞伏乾归哭道:自古以来,未有不灭之国,兴衰皆有定数。假如天不灭我,自有复兴之时。我今寄食于人,族众奈何相随以死?公等保重,某异日克复旧业,再与卿等相见。

    于是君臣相对大哭,洒泪而别。

    乞伏乾归只带数百名骑兵投奔允吾,向南凉王秃发利鹿孤请降。

    秃发利鹿孤遣其弟广武公秃发傉檀前往迎接,将其安置在晋兴,以贵宾礼节相待。

    南凉镇北将军秃发俱延进言:乞伏乾归本为我附庸,趁乱自立称王。今日暮途穷来投,非是出于真心。若再逃去归附后秦姚氏,定为祸患。不如将其徙至乙弗,让其无可逃也。

    秃发利鹿孤道:人窘迫来投,我却疑其不诚,非劝远人归附之度也!

    遂不听俱延之谏,对乞伏乾归信之不疑。

    后秦军既获大胜,于是纵行劫掠,满载以归。姚兴引兵撤退,南羌梁弋等人即派使者,前来招抚乞伏乾归。

    乞伏乾归闻说姚兴兵退,准备率众叛归。早有细作得知此事,急报国主秃发利鹿孤。

    利鹿孤大怒,派弟秃发吐雷前来征伐,率军屯驻于扪玉岭。

    乞伏乾归自知非秃发利鹿孤敌手,对子乞伏炽磐道:我兵既败,因秃发利鹿孤义气,且是姻亲,唇齿相依,故此来投。今其忘义背亲,欲害我父子,是忌惮我之威名故也。姚兴正当强盛,我欲投之。若我父子一起离开,定被骑兵追及。今送你兄弟及母往作人质,秃发利鹿孤定不疑我。我到后秦以后,其必不会杀害你等。

    于是夫妻父子泣别,将太子炽磐兄弟送到西平,乞伏乾归前往长安,投降后秦。

    姚兴见乞伏乾归来降大悦,热情相待,并任命其为持节、都督河南诸军事、镇远将军、河州刺史、归义侯。隆安五年,复派乞伏乾归返回苑川镇守,将其旧部军队全都配给。

    乞伏乾归到苑川,便以边芮为长史,王松寿为司马,公卿大将以下全部降号为将佐。其后经年,太子炽磐亦自南凉逃归其父。

    南凉王秃发利鹿孤闻说乞伏炽磐逃走,并不在意。此时自觉国力颇振,又闻后凉主吕隆朝政昏乱,遂命其弟康王、车骑将军秃发傉檀率兵伐之。

    秃发傉檀奉命而往,一举攻克显美,擒获后凉国昌松郡守孟祎。因怪其据城抵抗,斥其因何迟迟不降。

    孟祎说道:某受吕氏厚恩,蒙授虎符,委镇疆土。若一矢不发便即望风而降,岂非因不忠于王事,而亦为殿下责哉!

    秃发傉檀嘉善其对,于是以礼相待,遂徙二千余户而归。

    临行之时,欲命孟祎为左司马。

    孟祎辞谢道:吕氏无道将亡,贵国必得河西之地,无论智蠢,皆一目了然。但我戍城而败,防地皆失,若复厚颜领受殿下高职,心实不安。若蒙殿下施恩,令臣还归姑臧,受吕氏之诛,则臣死亦不朽。

    秃发傉檀为其气节所感,释归故国。

    孟祎以巧言得归姑臧,遂以重金贿赂辅国大将军吕超,得以免罪,并官复原职。

    吕隆自被立为后凉天王,为报答吕超拥立之功,遂授吕超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司隶校尉兼录尚书事,并加辅国大将军之号,封安定公。

    此后吕隆为立威名,但凡朝中豪望名流,乃至宗亲大臣不顺己者,全部杀掉,致使朝廷内外人人自危。

    由此吏民不事生产,百姓生活无法维持,姑臧城内以至人与相食,饿死十余万人。城中幸存者请求到城外活命,吕隆不许,又坑杀数百人。

    魏兴人焦郎谋叛,遣使向后秦陇西王姚硕德寄书:吕光死后,后辈兄弟互相残杀,朝纲混乱,暴虐无度,百姓饥困,死亡大半。殿下乘此进兵,臣为内应,定获全胜。

    姚硕德向国主姚兴请示获准,即率步骑六万向后凉进击,令乞伏乾归亦率七千骑兵跟随出征。七月,姚硕德从金城渡过黄河,直趋广武。

    南凉河西王秃发利鹿孤闻秦军大至,急将广武守军收缩城内,以避锋芒。

    秦军故此绕经广武,顺利进至姑臧。

    吕隆闻之,即派辅国大将军吕超、龙骧将军吕邈率军迎敌。

    后凉军一战而败,吕邈被杀,折损万余部众,吕隆被迫据城固守。后凉巴西公吕伦见秦军无法阻挡,遂率东苑二万五千兵众投降。

    姚硕德因受吕伦之降,命三军合兵,并力攻打姑臧城。

    九月,姑臧城守兵不支,吕隆乃派使者出城,向姚硕德投降。姚硕德遣使向长安报捷,后秦主姚兴大喜,命吕隆为镇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建康公,继续镇守姑臧。

    吕隆却不思悔过强国,乃重整军备,先后与南凉秃发傉檀及北凉沮渠蒙逊互相攻杀。

    其后损兵折将,终于无力再战,又恐被南北二凉消灭,遂向秦帝姚兴要求内迁。

    姚兴准之,吕隆遂率百官迁往长安,被秦帝拜为散骑常侍、建康公。

    至此后凉灭亡,自吕光称王至吕隆投降后秦,共历四主,国祚仅存一十八年。

    后凉既灭,姚兴因问凉州名士宗敞:依先生之计,孤当以何人镇守凉州?

    宗敞答道:后凉近于羌夷,久叛之地,难以制之。今有南凉王秃发利鹿孤之弟傉檀,素有英雄之志,凉人所畏,鲜卑族人亦皆宾服。陛下可诏拜其为凉州刺史,并使微臣前去辅之,则鲜卑不敢寇境,胡人皆愿来归。

    姚兴准奏,即遣宗敞为使前往乐都,拜傉檀为车骑将军、广武公,领凉州刺史。

    宗敞欣然而往,来见秃发傉檀。

    字幕:宗敞父名宗燮,曾与傉檀共事吕光,向来交厚。

    当时南凉主秃发傉檀迁都乐都,改元弘昌。正在乐都大造宫室,闻说宗敞到来,不由大喜,急亲引百官出迎,执手上殿,以贵宾之礼待之。

    宗敞见傉檀如此相待,颇为感动,宣布秦王诏书,请傉檀署理凉州刺史。

    秃发傉檀大喜道:孤常被令先尊赞许,犹恐不及宗公水镜明鉴。不图今日见卿,大慰平生所愿;孤常恨左右不得其人,今蒙卿来相助,则大业可成矣。

    于是自引群臣,兵入凉州。虽受命于秦帝姚兴,但车服礼章,一如王者。

    傉檀乃据凉州,并吞附近城堡,得兵数万余,军威大振。

    元兴三年,秃发傉檀因惧后秦强盛,于是去其年号,罢尚书丞郎官,派参军关尚去向姚兴贡献修好,退守藩臣之礼。

    姚兴对关尚说道:孤因车骑将军秃发傉檀献忠归附,故使以为西部藩屏,彼却擅自兴师动众,建造大城,此可为臣下之道乎?

    关尚奏道:王侯设险自卫,乃先王制度,是防意外突变也。车骑将军处偏远藩国而近强敌,南有逆羌未附,西有沮渠蒙逊跋扈,欲为国设屏防守,未料陛下生疑,臣实不解。

    姚兴笑道:卿言是也。

    晋安帝义熙二年,秃发傉檀派秃发文支讨伐南羌、西虏,连战连胜。遂上表秦帝姚兴,请为凉州牧,姚兴不从,封秃发傉檀为散骑常侍,增加食邑二千户。

    秃发傉檀复率兵攻打北凉沮渠蒙逊,驻扎氐池。

    沮渠蒙逊环城固守,秃发傉檀令铲除城外数百里禾苗,直到赤泉而返,回军之后向姚兴献马三千匹,羊三万头。

    姚兴便任秃发傉檀为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凉州刺史,常侍、公爵依旧,镇守姑臧。

    秃发傉檀奉诏拜封,率领三万步骑屯驻五涧。

    凉州刺史王尚闻说秦王诏令秃发傉檀代替己职,便派辛晁、孟祎、彭敏为使,迎接秃发傉檀入姑臧城。自己遂离姑臧,从清阳门而出。

    宗敞以别驾身份送王尚回长安,秃发傉檀依依不舍道:我不以得凉州三千多家为喜,心所牵挂者惟卿一人,今为何要离我而去?

    宗敞说道:今我送故主还于长安,令出姑臧,正是忠于殿下也。

    秃发傉檀:孤今方掌凉州,欲行怀远安近之策,当如之何?

    宗敞奏道:凉州虽然破敝,却是形胜之地,可赖此以成霸业。段懿、孟祎德高望重,武威之人咸服;辛晁、彭敏乃秦陇首领,斐敏、马辅系中原望族,张昶是前凉公族后代;张穆、边宪、文齐、杨班、梁崧、赵昌等,勇武同于张飞、关羽。凭大王神略以威信抚之,农战备治礼教同施,必可纵横天下,况平定河西乎!

    秃发傉檀大喜,赐宗敞骏马二十匹,许其与王尚东行。于是在谦光殿大宴文武百官,颁赐金马各人不等,并派西曹从事史暠出使后秦。

    姚兴接见史暠,问道:车骑将军安坐平定凉州,其会感激孤否?

    史暠:车骑将军在河西积德行善,英名远扬,与陛下之地不邻,万里归顺。陛下置官任才,据功授职,乃治国常道,有何感激?

    姚兴:我不把凉州授之,其何能得!

    史暠:令河西纷乱、吕氏倾覆者,车骑兄弟使其根基倒塌故也。陛下虽罗网远覆,但凉州在天纲之外。故凭周召之尊,摧于姑臧,齐借王师之盛,挫于张掖。王尚孤城独守,外近群狄,陛下若非连征十年,竭尽中原物力,凉州不易得也。今以虚名授人,己收巨利,臣且知神机妙算出于上天,圣明与天道相契。虽予车骑将军升授职位,亦乃时势所宜焉。

    姚兴闻奏大悦,遂任史暠为骑都尉。

    秃发傉檀既为凉州之主,在宣德堂大宴众官,仰视其堂叹道:古人云作者不居,居者不作。我今坐享其成,方信诚言是也!

    孟祎奏道:前凉文王张骏建造城苑,修缮宗庙,准备留给子孙,以作万世之业。秦军渡过黄河,张骏则土崩瓦解。梁熙占据全州,拥十万军众,则在酒泉被败,己死彭济。吕氏以排山倒海之势占有西夏,却分崩离析,在秦雍战败出降。富贵无常,顷刻更替。宣德堂建造将垂百年,更换十二主,惟信德可以久安,仁义可保稳固,望大王努力,致万世无穷。

    秃发傉檀叹道:若非公论,孤何至闻此正直之言!

    于是任命孟祎为太府主簿、录记室事。

    义熙三年,秃发傉檀假作出游浇河,袭击西平、湟河诸羌,徙三万户到武兴、番禾、武威、昌松四郡。复征集胡汉军士五万,阅兵方亭,进入西陕。

    沮渠蒙逊率军来敌,战于均石。秃发傉檀败绩,乃率两万骑兵,运载四万石粮食补给西郡,沮渠蒙逊复攻西郡而克之。

    秃发傉檀复与北魏刘勃勃战于阳武,又大败,将领十余人阵亡,秃发傉檀仅以身免。傉檀连败,遂将三百里内百姓迁进姑臧,境内之民无不惊怨。

    屠各成七儿趁凉主未归姑臧,率部属三百人反,推举梁贵为主,梁贵闭门不允。屠各成七儿聚众数千,将攻禁宫。

    殿中都尉张猛立于城楼,向叛军喊道:主上败于阳武,是因夏奴人多势众,非战之罪。今责己悔过,乃圣主大义,各位何以乱为!

    众人闻之,全都散走。成七儿逃往晏然,被殿中骑将白路追及杀之。

    军谘祭酒梁裒、辅国司马边宪亦欲谋反,秃发傉檀回京,尽皆诛杀。

    与此同时,北魏常山王拓跋遵忽然起兵,袭击后秦高平公没弈干部,抵达高平。

    没弈干放弃部众,率数千名骑兵,与女婿刘勃勃一起逃奔秦州,魏军赶到瓦亭而归。

    拓跋遵遂将没弈干库中所有物资积蓄全部收缴,并掠获马匹四万,各种牲畜九万头,又将所属百姓迁至代都,各部族因此分崩离析。

    北魏平阳太守贰尘再次侵犯后秦河东郡,关中各城白日闭城,军民皆不敢出。

    后秦主姚兴大怒,于是厉兵秣马,谋伐北魏。

    便在此时,没弈干逃回长安,引刘勃勃来见秦帝请罪。

    姚兴道:是拓跋索奴无礼来袭,与公无干。

    正慰抚间,忽见到没弈干身后刘勃勃一表不凡,不由异常惊奇:此系何人!

    没弈干:匈奴铁弗部大人刘卫辰之子,臣之小婿,刘勃勃是也。

    姚兴闻奏,对刘勃勃深表敬重,遂任命为骁骑将军,加任奉车都尉,令参预军国大事,亲宠厚遇,超过勋旧故臣。

    皇弟姚邕见此,私下奏道:刘勃勃天性不仁难近。陛下宠遇过分,臣下不免疑惑。

    姚兴说道:刘勃勃有匡时救世之能,我欲用其才艺平定天下,有何不可!

    因不听兄弟之谏,反更命刘勃勃为安远将军,封阳川侯,令助其岳父没奕干镇守高平;复欲将三城、朔方杂夷及其父刘卫辰部众三万人与之,令为巡哨,以攻打北魏。

    姚邕极力规谏:陛下不可。臣观刘勃勃傲慢奉主,残忍治军,贪暴不亲,轻于去留,陛下若亲宠逾分,终必为边境祸害!

    姚兴不听弟谏,遂命刘勃勃为持节、安北将军、五原公,将三交五部鲜卑及杂胡共二万余部落配给,使其镇守朔方。

    刘勃勃奉命到任,果如姚邕所说,便即心怀不轨。

    河西鲜卑杜崘向姚兴进献马八千匹,渡河到达大城,刘勃勃将马匹悉数扣留,并佯集所部三万余众去高平川游猎,骗过秦帝姚兴。

    其后,刘勃勃又袭杀岳父没奕干,兼并其部,人马达到数万。

    义熙三年,刘勃勃叛秦自立,自称天王、大单于,建元龙升。因自谓匈奴是夏后氏之后,故国号大夏。

    于是登殿即位,设置百官:任长兄刘右地为丞相、代公,次兄刘力俟提为大将军、魏公,叱干阿利为御史大夫、梁公,弟刘阿利罗引为征南将军、司隶校尉,若门为尚书令,叱以鞑为征西将军、尚书左仆射,乙斗为征北将军、尚书右仆射,其余文武依次授任官职。

    同年,刘勃勃讨伐鲜卑薛干等三部,降众一万数千,复伐后秦三城以北各处边防驻军,诛杀杨丕、姚石生。

    诸将进谏:大王初创基业,宜应巩固根本,使人心有所依托。奈何急于四处征伐?

    刘勃勃道:卿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大业草创,军队不多;姚兴乃当世雄杰,关中不能图也。今各方镇皆从秦帝命令,我若固守一城,其必合力来攻,我很快即亡。我若急出如风,出其不意,其援前我击其后,援后则击其前,使其疲于奔命,我则从容自若。不出十年,岭北、河东悉归我有;姚兴死后,我再逐步攻取长安。姚兴子姚泓庸弱小儿,擒其之计已在我算中。昔轩辕氏也曾二十余年迁居无常,岂独我耶!

    于是侵掠岭北诸部,致其城门不敢昼开。

    姚兴闻报大惊,不由叹道:我不纳姚邕之谏,以致到此地步!

    因自觉身体每况愈下,来日无多,遂立世子姚泓为太子,命其渐习政务。

    镜头转换,按下西北,复说东南。

    晋元兴元年,桓玄称诏解严,自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扬州牧。

    后让丞相而为太尉,以弟桓伟为荆州刺史,桓修为徐、兖二州刺史,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卞范之为丹阳尹,王谥为中书令。又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明升暗降,夺其兵权。

    刘牢之闻其任命而大惊道:彼掌权起始便夺我兵,其祸将至矣。

    乃以无功不受高爵为名上表敌谢,其实不肯奉命。桓玄闻报不悦,便起杀机。

    刘敬宣见此,于是进言:臣请回京口,劝告我父亲领命就任,如何?

    桓玄这才转怒为喜,命其速回劝父,及时还报。

    刘敬宣回至京口,不劝父亲就任会稽内史,反而建议出兵袭击桓玄,争取主动。

    刘牢之犹豫,率部移到班渎驻扎,私寄书问旧部刘裕:今我北上广陵与高雅之会合,一同起兵匡扶社稷,公其能从我否?

    刘裕回书:向日将军拥数万精卒,对桓玄望风降服,故使其实现志向,声威震动天下。今士民已附桓玄,公欲达广陵可乎?某欲卸甲裒服,回京口为民矣。

    信使出府之后,刘裕退谓部将何无忌道:我观镇北将军此番必然难逃一死,你可随我回京口去。桓玄若守臣节,你我从之;不然,当与卿图之可也。

    何无忌:公言甚是,末将愿执鞭相随将军。

    刘牢之览书,见刘裕不从己召,于是大集将领僚属,商议据守长江以北,以讨桓玄。

    参军刘袭说道:可之而不可为者,最大莫过于谋反。将军前反王恭,近反司马元显,今复欲反桓玄,连续三反,将何以自立!

    话毕回身便走,快步出帐,其他将佐也多一哄而散。

    刘牢之恐惧异常,派子刘敬宣去京口迎接家属,约定三日之后到军营聚齐。然而不知是何原因,已过约定日期,家属不至。

    刘牢之疑神疑鬼,以为谋反事情已泄,儿子及家眷必被桓玄所杀,故此不敢滞留京口,率领余部,向北逃跑。到达新洲,见部众皆散,随者无几,刘牢之遂自缢而死。

    刘敬宣引领家眷而来,赶到新洲见父亲已死,痛哭一场,渡过长江,投奔广陵去了。

    刘牢之部下将其装敛,棺木运回丹徒。桓玄下令劈棺斩首,并将尸体扔到街上示众。

    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皆逃奔洛阳,各献子弟到后秦以做人质,请求借兵复仇。

    秦王姚兴交予兵符印信,令三人到关中自行招募兵丁。

    司马休之等招到数千精卒,驻于彭城。

    夏四月,桓玄复出都城建康,还镇姑孰,上书辞去录尚书事官职。晋安帝诏准,但凡是大政方针,皆令请示桓玄,余事由尚书令桓谦及卞范之决定。

    其后未久,三吴大饥,人口减半。会稽郡十余六七,临海、永嘉两地几成白地。即使是富贵人家,也都穿着绫罗绸缎,怀抱金玉,关门闭户,相互之间看着饿死。

    吴中民不聊生,于是饥民四起,皆逃往海岛,投奔卢循。

    字幕:卢循,字于先,小字元龙,范阳涿县人,魏晋名士卢谌曾孙,孙恩妹夫。

    自孙恩跳海自杀,其余部数千人复举卢循为首,隐居海岛不出。太尉桓玄见饥民皆趋附卢循,欲以安抚,使东部局势稳定,遂命卢循为永嘉太守。

    卢循虽然接受任命上岸为官,但依然为非作歹,行劫施暴,时刻准备作乱谋反。

    桓玄使部下暗示朝廷,封己为豫章公、桂阳公,并保持原南郡公,享三公之爵。朝廷无奈从之,桓玄即将豫章公封给儿子桓升,桂阳公封给侄儿桓俊。

    朝中闻之,无不大哗。

    桓玄既平刘牢之,寻隙将吴兴太守高素、将军竺谦之及从兄竺朗之、刘袭及弟刘季武杀之,因其皆为刘牢之所统北府旧部之故。

    刘袭兄长刘轨时任冀州刺史,因闻兄弟被无辜杀害,遂联合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等人占据山阳,进攻姑孰,讨伐桓玄。战之不利,因而退走。

    原北府将领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人赶至,与刘轨、刘敬宣一起逃亡。

    先欲投奔北魏,但到陈留以南,却又意见不合,分为两路:刘轨、司马休之、刘敬宣等人投奔南燕,袁虔之、刘寿、高长庆、郭恭等人投奔后秦。

    后秦王姚兴亲自接见袁虔之等人,问道:桓玄才略,与其父桓温相比如何?

    袁虔之答道:桓玄乘晋室衰微动乱之机,窃据宰相高位操纵大局,为人多疑猜忌,刻薄残忍,刑罚赏赐又极不公平。据臣观察,才能远不如其父,野心犹有过之。桓玄今掌朝中大权,必要篡权夺位,正可为他人起而除之,以供口实也。

    姚兴以为言之有理,遂命袁虔之为广州刺史,余者各以其才任用。

    桓玄此时以为政敌尽除,愈加狂悖,甚于其父桓温。

    于是重入建康,废除元兴年号,恢复隆安,不久又改元大亨。

    自为太尉,加衮冕之服,绿綟绶,增班剑至六十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奏不名,分派桓氏宗族亲信,出任内外职位。

    又下诏全国避其父桓温名讳,同名者皆要改之,赠其生母马氏为豫章郡太夫人。

    大亨元年,桓玄迁升大将军,又奏请率军北伐后秦,但因自知不敌,随后复暗示朝廷下诏阻止。其玩弄权术哄骗世人,却使人一看便知,浅薄之至。

    当年桓伟去世,桓玄如断手足,便觉势孤。亲信殷仲文及卞范之见此,皆劝桓玄篡位。

    桓玄信以为然,遂晋升桓谦、王谧、桓修等人,使皆处要职;自命为相国,更划南郡、南平、天门、零陵、营阳、桂阳、衡阳、义阳、建平共十郡于己,使朝廷封自己为楚王,加九锡,并置楚国官属。

    及后桓玄自解平西将军和豫州刺史,将官属并入相府,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诏书下达荆州各郡,殷仲堪党众庾仄不服,起兵反抗。因趁荆州刺史桓石康未到,引七千人袭取襄阳,震动江陵。桓石康后引军到,将其平定。

    桓玄假意上表归藩,却又代朝廷作诏挽留自己;然后再请归藩,又要晋安帝下诏挽留,如此反复不已。故此自编自导,自己上表自己下诏作答,乐此不疲。

    另命人不时报告祥瑞,便与当年王莽篡汉一般,疯狂制造舆论。又常想像有高士出现,以辅佐自己篡位受禅,高士不出,遂命皇甫谧六世孙皇甫希之假扮高士,出入相府。但皇甫希之腹中并无甚才学,开口说话便漏其底细,被时人称作“充隐”,以为笑谈。

    大亨元年十一月,桓玄自加冠冕,戴天子规格十二旒,又加车马仪仗及鼓吹乐器,改称楚王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

    十一月十八日,由卞范之写好禅让诏书,命临川王司马宝逼迫晋安帝抄写。

    二十一日,由兼太保、司徒王谧奉玺绶,将帝位禅让给桓玄,随后迁晋安帝至永安宫,又迁太庙,奉晋朝诸帝神主至琅邪国。

    及后百官到姑孰劝进,桓玄又假意辞让,官员又坚持劝请,闹个不亦乐乎。

    直到折腾够了,桓玄故作勉从众官所请,于是筑坛告天,于十二月三日正式登位为帝,改元永始,封晋安帝为平固王,迁于浔阳。

    桓玄篡位后骄奢荒侈,游猎无度,通宵玩乐。因其性格急躁,呼召时皆都要快速到达,当值官员都在省前系马备用。

    宫禁内事务烦杂,已经不像朝廷,倒似集市。

    桓玄又兴修宫殿,建造大乘舆,可容纳三十人。百姓疲惫困苦,民心思变。北府旧将刘裕、何无忌与刘毅等人于是暗地募兵,欲以讨伐桓玄。

    永始元年二月,刘裕等人正式举义,在京口、广陵、历阳和建康四地一同起兵。刘裕派周安穆向建康刘迈报告,使作内应;然而刘迈惶恐,更向桓玄告发。

    桓玄大赞刘迈忠义,封为重安侯,命其收捕周安穆。其后又谓刘迈收捕不力,于是诏命诛杀,并杀其部下诸将。诸葛长民于历阳举兵,亦被刁逵所捕。

    刘裕等经过一番苦战,终取京口、广陵两郡,擒杀刺史桓修、桓弘,进至竹里。

    桓玄加桓谦为征讨都督,率兵以抗。

    桓谦领命,请求派兵往攻刘裕。

    桓玄畏惧刘裕兵锐,不敢主动出击,便对桓谦说道:兵法云以逸待劳,以静制动,无往而不胜者也。刘裕叛军自京口远道来袭,若到建康后见我大军严阵以待,则必然惊愕,军无战心。我军固守不出,对方求战不得,自会散走。彼时我再出垒击之,刘裕不战可擒矣。

    桓谦听罢心道:是何言耶!待叛军兵临城下,城中百官慌恐,军无战心者必是我军。

    于是固请出战。桓玄拗不过他,就派顿丘太守吴甫之及右卫将军皇甫敷迎击。二人引兵鼓勇而出,便如抱薪救火,即刻败兵回报,说二将皆被刘裕所杀。

    桓玄大惧,遂召见国中道士,令其于阵前作法;后又命桓谦、何澹之引军屯于东陵,卞范之屯于覆舟山西,共以二万兵抵抗刘裕等北府军诸将。

    刘裕进至覆舟山东,闻山西有敌军,遂令遍插旌旗故设疑兵。

    卞范见对方旌旗蔽日,以为刘裕兵力众多,实不能敌,急遣人报回建康,请命增援。桓玄得报,更派庾赜之率兵增援诸军。

    然因刘裕兵众大多是北府军出身,向称无敌军,桓军尽皆畏惧,未有战意,一触即溃。刘裕临阵观察明白,传令击鼓而进,各部将领兵死战,奋勇直前,并乘风施以火攻。

    不过半日,桓谦等数万大军灰飞烟灭,大溃而逃。

    桓玄闻知三军既败,便与一众亲信出离建康城,往西溯流而上,欲奔江陵。

    因心慌急逃,当天没有进食,随从左右进糙米饭,桓玄吞咽不下,眼中流泪。时有少子桓升正当年幼,抱其父桓玄以善语抚慰。更令桓玄忍不住心中悲伤,一发流涕不止。

    桓玄一行逃到浔阳,江州刺史郭昶之供给物资食用。

    晋安帝被废后迁居于此,桓玄便挟安帝前至江陵,署置百官,大修水军。不足旬月,复得兵众二万。楼船兵器齐备,颇显强盛,军威稍振。

    桓玄老病重犯,复举酷刑滥杀,部下官吏将领动辄得咎,轻易处死,故令军心复散。

    刘裕复夺建康,歇兵一月,以待诸军会集进军。

    众将皆率本部军来至京师,纷纷请战,不予桓玄喘息之机。

    刘裕笑谓诸将:桓玄此人脾性,某深知之。江陵乃彼之故巢,经营多年,民心已附。若是我等攻得急时,彼必固垒死战,且我自下游仰攻,十有八九无功。若是缓而不攻,彼则旧病必犯,轻杀官吏将士,人心皆散,不复能守。我在建康按兵不出,非为聚集诸公合兵,实为待其内部生变耳。今已期月,其内衅已成,由此攻之可矣!

    众将皆服其高论,赞佩不止。

    刘裕遂升帐遣将,派何无忌率二万水军溯流而上;刘毅引骑兵沿岸往西掩护水军,自引大军水路并进,随后往江陵进发。

    众将闻令意气风发,各引兵依计起行。

    单说何无忌引二万水军鼓起风帆,顺风逆流而上,前至江陵。

    桓玄部下水军都督何澹之等正在寨中与部将痛饮,未料北府军说到便至,待脚步踉跄出舱,欲令击鼓聚将之时,被北府军已抢入寨门,四面放起火来。

    何无忌当先驾船而进,左冲右突,勇猛无敌。

    何澹之见满营火起,知道大事已去,急命近卫去夺了数只小舟,与适才同饮数将下小船寻路而逃。但亦怪喝得晕头转向,兼酒力又猛,再被江风吹拂,水复浪急,丁大都督在小舟上立脚不住,一头栽入滚滚长江,瞬息飘流向东,往东海而去,再不复还矣。

    画外音:中国自有水师以来,历史上首位临战淹死之水军大都督,便是何澹之大帅,读史者不可不知。

    何无忌旗开得胜,攻陷湓口。下令众军就船上用餐,无需清扫战场,餐罢乘胜而进,一鼓作气,复进占浔阳。待将守军击溃,引三军进城之时,方见红日西坠,彩霞满江。

    何无忌在城中歇了一夜,刘毅引陆路步骑亦至,两人依旧水陆并进,西上江陵。此番行军打仗倒像旅游,实在令人惬意至极。

    桓玄在江陵期月有余,每日除酗酒游猎,亦复训练水军。不练攻守击防,却常令禁军在楼船之侧泛舟,预演遇敌来攻之时,怎样从大船上救驾下于小舟,如何驾舟逃命等项。

    三军将士看得多了,不由灰心丧气,皆无斗志。

    这一日正在酒醉之余训练水军,探马来报:刘裕等自建康出兵来伐,前锋已破湓口,夺我浔阳,水陆并进,将至江陵!(本集完)

第五十七集 燕王奸尸

    旌旗蔽江,无数战船逆流而上。

    桓玄闻报刘裕沿江而来,不由大惊,急忙分兵派将,一面令水军顺流而下迎敌,一面自率步骑,自江陵迎击。

    五月十七日,两军于峥嵘洲相遇,展开大战。当时桓玄军占据兵力优势,且恃上凌下,本应辗压对方;但因军无战心,故在刘毅进攻下迅速溃败。

    桓玄叹道:果不出我所料耶!

    遂令焚毁辎重乘夜逃走,步兵都督郭铨向刘毅投降。桓玄于是败回江陵,命令收拾金银珠宝数十车辆,再挟晋安帝西走。

    部将冯该拦住马头,力劝桓玄整兵再战。

    桓玄不肯,欲投奔梁州刺史桓希。当时人心已离,桓玄只与心腹数百人出发。

    车驾到城门之时,随行中人有欲暗杀桓玄,但射之未中,于是彼此厮杀,乱作一团。桓玄乃奉安帝司马德宗,太后何法倪及皇后王神爱车驾,勉强登船。

    此时环顾左右,身边大臣只有卞范之及屯骑校尉毛修之,引数百禁军,跟随在侧。

    桓玄欲到梁州治所汉中,毛修之诱使入蜀,桓玄只得听从,于是溯江而上。

    当时正值宁州刺史毛璠去世,益州刺史毛璩派侄孙毛佑之及参军费恬等,领数百人送毛璠灵柩至江陵,于五月二十六日在江陵城西枚回洲与桓玄相遇。

    二人痛恨当初桓温攻灭蜀国,此时闻说是桓玄到来,又见其落单,岂有不痛打落水狗之理?于是进攻桓玄,箭矢如雨,桓玄宠臣丁仙期、万盖等为桓玄挡箭而死。

    益州督护冯迁跳上桓玄坐船,抽刀向前。

    桓玄急拔下头上玉饰递给冯迁,令其观看,并威吓道:此乃御用之物也。你是甚么人,竟敢弑杀天子?

    冯迁一掌将其头饰击落入水,说道:搞笑至极!我只杀天子叛贼,此处何有天子!

    再复一刀,将桓玄剁翻,跌入江中。桓玄遂被杀害,享年三十六岁。

    冯迁等便奉毛璠灵柩东还江陵,置其部从余人不问,更不知晋安帝便在江中船上。

    桓玄从弟桓谦闻其兄被杀凶信,便在舟中为兄举哀,上谥号为武悼皇帝。桓玄首级则被毛佑之等传至建康,挂于城头大桁之上示众。

    百姓看见之后无不欣喜,奔走相告,如同元宵观灯盛况。

    当初穆帝皇后何法倪及安帝皇后王神爱被桓玄弃于巴陵,殷仲文当时以收集散卒为名,将二后移驻别船,并趁机背叛桓玄,迎请二后回于建康。

    刘裕闻报桓玄已死,遂引兵还于建康,设立留台,总率百官商议,奉迎乘舆,收桓玄宗族在于建康者,尽行剿灭诛杀。

    于是命尚书王暇率百官西至江陵,奉迎晋安帝乘舆,王暇欣然领命西往。司徒王谧与众臣商议,欲推刘裕领扬州牧,刘裕固辞不肯受,乃以王谧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

    刘裕自为镇军将军,都督三吴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领军将军。又以刘穆之为堂邑太守,总诸京师政务,尽皆委任之。

    刘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当时晋政宽驰,纲纪不立,豪族陵纵,小民穷蹙,其时刘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

    刘裕以身垂范,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盈旬日而建康风俗顿时改恶为美。

    当初王谧为桓玄佐命元勋,曾亲手逼晋帝玺绶以授桓玄。及桓玄败亡,众皆议诛之,惟刘裕独力使其保全。

    诸葛长民至豫州,因失期未及发兵,被桓玄部将刁逵擒获。槛车未至,而桓玄败亡。监送军士遂放出葛长民,还趋于历阳。

    刁逵乃弃城而走,被部将捆送建康。刘裕下令斩于石头城,子侄亦皆诛杀。

    刘裕即克建康,复念刘牢之往日恩情,乃使人前往洛阳,召刘敬宣回来。

    刘敬宣素晓天文星相,在洛阳见天象垂现,便知必有兴复晋室者出,尝告于家人道:桓玄必死,我等可归乡也。

    这日夜间,又梦见自己搓土成丸服之。梦醒而大喜道:夫丸者,桓也。桓既被我吞服,则我当复归本土耶!

    恰好建康使者至,对刘敬宣说道:刘裕已灭桓玄,今命我召公回去。

    刘敬宣遂与家人驰还建康,入见刘裕。

    刘裕大喜,以刘敬宣为武冈县侯,问道:我与刘毅共复晋室,卿谓我二人谁为雄杰?

    刘敬宣笑道:明公天资英迈,赏罚严明,仁德兼备,实乃不世英雄,毅公何能及焉?况刘毅外宽而内忌,自伐而满,若一旦与明公为敌,当曰陵上取祸,非可与明公同日共语。

    刘裕闻其言大喜,由此而愈加自重。

    镜头转换,按下刘裕,复说晋帝。

    当冯迁杀桓玄之时,晋尚书王暇与晋文帝乘于别船,见冯迁行凶而去,于是率百官保护晋帝司马德宗,复至江陵。

    桓谦及桓振等初时兵败逃窜,闻桓玄已死,复袭取江陵,杀北府军守将王康产。桓振见晋文帝与百官皆处宫中,便欲弑杀皇帝,以为桓玄报仇。

    桓谦谏止道:刘裕之乱,与皇帝何干?若杀天子,则不容于天下,不如暂且囚禁。

    桓振从之,乃为桓玄举哀发丧。

    便在此时,何无忌与刘道规引北府兵至。桓谦出城迎敌,大败回城。桓振大怒,亲率兵出战,战于灵溪,何无忌败归浔阳。

    刘敬宣在浔阳接应,进军夏口。

    桓振遣部将冯该守住长江东岸,孟山图据住鲁山城,桓仙客守偃月垒,水陆相援。

    刘敬宣与何无忌见桓振如此而排,于是商量已定,以分兵夜袭之计,将三处壁垒悉数攻拔,并生擒孟山图与桓仙客。

    幸亏冯该见机跑得快,率残部走奔石头城去讫。

    晋义熙元年正月,南阳太守鲁宗之奉刘裕之命,引本部兵来袭襄阳。

    襄阳守将桓蔚大惧,弃城奔走江陵。

    北府将领刘毅引军至马头,桓振恐不能守,遂挟晋安帝出屯江津,遣使来见刘毅,求割江、荆二州以降,愿送天子还于建康,刘毅不许。

    适逢鲁宗之追击桓蔚至江陵,进屯纪南。桓振遂留桓谦与冯该守江陵,自引兵五千来战鲁宗之。刘毅趁桓振出战鲁宗之,趁机大破冯该于豫章口,桓谦闻知弃城而走。

    刘毅遂大驱三军进入江陵,执卞范之等桓玄诸臣,尽行诛杀。

    桓振大破鲁宗之,胜利凯旋,但知江陵城陷,其众皆溃,于是只得引残部逃于殒川。

    刘毅既占江陵,终于解救出晋安帝,奉驾欲还建康。

    晋帝诏命朝中大事皆委于刘毅处分,封为冠军将军,大赦改元,惟桓氏不赦。因桓冲靖忠王室有功,诏命特赦宥其孙桓胤,徙于新安。以鲁宗之为雍州刺史,毛璩为征西将军,督梁、益等五州军事,弟毛瑾为梁、秦刺史,毛瑗为宁州刺史。

    桓谦走投无路,降于秦帝姚兴。

    二月,留台百官备法驾迎晋安帝于江陵。刘毅与刘道规二人屯兵于夏口,以防备诸桓复来,使何无忌保晋安帝东还。

    晋安帝至于建康。百官诣阙待罪,晋帝皆令官复原职。

    尚书殷仲文奉帝升殿,遂以琅琊王司马德文为大司马,武陵王司马遵为太何,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复欲加刘裕录尚书事,刘裕固辞不受,而请归京口藩镇。

    当初刘毅未得志之时,曾为刘敬宣部下参军,时人或以当世雄杰以许之。

    刘敬宣道:此君外宽而内忌,自伐而矜人,若一旦得志,必当陵上取祸。

    有人却将此言告知刘毅。此时刘毅既以救驾之功被封为冠军将军,犹且怀恨刘敬宣当初所说前言。又闻刘敬宣被封江州刺史,尤为忌恨。

    乃使人进言于刘裕:刘敬宣未预复兴之谋,授予州郡已然为过,况使为江州之主乎!

    刘敬宣亦闻其奏,由是甚不自安,便遣人来见刘裕,自请解职归田。刘裕不欲其与刘毅构隙,乃召还刘敬宣,使为宣城内史。

    当时朝廷新定,风闻卢循欲为谋乱,刘裕未暇征讨,便与百官商议。朝中文武厌倦征战,皆赞成招安,于是朝廷诏命卢循为广州刺史,任其部将徐道覆为始兴相。

    诏命下达,诸将皆劝卢循接受朝廷诏命。于是卢循贡献朝廷,且赠刘裕以益智粽。

    刘裕见其所赠,笑谓诸将:其欲我益智,是笑我无能也。

    于是使人回赠以续命汤,意谓嘲其命短。卢循却不知其中之意,犹疑不定。

    卢循即受诏命为广州刺史,乃引兵南下,攻陷番禺,擒执原广州刺史吴隐之。卢循欲自用之,却接刘裕来书,令其将吴隐之解送还京。卢循览书,欲不听从。

    长史王诞谏道:当初汉末三国之时,孙伯符岂不欲留华子鱼耶?因魏武帝曹操相召,不得不从,以一境不容二君故耳。

    卢循闻而方悟,于是遣吴隐之还于建康,归见刘裕。

    又说益州刺史毛璩,闻桓振攻陷江陵,率众三万顺流而下,欲亲往征讨。乃使其弟毛瑗兵出外水,参军谯纵兵出涪水。

    副将侯晖有反叛之心,借口梁州人不愿东下,与巴西人阳昧勾结谋划,在五城水口率部哗变,并迫谯纵为盟主。

    谯纵不肯听从,纵身投江。侯晖将其救起,再三请求,以兵器逼迫谯纵坐于车驾回军,在涪城袭击毛璩弟西夷校尉毛瑾,并杀之。

    谯纵此时骑上虎背,难得下来,便自称梁、秦二州刺史。

    毛璩到略城,听说军中叛乱,飞马回归成都,遣参军王琼率三千人征讨谯纵,又派弟王瑗率领四千兵合后继进。

    谯纵派其弟谯明子及侯晖在广汉抵御,王琼打败侯晖,追到绵竹。

    谯明子设两路伏兵以待,大败王琼军,益州官军死亡者十之八九。益州营户李腾打开城门迎谯纵之兵,杀毛璩及其弟毛瑷,屠灭全家。

    毛璩死后,谯纵胆子便大了起来,于是自称成都王,建立西蜀政权,命从弟谯洪为益州刺史,弟谯明子为镇东将军、巴州刺史,率徒众五千人屯驻白帝城。

    从此蜀中局势大乱,汉中空虚,氐王杨盛便趁机遣其兄子杨抚入驻南郑。

    义熙元年春正月,广州刺史卢循使司马徐道覆寇略东阳,被建武将军刘裕击败。

    镜头转换,按下江南及西蜀皆乱,复说冀北。

    慕容熙继承慕容盛之位,在龙城自称燕王。

    镜头闪回。中山尹苻谟原是前秦皇族,迫于慕容垂军强而投降后燕,任都城中山尹。

    北魏军南下之时,后燕惠愍帝慕容宝放弃中山城,逃亡和龙。

    苻谟被开封公慕容详杀害,家族惨遭屠杀。苻娀娥与苻训英姐妹因当时不在中山城中,幸免于难,辗转逃奔龙城,皆被慕容熙收纳。

    闪回结束。慕容熙既称燕王,遂封苻娀娥为贵人,将苻训英封为贵嫔。二女皆为慕容熙宠信,苻训英尤其受到宠爱。

    丁太后初与慕容熙有染,故竭力拥其继位,此时见其喜新厌旧,过河拆桥,冷落自己,因此怨愤,便与亲侄尚书丁信谋划,欲废黜慕容熙,改立章武公慕容渊为帝。

    不料行事不秘,尚未发动便被宫人发觉,报于燕帝。

    慕容熙正觉丁太后碍眼,于是借此逼迫,令其自杀,仍用皇后礼仪安葬。十一月戊辰,又斩杀丁后同党慕容渊及丁信。

    太后被杀,群臣大哗。

    其后慕容熙在龙城北郊打猎,石城令高和与宫廷库卫在京城内发动叛乱。因袭杀司隶校尉张显,冲入宫殿抢掠,取出库中武器,胁迫军营官署紧闭城门,占领城池。

    慕容熙闻报,急率部众飞马回城,命开城门。城上未叛之军打开城门,迎燕帝回城,将叛乱者全部诛杀,只有高和逃走,免于一死。

    光始三年,慕容熙立苻训英为皇后,苻娀娥为昭仪。

    苻氏姐妹极尽奢华,燕王慕容熙倾举国之力应承,为二妃修建龙腾苑,方圆十余里,筑景云山于苑内,征发役徒二万人。营建士卒不得休息,中暑而死者超过半数。

    慕容熙出游城南,在大柳树下休息,忽听树中有人喊道:可止营造,可止营造!

    游目四顾,却不见人。慕容熙令随从伐其树,不一刻树断,见有大蛇从树中爬出,长丈余,其后瞬息不见。

    由此之后,后燕财富日渐枯竭,次年秋,苻娀娥患病而亡。

    慕容熙大为悲痛,将为其诊病诸医全部车裂焚尸,其后更加宠爱苻训英。

    苻训英喜欢猎游,慕容熙相陪远出数百里,至数千护卫士卒冻死,或被虎狼所害。苻训英爱食冬鲜地黄醮夏鱼酱,厨吏难觅,慕容熙皆命杀之。

    光始五年春,苻训英随慕容熙东征高句丽,兵临辽东城下。

    城将陷落,慕容熙命士卒先铲平城墙,以便与皇后乘辇而入。由此延迟攻城时间,高句丽得以严备,故辽东城得全,燕军铩羽而归。

    六年初,苻训英又随慕容熙北征契丹。

    因见契丹兵盛,慕容熙意欲撤军,苻训英不从。慕容熙遂于二月弃其辎重,轻兵往袭高句丽,终至大败而回。

    光始七年,慕容熙为苻训英修建新宫承华殿,令百官及军士负土于北门,以致北城之土与米谷同价。夏四月癸丑,苻训英作孽到头,终于病逝。

    慕容熙哀痛过度,决定为苻训英修庙,强迫嫂高阳王妃张氏自杀,为苻训英殉葬。复强迫官员为苻训英哭丧,若不流涕者重罚,百官只好用辛辣之物刺激双目流泪。

    苻训英尸体收敛完毕,出城殡葬,因灵车过于高大,燕主遂令拆毁皇宫北门以出。

    当时城中百姓见状,皆谓此乃自毁门户之举,其国祚必将不久。

    灵柩至于陵穴,慕容熙忽命开棺,扯开裹尸布以便再细看苻训英样貌。见其容貌如生,竟至情不自禁,亲入棺与苻训英之尸交配而出。

    画外音:以皇帝之尊当众奸尸者,慕容熙乃有史以来第一人,亦唯独一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是千古奇闻,惊艳全球!

    皇后下葬次日,慕容熙尚未回宫,城中忽起暴乱。

    镜头闪回,冯跋出场。

    字幕:冯跋,字文起,小字乞直伐,长乐信都人。

    西晋永嘉之乱时,冯跋祖父冯和避乱于上党。父冯安勇武兼有器量,在西燕武桓帝慕容永时任将军。

    西燕灭亡后,冯跋迁至和龙,在长谷安家。

    冯跋年幼时持重寡言,宽仁大度,喝酒一石不醉。其有三弟皆仗义游侠,不修行业,惟有冯跋恭敬谨慎,致力于家业,为父母器重。

    后燕惠愍帝慕容宝继位时,任命冯跋为中卫将军。

    冯跋与其弟冯素弗先曾因事获罪,慕容熙有杀冯跋之意,冯跋兄弟遂逃匿深山。

    冯跋时闻皇后已死,慕容熙亲自送葬出城,自觉时机已至,遂与诸兄弟商议:慕容熙昏庸暴虐,又忌恨我兄弟,既无退路,不能坐等被杀。今彼出城营葬皇后,我兄弟应及时而起,建立公侯大业。若不成功,无非死耳。

    诸兄弟二十二人闻听,都愿听从。策划已定,便与从兄冯万泥、张光等人实施行动。

    当夜,冯跋与二弟藏于车中,令家眷妇女驾车,潜入龙城,隐藏于北部司马孙护家宅。

    因慕容熙自毁宫城门户出城送葬,数人毫不费力,便即摸入宫城,趁机砸监反狱,共推慕容宝养子慕容云为首领,召集五千余服役囚徒关闭城门拒守。

    中黄门赵洛生闻变急逃出城,赶去陵地报告燕主。

    慕容熙闻说是冯跋为首起事,说道:不过是小盗贼作乱而已,我回城便皆诛之。

    于是整理头发,穿好甲胄,引送葬兵士驰赴祸难。

    闪回结束。慕容熙夜间回到龙城,攻打北门不下,军士皆溃。

    慕容熙于是逃进龙腾苑,身穿便服躲进树林,但终被叛军抓住,押送冯跋。慕容云遂亲将慕容熙弑杀,令与其诸子一同葬于城北。慕容熙死时仅二十三岁,共在位七年。

    冯跋等叛将遂拥立慕容云为帝,史称北燕惠懿帝。

    慕容云此时既为皇帝,便即恢复原姓,唤作高云。遂改年号为正始,国号仍为大燕。

    于是大封功臣:任命冯跋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武邑郡公;命冯万泥为尚书令,冯素弗为昌黎尹,冯弘为征东大将军,孙护为尚书左仆射,张兴为辅国大将军。又封五十多人为伯、子、男、乡、亭侯,赏赐士兵谷帛不等。

    慕容熙原班官僚人马,亦皆令恢复爵位。立妻李氏为后,子高彭城为太子。

    二月,越骑校尉慕舆良谋叛,被高云诛杀。

    高云故此心中常怀恐惧,选拔精壮武士为心腹爪牙。使宠臣离班、桃仁掌管宫廷警卫,对二人赏赐不计其数,甚至其衣食住行也与己同。

    离班、桃仁贪得无厌,即便如此亦满腹怨言,时怀叛逆之心。

    正始三年十月十三日,高云驾临东堂,离班与桃仁怀藏利剑而入,声称有事禀报。当近高云之身时,离班突然抽剑直刺,高云以茶几抵挡,桃仁又从旁行刺,遂将高云弑杀。

    冯跋帐下督张泰、李桑分别抢入东堂,将离班、桃仁杀死。

    冯跋平灭叛乱,令将高云尸首移到东宫,谥为惠懿皇帝。安置皇帝灵柩已毕,复命人往内宫寻找太子之时,方知太子高彭城竟已死于乱军之中。

    部下见此,遂拥冯跋为主,劝其登基为帝。

    冯跋不答诸将之言,因命修复被慕容熙所拆毁北门,在殿中大宴群僚,庆功贺赏。正饮宴间,冯跋忽见有血从左臂流出,乃极为厌恶,心下不乐。

    从事中郎王垂见此,离座上前,拜倒称贺:明公左臂血出,实乃大吉之兆!

    冯跋:此言何意?

    王垂:国中早有谶语,说是左臂血出,当为燕主。今日应验符命,更有何疑!

    冯跋闻言大喜,亦起身离座道:我燕国不幸,陛下被乱贼所弑,太子亦于乱军中身亡。国中不能一日无主,今有我弟范阳公冯素弗才略非凡,此次立志平定战乱,扫清凶暴,皆其功劳。我欲推之为主,诸公以为如何?

    素弗推辞道:我闻父兄先有天下,方传子弟,而未闻子弟凭父兄功业先为帝王者。今王业未建,帝位不能空旷,王业其在我兄之身。望我兄上顺皇天之命,下合百姓心愿。

    王垂率众臣一齐跪倒,说道:符命应在主公身上,岂可让与他人?

    冯跋这才答允,便在昌黎僭称天王,仍以燕为国号,史称北燕,建年号太平。

    于是追谥先祖,设置官属:追尊祖父冯和为元皇帝,父冯安为宣皇帝,母张氏为太后,立妻孙氏为王后,子冯永为太子。任弟冯素弗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冯弘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尚书右仆射、汲郡公,从兄冯万泥为骠骑大将军、幽平二州牧,务银提为上大将军、辽东太守,孙护为侍中、尚书令、阳平公,张兴为卫将军、尚书左仆射、永宁公,郭生为镇东大将军、领右卫将军、陈留公,从兄之子冯乳陈为征西大将军、并青二州牧、上谷公,姚昭为镇南大将军、司隶校尉、上党公,马弗勤为吏部尚书、广宗公,王难为侍中、抚军将军、颖川公,其余拜官授职进位各有不等。

    冯万泥上表请求让别人代己,冯跋不从,并加任冯万泥为开府仪同三司。

    继又下诏:昔汉高祖为楚义帝举哀,天下归心。孤与高云名为君臣,恩超兄弟,应依礼安葬高云及其妻子儿女。

    于是在韭町给高云立庙,设置二十家园邑,令守吏一年四季供荐。

    镜头转换,按下北燕,复说南燕。

    字幕:义熙元年夏四月癸巳朔,日食。

    南燕主故吏赵融自长安来广固城,向燕王慕容德诉说其母兄死时情状。慕容德至此始得母兄准确凶信,遂号恸吐血,因而寝疾。

    司隶校尉慕容达谋反,遣牙门皇璆帅众攻端门,殿中帅侯赤眉开门接应。

    中黄门孙进扶慕容德逾皇城而出,匿于自己府舍。

    段宏等闻说宫中有变,勒兵屯于四门,自孙进府中迎接慕容德入宫,诛杀侯赤眉等,慕容达出奔魏国。

    宫变刚刚平息,境内盗贼又起。这日燕王升朝坐殿,地方官遣使赍表入报:泰山贼王始聚众数万,自称太平皇帝,署置公卿。

    燕主慕容德闻报大怒,即命桂林王慕容镇出兵讨伐。

    慕容镇引军而出,至泰山一战获胜,将王始并其从属全部擒拿,献于京城。燕主也不审问,诏命一齐推出午门问斩。

    临刑之时,监斩官好奇,便问王始:公自称太平皇帝,必有家属。今如何不见公之父母兄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王始答道:朕父太上皇蒙尘于外,兄弟征东、征西二将军为乱兵所害,惟余朕一人。

    其妻被绑在身侧,闻夫如此说话,因深恨骂道:则正因你这张嘴,我全家才至此地步,今临死矣,因何还在胡说八道?

    王始昂然答道:皇后!自古以来何有不破之家,不亡之国乎!

    行刑人恨其大言不惭,笑骂道:到此地步,犹然称孤道寡,正所谓不知死者。

    王始两眼仰视,说道:驾崩就驾崩,朕永远不改帝号!

    其妻在一旁以俚语破口大骂,行刑军士俱各无言,乃斩之。其后将行刑之状报与皇帝,慕容德闻之讥笑不已,以为趣谈。

    当夜慕容德入寝,夜梦父亲慕容皝,劝己早立慕容超为太子。

    次日醒来,诉于妻道:先帝命我早立太子,是召我去阴司相会,我就要死矣。

    皇后吓一大跳,顺口安慰:梦中之事,怎做得准!陛下春秋正盛,不必怀忧。

    慕容德不听,于是下诏立慕容超为皇太子,大赦境内,朝中子承父业者每人爵升二级。当年八月,南燕主慕容德去世,年七十岁,共在位六年,谥号献武皇帝,庙号世宗。

    慕容超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年号为太上。

    于是大封宗室:尊慕容德妻段氏为皇太后,命慕容钟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慕容法为征南将军、都督徐、兖、扬、南兖四州诸军事,慕容镇加任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

    然后加封文武:命封孚为太尉,鞠仲为司空,潘聪为左光禄大夫,封嵩为尚书左仆射;又命慕容钟为青州牧,段宏为徐州刺史,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兼任屯骑校尉。

    太尉封孚奏道:臣闻太子、母弟、贵宠公子、公孙、累世正卿为五上者,不应在边地戍守;出身贱、年辈小、关系远、资历浅、地位低谓五下,不应在朝廷供职。慕容钟乃国之宗臣,社稷靠山,段宏身为外戚,美声望,贤者皆瞻仰之。此二人正应协助处理国政,不宜往镇边远之地。今慕容钟等外镇边地,公孙五楼在朝辅助国政,臣下窃感不安。

    慕容超闻之,便以封孚之奏问公孙五楼,求其意见。公孙五楼正欲专断朝政,不欲慕容钟留于朝廷,遂加离间之语。慕容超信之,遂不听封孚之奏。

    慕容钟、段宏各有不平,互相论道:恐黄狗之皮,终补狐裘也。

    公孙五楼闻之,遂与二人结怨。

    慕容超将为慕容德下葬,见慕容法不来奔丧,遂遣使至兖州下诏,厉言责之。

    慕容法因此大惧,恐有不测之祸,即与慕容钟、段宏等商议谋反,但举棋未定。慕容超却因听到风声,因而下诏,征其三人入京。

    慕容钟接诏,称病不至。

    慕容超将其同党侍中慕容统、右卫慕容根、散骑常侍段封执而杀之,并在东门外车裂仆射封嵩。又派慕容镇攻打青州,慕容昱攻打徐州,慕容凝、韩范攻打梁父。

    慕容昱等攻破莒城,徐州刺史段宏兵败投奔北魏。封融复引兵回,又招集盗贼袭击石塞城,杀死镇西大将军余郁,青州一带人心大惧,人人皆怀异志。

    慕容凝策划准备袭击广固,欲杀韩范。

    韩范知之,先带兵来攻,慕容凝逃往梁父。韩范兼并慕容凝军并攻陷梁父,慕容凝投奔姚兴,慕容法出逃北魏。

    与此同时,慕容镇亦攻克青州。

    慕容钟遂狠心杀其妻子儿女,自府宅中挖地道潜出青州,单枪匹马前往长安投奔姚兴。至此宗室大部外逃,慕容德所置基业毁半。

    除去各方政敌之后,慕容超便不理政事,只喜出游围猎,百姓深受其害。仆射韩淖直言极谏,慕容超不纳。又欲恢复肉刑及九等官制,即颁布诏令,付于公议。

    群臣多不同意,慕容超方才作罢。念及母妻尚在长安,被姚兴拘禁,于是遣使去讨。

    姚兴要慕容超献太乐歌舞女伎以降,或送千名晋人至长安易其母妻。

    慕容超议于群臣,左仆射段晖进言:陛下不应向秦王称臣,宜抢掠晋人,前去交换。

    尚书张华却道:臣谓陛下新登帝位,不宜轻易与晋国启衅,再兴兵戈。若依愚议,应暂且降低尊号,以权变以尽孝道。

    慕容超赞之,遂遣韩范去向姚兴通问修好。

    姚兴与韩范此前同为前秦太子舍人,此时见其奉燕王之命为使,于是便先公事公办,以责问口气问道:以前封恺来时,燕王和朕行对等之礼。今卿远来,却是纳款归附。是因依照《春秋》以小事大之道,或是因孝母而屈身耶?

    韩范说道:周朝爵分五等,公侯不同,故有以小事大之礼。今陛下拥有西秦,我主在东齐建立王业,与陛下平分秋色,共称王称帝。燕王崇尚谦让,陛下若狂妄自大,随意折辱使节,则恐伤大秦威名,有损皇燕美德,于双方都无益也。

    姚兴笑道:久不见韩生,孤自以为学问超之,今观仍不如也。

    于是以故友之礼款待韩范,畅叙平生,并谓:燕王空有其表,但却才思不敏。

    韩范则答:燕王大辩若讷,效刘玄德当年居许昌时和光同尘,方能今日承继大业。

    姚兴笑道:卿乃来替燕王播扬赞誉者。

    遂赐韩范千金,答应将燕王慕容超母妻归还。

    慕容凝此时从梁父投奔秦国,正在朝班之中,便向姚兴献谄:燕王称臣,本意并非拥戴陛下,仅为母故而已。古帝王尚且发兵索质,怎能空自归还其母耶!待其母归,慕容超定不再称臣。臣谓应先命其送伎人,后归其母。

    姚兴信以为然,于是改变主意,遣使向慕容超索求伎人。

    慕容超无奈,乃使仆射张华、给事中宗正元,往长安送去太乐伎一百二十人。

    姚兴大悦,设宴接待张华,娱以燕齐歌舞。

    秦国黄门侍郎尹雅奏道:昔殷将亡,乐师归周。今燕伎归秦,亦是此兆。

    张华答道:侍郎所言非也。我闻总章西入,定如青蚨东归。

    姚兴赞其应答敏捷得体,乃归还慕容超母妻。

    慕容超得母妻既归,因此大喜,遂于正月初一在东阳殿大聚群臣,命以歌舞助乐。

    张华奏道:东伎皆已入秦,陛下岂忘之耶?

    慕容超:朕悔将伎人送给姚兴,以至本国乐舞不备。则我不如入侵晋国,以战俘中选其优者,再训练乐伎可也。

    领军韩淖谏道:先帝因旧京沦丧隐匿三齐,致死不伐东晋者何?时运不许,上智者必不兴兵故也。今陛下恪守成规,应闭国养士,以待天机,不宜与邻国结怨,树立仇敌。

    慕容超怒道:孤意已决,不与卿言。

    遂派大将斛谷提、公孙归等率骑兵,入侵并攻陷宿豫,获阳平太守刘千载、济阴太守徐阮,大肆抢掠而归。即从战俘中简选二千五百名男女,交给太乐去教歌舞。

    慕容超叙论攻打宿豫功劳,将大将斛谷提等人皆封郡、县公爵。

    慕容镇进谏:臣闻古之帝王出具赏格以待有功勋者,无大功者皆不得封侯。今斛谷提、公孙归以暴兵引起灾祸,若致东晋来攻,则必兵连祸接残害百姓,陛下以此封其公侯,概不宜乎?常言道忠言逆耳,臣忝为国戚藩王,则要竭尽忠诚,望陛下思之。

    慕容超心中着恼,不作回答。从此文武百官皆缄其口,不敢再说。

    南燕时以公孙五楼为侍中、尚书,兼领左卫将军,专擅朝政;兄公孙归为冠军、常山公,叔父公孙颓为武卫、兴乐公。由此公孙五楼宗族兄弟皆得高位,王公内外无不惧之。

    慕容超复派公孙归率三千骑兵入侵济南,擒济南太守赵元,抢掠千余男女而归。

    东晋大将军刘裕闻报大怒,便欲率军讨伐燕国。

    慕容超闻报,急聚群臣,商讨抵抗之策。

    公孙五楼进言:吴兵轻疾果决,利于速战,始来时锋芒勇锐,不能与战。莫若据大岘不使其进,拖延时间败其锐气,后选二千精骑沿海向南断其粮道,另命段晖率兖州军沿山坡向东而攻,猛击其腹背,乃上策也。命各地郡守恃险固守,计算所需辎重之外,余者皆焚之,铲除庄稼,坚壁清野以待时机,乃中策也。将盗贼放进大岘,我等出城迎战,乃下策也。望陛下思之,择其上策。(本集完)

第五十八集 秃发鲜卑

    燕都广固,君臣议政。

    慕容超闻说公孙五楼所说三策,笑道:京都殷富,人口众多,不能立即入驻守备。青苗遍布田野,假使全部铲除以守都城,用以保全性命,朕不肯为也。今我据有五州之地,有山河之固,战车万乘,铁骑万群,即令敌人越过大岘,至于旷野,我以精锐骑兵攻之,彼则皆为我虏也。卿所谓下策,以朕观之,实乃上策耳。

    贺赖卢出班:陛下放弃公孙尚书上策,晋军若来,我国危矣。

    慕容镇亦出班奏道:若如陛下之言,在平原上使用战马为便,则应出大岘迎战,就算打不赢,还能退守。不应将敌人放进大岘,自找窘逼。当年成安君未守住井陉关,终被韩信降服;诸葛瞻不据险隘之处,致被邓艾擒获。臣以为天时不如地利,固守大岘实乃上策。

    慕容超甚为固执,皆都不听。

    众臣退殿,贺赖卢对公孙五楼道:皇上不用公之上计,其亡不久矣。

    慕容镇亦对韩淖道:主上既不能铲除青苗坚守要隘,又不愿迁徙人口躲避敌寇,实似刘璋当年。今国灭我死,你等则必如吴越之人,以纹身为荣也。

    韩淖不答,反将此言密报皇帝。慕容超闻而大怒,令将慕容镇投进监狱,遂聚集莒城、梁父两处守兵,修筑城壕,简选兵马,养精蓄锐,等待晋军来攻。

    字幕:晋义熙五年,南燕太上五年,夏初。

    刘裕率部北上,进驻东莞。

    慕容超闻报,派左军将军段晖、辅国将军贺赖卢等,率五万步骑进据临朐。

    不数日,晋军越过大岘。

    慕容超此时方才感到害怕,急率四万士兵到临朐,向段晖靠拢,并对公孙五楼说道:我应进据川源,晋军到来以后无水,则必无力打仗矣。

    公孙五楼领命,遂率骑兵飞速去占领川源。

    不料刘裕已算着此处,早命前驱将军孟龙符到达川源设伏以待,公孙五楼大败而回。刘裕复派谘议参军檀韶,率领精锐兵马攻破临朐。

    慕容超大惧,独骑逃到城南,投奔段晖大营,急使其速出,迎战晋军。

    段晖引军出营,复又大败,被刘裕部将所杀,为国尽忠。

    慕容超又逃回广固,令外城百姓都迁入小城内固守,派尚书郎张纲向姚兴请求援兵。

    又从监中放出慕容镇,当众谢罪:朕继承先人创建大业,不能够任用贤良,却刚愎自用,今覆水难收,后悔莫及!才智之士施展谋略,必在事危之时;忠臣树立节操,是在面临灾难时刻,望将军休记前嫌,率诸君尽力想出奇计,共同度过艰危。

    慕容镇:陛下既已亲率军队,首先败阵逃跑,群臣皆失信心,士庶灰心丧气。今观内外形势,后秦自有内患,恐不及分兵救援我军。我等正当再决一战,以争天命。今收集国内散兵尚有数万,可将金帛、宫女全都拿出,用以犒赏三军,以此令诸将士效命死战可也。上天若是助我,就足以击破来贼。若不成功,死亦值得,不能闭门坐等敌人围攻耳。

    慕容超闻说要尽出金帛宫女犒赏将士,毕竟不舍,颇费犹疑。

    司徒慕容惠出班说道:臣谓此计不然。今晋军乘胜而来,气势逼人,我败军之将怎能抵御?后秦虽与夏主刘勃勃相持,但不足为患。况秦燕二国已成唇齿相依之势,今我有外患,秦王定会前来救援。然而自古以来求援,若不派大臣则请不来重兵。今有尚书令韩范德威并重,为燕秦两国并皆尊敬者,宜派去请求救援,以度今日艰难可也。

    燕王深然其言,于是又不用慕容镇之计,派韩范为使,张纲、王蒲为副,西入长安,向秦王姚兴请求救兵。

    韩、王二人领命方出,刘裕已挥军来攻广固城,四边合围。但因广固城高池深,兼有慕容镇等旧将勋臣用兵坚守,故久攻不下。

    探马报与刘裕:今闻燕王遣使往长安请求救兵,秦王即将发兵前来。燕使韩范在后督促秦王发兵,先遣副使张纲还报燕王,使城中里应外合,夹击我等。

    晋营诸将听了,无不失惊。

    刘裕却大笑道:若果如此,我攻陷广固城就在这两日矣。

    遂令部将引五百兵前往,截住张纲来路。部将领命而去,次日果然擒得张纲及随从数十人,前来回报刘裕。张纲惧死,请求饶命,表示愿降。

    刘裕大喜,于是吩咐其带随从至广固城外,令其向城上守军喊话,并派人从后监视。

    张纲引随从至于城下,骑马绕城大声呼喊:夏王刘勃勃大破秦军,今已围困长安,即将下之。秦王自顾不暇,不能发兵来救,我广固城无有外援矣。

    慕容超在城上听得分明,恼怒异常,命令军士放箭。张纲大惧,于是引领随从退走。

    广固守军闻说秦兵大败于刘勃勃,不能来救,于是军心大乱。慕容超半信半疑,遂使右仆射张华、中丞封恺再往长安,请求秦王发兵,以五百精骑送出城外。

    刘裕早就料着燕王必复派人出城,在西门外等个正着,复将张华、封恺擒获。遂令张华、封恺写信给慕容超,劝说慕容超及早投降,休存幻想。

    二人不得不从,修书已毕,请刘裕看过,使那五百护军送进城去。

    慕容超见信,自知大事已去,亲修回书,使人至晋军大营送呈刘裕,表示愿意请和,求做晋国藩臣,双方以大岘为界;并进献骏马千匹,以通和好。

    刘裕见是议和而非投降,于是不从。此后晋国江南增援部队接连而至,围城更紧。

    燕国尚书张俊从长安回来,见不能进城,遂向刘裕投降,并献计道:燕人固守,是倚仗韩范,望得秦人救援。而张纲已降将军,故其所言燕军不甚相信。而韩范则与张纲大为不同,其在燕国既有声望,且又和秦王姚兴是旧日好友,燕人信之。将军不如修书引诱韩范,许以重利,韩范若被招降,则燕人必会绝望,自然弃城以降。

    刘裕听从其议,遂表荐韩范为晋国散骑常侍,寄书以招引之。

    韩范至于长安,本已说服姚兴,派大将姚强率一万步骑,随韩范来救广固。不料大军刚刚行出百余里,适逢刘勃勃大败秦军,姚兴急遣使把姚强追回长安,以御西夏之兵。

    韩范见此情状,仰天长叹:此必是上天欲亡燕国也,我徒呼奈何!

    碰巧这时刘裕信使到来,奉上劝降书。韩范明知回到广固亦无法进城,且必见罪燕王,万般无奈,只得随信使前来晋营,向刘裕投降。

    刘裕问道:公欲立申包胥之功,却因何空手而回?

    韩范答道:我世代承蒙燕主恩宠,故到秦庭痛泣求援,望能挽救燕国于祸难之中。适逢秦多变故,我赤诚不效,可谓天要灭燕,以助明公。古谓智者见机而动,我岂敢不来!

    刘裕大笑,设宴款待。次日亲带韩范,绕城巡行。

    燕军亲见韩范已降刘裕,由此人心离散,斗志尽解。

    广固城中,众臣大哗。便有人劝慕容超:陛下宜杀韩范全家,以防此后再有叛变者。

    慕容超已知必败,又因韩范弟韩淖尽忠不贰,此番倒也大度,故不怪罪韩范。

    史载此年东莱天下血雨,广固城门夜闻鬼哭。次年亦即东晋义熙六年,正月初一,慕容超登天门,杀马犒赏将士。宠姬魏夫人随帝登城,执帝手对泣。

    尚书令董锐劝说慕容超出城投降,慕容超却又不肯,令将董锐关进监狱。贺赖卢、公孙五楼挖地道出城作战,失利而归。

    时有河间人名叫玄文者,向刘裕献计:若堵住城外五龙口,则广固城必陷。当初石虎降曹嶷、慕容恪攻段龛,皆用此法。

    刘裕从之,遂堵塞五龙口。于是城中男女多半患脚弱之病,不复能战。

    尚书悦寿复劝燕主:事已至此,陛下不如投降,以保全宗族。

    慕容超叹道:兴衰皆为天命,我宁战死,不能衔璧求生,效刘禅将祖宗基业送人。

    张纲为刘裕制造冲车,设置各种机关攻城,慕容超令将张纲母悬挂城头肢解。

    燕军皆越城出降,悦寿打开城门迎刘裕军入城。刘裕擒慕容超,诉其不降之罪,慕容超惟将母亲托于刘敬宣,自己引颈待诛。遂被押送建康处斩,时年二十六岁。

    南燕自慕容德立国,传至慕容超,仅前后二主,国祚十三年而亡。

    自此鲜卑慕容诸部,除系出同源之吐谷浑尚存之外,世间诸侯再无慕容。

    镜头转换,按下诸燕皆灭,再说西夏初兴。

    晋义熙三年,匈奴后裔刘勃勃既袭杀舅父没奕干而吞并其众,又掠取河西柔然献于秦王之马八千匹,便即建国立号,自霸河西之地。

    因自谓夏后氏苗裔,遂称大夏天王,改姓赫连,此后便称赫连勃勃。

    赫连者,彼谓“威势赫赫,与天相连”之意也。

    赫连勃勃既僭王号,欲结好南凉,遂向凉主秃发傉檀请求连姻,求娶其女为妻。

    秃发傉檀因记前番败兵之恨,于是不应其请。

    赫连勃勃大怒,率二万骑兵攻打秃发傉檀,从杨非直打到支阳共三百余里,杀伤万余人,掠二万七千户,及牛马羊数十万以归。

    秃发傉檀闻报怒不可遏,遂亲率军队追赶,复欲夺回。

    部将焦朗劝道:赫连勃勃天性豪雄,治军严整,人自为战,难以争胜。陛下不如从温围向北渡河,到万斛堆借河扎营,扼制咽喉要地以胜之。

    秃发傉檀不从,率军追击。

    赫连勃勃闻报大喜,遂在阳武下狭口处凿开冰凌,埋下车轮,堵塞道路。

    秃发傉檀派善射士兵发矢,射中赫连勃勃左臂。赫连勃勃拔下箭矢,继续率军迎战,秃发傉檀大败,狂奔八十多里,死伤数以万计。

    赫连勃勃此战杀死南凉十多员大将,将其死亡军士尸首堆成高台,以土封之,取名为髑髅台,遂回军返归岭北。

    秦主姚兴因秃发傉檀外有阳武之败,内有边宪、梁裒反叛,遂派尚书郎韦宗前来通使,实以观察动静,寻找机会攻伐其国。

    秃发傉檀隆重出迎,厚礼相待,大宴群臣,于酒席宴间和韦宗纵论战国时纵横之术,三国时三家战争策略。远说天命废兴,近述当世成败,随机应变,辞令明辩。

    韦宗赞道:治理天下大才、筹划名教者,并非必定华夏;拨乱反正、澄俗济世者,亦非八索九丘。五经仕宦之外,还自有人。车骑将军神机妙算,确非由余、金日磾可比!

    于是回报姚兴:秃发傉檀当世英雄,委实不能图谋。

    姚兴不信:赫连勃勃既能以乌合之众胜之,我以天下精兵何愁不克?

    韦宗答道:自古用兵之道,侵人者易败,自守者难取。阳武之战,秃发傉檀主动出击,故因轻敌致败;今我若以大军去攻,彼则定会固守自保。遍观我朝中大臣,犹无人是其敌手者。即使陛下亲征,亦未必得利。

    姚兴不听,遂派世子广平公姚弼为主将、敛成副之,率三万步骑攻凉,以姚显合后。复令仆射齐难率二万精骑,往西夏征讨赫连勃勃。

    并寄书秃发傉檀道:孤今派兵讨伐赫连勃勃,忧其西奔,故令姚弼于河西阻截之。

    秃发傉檀信以为实,遂不设防。

    姚弼引军至漠口,昌松太守苏霸环城固守。姚弼遣使入城,劝说苏霸投降。

    苏霸说道:背盟以攻归顺藩国,天地有灵,必不佑之。我宁作凉州之鬼,焉能投降!

    于是城陷,苏霸被杀。姚弼即引大军至于姑臧,屯驻西苑。凉州人王钟、宋钟、王娥等欲秘作内应,寄书于姚弼,被候吏擒住信使,送到秃发傉檀处。

    秃发傉檀急引军至,平定叛乱,杀五千余人,将城中妇女奖赏有功军士。

    于是思得一计,命令各郡县守吏,将牛羊全都赶到城外,满山遍野。秦将齐难引兵至,以为守兵弃城而逃,以至牛羊无主,遂派兵前去抢掠。

    秃发傉檀见时机已至,即遣镇北将军俱延、镇军将军敬归等十个将领,率领骑兵分头攻打。于是大败秦军,杀七千余人,擒获齐难。

    姚弼闻报大惊,遂固守营垒,不肯出战。

    秃发傉檀率兵攻打,不能攻克,于是在河流上游截断水源,欲长期围困使其自绝。适逢天下大雨,所筑堤坝被水冲坏,姚弼军得水,方才振作。

    姚显得到姚弼失败消息,兼程赶来救援,秦军气势复盛。姚显遂派射将孟钦等五人在凉风门前挑战,箭未及发,秃发所部材官将军宋益等驰至,尽斩其射手,大败之。

    姚显于是将罪过推与敛成,遣使向秃发傉檀谢罪,带领军队撤回。

    秃发傉檀大胜秦军,于是复称凉王,改年号为嘉平,设置百官。立夫人折掘氏为王后,长子秃发虎台为太子、录尚书事,左长史赵晁、右长史郭幸为尚书左右仆射,镇北将军俱延为太尉,镇军将军敬归为司隶校尉,其余封任不同官职。

    岭北夷夏之民则尽归附赫连勃勃,数以万计,赫连皆置守宰而镇抚之。

    由此南凉与大夏并起,雄霸陇西之地,后秦不能控制。

    秦兵败还,姚兴大悔不纳韦宗之言,于是亲向其谢罪,并向诸将自认己过。

    镜头转换,按下秦夏凉大战,复说二凉对垒。

    义熙六年,秃发傉檀派左将军枯木、驸马都尉胡康攻打北凉,掳掠临松一千余户而回。

    沮渠蒙逊大怒,率五千骑兵到显美方亭,大败车盖鲜卑而返。北凉镇北将军俱延复攻打沮渠蒙逊,再次大败而回。

    秃发傉檀欲亲率大军往攻沮渠蒙逊,太史令景保谏道:今太白星未现,岁星在西,宜于自守,难于攻人。近来天文错乱,风雾不时,惟有修德自省,方保平安吉祥。

    秃发傉檀怒道:沮渠蒙逊罪大恶极,进我封畿侵我边疆,毁我庄稼。我蓄力待机,欲雪东门之耻。今大军已集,卿欲坏我士气乎?

    景保奏道:陛下不以臣不肖,令掌察天象,若有事不报,非为臣子之道也。天文明示,主行军不利,望陛下三思。

    秃发傉檀:我用五万轻骑攻之,沮渠蒙逊若以骑兵抵我,则寡不敌众;若混以步骑,则快慢不一。其救右我攻其左,救前我攻其后,终不决战,公等何惧哉?

    景保固执己见:天文不谬,必生变故。

    秃发傉檀:令你戴锁随征!我胜,卿向诸军宣示天象;若败,则封你为百户侯。

    沮渠蒙逊率军前来抵抗,果在穷泉大败秃发傉檀,凉主单枪匹马逃归。

    景保因被锁于军中无力逃走,由是被俘。

    沮渠蒙逊:公知晓天文,被贼国任用,违背天意以逆犯顺。今至大败,公之才能何在?

    景保答道:非我无有才智,奈其不听我何!

    沮渠蒙逊:昔汉高祖平城被围,视娄敬为功臣;袁绍官渡败绩,田丰却被杀死。公谋同娄敬、田丰,你主不能善待。公回若有娄敬之赏,我便令将公放归,但恐公有田丰之祸。

    景保答道:我主虽不比汉高祖大德,亦非袁绍之辈。将军若果放回去,则某即使不得封侯,亦不用担心有祸。

    沮渠蒙逊大笑,遂释放景保回去。

    景保回到姑臧,秃发傉檀急向其致歉:公实乃预见吉凶之忠臣,孤却决意违之,真乃莫大之罪过。胜败乃兵家常事犹可,幸先生休怪孤家。

    遂封景保为安亭侯,也算话符前言。

    义熙七年,沮渠蒙逊围攻姑臧,百姓皆都惊慌溃散,垒掘、麦田、车盖各部投降。

    秃发傉檀派使者向沮渠蒙逊求和,使司隶校尉敬归及子秃发佗去北凉为质。敬归至胡坑逃归,秃发佗被擒,沮渠蒙逊徙八千余户以归。

    右卫折掘奇镇据石驴山反叛,秃发傉檀怕被沮渠蒙逊消灭,又恐折掘奇镇攻克岭南,遂迁至乐都,留大司农成公绪守卫姑臧。

    秃发傉檀刚出姑臧城,焦谌、王侯等人便闭城作乱,聚三千户据守南城。焦谌推举焦朗为大都督,自为凉州刺史,向沮渠蒙逊投降。

    镇军将军敬归讨伐折掘奇镇于石驴山,战败而死。沮渠蒙逊乘胜来攻,秃发傉檀派安北将军段苟、左将军云连乘虚出击沮渠蒙逊之后,迁民三千户到西平。

    沮渠蒙逊围攻乐都,旬月不下,遣使对秃发傉檀道:公若以宠子为质,我即撤军。

    秃发傉檀说道:撤否由你。公背盟失信,复谈何人质!

    沮渠蒙逊遂命军屯田,作长久打算。群臣竭力向秃发傉檀请求,秃发傉檀终将子秃发安周作人质,沮渠蒙逊方才罢战,率军而归。

    不久,秃发傉檀又欲攻打沮渠蒙逊。

    邯川护军孟恺劝谏道:沮渠蒙逊吞并姑臧,凶势正旺,陛下只宜固守,不可轻举妄动。

    秃发傉檀不听,分兵五路俱进,至番禾、苕藿,掳掠五千余户。

    部将屈右进言:陛下转战千里,军无完阵,徙民财物充满于途,宜兼程撤回,早越险峻。沮渠蒙逊善于用兵,若突袭而至,出我不备,强敌逼于外,徙人攻于内,则殆矣。

    卫尉伊力却道:我军气势正盛,且骑马而行,敌军徒步,其势不能追我。若兼程扔弃财物,示怯于敌,岂是善计。

    秃发傉檀信以为然,遂纳其言。

    屈右出谓诸弟:我计不用,天命也,此处乃我兄弟葬身之地乎!

    不久大雾弥漫,风雨交加,沮渠蒙逊军大至,秃发傉檀大败而回。沮渠蒙逊围攻乐都,秃发傉檀环城固守,又以子秃发染干作人质,沮渠蒙逊方收兵回。

    其后秃发傉檀耀武西疆,沮渠蒙逊侵袭西平,各徙人口掠牛马以归。

    义熙十年,秃发傉檀议征乙弗。

    孟恺谏道:国内连年不收,上下饥荒,百姓骚动,民不安本业。今复远征,胜亦多留后患,不如和乞伏炽磐结盟,购粮济难,抚杂部以增军用,蓄力整军,待时而动。

    秃发傉檀说道:我正欲攻伐,卿休要泄气。

    遂以太子秃发虎台谨守乐都,防备乞伏炽磐,自率七千骑兵袭击乙弗,大获其利。

    乞伏炽磐闻说秃发傉檀远征乙弗,果然乘虚来袭乐都。抚军从事中郎尉肃劝太子秃发虎台聚集百姓到内城,自请率领晋人出城迎战。秃发虎台不从,并尽将勇谋将士囚之。

    乞伏炽磐率众攻击,十天城池陷落。

    秃发傉檀闻报大怒,欲引军攻取契汗,夺回所失军马人口。部众厌战,多有逃亡。秃发傉檀派镇北将军段苟去追,段苟亦逃,将士皆散。

    仅有中军将军纥勃、后军将军洛肱、安西将军秃发樊尼、散骑侍郎阴利鹿,随侍左右。

    秃发傉檀至此雄心顿消,左思右想,决意投降乞伏炽磐。于是遣散诸将,任其自去。纥勃、洛肱、樊尼大哭上马而去,惟有阴利鹿不肯散去,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秃发傉檀:去危趋安,人之常情。我亲属皆各奔东西,卿何独留?

    阴利鹿泣道:臣有老母在堂,方寸乱矣,不能出奇计以破敌。但忠孝必不能两全,则舍孝而取忠也。臣虽不能效申包胥往西哭求沮渠,亦不能效毛遂往东求援于秦国,则牵马络缰以服侍陛下,稍尽臣子本分。望大王思谋远略,慎思去留之计。

    秃发傉檀叹道:知人固不易,使人知我更难。今大臣亲戚皆弃我而去,惟卿不亏我,知天寒而不凋者,由此而显矣。

    于是率残部至西平,投降西秦。乞伏炽磐遣使到郊外相迎,待以上宾之礼。

    当初乐都溃败之时,各城邑皆降乞伏炽磐,惟尉贤政固守浩亹不降。今即得知秃发傉檀已至左南,至此方才出城投降。

    其后乞伏炽磐既灭南凉,遂命秃发傉檀为骠骑大将军,封左南公。年余之后,却又对其忌惮不已,终于酒中下毒,欲将其毒死。

    秃发傉檀还至府中,毒发始觉,连呼肚痛。

    左右进药,欲为其解毒,秃发傉檀说道:我病殆矣,尚该医耶!

    于是拒服其药,听任毒发而死。时年五十一岁,在位十三年,谥号景王。

    太子秃发虎台后亦被乞伏炽磐杀死,秃发傉檀幼子秃发保周、鲜于破羌、俱延子覆龙、秃发利鹿孤孙秃发副周、秃发乌孤孙秃发承钵等,皆奔沮渠蒙逊。

    南凉至此灭亡,共历乞发乌孤、乞发鹿利孤及秃发傉檀三主,国祚十八年。

    画外音:南凉亡后,秃发傉檀子弟侄孙皆归沮渠蒙逊,惟兄子安西将军秃发樊尼与中军将军秃发纥勃、后军将军秃发洛肱、散骑侍郎阴利鹿率兵西济渭河,逾积石,遂抚有群羌,其后裔则为吐蕃王族始祖。原秃发氏部人大部为西秦统治,后西秦为夏所灭,夏又亡于吐谷浑,后又为北魏所有。陇西、河湟乞伏、秃发鲜卑最终与北魏拓跋鲜卑同被汉化,至今在青海省西宁市尚有秃发氏后裔留存。

    镜头转换,按下乞伏炽磐平灭南凉,复说其父乞伏乾归。

    姚兴闻说秦凉交互大战,知道自己无力西伐,遂遣使持诏,魏任乞伏乾归为使持节、征西大将军、河州牧、大单于。乞伏乾归权且接受封号,再向姚兴称臣。

    义熙八年,乞伏乾归率步骑三万人,在枹罕攻打西羌彭利发,驻军奴葵谷。彭利发弃众南逃,乞伏乾归派乞伏公府追击于清水,擒而杀之。

    乞伏乾归进入枹罕,收纳羌人一万三千户,复率二万骑兵南下赤水,讨伐吐谷浑支统阿若干。阿若干明知不敌,于是主动率部投降。

    乞伏乾归大胜之余,率诸将在五溪畋猎。正纵马驰骋之间,忽有枭鸟自空中落下,停留在其手臂之上。依鲜卑族人旧俗,以为枭鸟不祥,乞伏乾归因此大为憎恶。

    同年六月,乞伏乾归果被兄子乞伏公府所杀,并诛其诸子。

    乞伏炽磐闻报,惊怒异常,遂与弟广武将军乞伏智达、扬武将军乞伏木奕于讨伐乞伏公府,在嵻崀南山追及擒获,连同其四子在谭郊处以车裂极刑。

    于是将乞伏乾归安葬于袍罕陵,谥号武元王,庙号高祖,共在位二十四年。

    就在诸燕陆续消亡,秦夏相争,陇西诸凉攻伐不休之时,北方高句丽部族乘势兴起,并于晋安帝元兴三年占据辽东,改襄平为辽东城。

    义熙六年,高句丽广开土王在位,出兵大破契丹,乘势攻占朝鲜半岛百济,击败入侵倭寇,占领新罗,迫使夫余臣服。继而往西用武,占据辽东地区,高句丽便至全盛时期。

    是年秦将姚详屯驻杏城,为夏王赫连勃勃所逼,南奔大苏,赫连勃勃遣平东将军鹿弈干追斩之,尽俘其众。

    赫连勃勃复又南攻安定,破尚书杨佛嵩于青石北原,降其众四万五千,复攻东乡下之,徙三千馀户于贰城。

    时逢秦镇北参军王买德投奔大夏,夏王赫连勃勃问以灭秦之策。

    王买德奏道:今秦德虽衰,籓镇犹固,愿大王休要急躁,姑且蓄力以待之。

    赫连勃勃信以为然,乃以王买德为军师中郎将。

    秦王姚兴遣卫大将军常山公姚显接应姚详不及,遂复屯军于杏城。

    镜头转换,按下西北,再说东南。

    刘裕北伐南燕之时,徐道覆劝卢循乘机发兵,攻打建康。

    卢循说道:刘裕既伐南燕,必留重兵于建康。此人极善用兵,亦必留兵紧守各处关隘,我未可轻动。况我广州之兵不耐天寒,不如固守以待天时,外结英豪内修农事,备选精锐之兵,以乘虚而进。可待来春天暖,以偏师袭扰其境,其救左我则击其右,救右则击左,我不劳兵而致其困顿,不及三年,可坐而取胜也。今舍庙胜之策而欲决成败于一时,恐一旦不如意时,悔之无及。

    徐道覆谏道:将军久住岭南,岂欲将此地传于子孙耶!今刘裕顿兵于坚城以下,未有归还之期,我以十万思归死士北击何无忌,必如反掌之易。若待刘裕伐燕南归,自将屯豫章,遣虎师以下岭南,则将军何以当之?若我先克建康,倾其根本,刘裕既还,亦无能为矣。将军若不赞成我议,则我即率始兴兵马直取浔阳矣。

    刘裕虽犹不愿,只得从之,便即起兵北伐。

    徐道覆暗地欲造战舰,派人在南康山上砍伐大量木材,谎称欲到下游城中去卖。后又说因缺劳力无法运达,便在郡中贱价出卖,价钱减低数倍。

    居民贪图便宜,皆卖衣物而买木材。因赣江水急且多石,出船艰难,乃至木材皆储存在本郡。如此数番,百姓船板积存极多,全部干透。

    徐道覆举事起兵,便根据当初卖木收据索取,不准隐藏不报。

    民皆献干木,就等于免费为其积存晾晒,且不被朝廷所知。

    徐道覆得木,雇用工匠拼装战船,旬日完成。于是率士卒登船以进,攻南康、庐陵、豫章诸郡,守官皆弃城逃走。江荆都督何无忌自诩为江左名将,便自浔阳驶舟西进以迎。

    长史邓潜之进谏:卢、徐二贼兵舰甚盛,势居上流,不可轻敌,今宜守南塘城自固,得蓄力养锐,待敌疲击之,乃万全计也。

    何无忌不从。

    参军殷阐复谏:卢循部众皆三吴旧贼,百战余生。徐道覆乃始兴之贼,亦骁捷善斗。将军宜留屯豫章,征兵属城,兵至合战。若徒率部轻进,万一失利,悔将何及?

    何无忌急性,亦不从阐复之谏,遂仗锐气,径至豫章西隅。

    徐道覆已据住西岸小山,亲带数百弓弩手,迭射晋军。晋军前队多受箭伤,不敢急驶向前,惹得何无忌性起,改乘小舰,向前直闯。

    偏偏西风暴起,将其小舰吹回东岸,余舰亦为浪所冲,东飘西荡。徐道覆则乘风势驶出大舰来击,何无忌舟师已散,顿致尽溃。

    何无忌独不肯退,亲执节督战,风狂舟破,贼众四集,箭如雨发。可怜!何无忌因逞一时之勇,终身受重伤,握节而死。

    徐道覆水战大胜,威震三吴。适逢卢循率广州军大至,遂郎舅合兵,向建康而进。

    豫州刺史刘毅集水师二万,出于姑孰,到桑落洲。

    正值卢循与徐道覆合兵前来,船头高锐,刘毅战舰低脆,一与相触便致碎损。

    刘毅见客主情形不符,急率众惊避。卢、徐二人引军乘势冲突,连刘毅座舟亦被撞碎。刘毅慌弃舟登岸,徒步奔还,随行只有数百人,余众皆被贼虏。

    卢循审讯俘虏,得知刘裕已还建康,心中大惧,便欲退还浔阳,攻取江陵,据住江、荆二州,以对抗晋廷。

    徐道覆不从,谓宜乘胜急进。卢循不得不从,便即连樯东下。徐道覆原欲进兵新亭,焚舟登岸直上,卢循不肯冒险,逡巡未行。

    因对徐道覆道:我军未向建康,闻孟昶已惧祸自裁,看来晋都空虚,必且自乱。何必急求一战,多伤士卒耶?

    徐道覆再三请求进军,卢循终不允其所请。徐道覆告退,仰天长叹:我必为卢公所误,事终无成。若使我独力驰驱,得为英雄,取天下如反手耶!

    其手下诸将闻之,深以为然,无不叹惋。

    刘裕闻报何无忌阵亡,不由大惊,便在石头城设置栅栏,阻断祖浦,用以抵御卢循。

    可惜卢循不听徐道覆之言,待至石头城时,晋军工事已固,守城之械亦备。卢循数攻栅栏失利,战舰复被暴风吹翻,致众多军士枉死水中。

    卢循率军登上南岸,在平野列阵交战,则更敌不过北府军铁骑,复又大败。遂引余部转攻京口,抢掠各县,但晋军坚壁清野,至一无所得。

    卢循至此后悔不及,对徐道覆说道:军士疲惫,不能振作矣。今可据守浔阳,合力攻取荆州,再缓与京城抗争,尚可获胜。

    不待徐道覆答应,便从蔡洲南奔,再次占据浔阳。

    刘裕先派众将追击贼兵,自率大军随后进击,复在雷池大败卢循。

    徐道覆见卢循固执己见、刚愎自用,遂不与其南奔,自率兵三万进抵江陵。

    江陵郡守乃刘裕同父异母弟刘道规,字道则,自幼倜傥不群,胸怀大志,深受刘裕器重。因随兄平灭桓玄有功,被朝廷加封辅国将军、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并以使持节,都督荆、益、宁、秦、梁、雍六州及司州河南郡军事。又加封华容县公,晋升征西将军。

    徐道覆兵至江陵,先不急于攻城,而是派出细作潜入城中,盛传谣言,只说卢循大军已攻陷京邑建康,特使徐道覆来镇守荆州。

    城中军民信其谣言,一时大哗,满城震惊。

    刘道规很快查出谣言之源,将徐道覆所遣细作皆擒杀之,城中传言遂息。

    城内军民皆安,刘道规遂率主力出城,前来迎击徐道覆。先与叛军战于豫章口,并派刘遵作为游军,以袭扰敌侧。

    两军在水上交锋,荆州军前锋首战失利,其势渐危。但刘道规亲坐帅船督阵,激励将士奋战,不肯稍退。

    正在危急之时,忽听得东面金鼓大震,一彪人马飞驰而至,领军者正是北府军上将刘遵,率游军拦腰侧击而来,攻入叛军阵中。

    荆州军见是自家军至,壮气愈加,个个挺刃力战,挽弓发矢,由是叛军终至大乱。

    徐道覆见有伏兵横冲而至,兼且天色已晚,不知对方有多少军马,因此不敢恋战,遂命水军弃舟登岸,随岸上步骑且战且退,寻路归还。

    刘道规将手中大刀高举,令前锋大将檀道济亦登陆路,驱兵连夜追杀。刘遵率游击军两面夹击,叛军大溃,又兼地理不熟,被斩首一万余级,堕江溺毙者复数以千计。

    这一场好杀!一直战至天光大亮,徐道覆在诸将卫护下复又下水,乘小船逃回湓口。

    江陵城危而复安,刘道规收军回城,大备牛酒,犒赏三军。

    徐道覆于路收拾残军万余,再到浔阳会合卢循之众,复议攻取建康。

    刘裕闻贼复来,引军出离京城,进次大雷迎敌。

    前军来报:卢循及徐道覆大军舳舻衔接,蔽江而下,几不知有多少贼船,其势甚众。

    刘裕:不论其势如何,此番既来寻死,定让其片甲难回!(本集完)

第五十九集 武侯之孙

    建康城外,大雷江面。

    刘裕闻说贼军将至,遂令大船相接为城,扎好水寨,自引轻舸尽出,并力拒贼,又拨步骑往屯西岸,预备火具,嘱令贼至乃发;自在舟中亲提幡鼓,督众奋斗。

    此时东风大起,晋军虽是逆流而上,但顺风鼓噪而进,甚不吃力。

    卢循与徐道覆正引水军顺流逆风而进,闻晋军主动出击,于是大惧,急令水军都督从方江而下,占领西岸。水军领命,将战船皆泊于西岸,摆好挨烧架式以待。

    刚刚泊营已毕,忽见下游有晋军千余艘小船顺风而至,瞬间已近水寨。

    门军报入中营,卢循遣将出战,但楼船行动不便,尚未驶出营门,对面小船蚁附而至,望着叛军水寨发射火箭。

    晋军顺风施射,正如火鸦入林,叛军前营登时烧着,楼船被大火封住,便不得出。只听晋军船上一棒锣响,军士便皆弃了弓箭,点燃小船,纷纷赴水,顺流归于后队大船。

    那千艘小船便似千余火炉,直撞进叛军水寨,登时烟焰涨天,一派通红,漫江火发。

    刘裕率大船已到,命前驱以强弓硬箭逼住敌军营寨,乘风射贼。

    风逐浪摇,把贼船更逼往西岸靠拢。西岸之上晋军正在畜势已待,见敌船尽皆靠岸,于是便将火具抛入贼船,后营诸船亦变成一片火海。

    船中不及扑救,多被延烧,烈焰齐红,满江俱赤,叛军被烧得焦头烂额走投无路,只得争相赴水,未被烧死者复又淹没于滚滚长江水中。

    卢循及徐道覆诸将至此纷纷骇乱,勉强争夺小舟上岸,四散狂奔走还浔阳。

    刘裕不舍,率得胜之兵随后紧追。卢循及徐道覆立脚不住,复走至豫章,令军士竖立木栅,在左里相拒。刘裕与部将景申随后赶至,复与贼军交锋对阵。

    正战之间,忽中军号幡麾杆被大风吹折,落于江中。众将皆以为不详,请令回兵。

    刘裕笑道:此乃龙王请持我幡,以召水族神军前来助战也。今番必胜,诸将休疑!

    诸军闻言大振,于是破栅而入,叛军崩溃,四散而逃。

    卢循不由心胆俱裂,引心腹部将撑单舸鼠窜而逃,顺流出海,逃往番禺老巢。

    刘裕见卢循顺流而去,追之不及,于是传令穷寇勿追,并令众兵顺风大叫:卢军肯降者免死,不顺者尽诛!

    贼兵见主将已走,复听此言,于是皆弃兵卸甲,各撑船来降。

    刘裕即令鸣金收兵,旋师兵屯豫章,出榜安抚百姓,招抚难民回城。

    晋帝闻其捷报大喜,遂遣侍中黄门薛仁为使,运送牛酒前来犒军。刘裕令将牛酒分赐将士,给散三军,设酒款待天使,并与诸将贺功。

    二月,刘裕收军振师凯旋京师,兵诣建康。

    次日早朝,刘裕朝服入宫,参拜安帝,详述平贼事宜,并叙诸将奋勇死战之功。

    安帝大悦,遂封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大将军,领扬州牧。

    刘裕拜谢受职,领命归其藩镇,以刘穆之为太尉司马,陈郡殷景仁为行军参军。

    到至杨州,刘裕升坐府衙,因问司马刘穆之:前参佐孟昶因谏阻我出兵伐燕,闻我获胜惭而自杀,则谁堪以继其任,入我幕府者?

    刘穆之:前建威中兵参军谢晦,乃故太宰谢安兄谢据曾孙,胸有大才,可胜此任。

    刘裕从之,即命请来,以为参军。后尝讯问囚犯,因刑狱参军有疾,遂以谢晦代之。

    谢晦于车中阅览一遍讯牒,催问之下便能得其囚犯口实。时幕府多事,狱中旧案殷积,谢晦只需随问酬辨,曾无违谬。

    刘裕由是奇之。且因谢晦美风姿,善言笑,博赡多通,遂被刘裕深加赏爱。

    镜头转换,按下朝廷,复说叛军。

    当日左里大败,徐道覆与卢循走散,率残兵走还始兴,回顾部下寥寥,只剩一二千人,并且大部残肢断臂,不堪再用。

    偏偏晋将军孟怀玉与刘藩分兵,率部独追徐道覆不舍,直抵始兴城下。

    徐道覆拚死守城,相持数日,即被攻入。

    孟怀玉引军入城,直包围府衙。徐道覆欲逃无路,被晋军团团围住,四面攒击,当场刺死。可叹徐道覆有勇有略,与卢循同志而不同谋,大事不成反遭身死。

    卢循引败军将回广州,行至半路,忽有广州守军前来报:刘裕部将孙处令其部下皆穿我军号装,诈称是柒帅韩焰,说主公已攻破建康,命其前来广州取还家眷,因此诸隘守将皆信,未曾提防。则被他穿州过府,直到番禺城下叫开城门,杀守城军吏,便据此城。我等保主公家眷杀出,本欲往建康投奔,不想却在此处遇见。

    家眷各入大帐,抱卢循双足痛哭,诉说逃命艰难。

    卢循此时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顿足骂道:叵耐孙处老儿,如此诡诈!目今其孤军以守番禺,民心不附,甚是易攻。你等随我前去,再复京都,与家人团聚可也。

    于是整顿残部兵马,鼓勇来攻番禺。

    字幕:孙处,字季高,会稽永兴人。

    孙处原为北府军将领,随刘裕征战多年,屡立战功。卢循在广州起兵之时,刘裕即密遣孙处率三千人马,经由海上南下袭击番禺,诈计取城,故而得此大功。

    卢循痛恨孙处,引众从岭南道路返回,袭击广州。

    孙处拒城坚守,抗战二十多天。卢循皆是疲败之兵,又无攻城器具,更兼军中乏粮,于是战败而逃。孙处开城追击,卢循军被杀死者愈万,至此精锐皆失。

    孙处率部追至郁林,适逢生病而不能穷追。卢循逃向交州,回顾残部仅有三千余人。于是彷徨无计,不知去向何处。

    部将献计:今有九真太守李逊之子李弈、李脱盘踞石碕俚僚之间,何不收为我用?

    卢循:其兄弟与我并无交情,缘何能为我用?

    部将:李逊被交州刺史杜慧度所杀,其兄弟皆怀切齿深恨,且今各有自己部众,势力非同小可。将军若与相约同攻交州,则其无有不应之理。

    卢循大喜,即派献计部将前往石碕俚僚召引李弈,相约同攻交州,为其父报仇。

    李弈等人早闻卢循大名,遂带各俚族头人及部众五六千人,前来接受卢循指挥。

    卢循军又聚部众近万人,不由信心大增,遂于义熙七年六月二十五日晨抵达龙编南津,命三军立即发起进攻,克城之后再行吃饭。

    交州刺史杜慧度闻卢循来攻,遂令宗族尽将私产拿出,赏赐部众激励将士;令己弟交趾太守杜慧期、九真太守杜章明统率水步兵,杜慧度亲攀高船,出城至江上与卢循决战。

    两军会于江面,杜慧度命水军点燃火箭射敌,步兵则在两岸射击。

    一声令下,火箭齐发,卢循舰船皆燃,顷刻间溃不成军,不到一个时辰,复又惨败。可叹卢循命运乖舛,今年犯了火神,故数度被烧,终不免败于祝融!

    卢循势力丧败,退至海上,知道不能免死。于是先将妻子儿女十余人毒死,又召集妓妾问道:我今欲自杀,尔等谁愿与我同死?

    大半人说道:鼠雀尚还贪生,赴死实是人情所难。

    亦有乖巧者明知卢循脾性,承其意道:官家尚死,我等岂欲生乎?愿随大王而去。

    卢循冷笑,将不愿随死者全部毒杀,释其愿随死者,自己便投水自尽。

    杜慧度引军追至,令众军捞出卢循尸体斩首,并擒其父卢嘏,下令处死。擒获同党录事参军阮静、中兵参军罗农夫、李脱等人,全部斩首,将首级传送京师建康。

    朝廷因杜慧度立下大功,遂封其为龙编县侯,食邑一千户。

    义熙八年,卢循余党刘敬道向杜慧度投诚,杜慧度纳之,并向广州刺史褚叔度汇报。褚叔度主张将刘敬道处死,杜慧度不听,反而予以录用。

    结果不久刘敬道复反,攻破九真郡,杀太守杜章民。

    杜慧度快速平息叛乱,褚叔度却向朝廷参奏,主张贬其为奋扬将军。朝廷因其终究平息叛,且亲弟死于王事,遂宽赦之。

    义熙七年,孙处因病去世。刘裕表请赠为龙骧将军、南海太守,封侯官县侯,食邑千户。刘道规因功进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并加授散骑常侍。

    义熙八年闰六月,刘道规病逝任上,年仅四十三岁,追赠侍中、司徒,谥号烈武。

    刘道规既死,荆州刺史出缺,朝廷诏命刘毅代之。刘毅与江州刺史庾悦因有旧隙,求兼督江州军政,晋帝诏命许之。

    刘毅又请解除庾悦都督之职,使其徙镇豫章,而以其部将赵恢引江州之众屯守浔阳。庾悦府中文武三千部众自此皆入刘毅府中,兵符公文出入皆控于刘毅之手。

    庾悦至豫章,忿惧而卒。刘毅刚愎自用,自谓功劳与刘裕相同,见其位在己上,因此怏怏不乐。时奉诏命往荆州赴任,过京口,归家祭祖辞墓。

    刘裕闻说刘毅过境,欲亲往见之。

    鄱阳太守胡藩进言:臣闻刘毅私蓄壮士,后必叛国。明公此去会他,不如趁机诛之,以免后患。

    刘裕不悦:刘毅乃我同乡故交,今为我副,更当用之,何相图耶!

    胡藩笑道:明公谓其终能甘为公之下僚耶?夫豁达大度,连百万之众,允天下之望,刘毅固以此服公;至于涉猎记传,清谈吟咏,其自以为乃天下绝伦,不肯为公下也。且其胸襟甚狭,公独不闻因炙鹅旧怨,谗害倾覆诸侯之命乎?

    刘裕不答,遂去京口与刘毅相见,款待数日,相别回归本镇。

    刘毅亦自去祭祖辞墓,然后前往江陵任所赴职。

    刘敬宣闻朝廷命刘毅为荆州刺史,来见刘裕道:荆州重地,位于京师上游,不可轻易付人。今朝廷以刘毅为荆州刺史,诚恐有变,且不利于明公。

    刘裕及闻此语,复又想起胡藩之论,心下嘀咕,因问心腹大将刘穆之:刘万寿谓刘毅与某不和,不宜使其往镇江陵,公谓如何?

    刘穆之答道:刘毅乃明公同乡,且诏令已出,不可以私憾而伤至公,任之可也。

    刘裕闻言称是,于是不改其任。刘敬宣不见动静,又来劝谏。刘裕遂道:既如此,我表奏以卿为南蛮校尉,去守襄阳。刘毅若有异动,卿可速速来报。

    刘敬宣应允,于是就任襄阳。因襄阳是在荆州治下,先至荆州来见刘毅,请教方略。

    刘毅对其明言道:某欲兴五霸之业,欲屈卿以为长史,公岂有见辅之意否?

    刘敬宣虚言答道:但有驱使,无不奉命。

    遂出屯襄阳,派出信使,以刘毅之语书告刘裕。刘裕由是大惊,暗防此后之乱。

    刘毅性格刚愎自用,自以为当年勤王举义,功劳与刘裕相等,为此骄矜自负。见刘裕每对自己容让顺从,更滋狂傲,常对部将道:某甚憾未遇刘邦、项羽,跟其二人争夺中原!

    诸将闻此,只唯唯喏喏而已,岂敢复有异言。

    刘毅既把持荆州,便请兼管交、广二州,刘裕允之。又奏请任命郗僧施为南蛮校尉马,毛之为南郡太守,刘裕又应允,改派刘穆之代郗僧施为丹阳尹。

    谢安之孙谢澹见从弟谢混与刘毅情密,经常为此担忧,逐渐与其疏远。并对弟谢璞及侄谢瞻道:某观以谢混性情,将来定会家破人亡。

    刘毅既掌三州军政,意欲谋反,便与一众心腹诸将商议,如何行止。

    部将田岂直言进谏:明公既得荆州,宜静守以待天时。刘裕便如当年曹孟德,挟天子而令诸侯,出师征伐兵出有名,故能常胜。将军若发兵入朝,谁肯相应?为今之计,不如待刘裕再次远伐,我乘其虚以入建康,胁天子亲自作诏,书其罪以兵讨之,则兵权尽归将军,方保胜券在握。将军若不听我,则祸族必在眼前,诚请三思而后行之。

    刘毅大怒,未及以对。

    偏将王昱出班叫道:将军今兴天下大计,田岂竟出不利之语,罪不容诛。请将军斩之,后发大兵,某愿自请为先锋。

    刘毅深然其论,令将田岂斩首示众。

    因田岂素有众望,诸将皆为其求情告免,并道:临战前先斩大将,于军不利也。

    刘毅命将田岂扭枷送监,愤恨道:待某破了刘裕,回来时再明正你罪,使众人心服。

    言罢,便要点兵出征。

    王昱复进言道:明公不可如此草率起兵,需先结内应,复交外援,万事俱备,方可兴大事者。丹阳尹郗僧施与将军乃系旧交,将军可作表奏请天子,荐其为南蛮校尉;然后再以书密令僧施,使其为我内应。将军便可效当年吕蒙取荆州之计,宣称诈病,使令弟刘藩去托尚书仆射谢混,表奏其为兖州刺史,说明公病重,以为荆州北藩副贰。待令弟受职,领兖州之兵前来,方可兴兵杀入建康,则刘裕可擒,大功成矣。

    刘毅大悦:此计甚妙,不弱于武侯之策。

    即时作书,遣使去见天子,荐郗僧施为南蛮校尉;又使弟刘藩自去请托尚书仆射谢混,请其代为表奏朝廷,求为兖州刺史。刘藩等二人受计而行,各去行事。

    这日刘裕大会文武于讲武堂,与众官会饮,因连饮十数杯,不觉有些沉醉。

    忽有人前来报说:荆州刺史刘毅侵疾不起,表奏郗僧施为南蛮校尉,使其弟刘藩为兖州刺史,朝廷令某报来。

    刘裕听罢,直惊得满腹酒意皆作冷汗出了,将手中酒杯落地,打个粉碎,失色言道:孤不听胡藩及刘万寿之言,果有今日之误!

    参军王镇恶问道:主公向在万军之中,矢石交替之际,亦未尝心动,今闻刘毅在荆州病重疾甚,表请其弟为兖州刺史,何至于失惊如此?

    刘裕:刘毅与某同乡,又是同时而起,乃人中豪杰。因其平生未曾得志,故心怀不满,欲与孤相争高下,只是未得其便。今某以荆州错授予彼,则其谓困龙入于大海,必欲借波翻浪也!今假借病重,使其弟求为兖州刺史,又荐郗僧施为南蛮校尉,乃欲使二人分我军权以谋反,其意明矣。孤既闻此,安有不动声色者!

    王镇恶:不妨事。明公可修书许之,只说天子病重未曾设朝,使彼不及生变。然后可暗使末将引五千精兵往擒谢混与刘藩,尽皆族杀,绝其内外之应。明公再选日点兵,亲去荆州以讨刘毅可也。

    刘裕听罢大喜,抚掌说道:我谓卿乃一介武夫,不意竟是子房辈耳。

    字幕:王镇恶,北海郡剧县人,前秦丞相王猛之孙,河东太守王休之子。

    镜头闪回,补叙王镇恶来历。

    王镇恶生于宁康元年五月初五。按其祖籍山东青州习俗,五月初五端午日诸恶鬼出于地狱不吉,家人便欲将其送给别人家养活,以免对本族有害。

    祖父王猛观其相貌,很是惊奇,说道:此子相貌非常,尔等切勿以等闲视之。

    王休:既是如此,但此子生于恶月恶日,后必妨害家人,奈何?

    王猛:昔孟尝君亦在恶月出生,而为齐国宰相,富贵终生,且享盛名于世。此子亦将使我家门兴旺,彼自能镇恶,何必送与别人他养?我与其起名叫作王镇恶,不令送人。

    只因祖父此一席话,王镇恶得以留存王家。十三岁时,前秦瓦解,关中扰乱。当时祖父已死,王镇恶流寓在外,寄食于渑池李方家中,受其厚待。

    王镇恶异常感激,说道:某若遇英雄君主,得万户侯,定厚报公。

    李方:公乃丞相之孙,人材出众,何愁不得富贵?到时聘我为本县长令,则足矣。

    及前秦灭亡,王镇恶随叔父王曜归降晋朝,客居荆州。闲日苦读诸子兵书,喜论军国大事,骑射非其特长,但善断国家兴亡。

    刘裕表请攻打南燕之时,因缺参军,有人推荐王镇恶,时为天门郡临澧县令。刘裕召见王镇恶,与其交谈后甚为惊异,引为知己,遂留同宿,作彻夜长谈。

    次日升帐,刘裕对僚属说道:王镇恶乃武侯王猛之孙,才识不凡,正所谓将门有将也。

    时人大奇,便谓王镇恶为将门之将。

    刘裕即以王镇恶为青州治中从事史,行参中军太尉军事,署前部功曹。后屡战有功,封博陆县五等子爵。后刘裕相继平南燕、破卢循,王镇恶随军征战,咸有军功。

    闪回结束,书归正本。

    刘裕即纳王镇恶所献之策,借以皇帝诏书陈列刘毅反叛之罪,并刘藩与谢混共谋不轨,令王镇恶引五千兵前往擒之,不必擒回,皆令自杀。

    王镇恶领命,引兵来至江州。

    刘藩与谢混正在堂上共饮,丝毫不知杀头之祸已临,亦不设防备。被王镇恶引卫队直入大堂,宣示皇帝诏书,令二人自杀。

    刘、谢不从,尚欲唤人抵抗,部众早被五千精锐禁军悉数缴除武器,动弹不得。

    二人无奈,长叹一声道:无能刘毅,尚不服刘公,今观相差不可以里道计矣!

    便讨毒酒,饮而自尽。王镇恶斩其二人首级,引军回见刘裕。

    刘裕见二人伏诛,即率诸军自建康出发,来伐荆州。

    王镇恶复请战道:明公若要对付西楚之军,请拨我百只大船以做前驱。明公随后缓进,某不得江陵之时,公再引大军亲战可也。

    刘裕壮之,遂配与战船百艘令其先行,自为合后。留诸葛长民监守府中诸事,使刘穆之辅之;调拨诸路军马粮秣,缓缓征进。

    大军前至姑孰,又使龙骧将军蒯恩率百船前去会合王镇恶,升任王镇恶为振武将军。

    王镇恶昼夜兼程,溯流而上,距江陵五十里扎住,请龙骧将军蒯恩密议,定计而行。

    蒯恩大喜,令部下军士皆换成刘藩旗号,率引百条小舟扬帆而上,伪称是刘藩奉诏前来就职,报与刘毅。刘毅信以为真,遂使大将朱显之前往迎接。

    王镇恶抵达豫章口,弃船上岸,步行进军,命每条大船上只留三五十个水军。

    因密令所留水军:尔等预计我将至城下之时,可大举进发,并扬声“大军速行”,以惑敌军;然后分一半人去烧江津战船,再鼓噪徐进,以接应我等上船。

    众军虽然不明其意,亦皆应诺而行。

    蒯恩率军在前,王镇恶紧随其后,令在岸上每对一船竖旗六面,旗下放置一鼓,各留三个军士,告曰:尔等估计我将到城下便戒严,擂鼓摇旗,令敌军谓后面还有大军之状。

    安排妥当,率军直指江陵城。又对前军说道:若有问者,但云是刘兖州兵至。

    众军从命而行。沿途津戍及百姓听说刘藩来至,均未怀疑。

    蒯恩率军前行,离城不到五六里时,遇上刘毅部将朱显之带十数骑兵出江津来迎。

    朱显之迎着来军,见虽是刘藩旗号,但不见其本人,于是问道:尔等何人,敢私入军事讯地!刘兖州何在?

    士兵依照王镇恶所教回答:我等乃先头部队,刘兖州在后面中军,距此约有五里。

    朱显之大疑喝道:前军止住!休往前行,待某去见刘藩将军。

    遂驰马来至后军,不见刘籓;却见军队严甲整兵,不由心中愈疑。

    正在这时,忽然望见江津水寨大营船舰被烧,烟火冲天,鼓声甚盛。又闻江中有数百人齐声喝道:大军速进!

    遥望江心,见有无数大船溯流而上,岸上旌旗摇动,鼓声大举。

    朱显之见此,便知来者不是刘藩,便急驰入城回报刘毅,并急令诸军关闭各城门。

    此时蒯恩已率前锋突进江陵城,后续士兵也攀城而入。由于城门未及关闭,故顺利打开江陵大城东门。其时大城共有八支刘毅军队,已经做好戒备。

    蒯恩进入东门,折回向北而击射堂,复攻金城东门。王镇恶此时亦入大城东门,便率本部近万军士,将五千军直击金城西门,分军五千攻金城南门。

    金城者,乃大城之内城也。

    刘毅金城内东从旧将有六队千余人,西将直吏快手有二千余人。于是两军混战,从巳时直战至申时,西边直吏快手军皆已退散或归降。

    王镇恶入城,令军士趁风放火,焚烧大城南、东二门。又遣人送诏书及赦文与刘毅,令其罢兵投降。

    刘毅焚其诏文不视,与司马毛惰之等督促士卒力战。金城中士兵不信刘裕亲自到来,俱各固守内城,抵死不降。

    王镇恶军中有江陵人王桓,率十余人奋勇向前,个个以一敌十。申时左右,王桓在金城东门北三十步墙上凿洞而入。王镇恶挥军紧随其后相继而入,与刘毅军短兵相接。

    刘毅部下士兵大都是北府军旧人,与王镇恶所领之军皆为父兄子弟,或中表亲戚。王镇恶便令士兵一边进击,一边大声呼道:太尉刘裕将军亲提三十万大军,战船五千只,自后即刻便至。尔等皆太尉旧部之兵,何必抗拒朝廷,自取灭门之罪?

    刘毅部众得知是刘裕亲自率兵而来,各无斗志,于是溃散逃走。

    一更时分,前阵散溃,刘毅帐前勇将赵蔡阵亡。但刘毅亲兵仍闭东、西二门抵抗。王镇恶恐其作困兽之斗,徒增士兵伤亡,遂令网开南门一面。

    刘毅恐其南门有埋伏,于三更时率三百余人由北门突围。因事发突然,当时座骑还在城外,于是便使朱显之去其子刘肃民处取马。

    刘肃民闻说讨马,却不愿给。朱显之怒道:敌人要取你父性命,公子却吝惜一匹战马,是欲自逃耶!你父若死,公子能逃走何处?

    于是夺过刘肃民战马而归,交给刘毅乘骑,保其出于内城。

    不料刘毅刚出北门,便遇见王镇恶军马拥入,突围不成。刘毅遂拨转马头,又驰至蒯恩军攻防之处突围。

    蒯恩部兵作战一天,疲惫不堪,遂被刘毅从大城东门逃出,单人独骑投奔牛牧佛寺。

    当初刘毅率兵围攻江陵,桓蔚战败之时,也是投奔到牛牧佛寺,寺僧释昌将桓蔚藏之;刘毅因在寺中搜出桓蔚,便以窝藏要犯之罪将释昌和尚杀死。

    及至今日刘毅也逃到此地,寺僧认得,急关庙门拒之道:昔日亡师收容桓蔚,被刘将军所杀,今日实不敢收容外人也。

    刘毅叹道:为法自弊,居然如此!我今为商鞅第二,死固当然。

    叹罢,遂在庙外树上自缢而死。

    次日寺僧开门,见到刘毅早已凉透,遂将其尸体至晋军大营。王镇恶便令斩首,其子侄也被擒获,皆令诛杀。

    当此一战,王镇恶身先士卒,驰战攻门,身中五箭,手中大槊亦被射中折断。

    直到江陵平定二十日后,刘裕方率大军到达。王镇恶引众将迎刘裕入城,献上刘毅及其子侄首级。

    刘裕搜检刘毅部将,命诛杀郗僧施,赦毛修之等胁从;又晓谕诸军安抚城中百姓,令收刘毅之尸,归葬郊外。刘裕亲往其墓吊祭,再拜痛哭,哀恸愈恒。

    诸将皆劝:刘毅造逆,自取其咎,将军何自苦如此!

    刘裕顾谓众人:我回思昔日与刘毅共起义军,诛桓玄复晋室,同讨南燕逆王慕容超,共破卢循之叛,其功不下于孤。谁料其今日不听诸友之劝,非欲谋反,谁能救之!今思世事无常,人生恒变,故此恸心流涕,而不能止也。

    诸将闻之,俱各潸然泪下,回思与刘毅并肩作战之时,犹如昨日情景,于是皆谓:刘毅是欲与刘裕相较,谋反并非本意,是死于不甘于刘裕之下、自己心胸狭窄之故耳。

    刘裕由是还军,王镇恶因此战之功,被封为汉寿县五等子爵,食邑五百户。

    刘毅既亡,辅国将军诸葛黎民劝说其兄诸葛长民道:今观刘毅之死,亦我诸葛氏将来下场。兄掌京畿,应趁刘裕未归,抢先动手。

    诸葛长民叹道:人贫思贵,富贵之后则必危。今某欲为丹徒黎庶,不可得也!

    于是寄书冀州刺史刘敬宣:刘毅狠毒暴戾,专横任性,自寻灭亡。今叛者皆灭,则可享天下太平也;若有富贵,愿与明公共享。

    刘敬宣知其心怀异志,于是回书:某自义熙初年以来,忝任三州刺史,七郡太守,常恐福去祸降,故思避其太盈,宁可吃亏受损。公所谓富贵之意,恕某实在不敢承当。

    回书已罢,且将诸葛长民来书送给刘裕。

    刘裕见书说道:刘敬宣仍不辜负我也。

    刘裕既平刘毅之乱,并杀郗僧施,遂吞并豫、江二州。鉴于江、荆二州凋敝残破,于是下令减免税役,并推广全国,对未作军用各州郡县屯田、池塘、边塞之税,一律免除。对于因战争被征发奴隶,也一律放还。

    其时因西蜀谯纵占据益州,不服朝廷王化,刘裕即平江陵,便欲发兵讨之,于是问计于群僚,谁可领兵西进。

    王镇恶进言道:末将推举一人,乃是沛县人朱龄石,字伯儿,曾与明公一同举义,共讨桓玄,攻克京师,现为西伯太守。此人武干谋略,若使为将,必能克蜀,并擒谯纵以归。

    话犹未了,部将檀道济急出言道:朱龄石英名不著,亦无战功,必非谯纵敌手,益州定不能克,若至败师辱国,悔之不及。明公可别遣他将领兵前去,勿谓儿戏。

    刘裕笑道:昔有东吴陆逊,今有我朝谢玄,皆未尝经历战阵,而能破敌百万之众。况朱龄石常随我领兵,孤素知其才能。镇恶之荐甚妥,今可用之,诸公勿忧。

    于是遣人传檄,令召朱龄石火速入京。

    朱龄石奉命进京,不拜天子,先来见太尉。

    刘裕问道:我欲伐西蜀不臣,镇恶公荐卿有文武之才,若为主将西征,卿谓如何?

    朱龄石答:臣重蒙拔擢,幸至西伯之守,常思报效明公,而无其径以入。今明公欲令西狩,臣何敢辞命!愿受大将军神策,仰仗主公虎威以行,则如主公亲自引兵前往。

    刘裕大悦,当场书写行军作战之计,封入锦囊,递与朱龄石:刘敬宣往年兵出黄虎,无功而回,朝臣皆怨。贼若闻卿引兵再至,必使重兵把守涪城,阻绝内道,极备黄虎。卿宜出其不意,从外水进军径取成都,使疑兵出于内水,此乃制敌奇计也。锦囊中之书,待卿军至白帝城时,方可开视,依计而行可也。

    朱龄石感激涕零,再拜言道:明公今番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此是以现成大功赐予末将。再如不胜,必不生还归见明公。

    刘裕遂合兵符,超擢朱龄石为益州刺史,命率臧熹、蒯恩、刘钟、朱林等猛将十员、精兵十五万,前往平定益州。

    朱龄石接了锦囊兵符,率众即日祭旗出师,溯流向上西行。

    刘裕其后亲引大兵而出,屯于夷陵。

    朱龄石大兵起行,紧守刘裕之嘱,故此诸将皆都不知进军路线。谯蜀虽然自荆州至巴郡遍布细作,亦无从察知晋将图谋。

    大军行至白帝城,朱龄石聚集大小将领,拆视锦囊密计。

    观之大喜,遂传将令:奉太尉亲命,兹令大军一律经外水攻向成都,臧熹、朱林在中水攻取广汉,朱石超率老弱搭乘十艘高舰,由内水兵向黄虎。各依计而行,违者定斩不饶。

    诸将欣然接令,各带部兵而往。朱龄石亲率大军,自外水兼程而进,来攻成都。

    谯纵闻说晋军来伐,于是点兵派将,谓大将谯道福:刘裕不使王镇恶、檀道济等宿将为帅,却使末将朱龄石为首。刘敬宣尚败于黄虎,量以朱龄石之能,能胜我乎?晋军往年自外水不能出黄虎,今番必自内水前来。公可以重兵屯于涪城,以阻内水要道。我再别遣秦州刺史侯晖,以仆射谯诜为参谋,领兵一万五千屯于彭模,依水两岸筑垒防御,必胜晋军。

    谯道福躬身接令:主公神机妙算,无人能及也。

    随即领命,与侯晖、谯先分别率众而去。

    朱龄石与谯蜀主力大军背道而行,径率大军出于黄虎,前至广模,距成都二百里扎住兵马。派出细作往前侦探军情,不一时还报:彭模有蜀将侯晖夹岸筑城以拒。

    朱龄石大惊,便问部将刘钟:蜀贼严其险固以守,强攻未必可拔。不如屯兵养锐,待其有隙攻之,若何?

    刘钟答道:不然。前我扬言欲进内水,谯道福便不敢舍其涪城来救;今我大军猝至,侯晖等所以阻兵守险不战,乃望风破胆矣。我因初来势锐而攻之,必能克其新筑之城;若缓兵相守,则涪城援军一旦来至,我求战不能,军粮不敷,必皆为其所虏。宜急攻之。

    朱龄石深以为然,令攻彭模江北新城。果然一战而克,执斩侯晖,南城闻风惊溃。

    于是晋军诸将乘胜舍舟登岸,四面围住成都。谯纵闻报晋军兵临城下,见城中再无兵可守,遂带领亲军家眷弃城而走,往涪城来投谯道福。

    蜀国尚书令马耽留成都不走,自率家人封锁府库,以待晋军入城。

    朱龄石引军进入成都,诛杀谯纵宗亲百余人,余皆不问,使其各复旧业。

    马耽前来相见,并交付成都府库锁钥。朱龄石受其锁钥,并命部将押送马耽至越隽。

    马耽叹道:不送我归于京师建康,却送越隽,是欲于半路杀我灭口,必不可免也。若是如此,又何必背井离乡,作异乡之鬼!

    于是回府盥洗,服毒而卧身亡,宗族之人收其尸而葬之。

    谯纵弃城而走,至其先人陵墓,下车拜祭。

    其女扯父衣襟泣道:成都已失,既不免死,何不死于先人之墓?亦可有葬身之地。

    谯纵不从女儿之谏,复又上车,直往涪城而来。

    谯道福惧纳谯纵之后,必引晋军来攻,遂不令开门。谯纵走投无路,至此悔不听女儿之言,遂到山中找到一棵歪脖古树,量其高度恰好,自缢身死。

    巴西人王志割其首级,来成都献于晋军主帅。

    涪城诸将闻听主公谯纵首级已入成都,再无战志,皆弃谯道福逃散。谯道福见诸将皆散,知道涪城亦自难守,于是弃城而走,只率数十骑逃往獠族之地。(本集完)

第六十集 刘裕伐秦

    南中古道,亡人断肠。

    谯道福凄凄惶惶,率数十从骑亡命天涯,因迷失路径,欲投獠地,却误入巴西。

    巴西人杜瑶据守壁垒,见此数十人行迹可疑,遂命土卒一并拿获,擒入围中。经过逐个隔离审问,方知来者乃是谯蜀渠帅,晋朝叛臣。

    于是大喜,便将谯道福绑送至朱龄石军中。朱帅令在营门将其斩首,厚遣杜瑶使归。

    由此西蜀皆平,朱龄石遂将谯纵等传首京师,遣使归国报捷。

    晋帝览奏大悦,诏拜朱龄石为监梁、秦二州六郡军事。又命厚赐太尉刘裕,加授羽葆、鼓吹,以及班剑二十人。

    刘裕见蜀地既平,便引军西进,亲自坐镇巴郡,檄令西征大军休要返国,需乘胜往伐汉中,攻击仇池国氐王杨盛。

    朱龄石在成都既领刘裕将令,于是便率西征得胜大军,向北出击汉中。

    仇池军久不经战阵,未触即退,一溃千里。氐王杨盛被迫撤出汉中南郑,遣使往建康献上降表,并向刘裕称臣。

    刘裕准纳其降,于是表请杨盛复镇仇池,以御秦、凉。

    晋安帝准奏,封杨盛为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命引众退出汉中,还归本国。

    画外音:仇池国位于今甘肃东南西和县、成县、文县一带,曾前后两次称号建国。西晋惠帝司马衷在位之时,氐人杨茂搜创立前仇池国;东晋孝武帝在位之时,杨定建立后仇池国。因皆称仇池国号,是以有前后之称。

    字幕:西元四一三年,癸丑,晋义熙九年。

    此时除江南东晋政权之外,大夏、北燕、北凉、西凉、南凉、西秦各自僭国。

    是年欧洲罗马帝国灭亡;晋安帝封长寿王为高句丽王乐浪郡公;慧远法师在东林寺刻石立佛影,派弟子从庐山赶到京城,请谢灵运作佛影铭。

    镜头闪回,叙述谢灵运来历。

    字幕:谢灵运,原名公义,字灵运,小名客儿,谢玄之孙,谢瑍之子。

    谢灵运出身陈郡谢氏,生于会稽始宁,幼时便聪慧过人,被祖父谢玄十分看重。幼年时在钱塘道士杜炅道馆中寄养,十五岁才回建康,故小名客儿。

    谢灵运从小便爱读书,博览经史,文章绝佳,江南无人能及,从叔谢混尤其爱之。谢灵运十八岁继承祖父爵位,被封康乐公,食邑两千户,援例被朝廷授予员外散骑侍郎。

    谢灵运拒任员外散骑侍郎,义熙元年出任琅琊王司马德文行军参军。其酷喜奢侈豪华,座车装潢艳丽,衣着玩物无不改其传统,世人皆仿效以为风尚。

    刘毅镇守姑孰,谢灵运任其记室参军,又为卫军从事中郎。刘毅兵败自杀,刘裕因爱谢灵运文才,免罪且加重用,命为太尉参军,返京后转任秘书丞。

    闪回结束,镜头转换。京都建康,太尉长史府中。

    诸葛长民闻说刘敬宣将自己私书呈递刘裕,不由大惧,每日涕泪交流,寝食皆废,恐遭刘裕所诛。忽思得一计,暗道:刘毅之败,是因无外兵以应。我何不暗结秦王姚兴,请其发兵东进,我于内起兵应之,不亦妙哉!

    于是自取笔墨,修书放于几上,伏几而眠。

    侍中郎王用相来拜,因素与诸葛长民相厚,家人并不阻拦,直入书房。因见诸葛长民睡着,臂下压着书信,轻轻抽出,快速阅毕,便知其异志。

    于是藏书于袖中,高声叫道:胸怀如此大事,亏兄尚还睡得着!

    诸葛长民猛醒,遍寻不见其书,魂不附体。

    王用相由袖中抽出半截:兄是否寻找此物?公欲谋叛刘公,我当出首,不致为你连累。

    诸葛长民急忙下拜,涕泣交流:公若如此,我宗族亲戚尽皆休矣!

    王用相急忙伸手扶起:某恨刘裕久矣,既兄有图谋之意,正当出手助之。今有我好友将军吴兰,曾誓同生死,且手中有兵数千,亦不忿刘裕专权,可与其谋之。

    诸葛长民喜道:若公愿相助,则我大事成矣。校尉程辑及议郎黄顾乃我心腹,因恨刘裕杀刘毅,心中怀恨,必能顺我讨贼。

    于是遣仆去请二人,王用相亦亲出门,请吴兰复至诸葛私宅。当下五人聚齐,相说共诛刘裕之事,因皆刘毅余党,自然一拍即合。

    诸葛长民遂于后堂摆宴,五人歃血为盟,相约待刘裕自西川凯旋回京,先伏一千精兵于新亭谷中,复在亭中摆设酒宴为刘裕接程,待将其劝醉,招引伏兵四出杀之。

    商议已定,各人散归己府,分别安排去讫。

    刘裕班师返回建康,因命辎重同回,故拖慢进度,至约定日期未归。

    诸葛长民与百官多日在新亭守迎刘裕到来,久候不至,不得要领。未料刘裕于途中已略闻诸葛长民预谋风声,早已自乘小船,潜入建康城中。

    三月丙寅日,诸葛长民知刘裕已归建康,惊惧欲死,只得强忍着装作若无其事,以僚属旧部之礼到东府前来参拜。

    刘裕命壮士丁旿暗伏帐后,于正堂接见诸葛长民。

    二人见面之后,笑谈犹如平日,诸葛长民亦便放下戒备之心,畅谈玄虚之论。

    刘裕闻其高论,时复大笑,忽佯作喷茶,失手碎盏。

    丁旿闻摔杯之号,遂自帐后走出,用铁杖击杀诸葛长民。刘裕命将其尸体送到廷尉,并擒吴兰、王用相等,令有司审明其罪。

    廷尉鞠审明白回报,刘裕立命杀其五人族众,死者五百余口,京城内外之民无不嗟叹。诸葛长民大弟诸葛黎民平素骁勇,因拒捕格斗而死,幼弟大司马参军诸葛幼民逃到深山,被人告发抓回斩杀。

    诸葛氏被诛,建康军民皆感释怀,奔走相告,不怨刘裕,反更恨其全家被诛杀太迟。并皆相勉谓道:勿跋扈,付丁旿。

    当时司马休之镇守江陵,甚得江汉民心。其子谯王司马文思留居建康,性情凶狠残暴,喜结交江湖侠士,太尉刘裕厌之。

    三月有司上报朝廷,司马文思擅自打死封国官吏。朝廷诏杀其手下差役,独赦司马文思不究。司马休之上疏奏请处罚,自承罪过,并求解职,朝廷不许。

    刘裕遂擒司马文思送给司马休之,命其训戒惩罚,实欲令其自己杀之。

    司马休之不舍,只上表请求废黜司马文思爵位,并寄书于刘裕陈说谢罪。

    刘裕不悦,遂命江州刺史孟怀玉兼任督豫州六郡,用以警戒司马休之。义熙十一年正月,更捕杀司马休之次子司马文宝,及其兄子司马文祖,亲率军讨伐荆州。

    雍州刺史鲁宗之自疑,与子竟陵太守鲁轨起兵响应司马休之,反抗刘裕。

    二月,司马休之上表罪状刘裕,整兵布阵拒敌;又派使节火速前往后秦、北魏,乞求援兵。两国皆应,后秦派征虏将军姚成王及司马国璠来援,北魏则遣长孙嵩前往。

    刘裕欲速战速决,闻司马休之治中韩延大才,便使人寄书至其大营,求为内应。

    字幕:韩延之,字显宗,南阳郡堵阳县人,曹魏司徒韩暨六世孙。

    韩延之拆视其书道:孤受命西征,止为司马休之父子而已。彼土侨旧乃为其驱逼,一无所问。往年郗僧施、谢劭、任集之等交构积岁,专为刘毅规谋,故遭刑戮。今卿诸人受其父子一时逼迫,与朝廷本无纤毫叛衅。孤虚怀期物,自有由来,今在近路,是诸贤济身之日。若待大军相临,交锋接刃,兰艾杂揉难分。故白此意于卿,并可示于同怀诸人可也。

    韩延之便写回书,遣来使回报刘裕:公亲统军马遥征西疆,荆州士庶无不惊骇。蒙屈尊枉顾以书,某方知公起兵是为谯王司马文思昔日旧事,更增感叹。司马休之忠心朝廷,宽怀诚恳待人,因明公匡复大勋,朝廷宗室赖之,故推重明公德行,赤诚以对,每事凡觑明公脸色,方敢施行。因子文思细事受责,司马休之已曾上表请辞,并请撤文思王位,唯留一命而已,亦常情耳。明公突然兴师问罪,直欲谫除宗室枝干净尽,果何意耶!公谓怀有谦敬之心,对人要求历来如此,今出兵征伐别国之君,复以私利引诱于某,果如此言乎?刘藩死于阊阖宫门,诸葛长民见诛侍卫之手;以善语夸耀郡公先稳其心,后复遣轻骑以袭之,使朝廷再无忠贞之士,郡国无能自保诸侯,某良为明公可耻耶!公帐下将佐皆以性命付公,某但亦效君子为人之道,以性命付司马休之可也。郗僧施前鉴在迩,某岂肯自投虎口?如上天注定丧乱不已,纷争不止,则某与臧洪同游于九泉可也,不再多言。

    刘裕看到韩延之回书,以示诸将及众官道:做人臣属者,似此可谓尽职矣!

    遂罢劝降,传檄使参军檀道济、朱超石将步骑兵出襄阳。

    江夏太守刘虔之将兵屯扎三连,立桥聚粮以待,檀道济等积日不至。雍州刺史鲁宗之乃从襄阳率部出发,命其子鲁轨袭杀刘虔之。

    刘裕闻报大惊,使女婿振威将军徐逵之为前锋,兵出江夏。徐逵之奉命大进,与鲁轨战于破冢,又复兵败,前锋诸将皆死,独有蒯恩列阵于堤下,勒兵不动。

    鲁轨引得胜之军前来进攻蒯恩,乘高俯射,矢下如雨,呼声震地。蒯恩整厉将士,置阵坚严,岿然不动。鲁轨军屡次冲杀不入,只得率部退去。

    鲁宗之遂与司马休之军汇合,共同屯兵江陵。

    司马休之命子司马文思及鲁轨率军为前锋,抵御刘裕部队。

    三月壬午,刘裕从马头岸渡江,鲁轨及司马文思率四万荆州府军沿江边悬崖布防。江津陡峭,壁立数丈,刘裕军虽然渡江,但因地势不利,诸军无法登岸。

    刘裕命建武将军胡籓,率军攀爬抢登。

    胡籓见眼前形势,奋然道:若如此,则我宁死阵前,岂能因畏敌,被明公诛于阵后!

    于是再拜出帐,命军士以刀柄凿石,勉容手脚可置,由此登至崖顶。胡藩率先登顶,率部拼死攻击,司马文思等守军不能抵敌,引兵稍退。

    胡藩眼见敌军后退,乘势进攻,荆州军于是纷纷溃散,刘裕军由此攻占江陵。司马休之及鲁宗之只得北逃,独留鲁轨把守石城。

    四月,刘敬宣部参军司马道赐欲救其叔祖司马休之,便与辟闾道秀、左右小将王猛子密谋刺杀刘敬宣,意图北上占据广固。

    王猛子寻机砍杀刘敬宣,与司马道赐引兵往西,投奔司马休之。

    五月,阆中侯赵伦之、太尉参军沈林子在石城攻破鲁轨守军,鲁轨弃城北逃。途中遇司马休之、鲁宗之来援,于是北撤襄阳。

    兵到襄阳城下,参军李应之闭门不纳。蒯恩随后率军追来,对司马休之形成夹攻之势。

    司马休之无奈,只得会聚鲁宗之、鲁轨父子,及二子谯王司马文思、新蔡王司马道赐,梁州刺史马敬、南阳太守鲁范等文武群僚,在襄阳部众保卫下出境,向北投奔后秦。

    蒯恩及王镇恶等率骑兵追赶,直到边境而还。

    此时后秦姚成王及司马国璠带援兵赶到南阳,北魏长孙嵩则到河东,但闻司马休之失守江陵,只得各自撤兵返回。

    司马休之逃到长安,姚兴纳之,询问东晋国事:刘裕崇奉晋帝,岂便有阙乎?

    司马休之愤慨答道:臣前平桓玄之乱,攻下建康之时,琅邪王司马德文曾泣谓臣曰:“刘裕供御主上,克薄奇深。”今以事势推之,晋国社稷之忧,方未可测也。

    秦主点头叹息,于是任命司马休之为扬州刺史,鲁宗之等各自封职,欲复还攻襄阳。

    鲁宗之领命东出,不幸患疾,死于征途,其子鲁轨只得扶柩归还长安。

    刘裕至此大胜,收复荆襄诸郡,振旅还师,归于建康。奏请刘穆之为左仆射,于是议取后秦,攻打长安,图复两京。

    义熙十二年五月,秦帝姚兴突患重病,思欲传位于太子姚泓,因爱姚弼,逡巡未行。

    皇太子姚泓对于姚弼夺嫡阴谋已有戒备,一面亲到内宫侍疾,一面在宫内安排下重兵,以防不测。又使忠于东宫要臣分别统领禁军,宿卫大内。

    姚弼在府第埋伏数千甲士,准备一旦姚兴去世,立即武力夺权。

    皇子姚宣因弟太原公姚懿镇守蒲阪,命其串连在外典管重兵诸皇子,以讨伐姚弼名义举兵内向。姚懿因动员军队建牙誓众,开赴长安,姚洸、姚谌分别起兵。

    姚兴大病不死,虽对姚弼逆行有所察觉,但因爱其才气,终不忍加刑。姚宣、姚懿等诸皇子罢兵还镇,专程进京面谏姚兴,要求惩办姚弼,姚兴搪塞而罢。

    姚弼痛恨姚宣,使人诬陷姚宣谋反。姚兴信以为真,派人到杏城将姚宣逮捕下狱。

    大夏王赫连勃勃闻讯,乘机攻打杏城,后秦守军兵败城陷。

    姚兴将三万大军交付姚弼,命其镇守秦州。姚弼故伎重演,称疾不朝,聚兵欲反。姚兴此时方知后悔,急令处决姚弼朝中党羽,并召集群臣,商讨惩治姚弼之策。

    然终因爱子心切,虽被迫下令逮捕姚弼,但又暗示姚泓出面说情,并将姚弼赦免。

    后秦弘始十八年二月,姚兴病势转重,自知不久人世,遂令太子监国。姚弼及其党羽计划谋杀姚泓、劫持姚兴,皆因太子防卫严密而未得逞,遂策划入宫作乱。

    姚兴此时终于下令:收缴姚弼武装,逮捕姚弼。

    姚弼死党姚洸误信姚兴已死谣传,带兵攻打端门,皇城内外展开激烈战斗。姚兴勉强支撑病体,被人扶到殿前,宣布处死姚弼。

    乱军见皇帝未死,顿时失去斗志,溃散而去。事变平息次日,姚兴病发去世,终年五十一岁。太子姚泓即皇帝大位,与先帝发丧,大封功臣,重置百官。

    秦帝姚兴既死,消息传到建康,刘裕大喜,便欲趁机北伐,未定其略。

    刘穆之自外而入,进言道:明公前番平定荆州之时,便有北代之志;今姚兴既亡,其诸将争位不和,宜即起兵,使其无备,何故迁延不行?

    刘裕:自孤起兵以来,近日乡里旧部死伤略尽,使我感伤不已,故未志于起兵。况今禾稼在田未收,不可扰动,以待来春发兵,公谓何如?

    刘穆之:不然。秦主姚兴诸子各为其主,争立相斗,各有死党。今若急切击之,则相求援;若缓而图之,则必复相争。明公不如引兵出屯界首,休令进兵,只虚言要去伐魏,说要增兵保边而已。彼见我不攻其国,则必相争,待其变成,明公纵兵往击,则三日可达,必破其国也。若待来春起兵征伐,则彼早知设备,诸子和睦赴敌,必难动摇矣。

    刘裕大悦:此计甚善,我即行之。

    于是入见晋帝,戒严诸将出兵屯边观衅于秦,并使刘穆之为左仆射,入居东府。

    刘穆之由是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壅滞。刘裕又以世子刘义符为中军将军,监留府事,司马徐羡之为刘穆之副将,协理东府。自此内顾无忧,一心边事。

    诸事已备,刘裕遂命伐秦。遣将军王镇恶、檀道济自淮淝以向许洛,朱超石、胡藩趋阳城,沈田子、傅泓之趋武关,沈林子、刘遵考出石门。王仲德督前锋,开巨野入河。

    王镇恶领兵欲行,刘穆之执手相嘱:刘公今委卿以关中大计,卿其勉之。

    王镇恶:我等因托风云际会主公,得蒙擢于行伍战阵,今此一行,正是效命之秋。若咸阳不克,誓不济江以还。三秦若定,而公九锡之赐不至,则乃卿之责矣,与某无干。

    说罢二人相视大笑。王镇恶即领兵五万起行,入于秦境。

    义熙十三年八月辛丑,刘裕抵达潼关,任命朱超石为河东太守,令与振武将军徐猗之共同引兵,去河北与薛帛三将汇合,进攻蒲阪。

    九月,前锋王镇恶、檀道济军进入秦境,所向皆捷。

    秦将王苟生以漆丘降于王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降于檀道济。后秦新蔡太守董遵坚守不降,檀道济攻克新蔡,将董遵斩杀,旋即攻克许昌,俘获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

    与此同时,建武将军沈林子军自汴水进入黄河,襄邑董神虎率领一千余人响应晋军。沈林子随即攻克仓垣,秦兖州刺史韦华降服。

    王仲德引军入河,将逼滑台,魏兖州刺史尉建弃城北渡。王仲德遂入滑城,晓谕军民:晋军并无攻魏之意,欲将绢帛向魏国借道伐秦,不料太守不禁吓,谁知竟至弃城而走。

    魏王拓跋嗣闻知此语,只恨得将银牙咬碎,遂遣叔孙建、公孙表引兵渡河,擒斩尉建于城外,然后遣使入城,责问晋军无故争城之因。

    王仲德使人至魏军大营解释:晋太尉刘裕因洛阳乃晋室旧都,不得不取;司马休之等乃晋国之叛,不得不伐。为扫清山陵,今暂借贵国空城以歇兵马,其后则完璧归魏。

    叔孙建还报魏主,拓跋嗣方始心安,乃令罢兵。

    晋军已抵许昌,秦东平公姚绍遂向后秦主姚泓献策:晋军已逼安定,孤远难救,宜迁其镇户东归长安,则我可得精兵十万。即令夏、晋两国同时进攻,亦不至有亡国之祸。

    左仆射梁喜却道:安定守将齐公姚恢素有威名,且与赫连勃勃已结深仇,必然死守。若放弃安定,夏人必然进逼郿县,寇我京畿。况关中兵足以抗击晋军,何必顾此而失彼哉!

    秦主姚泓遂纳梁喜之策,决定东西两面作战,既保西北安定,防止胡夏进击;亦据守长安、洛阳、潼关、武关关隘,阻止晋军西进。

    十月,晋军进占阳城、荥阳,王镇恶、檀道济两军会师于成皋。后秦洛阳守将征南将军姚洸见晋军逼近,派人至长安求救。

    秦主姚泓闻报,急命越骑校尉阎生、武卫将军姚益南增援洛阳;复令并州牧姚懿自蒲阪进屯陕津,以为声援。

    姚洸问计于群僚:晋军兵临城下,朝廷援军未到,如其奈何!

    宁朔将军赵玄献计:刘裕虽众,将军只宜固守金墉,晋必不敢越我而西。

    姚洸闻言,复问帐下诸将。司马姚禹及主簿阎恢、杨虔已暗中与檀道济相通,遂一起出班,极力反对赵玄建议,怂恿姚洸分兵防守各地。

    姚洸中计,遂分兵屯守各处隘口,派赵玄引兵一千前往防守柏谷坞,以广武将军石无讳东至巩城防守。继之成皋、虎牢皆降晋军,王镇恶、檀道济、沈林子由成皋顺利西进。

    秦将石无讳进至石关,得悉晋军已至,不敢交战,退兵洛阳。

    赵玄与晋军战于柏谷坞,众寡悬殊,遂力战而死,司马蹇鉴与其同死战阵之中。

    十月二十日,檀道济引军逼近洛阳,姚禹、阎恢、杨虔等闻赵玄战败,越城出降。姚洸见不能守,遂率百官出城,自缚归降于晋营。

    檀道济获秦人四千余众,释而遣之,于是夷夏感悦,归者日众。

    此时阎生及姚益南正率部赶赴洛阳途中,得知洛阳失守,不敢再向前进。秦主姚泓闻洛阳已失,急遣平原公姚璞与姚和都兵出长安,迎击晋军。

    正在此时,秦国后院起火,陇西又乱。

    当初吏部郎懿横曾密奏秦帝姚泓:齐公姚恢素有忠勋,今守安定以对夏王赫连勃勃。陛下登基后未加殊赏,反而置其于死地;安定人以孤危之城被夏寇所逼,思东迁者十有八九。若陛下弃之不顾,是自遗其祸也。若一旦齐公拥众以向京师,得不为社稷之忧乎!陛下宜征齐公回京,以慰其心,且我可得其众以抵晋师,请陛下三思。

    姚泓忌惮姚恢威德服众,恐其回京危及自己帝位,固执不听。

    字幕:姚恢乃南安赤亭羌人,姚兴从子。多有战功,获封齐公。

    当初姚弼夺嫡谋叛,曾表请加刑姚恢。至姚泓继立,姚恢自请出镇岭北,不复干预朝权。寻受命往击安定太守吕超,破城擒之,其后羁押良久乃诛,由是被姚泓所疑,不复信任。

    此时刘裕西征两京,赫连勃勃趁机攻伐雍州,拼力攻打。

    齐公姚恢见朝廷既不令撤兵,亦不发兵来援,于是大怒,乃率安定镇户三万余叛秦,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自北雍州直趋长安。

    至此京畿大震,姚泓急抽调东方防备晋军之兵万余,使东平公姚绍为征西大将军,前往迎击安定叛军。经过一场激战,姚恢大败,终被击杀。

    王镇恶见后秦内乱大起,又闻报潼关守军薄弱,便与众将商议,当机立断,不待刘裕大军到达,分兵两路西进。一路由王镇恶率军前至渑池,进抵潼关;另一路由檀道济、沈林子部自陕县北渡黄河,向蒲阪进攻。

    分兵已毕,两路尽发。王镇恶军战无不胜,不逾半月便攻破虎牢关及桓谷坞。遂派部将毛德祖进攻秦弘农太守尹雅,于蠡吾城将其生擒,因而进占渑池。

    王镇恶率军入城,下令扎住三军,自服乘舆往拜故主李方家,各叙契阔之情,赠李方妻金宝无数,并召郡守征拜李方为渑池县令,以话符前言。

    然后领兵继进,星夜赶赴潼关而来。

    檀道济率部向西渡河,后秦河北太守薛帛逃往河东。檀道济复攻蒲阪,被守将后秦并州刺史尹昭击退;命别将再攻匈奴堡,又被秦将辅国将军姚城都击败。

    此时秦主姚泓以东平公姚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改封鲁公,率武卫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防守潼关,又命姚驴儿率部增援蒲阪。

    檀道济屡战不利,问计于众将。

    沈林子进言:蒲阪城池坚固,兵力众多,难以攻取。将军不如南下,与王镇恶合军攻打潼关,潼关既破,尹昭不攻自溃矣。

    檀道济然之,引军南下潼关。姚绍率兵出战,檀道济、沈林子败之,斩俘秦军千余人。

    姚绍退兵定城,凭险据守,告诉众将:檀道济兵少势弱,孤军深入,只能坚守潼关,以待后援。我若分兵断其粮道,当可坐擒敌将。

    于是便派将军姚鸾截断大路,以阻止晋军粮运。未料被沈林子兵至潼关,乘夜偷袭姚鸾军营,杀姚鸾及秦军数千人。

    姚绍闻报大惊,又派姚赞屯兵河上,欲断晋军水运。

    沈林子再率军进击,姚赞兵败逃回定城,秦将薛帛举河曲之众降晋。

    其后不久,晋军给养不继,全军顿兵坚城,不得前进,部将纷纷提议撤军东归。

    沈林子按剑怒道:今许洛已定,关右将平,事之成败,系于前锋。且我大军尚远,想要撤军,亦难保全。诸公若非欲退兵,我则单独率部西向,以完刘公将命!

    诸将遂各镇定,王镇恶并派使驰告刘裕。使者来见刘裕,说明前锋兵顿潼关,营中缺粮,急需救援。刘裕因魏兵正于黄河北岸并进,威胁重大,拒绝增援。

    使者还报潼关,王镇恶于是亲至弘农,动员民众捐献军粮,方解缺粮之危。

    四月,姚绍再命长史姚治、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率二千兵再断晋军粮道,反被沈林子击败。姚治等诸将均被斩首,全军几乎丧尽。

    姚绍闻报悲愤已极,发病呕血而死。东平公姚赞接领其位,与晋军双方相持。

    镜头转换,按下王镇恶相持潼关,再说太尉刘裕。

    刘裕亲率军于义熙十三年正月离开彭城,自淮泗进入清河。三月初八,以左将军向弥率部屯于聊城黄河渡口碻璈,自率大军进入黄河西进。

    将欲溯河西上,不由颇费踌躇。因河西之地即入北魏国境,若要强行进军,则必与北魏结仇,致使两面对敌。

    刘裕计议一番,乃使人持亲笔手书,往见魏主拓跋嗣,求借道河西,以伐秦国长安。

    字幕:北魏明元帝拓跋嗣字木末,代郡平城鲜卑族人,魏道武帝拓跋珪长子。

    拓跋嗣生于云中宫,聪明睿智,宽厚弘毅。天兴六年拜为相国、车骑大将军,封齐王,天赐六年册立为太子。得知生母刘氏被赐死后,因悲伤不已游行出宫。闻其父道武帝拓跋珪遇弑,带兵入宫,诛灭清河王拓跋绍,夺位登基,年号永兴。

    刘裕率军伐秦之时,已是拓跋嗣在位第八年,数年来与北方柔然部族一直战事不断,屡占上风,胜多败少。

    拓跋嗣得刘裕借道之书,遂聚文武商议。

    众卿咸以为不可,七嘴八舌道:函谷天险,晋军何能西入?其扬言伐秦是假,其实欲伐魏也。陛下宜先发兵阻住河西上流,勿令晋军西入,方保我国境安全。

    忽一位大臣出班,乃吏部尚书崔浩,抗言说道:此非上策。司马休之扰其荆州,刘裕切齿已久。今秦主姚兴死而诸子劣,刘裕故乘其危亡而伐之,非是图我。我若塞其西路,刘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则姚泓无事,而我替其受敌。我发军赴南则北寇进击,救北则东州复危。未若假之水道,纵刘裕西入,然后兴兵塞其东归之路,所谓卞庄刺虎,两得之势也。若使刘裕得胜,必感我假道之惠德,若使秦国姚氏得胜,我阻其后路,亦不失救邻之名。

    众卿齐道:若使刘裕夺得关中,我当如何?

    崔浩:纵使刘裕夺得关中,因远离建康悬僻难守,终是为我做嫁衣裳也。今不劳兵马,坐观成败,关两虎而收长久之利,此乃上策也。夫为国之计,择利而为之,岂酬一女子之惠哉?假令国家弃恒山以南,刘裕必不能发吴越之兵,与官军争夺河北之地,居然可知。

    诸大臣又道:刘裕西入函谷,则进退路穷,腹背受敌,北上岸则姚泓军必不出关助我。刘裕扬言西行,意在北进,其势然也。依臣等之料,还是休使其入河西。

    拓跋嗣恐中刘裕之计,终不听崔浩,而依众臣。遂以司徒长孙嵩督山东诸军事,遣振威将军娥洁、冀州刺史阿薄干,率步骑五万出屯黄河北岸畔城,置百丈绳阻断黄河。还以数千骑兵,缘黄河北岸随刘裕军西行,不时袭扰。

    魏军奉命,为防晋军于黄河北岸登陆,沿黄河北岸跟随刘裕军西行,凡漂流至北岸晋军人员,均被魏军擒杀。

    刘裕数次派兵上岸攻击,但每刚登岸,魏军便逃,待晋军下船,复又回来。

    为击败魏军袭扰,刘裕命数千勇士,车百乘,由白直队首领虎卫将军丁旿和宁朔将军朱超石率领,携带强弓利箭登上黄河北岸,结成却月大阵。两头抱河,每车置五十军士于其中,俟贼至则射之,又使人竖起长白旄,以为疑仗。

    大阵既成,魏军不解其意,远观不发。

    刘裕召朱超石令道:卿赍大弩百张,一车再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车辕之上。若敌兵四至,见白旄既举,便以兵赴之,弩弓齐发。

    朱超石领命而去,依计而行。

    魏将长孙嵩见晋兵排兵列阵,以为其果欲登岸来伐本国,于是率骑兵三万前来进攻,进入营阵,四面围打晋军。

    晋军拼力死战,初以平素所用弓箭射杀魏军,虽能杀敌,不能胜众。

    长孙嵩见敌势甚弱,遂大驱军马四面俱至,势不可当。

    刘裕下令击鼓,白直队中竖起白旄,左右晃动。朱超石远远看到,急命车辕上二十军众力引强弩,以长矛为箭,对准魏军力射,至一矛皆能洞穿三四人。

    不到片刻,魏军死伤甚众,死尸堆积遍地,根本无力与抗,遂大溃。朱超石令止箭,引众飞驰上前,阵斩魏将阿薄干,魏兵全面败退。

    朱超石率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追杀,又斩俘千余人。刘裕因此得以渡过河西之地,进克蒲坂,而西入攻秦。

    长孙嵩大败而还,来见魏主,具说失利大败之事。

    拓跋嗣后悔不迭道:是我不纳崔尚书之言,方有此大误也。

    于是亲向崔浩谢过,并赐以钱帛为酬。自此晋魏不和,为此后争战攻伐埋下伏笔。

    镜头闪回,叙述崔浩来历。

    字幕:崔浩,字伯渊,小名桃简,清河郡东武城人。出身高门士族,以才学称著于世。曾祖崔悦为后赵石虎司徒右长史,祖父崔潜为后燕黄门侍郎,父崔宏为北魏吏部尚书。

    崔浩少好文学,博览经史。玄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关综,研精义理,时人莫及。二十岁时为直郎,天兴中期任给事秘书,转著作郎。

    魏道武帝拓跋圭见崔浩擅长书法,常使其侍于左右。明元帝拓跋嗣初即位,拜崔浩为博士祭酒,赐爵武城子,常为明元帝讲授经书。

    每当去郊外祭祀天地,崔氏父子都乘坐轩轺车,时人羡慕不已。

    闪回结束,书归正本。

    刘裕大胜魏军西去,不顾后路。齐郡太守王懿以其地降魏,上疏言称刘裕引军在洛,宜发兵绝其归路,可不战而克。

    魏帝以为善策,于是请问崔浩:刘裕前军已至潼关。以卿观之,其事可得济否?

    崔浩答道:姚兴好养虚名,而无实用。其子姚泓又犯其老子之病,以致众叛亲离。刘裕乘其危而伐之,且兵精将勇,以臣观之,克之必矣。

    魏明元帝:卿言极善。然则依卿之见,刘裕武功,与慕容垂相比而何?

    崔浩答道:刘裕胜于慕容多矣。慕容垂承父祖世君之资,生便尊贵,同类归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刘裕则出身寒微,不阶尺土之资,不因一卒之用,奋臂大呼而夷灭桓玄之乱,又北擒慕容超,南摧卢循等辈,僭晋陵迟,遂执国命。今刘裕若平姚泓而还,必篡其主,其势然也。然秦地戎夷混并,虎狼之国,刘裕即使留兵亦不能守之。风俗不同,人情难变,欲行荆扬之化于三秦之地,譬如无翼而欲飞,无足而欲走,不可得也。若留众守之,必资于寇。今以秦之难制,一二年间岂刘裕所能哉?陛下且可治戎束甲,息民备境,以待其归,秦地亦当终为我国所有,可坐而守也。

    魏帝又问:刘裕已入函谷关,有进无退。我若南袭彭城、寿春,刘裕何能自立?

    崔浩答道: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亲御六师。秦国兵众虽盛,而将无韩信、白起;长孙嵩有治国之用,无进取之能,非刘裕敌手也。臣谓待之不晚,陛下冷眼观之即可。

    明元帝笑道:如卿所说,天下人物皆为卿量审已定矣。

    崔浩答道:臣尝私论近世人物,不敢不奏上闻。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刘裕之平逆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

    明元帝大悦,赐以缥醪酒十觚,水精戎盐一两:卿言若此盐酒,朕故与卿同其旨也。

    虽然认为崔浩之谏乃金玉良言,犹命长孙嵩、叔孙建各简精兵,俟刘裕兵西入函谷不归,便南侵彭城。

    四月中旬,刘裕进至洛阳,为防止魏军袭击,停军两月以部署后军防卫。七月,刘裕至陕,使部将沈田子、傅弘之进入武关,后秦守将逃走。

    沈田子进占青泥,秦主姚泓命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兵峣柳阻击。

    八月,刘裕大军进至阌乡,屯于潼关之东。王镇恶与沈林子前来参见,皆喜极而泣,至此前锋大军得资军粮,军威大振。

    刘裕顾虑沈田子军力薄弱,便派沈林子率军前往支援,牵制秦军侧翼。沈林子未至之时,沈田子正欲准备攻击峣柳。姚泓本欲率军迎击刘裕军于潼关定城,但顾虑沈田子突袭侧背,于是决定先率军消灭沈田子军,然后倾全国之兵,迎击刘裕主力。(本集完)

第六十一集 东晋灭亡

    伊洛之原,秦晋大战。

    姚泓亲率数万骑兵,突然进至青泥。沈田子得知姚泓率大军而来,欲乘秦军立足未稳引兵攻击。部将傅弘之认为敌众我寡,不可出击。

    沈田子说道:兵贵用奇,不必在众。且今众寡相悬,势不两立,若彼结围既固,则我无所逃矣。不如乘其始至,营阵未立击之,可以有功。

    于是令傅弘之断后,自率本部兵马向敌攻击。

    战争起始,果如傅弘所言,敌众我寡,晋军被秦军重重包围。沈田子激励士卒奋力拼杀,正苦战之间,沈林子引军到达峣柳,从侧翼杀入,于是大败秦军,斩首一万余级。

    姚泓率败军退返长安,沈田子与沈林子合军共追。

    关中诸多郡县见姚泓兵败,遂暗中纷纷降于晋军。

    刘裕到达潼关,即命朱超石与振武将军徐猗之引兵河北,共攻蒲阪秦军薛帛部。不料秦平原公姚璞与姚和都急驰来援,一举击败晋军,阵斩徐猗之,朱超石率残部逃回潼关。

    秦东平公姚赞见晋军前锋虽败,但其后军势不可挡,遂遣降将司马休之及司马国璠,从轵关前往河内,游说北魏主拓跋嗣出兵,以袭击刘裕后方,二人领命而去。

    刘裕见北上不得,甚以为忧。王镇恶请率水军从黄河入渭水,逼向长安,刘裕从之。

    正值后秦恢武将军姚难由香城率军西撤,王镇恶便令三军兼程以进,跟踪追击,休使姚难返回长安,以增其城守军力。

    秦主姚泓率兵由灞上到达石桥,前来接应姚难;以镇北将军姚疆和姚难合兵守卫泾上,迎击王镇恶军。

    王镇恶命将军毛德祖率部攻击,将秦军击败,姚疆战死,姚难逃回长安。

    东平公姚赞得知晋军迫近长安,便率军由定城退往郑城,刘裕大军随之逼近。后秦主姚泓见长安危急,遂尽搜国中之众,复得数万大军,预备死战。

    秦晋大战之事,迅速传至西秦。

    苑川王乞伏炽磐闻报,亦聚本部官属商议行止。

    大臣周恭出班奏道:昔秦王姚兴在日,每有觊觎我西秦之心,恨无其暇。今晋军西来,实乃天赐良机,代我复仇耳。依臣愚见,大王不如降顺晋朝,同伐姚泓,则若晋军得胜,我亦无前途之忧。若助姚泓而退刘裕,则无啻鹊引鸠来,以占己巢也!

    炽磐依其所说,便遣使臣赍送牛酒,前来谒见刘裕,呈上请降之书,请求共讨姚泓。

    刘裕如睡得枕,如何不喜?于是重赏使臣回去,并借晋天子诏谕,拜乞伏炽磐为平西将军、河南公,令其即调本国之兵,前来接应晋军,共击姚泓,同取长安。

    秦主姚泓此时犹不知西秦已降东晋,复聚五万兵众,退守长安,重新分兵派将:令姚丕军防守城北渭桥,胡翼度军防守城东北石积,姚赞军防守霸水东岸,自率禁军守卫逍遥园。独有西城,不设防备。

    八月二十三日,王镇恶率晋军前来争夺渭桥。彼时由于渭水湍急,大部舰船皆被冲走。晋军狼狈登岸,因尽失辎重,不由军心大慌。

    王镇恶乘蒙冲小舰进至渭桥,弃船登岸,回身激励部众:吾属家眷皆在江南,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失。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退路矣!

    诸将听了,军心反而大振,皆怀破釜沉舟之志。

    王镇恶于是身先士卒,挺刀纵马急冲,率军进击。姚丕亦纵马来斗,战不二十回合,早已气力不加,大败回逃,众军崩溃而返,便如大海退潮,其势不可阻挡。

    秦帝姚泓率兵来救,却与姚丕败兵冲撞在一处,互相践踏,不战而溃。部将姚谌等皆战死,姚泓单骑逃回宫内。

    王镇恶引得胜之军马不停蹄,由平朔门攻入长安城,姚泓与姚裕率数百骑逃奔石桥。东平公姚赞得知姚泓兵败,率众往救,但行至半路,士众尽皆溃逃四散。

    八月二十四日,姚泓见里无粮草外无救兵,便欲出城投降。

    姚泓之子名姚佛念,当时仅有十一岁,进言其父道:晋人今破我国,必将逞其欲,虽降亦必不免一死。父王不如保留一国之君尊严,自引以绝,儿愿随之。

    姚泓怃然不应,佛念自行登上宫墙,复投于地自杀摔死。秦帝顾不得哀痛,此时无法可想,只得衔璧悬玺,舆梓反背自缚,率群臣至王镇恶军营投降。

    王镇恶乃受其降,焚梓受璧,将秦王等委于属吏拘管。

    乃以晋国天子为名,抚慰城内百姓,号令严肃,军民安堵。但王镇恶性贪,自盗秦国府库,得钱财珠宝不计其数;然后使人还至中军大营,迎接刘裕进入长安。

    刘裕遂引军入城,已知王镇恶盗库贪墨之事,因其功大,置之不问。

    于是令收秦国彝器、浑仪、土圭、记里鼓、指南车等器物,与姚泓一并押送建康,余下金帛、珠宝皆分散随征有功将士。

    关中即定,刘裕议欲迁都洛阳以守。

    部将王仲德谏道:自北伐以来暴师已久,江南士卒思归,此事未可议也。

    刘裕闻而不乐,遂寝其事。

    押解使臣还至建康,献秦王姚泓及玉玺法器于朝。晋安帝受了玉玺宝物,命将姚泓斩于建康。姚泓被斩之后,史说京师百里之内草木尽皆焦枯而死。

    至此后秦宣告灭亡。自姚苌、姚兴至姚泓,共历三世,凡国祚三十二年。

    画外音:刘裕既灭后秦,司马休之、司马文思、司马国璠、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及桓温之孙桓道度、桓道子、族人桓谧、桓璲、陈郡人袁式等一班东晋叛臣,皆向北魏司徒长孙嵩请降。司马休之在长孙嵩回军途中去世,北魏明元帝拓跋嗣追赠其为征西大将军、右光禄大夫,谥始平声公。晋国宗室,反受魏国谥封。

    北凉王沮渠蒙逊闻刘裕平灭姚秦,顿起兔死狐悲之感,连日大怒欲狂,左右皆懔然自危,不敢稍犯其缨。

    门下校尉刘祥欲入见言事,蒙逊暴怒道:汝闻刘裕入关,复敢来研研不休耶!

    遂拔剑斩之,部下无不惊骇。

    与此同时,夏主赫连勃勃令叱干阿利领将作大匠,发夷夏十万人筑都城于朔方黑水之南,借“统一天下,君临万邦”之意,名为统万城。

    叱干阿利性巧残忍,令蒸土筑城,若锥入一寸,即杀匠人,筑于城中。

    夏主以为刘裕不能久留关中,于是厉兵秣马进据安定,虎视长安。刘裕闻知,恐其后为乱,乃遣使寄书通好,约为兄弟。赫连勃勃回书许之,但欲取关中之意未尝更改。

    刘裕驻兵长安,聚集将佐,遍观秦汉以来宫室故址;又到渭水之滨,望河长叹:此地宁复有吕望之才耶!孤欲意息驾长安,经略赵魏之地,公等以为如何?

    诸将久役征伐,各起思归之心,于是皆答:赵魏之国兵精粮足,难以拔之。不如令桂阳公镇守长安,明公自班师还京,养士聚粮,然后可议征西北之地可也。

    刘裕闻之,知军心厌战,心下不悦,颇为犹豫不决。

    正在这时,忽京城有使者至,报说前将军刘穆之病故,天子诏命大军还师。刘裕听罢,啊呀一声,昏倒于地,未见气息如何,先见四肢不举。

    众将大惊,七手八脚,急救醒来。刘裕望天大哭,叫道:此乃天丧我右臂也!

    号呼半日方止,升堂高坐,对诸将说道:孤欲趁此千载良机,平复西北,一统华夷。奈朝廷诏命还师,前将军不幸亡故。君命可违,天丧我穆之,却不能复生。今我引兵在外攻伐,京中再无心腹重臣托以根本,则为桓玄第二矣。孤势必还京,留次子桂阳公刘义真为都督雍、梁、秦三州军事,留镇长安,尔诸公当善为辅之。待孤回去建康,将朝中之事妥加安顿,再复北上,与诸公建立不世奇功,平复天下。

    刘义真年方十一岁,令其掌此重权,属下皆虎狼悍将,早伏悲剧结局于此。

    刘裕深知东晋朝廷最忌功臣,担心生变,于是留王镇恶为司马,命沈田子等心腹十余人共相辅佐,同掌军权,并无主次辖属。当夜大宴群僚,谋求一醉,次日将引大军东归。

    沈田子与王镇恶争功不平,当夜酒后与傅玄之来见刘裕,献谮道:王镇恶屡有贰心,且其乃关中人氏,与我江南人并非一意,今留其于故乡,若一旦有变,当如之何?

    刘裕酒醉,顺口答道:孤今留卿等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为不善,正足以自取灭亡。昔日钟会不得遂其乱者,因有卫公之故也。卿等有十余人留此,何惧王镇恶一人耶!

    言罢卧倒,鼻息如雷。

    画外音:刘裕出身微贱,不知用人之术,于此可谓淋漓尽致。此言一出,便为此后内讧种下祸因。既留幼子掌握中原重地,且使部下悍将非同一心,岂非自遗祸患哉!

    次日一早,刘裕引兵欲行,头尚晕炫。三秦父老闻刘裕欲还建康,皆诣宫门流涕,再拜而诉道:关中残民不沾王化,今已百年之久。明公既已克服,一旦舍此,欲何归耶!

    刘裕愍然,于马上慰谕众民:我既受命朝廷,今天子诏命东归,何敢擅留?诚感父老怀本之志,我以次子与朝廷文武贤才共镇关中之境,亦奉天子牧守。今因朝中有事,我振旅暂且还京,期岁必还复至,卿等宽心以待可也。

    即别三秦父老,启驾而行。次子刘义真送至城外三十里,刘裕执子之手付予长史王修:此子年幼,卿宜尽心辅佐,效忠义之心,休负我托。

    王修再拜而泣:臣蒙明公拔擢,委以重任,安敢懈怠,虽肝脑涂地,不敢有负重托。

    刘裕怏怏不乐,引兵东归,自洛入河,开汴渠以归,来建康觐见天子。

    晋文帝慰问一路劳苦征尘,使其还于东府。

    刘裕辞帝而出,与群僚来祭前将军刘穆之灵柩。哭拜于地,号啕良久方起,遂表请朝廷追赠侍中、司徒、南昌县侯。随行群僚无不嗟叹,暗谓其君臣隆遇相得。

    镜头转换,按下东南,复说西北。

    夏王赫连勃勃闻报刘裕率众东还,不胜之喜,遂聚部下文武商议,欲东取长安。

    将军王买德进言:关中自古以来便是形胜之地,非帝王之才不能守之。今刘裕以其幼子镇守长安,自己狼狈而归,是欲还都,成其篡逆大事,不复以中原为意。此乃上天以关中赐我大夏,大王不可失此良机也。

    赫连勃勃闻言大喜,乃使其子赫连璝为前锋都督,率铁骑二万来攻长安,自率大军为后继,逶迤进发。晋义熙十四年正月,赫连璝引兵东进,关中士民望风归降者塞满街衢。

    桂阳公刘义真闻夏王引兵来取长安,不由大惊,急使掌军司马大将王镇恶、参军沈田子、傅弘之三员上将,各引兵五千,前去迎敌。

    三将得令,引本部军出城安营,各自升帐聚将,商议对敌之策。

    沈田子欲据北地以拒夏兵,请傅弘之至营问道:今王镇恶自侍其功,骄傲轻慢我等,我欲趁此夏兵东来杀之,公有何妙计教我?

    傅弘之:我来日请王镇恶到我营内,只说计议退夏兵之策,彼必然亲至。我以酒灌醉镇恶,令将军宗族沈敬仁率三百刀斧手进内杀之,则关中之事,岂不任由将军耶!

    沈田子:此计大妙!

    乃唤沈敬仁至,吩咐计策了当。傅弘之回营,次日令人来请王镇恶商议军情,王镇恶不知是计,欣然来至傅弘之军营。傅弘之接入,置酒殷勤相劝。

    王镇恶好酒如命,于是大醉,被沈敬仁引刀斧手径入军帐,斩于宴席之前。

    沈田子至,将王镇恶首级号令军前,说道:王镇恶谋反,某奉太尉密令斩之。其部下胁从无罪,休得惊慌。

    遂收其部下之兵,分作二营屯驻。王镇恶部将刘弘之逃离大营,进长安城私告桂阳公刘义真,说傅、沈二人挟私内讧,诛杀功臣。

    刘义真闻报大惊,与王修披甲持刀,引诸将登临横门大营。沈田子迎入军帐,说道:王镇恶怀有贰心,末将等与傅弘之故此杀之,号令三军。我等并无异志,望请主公勿忧。

    王修冷笑道:休说镇恶未反,便是果要反时,亦不该你斩。你等同列上将,未待禀明主公而相互攻杀,不是谋反而何!

    言讫刀落,将沈田子斩于帐中。

    众将皆恨王修为人刻薄,见当场杀了沈田子,尽皆鼓噪,上前夺了王修手中佩刀,言于刘义真道:本是王镇恶谋反,被傅弘之与沈田子二位将军诛之。今王修不问情由,复擅杀大将,是必与王镇恶通谋造反。若不将其问罪,我等皆散,回归建康。

    刘义真此时不辨真假,又被左右逼惑,即命禁军统令刘乞将:与我拿下!

    刘乞将应诺,上前执下王修。王修挣扎叫骂,便被诸将当场杀之。

    刘义真见杀了王修,后悔不迭,遂令傅弘之往退夏王之兵。

    傅弘之领命率军抵抗,但因畏惧夏军强大不敢前进,退守刘回堡,亲回长安请求援兵。刘义真痛悔错杀王修,遂命刘乞将亦擒傅弘之,以败兵之罪诛杀。

    如此晋军内斗,大将皆亡。赫连璝遂挥军大进,进据咸阳,遣使还报其父。

    赫连勃勃闻讯大喜,亲引大兵而至,聚文武商议攻打长安之策。

    王买德进言:长安城高池深,急未可攻。咸阳既归我有,可分兵各守险阻,绝其樵采之路,断其粮草之通。不过半年,长安食尽薪穷,晋兵必自乱逃归江南,关中自为大王所有。

    夏王大喜称善,于是不攻长安,分兵守住各处险隘。

    数月之后,果然晋军食尽樵无。刘义真心慌,急使人潜回建康,报知父亲刘裕。

    字幕:西元四一八年,晋义熙十四年六月。

    江南之地锦绣铺地,流翠满山。

    晋太尉刘裕因平灭后秦、收复两京大功,始受宋公、相国之封。遂崇继母萧氏为太妃,以孔靖为尚书令,王弘为仆射,傅亮、蔡廓为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另欲以世子刘义符外镇荆州。

    部将张邵谏道:世子国之储贰,乃四海之系,不宜使其居于外任。

    刘裕从之,乃以别子刘义隆为荆州刺史,以到彦之、张邵、王昙首、王华为参佐。刘义隆当时年纪尚幼,刘裕嘱道:你到荆州,府中之事,皆决于张邵。王昙首为人沉毅有器度,乃宰相之才,汝宜每事咨之。

    刘义隆聆听教诲,于是辞行父亲,至荆州上任去讫。

    刘裕既为相国,时刻留意关中事态变化,传驿往来不断。当得知王镇恶被沈田子与傅弘之所杀,肝肠俱裂,上疏皇帝司马德宗:沈田子忽然发狂,杀害忠良。王镇恶为国屡建奇功,请追赠为左将军、青州刺史,令其子王灵福嗣其父爵。

    便在此时,刘义真使人来报:夏王赫连勃勃入据咸阳,断绝长安樵采及运粮之路。

    刘裕更是大惊,急使蒯恩召刘义真东归。复使朱龄石去守关中,临行嘱道:卿至长安,可救义真,轻装速发出关,然后徐行。若关右必不可守,便与义真俱归建康可也。

    朱龄石领命而行,十一月兵至长安。

    刘义真便令朱龄石守城,己与将士大掠而返,多载宝货子女,并轨连车徐行,每日行军不过十余里。有部将谏说丢弃财物轻装而走,刘义真不舍。

    赫连勃勃闻刘义真弃长安东还,遂使赫连璝引精骑兼程来赶,刘义真令蒯恩断后,抵挡追兵。蒯恩连战数日,至青泥关大败于夏兵,为赫连璝所擒。

    刘义真伏于草丛之中,被参军段宏追寻到,束之后背,单马逃归。刘义真在段宏背上尚说:今日之败,诚是我无有算略,但大丈夫若不经此,何知人生世事艰难耶!

    蒯恩听了,在马上狂愤,只欲哭无泪而已。

    赫连勃勃随后即统大军,前来攻拔长安。朱龄石兵少难敌,遂焚其宫殿,直奔潼关。夏主遣将随后追杀,晋军败出关中。

    赫连璝回军,缴获珍宝辎重无算。

    赫连勃勃在长安大飨士卒,举觞敬谢王买德:卿言至今全部应验,可谓算无遗策。

    于是任命王买德为都官尚书,加冠军将军,封河阳侯,当晚尽兴而散。次日下诏征贤,闻关中人韦祖思颇有令名,乃遣人前往征之。

    韦祖思只得随使进入长安,上殿入拜,恭行士子之礼。

    赫连勃勃见其不行君臣大礼,大怒道:孤以国士相征,奈何以非类视我耶!今犹不视我为帝,待我死后,尔辈弄笔,当置某于何地?

    于是令武士牵出,于殿外诛杀。

    义熙十四年,夏将赫连昌在潼关攻打晋军于曹公故垒,断其水源。晋军渴不能战,夏军遂大败之,击擒晋将朱龄石、龙骧将军王敬,送到长安。

    赫连勃勃劝降不果,勃然大怒,遂皆令杀之,悬首东门。

    可叹有名上将,百战不殆,本已功成回朝,复被派回迎接刘义真,冤死于夏主刀下。

    赫连勃勃既得长安,群臣劝其称帝。

    赫连勃勃说道:孤无治理乱世之能,亦不能救助万民。自枕戈寝甲以来,凡一十二年,四海未一,遗敌嚣张,不知如何谢罪于天下,流传将来!孤欲拔出身卑微但有才干者,以王位让之,然后归老朔方,琴书度日。皇帝至尊,岂我寡德之人所能承受!

    群臣闻此,愈发坚决请求。赫连勃勃方应,便在灞上筑坛,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昌武。即派大将叱奴侯提率二万步骑,攻克蒲坂,命为并州刺史,镇守蒲坂。

    群臣皆劝定都长安,赫连勃勃说道:朕岂不知长安是历朝古都,有山河环绕之固!但荆吴偏远,势必不能成为大患;东有北魏与我边境相连,离我北都才数百里,若定都长安,北都恐有不守之忧。朕在统万,其必不敢渡河,公等皆未料此耶!

    群臣皆道:陛下远略,我等何及!

    于是在长安设南台,命赫连璝兼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夏主振旅班师,率群臣还于统万城。因见叱干阿利所督建都城极其壮固精美,又使其监督制造五兵器械。叱干阿利愈加用心卖力,所造兵器更是极为精锐,器物无不精美华丽至极。

    赫连勃勃大喜,遂命改年号为真兴。追尊高祖父刘训兜为元皇帝,曾祖父刘虎为景皇帝,祖父刘务桓为宣皇帝,父亲刘卫辰为桓皇帝、庙号太祖,母苻氏为桓文皇后。

    复命在城南刻石,以歌颂平生功德。并为统万城各门命名,南门名为朝宋门,东门为招魏门,西门为服凉门,北门为平朔门。

    赫连勃勃生性凶暴,嗜好杀人,收复长安后志得意满,行事更不依常规。常站立城头,置弓剑于身侧,凡觉嫌恶憎恨者,就亲自杀死。大臣若正视于己,则戳瞎眼睛;有敢发笑者,就割掉嘴唇。将进谏者说成诽谤,先割其舌,然后杀死。

    于是国内胡汉躁动不安,民不聊生。

    元嘉元年,赫连勃勃欲废太子赫连璝为秦王,立酒泉公赫连伦为太子。赫连璝闻知,遂率兵七万北伐赫连伦。赫连伦率骑兵三万抵抗,在平城为赫连璝所败,赫连伦被杀。

    太原公赫连昌率骑兵一万袭杀赫连璝,尽收其众,后率兵八万五千人回到统万。

    赫连勃勃大悦,遂立赫连昌为太子。

    元嘉二年,赫连勃勃在永安殿去世,终年四十五岁,谥号武烈皇帝,庙号世祖。众臣将世祖葬于嘉平陵,拥立太子赫连昌继位。

    元嘉四年,北魏攻取统万;次年赫连昌被擒,其弟赫连定在平凉僭称帝号。元嘉八年,北魏发兵擒赫连定,大夏被灭。

    大夏自赫连勃勃立国到赫连定败亡,前后共存四世,国祚二十五年。

    镜头转换,按下夏国,复说东晋。

    太尉刘裕闻说青泥关及潼关皆败,长安得而复失,儿子刘义真生死不明,不由大怒,便召集诸将,欲亲征北伐,复收长安。诸将见其暴怒如狂,皆不敢出言。

    惟参军谢晦冒死劝谏:今连年征伐,士卒疲弊至甚;且自长安得归京师者,十伤七八,疮痍未复。朱龄石如此战功赫赫大将,在曹公垒却遭无名小辈擒杀者何哉?因兵无战力也。望主公暂息雷霆之怒,止战养士,以待来日复仇不迟。

    谋士郑鲜之亦趁机谏道:今江东诸州大水,民食寡乏,三吴群盗复起,攻没诸县,皆由民困于征伐之故也。江南士庶引颈北望,以盼明公还师返旆,今立足未定若复北出,再还之期难测,则臣恐反顾之忧更在于萧蔷之内,而不在北边也。

    正说之间,门军入报:蒯恩保桂阳王刘义真回京。蒯恩伤重疮发,回府即亡。

    刘裕乃止北伐之念,惟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此时并州刺史毛德祖亦败回京口,遣使进京具折请罪,刘裕遂置之不问。

    晋义熙十四年,刘裕因大功受任相国、总百揆,领扬州牧,受封为宋公,以十郡建宋国,并受九锡殊礼。三月,刘裕杀晋宗室有才望者,司马楚之叔兄皆死。

    字幕:司马楚之,字德秀,晋宣帝司马懿四弟司马馗第八世孙。父司马荣期,晋安帝以为梁、益二州刺史,为其参军杨承祖所杀。

    司马楚之时年十七,送父丧还丹阳郡,正值刘裕诛杀宗室大臣,乃亡于汝颍之间。其后恐为刘裕逼迫太甚,乃引其部众北上河洛,转屯于柏谷坞。

    时有王镇恶弟王康留于关中乡里,及兄王镇恶随刘裕北伐为前锋,兵次潼关,王康举家前来投奔,刘裕命其为彭城公,前将军行参军。

    王镇恶被害,五康逃藏得免,携家东出洛阳,到彭城复归刘裕,被封为相国行参军。

    王康请求还洛阳探视老母,刘裕许之。正值晋军败还建康,赫连勃勃兵回统万城,关、陕之地无人把守,王康遂与长安徙民张旰丑、刘云等唱集义徒,得百许人,复驱率邑郭侨户七百余家,共保金墉城,为守战之备。

    时有并州流民邵平,率部曲及并州乞活一千余户,屯于金镛城南,奉迎晋朝亡命宗室司马文荣为主。又有亡命宗室司马道恭亦至洛阳,自东垣率三千人屯于金镛城西,司马顺明率五千部曲及流民屯于陵云台。

    司马顺明遣人刺杀司马文荣,邵平率众归降,复推司马顺明为主。当时司马楚之南来,率部众万余人屯于柏谷坞。

    索虏野坂戍主黑弰公游骑芒上,攻逼交至,王康坚守金镛六十余日,黑弰公粮尽而退。刘宋永初元年,王康在金墉去世,时年四十九岁,葬于偃师城西。

    刘裕追赠其为辅国将军,因王康无子,令其兄河西太守王基之子王天枯继承爵位。

    字幕:西元四一九年,晋元熙元年十二月。

    刘裕大宴群臣,议欲再次北伐。

    太史令骆达谏道:臣观天文符应,晋祚将终,明公不可远征。自义熙元年至今岁改元以来,太白昼现。义熙七年白虹见于东方,天子被黜,圣人乃出。九年,镇星、岁星、太白、荧惑聚于东井,十三年镇星入太微,皆主天命将归于大王,故不须亲征北伐。

    刘裕笑道:竟有此事!孤亦闻有谶语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我若此时受禅,难逃篡逆之名,绝不可行。

    骆达明白刘裕之意,于是矫发相国令旨,指派王韶之缢杀晋安帝,复立其弟司马德文,史称晋恭帝。刘裕遂进爵为宋王,复加十郡,至二十郡封地。

    年末,刘裕又获加十二旒冕、天子旌旗等系列殊礼。

    元熙二年六月,尚书令傅亮、太史令骆达、中书侍郎王韶之一齐出班,奏请晋恭帝:今晋祚已终,天文符应出现,皆言宋祚当兴,请陛下效尧舜圣举,禅位于宋王。

    司马德文自即位起便知有今日,但尚犹豫。

    司空徐羡之奏道:自古便有兴废盛衰,月盈则亏,水满则倾。岂有不败之家,安有不亡之国?陛下司马氏相传一百余年,气运已极。宜从众请,可急降诏,以安众心。

    恭帝见众心向宋,亦便释然,遂命尚书仆射草诏,复亲书于赤纸,令百官奉赍送宋王府宅,禅位于宋王刘裕。刘裕三让不肯,恭帝三诏固让。

    于是诏命修筑受禅台于南郊,择选丁卯大吉之日,晋恭帝禅让,宣布退位。刘裕代晋称帝,改国号为宋,改元永初。

    刘裕代晋受禅,始建宋朝,史称刘宋,亦称南朝宋国。尚书令傅亮率公卿行参拜大礼,备法驾,幸建康宫,登临太极前殿,接受百官及外国使节朝贺。

    乃立刘义符为太子,大赦天下,封赏文武,改晋泰始历为宋永初历,社以子,腊以辰,遣使巡狩四方。议封废恭帝为零陵王,使居于秣陵,无事传唤不得入朝。

    司马德文谢恩出朝,自居其藩国,另有冠军将军刘遵以禁军二千日夕护卫,实为监禁。

    至此东晋灭亡。晋朝自武帝司马炎始,至恭帝司马德文而终,合两晋凡一十五帝,国祚一百五十六年,至此归祚于刘宋。

    司马德文皇后兄长褚秀之、褚淡之,原封太常卿及侍中。此时见皇帝、皇后落难,便背主求荣,甘当刘裕走狗爪牙,协助监视帝后起居动静,事无巨细。

    褚皇后生下一子,褚秀之兄弟遵照刘裕命令,将男婴害死。

    刘裕复欲害零陵王,奈司马德文因日夜惊恐,整日与褚皇后共处一室,饮食也都由褚皇后亲自动手,一时无法下手。

    永初二年九月,刘裕命琅琊侍中张伟携毒酒一瓶,前去秣陵鸩杀司马德文。

    张伟不忍谋害故主,又难以交代,叹道:毒杀主君以自活,何如死耶!

    竟在路上喝下毒酒自尽。刘裕闻讯大怒,又派褚淡之假意去探望褚后,暗令亲兵跟随在后。褚后闻兄长至,遂出外相见。

    亲兵乘机越墙进入司马德文内室,将毒酒置于废帝面前,逼其速饮。

    司马德文拒绝道:佛教说人凡自杀,转世不能再投人胎。此乃人生大恶,我不为之。

    兵士哪管甚么佛祖教义,便将其挟上床去,以被蒙面扼死,然后跳墙而去。

    司马德文被杀,谥号恭帝,葬于冲平陵,刘裕带领文武百官亲临送葬。

    镜头转换,建康城头易帜,大宋旗号随风飘扬。

    刘裕即立为帝,即命交州刺史杜慧度率兵万人南征林邑。杜慧度引军深入林邑国境内,歼其士兵大部。林邑国王请降,并向刘宋朝廷致送大象、金银、古贝等礼物。

    次年,林邑王遣使到宋廷入贡,并获刘裕册封。

    字幕:临邑国者,今之越南是也,向为中土藩属。

    刘裕以司马氏为前车之鉴,称帝后即削弱强藩,尽集军政大权于朝廷。鉴于荆州屡为祸乱之源,便裁并荆州府郡,限制其文武将士额员。

    又为防止权臣乱政,特下诏令:凡日后大臣外出征讨,一律配以朝廷军队,还师之后则将军队交回朝廷。

    又下令整顿户籍,严禁世族隐匿户囗,厉行土断之法。规定朝廷所需不准滥行征发,而派官员以钱购买。降低农民租税,废除苛繁法令,令百姓休养生息,发展生产。

    自魏晋以来,皇室、官府崇尚奢华;刘裕因出身孤寒,知道稼穑艰辛,因而平时清简寡欲,生活节俭,不喜奢侈。

    太子刘义符居于东宫,多狎群小,不务政事。

    领军将军谢晦奏于宋帝:陛下春秋既高,宜思保万代。神器至重,不可使负荷非人。今太子居于东宫,私狎群小,任意纵淫,非可使为人主,望请陛下早日废黜。

    宋帝闻之,沉思良久,因问:庐陵王刘义真如何。

    谢晦:刘义真德轻于草木,亦非人主之量。

    宋帝:既是如此,可复使义真为扬州刺史,出镇石头城,暂时不废太子。

    永初三年,刘裕复欲出征北魏,但因患病而罢。至五月,刘裕病重,遗命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及护军将军檀道济,四人为顾命大臣,辅助太子刘义符。

    五月癸亥,刘裕崩逝,享年六十岁。葬于丹阳蒋山初宁陵,庙号高祖,谥号武皇帝。

    刘裕在位三年,大力改革前朝弊政,多有政绩,为其后“元嘉之治”张本奠基。

    画外音:依历代史家公认,自宋武帝刘裕即位,便标志中国南北朝时期正式开始。此年匈奴人纵横欧洲,建立阿提拉帝国;西匈奴三个部落在大族王阿克苏瓦尔带领下,建立白匈奴国,征服半个北印度、阿富汗及部分突厥斯坦。刘宋永初元年之时,丁零敕勒人再次大规模南迁。数十万敕勒人从贝加尔湖南迁,东至濡源,西到五原阴山,竟达三千里广阔,从此漠南成为敕勒人聚居之地。

    镜头转换,按下江南,复说河北。

    西凉嘉兴四年,西凉主李歆不听尹夫人良言相劝,亦不从群臣苦苦进谏,执意带兵进攻北凉沮渠蒙逊,谋取张掖郡。结果中了蒙逊圈套,行军途中便为蒙逊所败。

    沮渠蒙逊乃杀李歆,李暠五子带家属西奔敦煌,投靠李歆弟李恂。

    九月,李恂据敦煌称冠军将军、凉州刺史,改元永建。沮渠蒙逊率兵紧逼酒泉,李恂进入北山,复进守敦煌。

    时当雨季,洪水大发,沮渠蒙逊率军引水灌城,敦煌平地水深逾尺。李恂乞降不成自杀,部下投降,敦煌失陷,西凉就此灭亡。

    西凉共历李暠、李歆、李恂两代三王,国祚二十二年。

    字幕:癸亥,宋少帝刘义符景平元年。

    魏明元帝拓跋嗣闻宋武帝刘裕已死,于是挥军南下,夺取洛阳及其隶属河南大部领土。魏将奚斤攻南朝滑台不克,拓跋嗣大怒,与群臣商议亲自征伐,以为声援。

    宋东郡太守王景度闻魏主将欲亲来,放弃滑台逃走。

    拓跋嗣引军进城,诏命成皋侯元苟儿为兖州刺史,镇守滑台。复派寿光侯叔孙建等率部从平原东渡,攻下青、兖二州各郡县。

    宋兖州刺史徐琰闻说北魏军队渡过黄河,亦便弃城逃走,叔孙建于是东据青州。晋宗室司马爱之、司马秀之在济州东部聚众造反,并率部前来归降叔孙建。

    奚斤既已平定兖、豫二州,还军围困虎牢关。(本集完)

第六十二集 太武大帝

    南北大战,再起狼烟。

    宋将毛德祖坚守虎牢关,北魏军久攻不下。拓跋嗣亲到成皋,见虎牢城内缺水,百姓皆悬绳吊桶从黄河中取水,于是下统绝断城中取水之路,又穿凿地道以破其水井。

    城中守军渴甚,再无战力,魏军遂克虎牢关,俘毛德祖、翟广、窦霸、姚勇错、吴宝之、姜元兴、窦温等宋将。

    自此,北魏夺取黄河南岸山东青兖等地,辟地三百里,进逼刘宋淮上领土。

    正在魏军连战连捷、一路高歌猛进之时,不料魏主拓跋嗣在亲征过程中积劳成疾,旧病复发,于泰常八年十一月初六日驾崩于平城西宫,时年三十二岁。

    众臣上谥号拓跋嗣为明元皇帝,庙号太宗,葬于云中金陵。

    当魏主南下攻宋之时,柔然频繁入侵,亦随之迅速发展,致东起外兴安岭、西至阿尔泰山、北括贝加尔湖、南到大漠,成为强大游牧帝国。

    柔然族以游牧为生,部族迁徙无常,北魏欲全力对付宋国,对柔然只能处于防御状态。魏明元帝欲南下牧马中原之时,为防柔然来袭,遂令筑长城于长川之南,起自赤城,西至五原,延袤二千余里,备置戍卫,称北疆长城。

    同时兴筑系列城堡,其中最著名六镇,皆在长城以北。此六个军镇,最西为沃野镇,往东依次为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是也。

    拓跋嗣既崩,遗命令太子拓跋焘即位,年方十四岁,改元始光,史称北魏太武帝。

    字幕:拓跋焘,字佛狸,明元帝拓跋嗣长子。

    太武帝即皇帝大位,遂任用崔浩等汉族士人为谋臣,纳其谋略,且止南征,班师北还,整顿内政,屯田练武,增强国力。

    柔然国主纥升盖闻魏元明帝已死,于是大起国内之兵,欲越长城南下,侵略北魏。

    拓跋焘闻讯大怒,不顾群臣谏阻,自率轻骑,马不停蹄,疾驰三天两夜,直抵云中。

    纥升盖以逸待劳,两阵对圆,见到魏帝伞盖,立刻下命进围,铁骑层层,五十余重。

    拓跋焘望见敌骑重重,神色夷然,从容面对,命令击鼓吹号,亲纵马挥槊以进。

    魏军将士见此,惧敌之心顿消,杀心大起,无不争先赴敌。拓跋焘率先直杀入重围,并在阵中射杀柔然大将于陟斤。

    柔然国主纥升盖见势不妙,掉转马头逃去,由此一溃千里。

    魏始光二年十一月,拓跋焘又亲自率军,分五道征伐柔然,越过大漠直击柔然腹地,致使纥升盖部落离散,大败而逃,长久不敢兴兵窥边。

    太武帝拓跋焘既败柔然,升朝聚将,诏问诸臣:今柔然即破,当乘胜用兵,以平华夏。公等以为夏国赫连、蠕蠕柔然,二国当以何为先?

    长孙嵩、长孙翰、奚斤出班奏道:赫连土著,未能为患。不如先伐蠕蠕,若追而及之,可以大获;追之不及,则猎于阴山,取其禽兽皮角,以充军实。

    崔浩却道:蠕蠕鸟集兽逃,举大众追之则不能及,轻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敌。赫连氏土地不过千里,政刑残虐,人神所弃,宜先伐之。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越钩陈,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以西伐。天应人和,时会并集,不可不进。

    尚书刘洁、武京侯安原并出言道:二计皆非,臣等请求先伐北燕冯跋。

    太武帝:崔浩之策是也,孤欲先伐夏国。

    长孙嵩:彼若守城以逸待劳,大檀闻之乘虚入寇,此危道也。

    太武帝大怒,令武士鞭辱长孙嵩。继命司空奚斤率兵四万五千,往袭夏国蒲阪;宋兵将军周几率万人袭击陕城,以河东太守薛谨为向导;太武帝自平城引大军出发,以为合后。

    夏弘农太守曹达得知周几率军将至,不战而走。魏军长驱直入,蒲阪、长安守将皆弃城出逃,奚斤引众进入长安。秦雍氐羌见此,皆降北魏。

    北凉主沮渠蒙逊及氐王杨玄惧魏兵势,亦先后遣使请附于魏。

    始光四年正月,夏主赫连昌决定反击,遣平原公赫连定率众二万往攻长安。

    太武帝闻报,即下令伐木于阴山,大造攻具,复命高凉王拓跋礼镇守长安,又遣执金吾桓贷于君子津造桥,以备攻夏。

    四月,司空奚斤与赫连定相持于长安。

    太武帝起举国之兵与夏王决战,命司徒长孙翰为前驱,常山王拓跋素作后继,南阳王伏真率步兵运送攻具,另以将军贺多罗率精骑三千作候骑,充任前哨。

    五月,太武帝留龙骧将军陆俟督诸军以防柔然,自率军从平城出发,经君子津过黄河,至拔邻山筑城,留下辎重,以轻骑三万倍道先行。

    诸将不解,谓孤军深入太过轻率。太武帝笑道:夏见我仅有轻骑,意必懈怠,我军示弱诱之,再以死力与之决战,定可胜也。

    太武帝千里奔袭,军至统万,距城五十里扎住。

    乃下令分兵埋伏于深谷,以少数部众进抵城下诱战,夏主见城外军少,却不理会。

    拓跋焘见诱战之计不灵,便自率二万轻骑前往。到君子津时,适逢天寒冰结,于是踏冰渡河,直袭统万。

    夏主赫连昌闻说魏主亲来,亲自出城迎战,却一触即败,狼狈退入城内,固守不出。魏军在周围杀掠一番,获牛马十余万头以归。

    同年夏,拓跋焘又率轻骑三万倍道先行,再扑统万。兵临城下,拓跋焘重施故伎,先使老弱残兵绕城示弱,将精兵埋伏于深谷之间。

    夏兵见魏兵不整,报与夏王,赫连昌便令出城迎战。魏兵反身便逃,夏兵鼓噪追击。

    追至魏军埋伏之处,忽天降大风雨,自统万城方向而来。魏军逆风大惧,不敢出击。

    黄门太监赵倪遂劝拓跋焘:主上虽是神机妙算,引敌入伏,奈天不助我,风雨方向正和我军相逆,冲杀时看不清敌兵。且将士饥渴,不如陛下暂避,待来日再战。

    太常卿崔浩怒叱:千里制胜,正是掩袭不意。风雨突降,乃天助我也,何故避之!

    拓跋焘闻言,大声叫道:崔公之言是也!

    遂命击鼓,挥兵迎前。混战之中,拓跋焘身中流箭,坐骑受伤倒地,险些为夏兵俘虏。于是换马再战,亲手刺杀敌骑十余人,复杀夏国大将一名,夏兵由此大溃。

    魏军乘胜追击,直到城北,赫连昌不及入城,奔逃上邽。

    拓跋焘率数十部骑直追,径入统万城,被夏兵发觉,急紧闭四门,将欲剿杀之。拓跋焘见被陷于城中,忙以妇人裙裾系于长槊之柄,自城上吊落,方才勉强逃出,惊险万状。

    此时魏兵大部掩杀而至,拓跋焘复命围城,四面攻打。

    当时夏国无主,又值天色已黑,守军自相扰乱,稍顷即被魏军乘乱攻破,弃城而走。

    魏军进城,尽俘夏国王公后妃,获马三十万匹,牛羊数千万头,珍宝无数。

    次日天亮,魏主拓跋焘复进统万城,见穷极文采、雕梁画栋、壮大台榭,复摸统万城墙,坚可磨砺刀斧。因而叹道:蕞尔小国,使用民力至此,焉能不亡!

    当日大宴群僚,叙论诸将之功。太武帝便请崔浩上坐,录为头功,诏命进爵东郡公,拜为太常卿。诸将皆服,并无异议。

    画外音:崔浩为道家子弟,属天师道门派。初受鬼谷掌门诸葛靓所嘱,往附魏主,以暗助宋武帝统一中原。略展其才,便为魏道武帝所重,南征北战,屡立奇功。至道武帝驾崩,又随明元帝拓跋嗣南征,无论驻于高陵,或下临河流、傍览川域,崔浩皆论五等郡县是非,评秦皇、汉武过失,好古识治,众人皆服其言。嵩山道士寇谦之每次与崔浩相谈,闻其论古治乱之迹,常通宵达旦,竦意敛容,无有懈倦。崔浩皮肤细腻白皙,如美妇人,性又机敏通达,长于计谋,常自比张良,自谓稽考古事,略胜一筹。

    赫连定得报统万城已被攻破,不敢再战,遂急逃上邽,投奔赫连昌。太武帝拓跋焘于是率军东还,以拓跋素为征南大将军,与桓贷、莫云留守统万城。

    大夏承光四年,魏太武帝拓跋焘派平北将军尉眷兵出统万城,围攻上邽。

    赫连昌不敌,复退到平凉据守。

    太武帝欲一举灭除夏国,复遣大将奚斤率军抵达安定,与娥清、丘堆会师,为尉眷侧翼声援。不料奚斤军中战马染上温疫,大批死亡,士卒又缺粮饷,故只好营造堡垒固守。

    未几军中粮尽,奚斤遣部将丘堆率三千军士,到周围乡村征粮。北魏士卒残暴无端,大肆抢掠,对夏军未加防备。

    赫连昌乘机进攻,丘堆军大败,只带数百骑逃回安定。

    魏军得不到粮秣,奚斤及部将皆深感忧虑。监军侍御史安颉说道:我等受朝廷诏命前来灭敌,而今却被敌包围,困守孤城,即令不被敌人杀戮,亦要受军法惩罚,是进退皆无生路。而各位王公安坐平城,岂无克敌制胜之谋耶?

    奚斤:军无战马,若以步兵与敌骑相攻,断然不胜。只有等朝廷派救兵战马赶来救援,内外夹击敌人,除此别无良策。

    安颉:若不决死以战,迟早全军覆没,何能等到救兵来耶!不如决一死战。

    奚斤:战马太少,决战必败。

    安颉:将军中未死坐骑集之,可得二百匹。复求募敢死士卒出城攻击,即使不能破敌,亦可挫其锐气,鼓我军威。将军再若设伏突袭,定能生擒赫连昌。

    奚斤面有难色,犹豫不决。安颉不待奚斤下令,私与尉眷暗中谋划,挑选精骑以待。来日赫连昌果来攻城,安颉遂率二百骑出城应战。

    赫连昌亲自出阵与安颉交锋,北魏决死队皆识夏王面貌,争相围攻赫连昌一人,不与其部从缠斗。正值狂风突起,尘沙飞扬遮天蔽日,赫连昌抵挡不住,打马逃走。

    安颉在后紧追,引弓射倒夏主坐骑,赫连昌坠马,于是被安颉生擒。

    夏骑因风沙遮目而不能相救,直到逃回平凉,方知夏王已被魏军所掳。

    三月十三日,赫连昌被解到平城,见太武帝便下拜请降。

    太武帝大喜,命其居于西宫,日常用具皆与己同,仿佛皇帝。又以妹始平公主嫁之,拜为常忠将军,并封会稽公。神麚三年,又进封赫连昌为秦王。

    夏国既降,太武帝欲征南朝刘宋,一统天下。为解除柔然后顾之忧,决意集中兵力,先北击柔然,然后南征。

    神麚二年四月,魏主召集群臣,商议发兵北征,进攻柔然。

    太后及公卿大臣担心宋军乘机北进,均竭力劝阻。尚书令刘浩等人恐不能说服天子,又共推夏国降臣太史令张渊、徐辩出面,以天象为由劝阻。

    张渊遂向魏太武帝进言:今年岁在己巳,乃三阴之年,岁星袭月,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北伐必败,虽克,亦不利于主上。

    群臣齐声附和:张渊昔为秦国太史令,精通天文历数,言无不中;尝谏苻坚不可南征,秦王坚执不从,因而败于淝水。今天时人事都不和协,陛下不可轻举妄动。

    太武帝见众口一辞,心中不快,却不好拒纳众谏,便向崔浩使个眼色。

    崔浩本欲奏本,见魏主以目示意,于是昂然上前,辩难张渊之论:阳者,德也;阴者,刑也。故日蚀修德,月蚀修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则陈诸原野,小则肆之市朝。战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则三阴用兵盖得其类,修刑之义也。岁星袭月,年饥民流,应在他国,远期十二年。太白行苍龙之宿,于天文是为东方,应于江东而非应于北魏,则不妨征伐也。似公等俗儒志意浅近,牵于小数不达大体,难与远图。我亦曾仰观天文,见比年以来月行掩昴,至今犹然。据其占云: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彼蠕蠕、高车等国,皆旄头之众也,非必被我破之而何?夫圣明御时,能行非常之事。古人云“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愿诸公休言,陛下勿疑也!

    张渊不敌崔浩宏辩,羞愧难当,勉强辩解:蠕蠕居荒外无用之地,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轻疾无常,难得而制,有何汲汲而苦劳士马也?

    崔浩说道:公言天时是所职分,若论形势则非卿所知也。蠕蠕旧为北边叛隶,今诛其元恶,收其善民,令复旧役,非无用也。漠北高凉,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则北迁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来降,贵者尚公主,贱者将军、大夫,居满朝列;又高车号为名骑,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则患其轻疾,于我魏国精兵则不然。彼能远走,我亦能远逐,与之进退,非难制也。且蠕蠕昔数次入侵我国,皆使民吏震惊,不务生产。今夏若不乘虚掩进,破灭其国,则至秋复来,我臣民皆不得安卧。自太宗之世迄于今日,无岁不警,岂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谓张渊、徐辩通解数术,明决成败。则请试问,其西夏之国未灭之前有何亡征?公等时事夏主,若知而不言,是谓不忠;若实不知,则是无术也。

    当时赫连昌在座,张渊、徐辩等人自无事先预言,惭不能对。

    太武帝闻言大悦,说道:吾意决矣。亡国之臣不可与谋,信矣哉!

    于是罢议,决定北伐。

    罢朝之后,崔浩回府,与天师寇谦之言及殿中辩论,哈哈大笑,得意至极。

    寇谦之亦笑,忽正色问道:此番北征蠕蠕,果可胜乎?

    崔浩答道:师傅精通天文术算,焉能不知此去必克。但恐诸将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使大功不能全举耳。

    寇谦之连连点头,拈须大笑:你鬼谷门观星之术,高出我天师道门多矣。

    镜头闪回,补说寇谦之由来。

    字幕:寇谦之,名谦,字辅真,冯翊万年人,祖籍上谷昌平,父寇修之官至冯翊太守,兄寇赞曾任南雍州刺史。

    寇谦之早好仙道,有绝俗之心。自幼无心做官,一心倾心道教,每日在家里诵经打坐,炼气服药,欲获仙道灵效。但历经数年依然如故,原身凡体。

    一日,寇谦之到姨母家串门,见一佣工名成公兴,形貌奇特,身体魁伟,于是征得姨母同意,带成公兴回家帮活。

    寇谦之用《周髀算经》演算日、月及五大行星运行规程,始终不得要领,心焦火燎。

    成公兴无意到跟前视之,忽插言道:先生算法有误,不如以小人之法试之。

    寇谦之心中厌烦,欲轰之而去,成公兴微笑道:似你这等,一生亦算不出。

    寇谦之闻言大惊,遂依其教试算,果然一气算出七曜运行规程。寇谦之惊奇愈甚,当下即欲拜师,成公兴坚辞不肯,反倒请寇谦之收其为弟子。

    寇谦之莫名其妙,只得从之,于是共同研道,暗相默契。

    成公兴见寇谦之颇有慧根,于是道出真情:我本是仙人弟子,因火烧仙宫,被师傅罚到民间,服劳役七年,并授道于你,以赎罪愆。

    冠谦之惊喜不置,便问:修仙之道若何?

    成公兴:凡俗人世,皆为名缰利锁所缠,物欲横流,遍布街衢,非修仙学道之所也。先生如有意学道,当随公兴隐遁深山,未知是否肯舍人世荣华。

    寇谦之欣然同意,于是斋戒三天,便随成公兴离家修道。先到华山,采得仙药,服后不饥;不久复往嵩山,开始潜心修道。

    成公兴:我因何引你至此修炼,汝可知否?

    寇谦之:未知也。愿闻高论!

    成公兴:嵩山居于五岳之中,古都洛阳京畿之地,有二山七十二峰,为道教三十六小洞天之第六洞天,被封神为中天王。自汉武帝封禅中岳之后,成为仙人修炼之地。西晋道士鲍靓曾登嵩山,入石室,得古《三皇文》,修炼成仙。此中关窍,不可不知。

    寇谦之:弟子受教,定不负仙师下顾之情。

    成公兴大喜,遂选定太室山石室为修炼之所,并将全部修炼秘诀传授给寇谦之。

    花开花落,日月如梭。不觉七年己到。

    成公兴欲归仙宫,临别嘱咐寇谦之道:先生潜心道教志向可嘉,但尘缘未了,七情六欲未断,难赴仙路。不过勤奋努力,将来可做帝王之师,亦为大器。

    嘱罢瞑目而逝,尸解而去。

    寇谦之守志嵩岳,精专不懈,始收弟子,讲经施术,弘扬道教,达三十年之久。

    北魏神瑞二年,寇谦之忽然开悟,向一众徒弟言道:太上老君昨夜降临,谓为师云:“有嵩山神上奏天曹,称自天师张道陵回返天宫去后,世间修道者无所师授。今有嵩山道士寇谦之立身直理,行合自然,堪处师位。我故来授汝天师之位,赐《云中音诵新科之诫》。汝宣吾新科,清整道教,除去陵、衡、鲁三张伪法、租未钱税及男女合气之术,专以礼度为首,而加服食闭炼。”为师拜而受之,今已得老君亲传也。

    众徒大喜,于是齐称寇谦之为天师,号为新教。

    自此寇谦之以天师身份宣扬道教,并对天师道进行三番整顿,使之在世间传播。

    北魏明帝泰常八年,正当秋高气爽,寇谦之端坐石室,正诵《老君音诵诫经》间,忽见少室山巅云蒸霞蔚,灵光普照。

    见一仙人自云端而下,谓寇天师道:我乃老君玄孙,上师李谱文。受老君之命,特授汝《录图真经》,能劾召百神,定坛位礼拜,衣冠仪式;并授销炼金丹、云英、八石、玉浆之法,望谨慎奉持,辅佐北方太平真君。

    寇谦之大喜,再拜受之,遂以国师身份到处游说,自谓可跻身朝廷,匡君救民。

    北魏始尧元年,寇谦之走下嵩山,北上魏都平城,献道书于魏太武帝。

    拓跋焘时信佛教,对道教自然不感兴趣,令将寇谦之闲置侍臣张曜家中,供养衣食。

    寇谦之不甘闲住,闻左光禄大夫、白马公崔浩为魏帝所宠,为太武帝拥立即位功臣,更是军国大事主谋,于是亲往拜访,弘其道法。

    崔浩亦欲借助寇谦之道教固宠于太武帝,借助皇权实行汉化主张,于是二人一拍即合,相见恨晚。崔浩遂上书极力推荐寇谦之,先赞太武帝圣德清明,再捧寇谦之如神如仙,莅临北魏,为上天吉兆。

    太武帝闻奏大悦,立派人将寇天师接到宫中,亲奉皇帛牺牲,遣专使南下祭祀嵩山,另将寇谦之弟子接到平城。

    于是天师、帝师齐至魏国,太武帝诏布天下,令臣民显扬新法,致令北魏道业大盛。

    寇谦之在宫中辟谷不食,扶乩请神,画符镇灾,讲经论道,施术弘教,深得太武帝器重。既居帝师之位,便宣布遵老君训诫改革天师道。

    而崔浩补其儒学之急需应用,二人儒道治国方略在朝中逐渐得以实施。

    寇谦之为得皇帝信任,便大显神手,以道术助战魏军。魏主欲西伐大夏,朝臣意见不一,太武帝特请寇谦之问决吉凶。寇谦之力附崔浩意见,并在宫中大作法事,祈祷胜利。

    太武帝大喜,于是亲率一万八千轻骑西征,结果大胜西夏,凯旋而归。还军之后,太武帝屏斥当初主和诸臣,信宠崔浩,并奉寇天师为神。

    自此寇谦之以其道术、法术、权术、谋术连环相扣,终在鲜卑魏国站稳脚跟,实现国师之梦。太武帝崇奉天师,显扬新法,并诏封寇谦之及其弟子高官显爵,寇谦均为谢绝。

    太武帝遂对寇谦之待以方外之礼,诏命天师及其弟子并列王公之上,不听称臣。

    更为寇谦之师徒在京城东南建五层道坛,遵其新经之制,取名玄都坛。坛中常住道士一百二十人,朝廷皆都免费供给衣食。

    闪回结束,书接前文。

    北魏神麚二年四月,太武帝纳白马公崔浩之谏,决意北伐柔然蠕蠕。

    于是下诏:命太尉长孙嵩、卫尉楼伏连留守京都平城,司徒长孙翰领兵由西道向大娥山,自率军由东道趋黑山,会攻柔然可汗庭。

    五月,太武帝领军进至漠南,舍弃辎重,率轻骑带备用马匹奔袭,至栗水。

    柔然纥升盖可汗毫无防备,当时国中民畜遍野,闻魏军袭来,各自惊惧奔散。纥升盖可汗急命烧毁庐舍,率部族之众绝迹西遁。

    其弟匹黎先统辖东部,闻魏军至,率部众欲救其兄,途中遭长孙翰等魏兵拦击,一战而败,部族首领数百人被杀。

    太武帝领军沿栗水西进,至园水,分兵东西搜讨五千里、南北三千里之广,俘斩甚众。高车诸部原属柔然,此时亦趁机倒戈,抄掠柔然,归附北魏。

    柔然各部降魏者三十余万落,魏军缴获战马百余万匹,及大批车辆兵器、畜产辎重。

    魏主沿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诸将虑深入遇伏,皆劝谏回兵,太武帝方令停止追击。

    寇谦之当时随军征伐,以崔浩之言告诉太武帝,宜趁此大胜急追,彻底剿除柔然部族,平定北方。太武帝因惧违背众议,而未予采纳。

    七月,太武帝引兵东还,至黑山,以所获班赐将士。

    既而有降者供说:蠕蠕大檀先被重疾,焚烧穹庐,科车自载,将数百人入山南而走。柔然各部民畜窘聚,方六十里中无人领统。因大王追军不至,徐徐西遁,因此得免。

    继而又见凉州刺史贾胡表奏:若陛下不止兵,再复前行二日,则尽灭蠕蠕之族矣。

    太武帝览奏,再思降者供状,由此深恨诸将劝阻进兵,又悔自己不听寇天师所转达崔浩之言。此时事过境迁,懊悔不及。

    八月,太武帝至漠南,闻高车国东部屯居已尼陂,即遣左仆射安原等率万骑驰击,降高车诸部数十万落,获马牛羊百余万数。

    十月,太武帝还师平城,江东宋朝果然没有出兵,皆如崔浩所料。

    太武帝命徙柔然、高车降附之民至漠南,东至濡源,西达阴山,使耕牧而收其贡赋。命平阳王长孙翰,尚书令、左仆射安原及侍中古弼,各分其地而治,共同镇抚。

    画外音:此战北魏军因柔然“夏则散众放畜”之机,长途奔袭掩其不备,大破柔然,并降高车;稳定北方之地,谫除南征后顾之忧,其功甚于当年诸葛武侯北伐前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之地,平定南蛮孟获之巨。从此柔然远遁自保,很少主动攻魏,高车亦不敢稍加妄动。太武帝遂加崔浩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以赏其谋画之功。

    高车首领来降,太武帝召见,设宴以待。于席间即指崔浩而谓曰:汝曹休轻视此人尪纤懦弱,手不能弯弓持矛,其胸中所怀,乃逾于百万甲兵。朕始虽有征讨卿等之意,而虑不自决,致前后克捷,皆此人导吾至此也。

    又令诸尚书道:此后但凡军国大计,卿等所不能决者,皆先咨崔公,然后施行可也。

    却不料太武帝愈是盛赞,朝中公卿及文武百官愈反不悦,对崔浩益加忌恨。

    镜头转换,按下北魏,再表南宋。

    永初三年,刘义符即皇帝位,次年改年号景平,史称宋少帝。

    于是下诏:尊皇太后萧文寿为太皇太后,封太子妃司马茂英为皇后。以尚书仆射傅亮为中书监、尚书令,与司空徐羡之、领军将军谢晦共同辅政。

    刘义符在位时居丧无礼,又好为游狎之事。群臣谏言,一概不听。魏兵犯境,宋兵作战失利,将军自劾,国人惊惶,皆置之不顾。

    景平二年六月,徐羡之、檀道济等人带兵入宫,收取刘义符印玺,以太后名义废其为营阳王。不久被杀,时年仅十九岁。

    徐羡之既弑皇帝,又派人暗杀少帝异母弟刘义真于新安。

    废杀刘义符和刘义真后,侍中程道惠曾请改立武帝五子刘义恭。但徐羡之属意三皇子刘义隆,百官从之,于是上表迎宜都王、荆州刺史刘义隆回建康,即皇帝大位。

    七月,傅亮率行台到荆州治所江陵,迎请刘义隆入京。当时江陵臣民已听闻少帝遇害信息,刘义隆及属吏皆对傅亮率军来迎怀疑,因而不敢东下。

    王华、王昙首及到彦之以利害说之,于是刘义隆决定出发。因提防徐羡之等谋害,东下行程中即命随行荆州官员皆严兵自卫,行台百官皆不令接近中军。

    中兵参军朱容子更在行程数十日内,一直抱刀在船舱外守卫。

    八月八日,刘义隆到达建康,次日被徐羡之等拥立即位,改元元嘉,史称宋文帝。

    文帝即位后,对徐、傅、谢三人优抚有加,进徐羡之为司徒,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谢晦为荆州刺史。徐羡之顾忌文帝心腹到彦之,于是奏请到彦之出任雍州刺史。文帝坚拒徐羡之提议,召到彦之入京为中领军,接替谢晦,委以戎政。

    又以原荆州僚属心腹王昙首、王华为侍中,王昙首领右卫将军,王华领骁骑将军,朱容子领右军将军。至此文帝初登大位,即掌控禁军军权。

    面对文帝系列强化权力举措,徐、傅二人大感威胁,遂于元嘉二年主动上表归政。但在程道惠、徐佩之、王韶之等人规劝下,仍复奉诏摄任,节制尚书、中书二省。

    傅亮及谢晦又多次试图和王华、到彦之等人交结,以图安心。

    王华及孔宁子多次向文帝中伤诽谤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谓其弑君重罪,不能不罚。

    文帝准奏,但虑及谢晦坐镇荆州重地,于是托辞北伐,命大修船舰,实欲伐荆州。又以重爵笼络原北府军大将檀道济,欲使其归为己用。

    镜头闪回,补叙檀道济来历。

    字幕:檀道济,高平郡金乡县人,左将军檀韶之弟。

    檀道济出身寒门,自幼父母双亡。因参加谢玄北府兵,后随刘裕平定桓玄之叛,又平卢循之乱。破新蔡、洛阳、潼关,复联合王镇恶攻克长安,灭亡后秦。宋武帝封为护军将军、散骑常侍、丹阳尹,迁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抵御北魏进攻。

    宋景平元年,北魏军大举南侵,在东阳城包围青州刺史竺夔。宋帝刘义符闻报,乃下诏加官檀道济为使持节、监征讨诸军事,与王仲德一起去救东阳。

    宋军未到东阳,鲜卑军闻是北府名将檀道济与王仲德领兵,大为恐慌,于是烧掉营房、攻具逃走。檀道济入东阳城,因城内无粮,于是开粮窖取陈年之谷,以给散众军。

    因窖深数丈,待出谷作米,已过一夜,鲜卑兵逃去已远,不再可追,最终只得作罢。回军之后,檀道济仍复镇守广陵。

    徐羡之将废庐陵王刘义真时,先告知檀道济,檀道济多次陈说不可,但不见采纳。徐羡之复打算废少帝刘义符,托辞让檀道济入朝,到建康后方将其谋相告。

    废立前夜,檀道济到领军府谢晦处住宿。谢晦整夜转辗不能入睡,而檀道济则上床便睡着,谢晦十分佩服。

    及废刘义符帝位之后,刘义隆还未到京,檀道济即引兵入宫,内守朝堂。

    宋文帝即位,进檀道济为征北将军、加散骑常侍,赏鼓吹一部,封为武陵郡公,食邑四千户。檀道济坚辞,文帝又增督青州、徐州、淮阳、下邳、琅邪、东莞六郡诸军事。

    闪回结束,宋文帝将伐荆州,再次以重爵笼络檀道济。

    字幕:乙丑,宋文帝元嘉三年、亦北魏太武帝始光三年。

    宋文帝刘义隆羽翼丰满,得以乾纲独断,乃宣布徐羡之、傅亮及谢晦擅杀少帝及庐陵王刘义真之罪,命有司按律追究。

    徐羡之闻讯自杀,傅亮被捕处死,谢晦则出兵反抗。

    宋文帝决定亲征谢晦,命雍州刺史刘粹、南兖州刺史檀道济、中领军到彦之领兵先行,自率大军合后。谢晦部众闻知是檀道济为将领兵前来,各都惶恐不已,迅速溃散。

    谢晦无计可施,试图逃走不果,终于被擒处死。

    宋文帝刘义隆隐忍三年,不动声色既灭徐羡之等权臣,朝野上下无不惊叹。乃下诏派使巡行四方,奏报地方官员优劣,整顿吏治。更广开言路,进纳民谏,鼓励农桑,下令开放山泽地区,禁征老弱从军。若遇天灾,则令赈施或减免当年赋税,以抚慰万民。

    刘宋国力因而大振,富国强兵,遂有“元嘉之治”美称。

    宋文帝诛除三大权臣,至此政令皆由己出,便有收复河南失地之志。

    宋元嘉七年、魏神麚三年三月。宋文帝刘义隆乘北魏与北方柔然交战、河南屯兵减少之机,遂分兵派将,举兵北伐。

    乃诏命司徒王弘为扬州刺史,卫护京师。以右将军到彦之领兵五万,统率安北将军王仲德、兖州刺史竺灵秀,以舟师进入黄河;使骁骑将军段宏率精骑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刘德武率兵一万继进;后将军长沙王刘义欣率兵三万,督监征讨诸军事。

    在此之前,先命殿中将军田奇出使北魏,告知太武帝道:宋军此次攻魏只为收复黄河以南失地,不关河北之事。

    太武帝览罢宋使北伐通谍,不由勃然大怒。

    不久北魏南边诸将上表告急:宋人大严命将入寇。末将等请兵三万,先其未发逆击之,足以挫其锐气,使其不敢深入。复请杀戮南境河北流民,以绝宋军向导。

    太武帝诏群臣商讨对策,众人皆首肯此议。

    崔浩闻言,出班极力反对:此亡国之策,陛下绝不可从。

    太武帝:先生何出此危言!

    崔浩:往年我国大破蠕蠕,彼时马力有余,南贼震惧,常恐轻兵奄至,卧不安席,故先声动众,以备不虞,非敢先发。又南土下湿,夏月蒸暑,水潦方多,草木深邃,疾疫必起,非行师之时。且彼先严有备,必坚城固守。我若屯军攻之,则粮食不给;若分兵肆讨,则无以应敌,未见其利。就使宋军能来,我宜待其劳倦,秋凉马肥,因敌取食,徐往击之,万全之计,胜必可克也。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将,因前从陛下征讨,西灭赫连,北破蠕蠕,多获美女珍宝,马畜成群。南镇诸将闻而生羡,亦欲南抄,以取资财。是以披毛求瑕,妄张贼势,冀得肆心耳。因见不获圣听准其所请,故数称贼动,以恐朝廷。背公存私,非忠臣也。

    太武帝闻说有理,遂纳其言,暂息南征。

    此后不久,南边诸将又上表告急:南寇已至,臣等所部兵少,难以拒敌。乞简幽州以南劲兵助我等戍守,乃就漳水造船,严备以拒之。

    群臣闻此便奏魏帝,建议宜遣骑兵数千,诈称举国南征,假作大造舟船,却以汉人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等为将,以招降宋军。

    魏主闻奏,以为此举不费本国大兵,乃为善计,于是将欲从之。

    崔浩又出班说道:此亦非上策。南朝刘宋若闻幽州以南精兵悉发,大造舟船,轻骑在后,必谓我欲存立东晋司马氏,助其复辟晋国以为我附庸,而欲诛除刘氏一族。其江东则必举国骇扰,惧于灭亡,当悉发精锐,来守备北方边境。后一旦审知我军有声无实,又必恃其先聚之兵,喜而前行,径来至黄河以北肆其侵暴,则我守将无以御之矣。(本集完)

第六十三集 四国交兵

    金殿之上,崔浩侃侃而谈,舌灿莲花,唇吐连珠。

    太武帝道:先生所言虽是,奈彼南蛮之国,焉有如先生般智谋之士!

    崔浩:彼国若有见机之人善设权谲,乘间深入,虞我国之虚张声势在前,则陡生变故不难,岂复能制刘宋强敌乎?今我朝公卿短视,欲以威力攘贼,反乃招令敌寇速至也。夫张我虚声而召敌实害,智者不为。陛下不可不思,免至后悔无及。臣已暗遣谍使在彼,期四月前可还。可待谍使报至,审而后发,犹末晚也。

    此论一出,文武大哗,皆含不忿。

    魏太武帝虽知崔浩之言有理,但难拂众议,于是问道:若我将大军助司马楚之等南将,使其剿抚共用,则有胜算否?

    崔浩:愈发不能。司马楚之亡国逃难之徒,是刘宋朝廷最为所忌者。若使其带兵南下,其必谓非仅欲占其地,亦将必夺其国,安得端坐视之?故司马楚之若往,则必引彼大兵北来,止则彼息,其势然也。且以司马楚之琐才,只能招合轻薄无赖,不能成就大功。为国生事,使兵连祸结,必此之群矣。臣尝闻彼等前投秦国之初,鲁轨曾说秦王姚兴引兵入寇荆州,秦王允之,至则散败,所带秦兵皆被蛮贼俘掠为奴,使祸及姚泓,实乃前车之鉴。

    彼时司马楚之及鲁轨等降将便在班中侍立,闻此不由又羞又怒,惭愧无地。

    崔浩见文武诸臣默然,愈加得意,继续说道:臣复以天文星相而言,不能发兵南下者有五。今兹害气升于扬州,不宜举兵,一也;午岁自刑,先发者伤,二也;日蚀灭光,昼昏星见,飞鸟坠落,宿值斗牛,忧在危亡,三也;荧惑伏匿于翼轸,戒乱及丧,四也;太白未出,进兵者败,五也。夫兴国之君,先修人事,次尽地利,后观天时,故万举而万全,国安而身盛。若论刘宋亦不能北伐前来攻我,其因有三。刘义隆新即大位,人事未周,此其一也;彼国内灾变屡见,是天时不协,此其二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备,此其三也。天时地利人事三者无一具备,其国自守犹或不安,何敢先发而攻别国哉?以此推之,则彼必听我虚声扬言进兵而严备,我亦必承彼严备而动兵相争。两推其咎,皆自以为应敌,便是以假作真,兵连祸结,南北两面受敌矣。依兵法所云,我当分灾迎受害气,未可举动也。

    若说崔浩这一番长论,皆谓金石之言。但怪其只顾以理而论,却不顾及满朝群臣面皮,将他人一概否定,且言带讥刺,是谓伤众也。

    当下群臣虽被他一人独自驳得哑口无语,但于散朝之后,复又自相联合,再进宫来面见魏主,仍复力谏宜趁本国南境守将鼓勇欲战,刘宋国内叛乱迭起之际,一齐鼓动出兵。

    太武帝最终难违众议,当堂下诏,命冀、定、相三州造船三千艘分布河津,并将幽州以南戍兵集中于黄河一带,对刘宋进行防御。

    六月,太武帝又使平南大将军鲁轨屯兵河上,安南大将军司马楚之屯于颍川,以重兵威慑,同时传檄南朝,招抚宋军中故晋部将前来归降。

    宋文帝闻说魏兵集于黄河沿岸,且晋室遗臣并引军至于河南之地,不由大惊,急遣大将到彦之率十万大军前往迎之。

    到彦之奉诏出兵,将战舰自淮水入于泗水,溯流北上。

    因夏季水浅,日行仅十里,自四月至七月,始抵泰山东平,随后溯黄河西进。

    太武帝闻报亦大惊,因忙于北边与柔然、高车诸部对敌,无力抽调兵力应付河南诸镇,自谓难以抵御十万宋军,遂命司马楚之及鲁轨部众主动撤离,北渡黄河。

    又以阳平公杜超为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镇守邺城,节度诸军。

    到彦之趁机挥军西进,占领滑台、虎牢、洛阳、金墉等城,尽复河南失地。乃于各地留兵镇守,并将诸军推至黄河南岸,西至潼关,以致兵力分散。

    八月,太武帝派遣冠军将军安颉督护诸军,出击宋军。

    到彦之遣部将姚耸夫渡河攻冶阪,被安颉击败,死者甚众。太武帝又遣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会同拓跋大毗屯兵黄河北岸,以御到彦之。

    至此魏宋大军交兵,一时互有胜负,不能骤解,果如崔浩所言。

    镜头转换,按下魏宋,复说夏秦。

    正当宋魏交兵之际,夏主赫连定欲收复统万城,遂乘机遣其弟赫连谓以代为将,率三万骑兵来攻北魏鄜城。

    魏主急使平西将军隗领兵迎战,大败谓以代,杀死夏国兵众万余人,谓以代逃去。

    赫连定留其弟赫连社干、广阳公度洛孤守平凉,自率数万精兵在鄜城东截击隗归,并遣使约宋将到彦之,合兵伐魏。

    太武帝闻讯,欲先讨伐赫连定。

    群臣皆道:宋军犹在河中,若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则我必失东州矣。

    太武帝犹豫不决,只得复又问计于崔浩,并为前番未纳其谏而自悔。

    崔浩说道:刘义隆与赫连定同恶相招,连结冯跋,牵引蠕蠕,规肆逆心,虚相唱和。两家皆为自保实力,刘义隆望赫连定先进,赫连定待刘义隆上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观之,有似连鸡,不俱得飞,无能为害也。

    太武帝闻言大喜:如此,我将如何应对?

    崔浩:臣始谓刘义隆军来当屯住河中,两道北上。东道定向冀州,西道必攻邺城。如此则陛下当自致讨,不得徐行。今则不然,宋将到彦之东西列兵二千余里,一处不过数千士卒把守,形分势弱。以此观之,情见其止望固河自守,免死为幸,并无北渡之意也。而西夏前番屡被我国所败,国人精锐尽失,赫连定残根易摧,击之必仆,先伐夏兵可也。我克赫连定之后,再以得胜之兵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则威震南极,刘义隆在江淮以北无立足之地矣。圣策独发,非愚近所及,愿陛下西行勿疑。

    太武帝听他字字金石,如数家珍,便似闻天籁,遂纳其言。因此时已大败柔然,高车诸部归降,北方战事已毕,便决意御驾亲征,往伐西夏国赫连定。

    神麚三年九月,魏太武帝拓跋焘前往统万,指挥军队袭击平凉。

    十月,西秦国主乞伏暮末受北凉威胁,派使臣王恺、乌讷阗出使北魏,请求援助。

    魏太武帝暗道:某正欲与夏国决战,哪有闲心去管你西秦之事?

    想罢起身挥手,便要打发来使回去。

    崔浩急对太武帝连使眼色,示意趁挥手之际先令西秦之使退下,然后向太武帝附耳低言道:此乃千载难得良机,陛下何不借鸡下蛋,如此如此?

    拓跋焘喜不自禁,笑道:卿真乃鬼才,世人不及也。

    遂命唤西秦使臣复进殿说道:你主都城近于北凉,故常受其逼迫,孤即便发兵,亦只能救其一时,不能救其一世。你可归报汝主乞伏暮末,不如尽起举国之兵,与孤夹击夏国;若将夏国灭了,孤便将其平凉、安定二郡封给你主作为国都,岂不是好?今我两国在殿中诸臣皆为见证,孤定不食言。

    西秦使臣于是辞归,将魏主之言还报秦王。

    秦王乞伏暮末信以为真,于是纵火焚烧城邑,捣毁法器宝物,统率部众一万五千余户,向东前往攻击上邽。

    赫连定闻说乞伏暮末忽率大军来攻,不知是何缘故,只得发兵抵抗。

    镜头闪回,补叙乞伏暮末之事。

    字幕:乞伏暮末,一名慕末,字安石跋,西秦文昭王乞伏炽磐次子。

    元嘉五年春,乞伏炽磐去世,乞伏暮末即位,改元永弘。葬父乞伏炽磐于武平陵,上庙号为太祖;任命乞伏元基为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河州牧乞伏谦屯为骠骑大将军;凉州刺史段晖为辅国大将军、御史大夫;叔父乞伏千年为镇北将军、凉州牧,镇守湟河;乞伏木弈干为尚书令、车骑大将军,乞伏吉毗为尚书仆射、卫大将军。

    乞伏暮末初为太子之时,有尚书陇西人辛进,从其父皇乞伏炽磐在陵霄观游览,用弹弓欲击飞鸟,不想竟误中乞伏暮末母亲,损其容貌。

    辛进惊惧非常,急跪地请罪。皇帝及皇后不怪,赦之。

    乞伏暮末即位,问及其母面部受伤原因,太后不疑有他,即将当时情况据实以告。乞伏暮末大发雷霆,次日升朝,竟斩杀辛进及其五族亲属二十七人,报复前仇。

    由此造成内外分崩,朝野内外人心思叛。

    北凉国主沮渠蒙逊听闻乞伏炽磐去世,趁机伐丧,进攻西秦所属西平。

    西平太守明知不敌,于是遣使寄书凉主:我主有令,敌国来攻时,首降之将必夷三族。殿下若先攻取乐都,臣必举西平归附。如我望风而降,以殿下英明,亦轻看小臣也。

    沮渠蒙逊然其言,于是放弃西平,转攻乐都。

    西秦相国乞伏元基率骑兵三千救援,进城拒坚以抗。沮渠蒙逊军临城下,传令进兵攻击,很快攻陷乐都外城。并使人切断内城水源,城中有一半以上军民死于饥渴。

    东羌部落酋长乞提原随乞伏元基救援乐都,却暗中与城外北凉军队勾结,从城上抛下绳索,牵引北凉士卒登城。

    北凉军士登上城墙者达百余人,大声呐喊,纵火焚烧城门。

    西秦守城之军几近溃散之时,乞伏元基率领左右亲军赶到,身先士卒奋力抗击,北凉军队被击退,复赶出城外。乞伏元基打退敌兵,复平内叛,诛杀乞提原及其部将,余众复降。

    乞伏暮末闻乐都被围,遂遣使到沮渠蒙逊营中,答应归还人质沮渠成都,请求和解。

    沮渠蒙逊见乐都难下,遂接受请和,随即派遣使臣赴西秦,为乞伏炽磐吊丧。

    乞伏暮末礼送沮渠成都回国,并派将军王伐护送。沮渠蒙逊于半路设伏,擒获王伐及其三百骑兵,又派尚书郎王杼护送王伐返回西秦,并送乞伏暮末战马千匹,锦缎绫罗无算。

    元嘉五年七月,乞伏暮末派遣记室郎中马艾前访北凉,两国重复和好。

    西秦主皇叔乞伏千年时任凉州牧,酗酒暴虐,不理公务。乞伏暮末闻之,派遣使臣持诏责备,乞伏千年大为恐惧,投奔北凉。

    乞伏暮末复任叔父光禄大夫乞伏沃陵为凉州牧,镇守湟河。

    十二月,沮渠蒙逊再次讨伐西秦,前至磐夷。乞伏元基率骑兵一万五千人阻击,沮渠蒙逊乃率军回攻西平。乞伏暮末急遣征虏将军出连辅政等将,率领骑兵二千人赶赴救援。

    元嘉六年初,出连辅政等援军未到,沮渠蒙逊就已经攻陷西平城,活捉西平太守。

    沮渠蒙逊以马鞭敲其额头,骂道:此番须是孤擒俘你,秦主复夷公之三族否?

    太守怒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殿下要杀便杀,何如此轻士耶!

    北凉王闻此,非但不杀,反而改容相向,甚为敬重。

    六年五月,沮渠蒙逊进讨西秦都城枹罕。乞伏暮末命相国乞伏元基留守都城,自己则退保定连城,以为犄角之势。

    西秦南安太守翟承伯等人叛变,据守罕谷,响应北凉军。

    乞伏暮末大败翟承伯叛军,进抵治城。西安太守莫者幼眷占据川城,亦叛西秦,乞伏暮末发兵讨伐,反被莫者幼眷击败,乞伏暮末只得退回定连。

    沮渠蒙逊随后率北凉军大至,包围枹罕,复派世子沮渠兴国分兵进攻定连。

    六月,乞伏暮末在治城反击秦军围攻,生擒沮渠兴国。

    沮渠蒙逊闻报大惊,率军立即撤退,乞伏暮末追击北凉军直到谭郊。沮渠蒙逊不甘功败垂成,遂向吐谷浑可汗慕容慕求援,允诺事成之后共分西秦之地。

    吐谷浑可汗贪其厚利,遂派胞弟慕容没利延率领兵骑五千,与沮渠蒙逊会师,合兵讨伐西秦。乞伏暮末遣辅国大将军段晖等拦击来敌,大败北凉军和吐谷浑汗国骑兵。

    七月,沮渠蒙逊派遣使臣出使西秦,送谷三十万斛,请求赎回世子沮渠兴国,被乞伏暮末拒绝。沮渠蒙逊于是立沮渠兴国胞弟沮渠菩提为世子,乞伏暮末则将沮渠兴国留为己用,拜为散骑常侍,并把己妹平昌公主嫁之。

    乞伏暮末弟名唤乞伏殊罗,通奸其父乞伏炽磐左夫人秃发氏,被乞伏暮未知悉,禁止二人往来。乞伏殊罗大惧,不思改过自新免罪,反与叔父乞伏什夤联手,欲谋杀乞伏暮末。

    秃发氏自为内应,在宫内偷盗宫门锁钥,欲引叛军入宫,不料拿错钥匙,打门不开。

    守门人发觉,急入宫告知秦王。乞伏暮末逮捕殊罗通及皇叔什夤,并其党羽全部杀死。行刑之前,乞伏暮末恨极,欲\ufffd\ufffd\ufffd鞭打乞伏什夤。

    乞伏什夤叫道:我欠你一死,并不欠你鞭,奈何鞑我!

    乞伏暮末发怒,即命刳开其腹,弃尸于黄河。乞伏什夤同母弟乞伏白养、乞伏去列为此颇有怨言,乞伏暮末又皆杀之。

    元嘉七年十月,乞伏暮末见屡被北凉侵略,便派使臣王恺、乌讷阗出使北魏,请求派兵援助;北魏太武帝纳崔浩之计,许以大夏平凉和安定二郡,令其合击赫连定。

    闪回结束,书接前文。

    乞伏暮末得到魏主许可为援,于是焚城毁宝,统率部众来攻上邽。

    大队人马走到高田谷,给事黄门侍郎郭恒等人阴谋劫持沮渠兴国反叛,不料密谋泄漏,被乞伏暮末诛杀。

    夏主赫连定不知乞伏暮末何故来伐,于是发兵抵抗。乞伏暮末战不能胜,只好就地固守南安,西秦故土全被吐谷浑汗国占领。

    西秦、北凉、大夏、北魏四国交战,反便宜吐谷浑得此大利,真是始料不及。

    元嘉七年十一月,南安羌族部落一万余人背叛西秦,共推安南将军、督八郡诸军事、广宁太守焦遗为盟主,被焦遗拒绝。

    羌族部众于是劫持焦遗族侄长城护军焦亮,共推其为盟主,聚众攻打南安城。

    乞伏暮末素知羌人悍勇难当,遂遣使向氐王杨难当请求援兵。杨难当倒是极为仗义,二话不说,即派将军苻献率骑兵三千赶赴救援。

    苻献引军而出,前与乞伏暮末合兵,反击各羌族部落军队进攻。

    羌军因乃乌合之众,一战之下便即溃败,焦亮逃回广宁,投奔叔父焦遗。乞伏暮末进攻广宁,乃寄书进城,命焦遗诛杀焦亮以降,否则屠城。

    焦遗见孤城难守,只得将焦亮斩首,出城投降,被乞伏暮末封为镇国将军。

    不料广宁方平,略阳复叛,太守弘农人杨显献出郡城,投降大夏赫连定。此后秦、夏二国急伐互攻,不可开交,凉、魏二国反为看客。

    元嘉八年正月,赫连定突袭西秦,大败西秦上将姚献。随派其叔父北平公赫连韦伐,率一万人攻打南安城。

    当时乞伏暮末据守南安,城中发生饥馑,人与相食。

    西秦军民皆乱,纷纷越城出降,至侍中出连辅政、右卫将军乞伏延祚、吏部尚书乞伏跋跋等朝廷重臣,亦皆逃出城去,投降大夏。

    乞伏暮末至此穷途末路,四顾朝堂尽空,只得衔璧舆梓,出城投降。赫连韦伐由此占领南安,并将乞伏暮末连同沮渠兴国,一并押送到上邽,来见大夏国主赫连定请功。

    西秦太子司直焦楷藏在宫中,趁秦主率众出城投降,遂单枪匹马自西门越城而出,逃奔广宁,归见其父焦遗,再拜泣求说道:大人一向承蒙朝廷重用,身居藩镇大员,统领一方。今国家颠覆,陛下被俘,大人焉能不率部众,首倡大义,消灭寇仇!

    焦遗说道:主上已经陷入敌手,我非惜命忘义,但若派兵追击,只能加速主上死亡。不如另择王族中贤能之人,拥其继承王位,然后再出兵讨伐,或许还有复国希望。

    焦楷然之,跪领父命,于是修筑高台,召集部众盟誓,又发复国报仇檄文。二十日之间,竟有一万余人赶来归附,由此军威复振。

    不料天不佑秦祚,焦遗却于此时劳病交加,溘然长逝,新聚之众遂复作云散。

    焦楷无力独承重任,于是率领部下逃往北凉,归降沮渠蒙逊。

    同年六月,赫连定斩杀乞伏暮末,以及西秦皇族五百余人。

    自此西秦国灭,共历四主,国祚三十七年。

    镜头转换,按下秦、夏相争,再说魏国来伐。

    大夏胜光三年十一月,魏太武帝拓跋焘抵达平凉。夏主大惊,急令上谷公赫连社干等人绕城固守,不许轻易出战。

    魏太武帝命夏国降君赫连昌修书,遣使进城招抚,赫连社干等不听。魏太武帝大怒,遂派安西将军古弼等率兵直指安定。

    赫连定从上邽城返回安定,率领步骑二万人向北增援平凉。途中正与古弼军遭遇,便挥军大进出击。

    古弼假装撤退诱敌深入,赫连定紧追不舍。魏太武帝复派高车部落飞速增援,截击夏国军队。古弼见来了援军,复引本部军回战,两面夹击。

    夏军大败,士卒被斩首达数千之众。赫连定仓皇逃回,退守鹑觚原,布置方阵自保。

    北魏数路大军赶来,将其团团包围,复断水源及粮道,夏国人马饥渴交加。

    十五日,赫连定率众冲下鹑觚原,欲作困兽之斗,杀透重围。北魏武卫将军丘眷率众截击,夏军全军溃败,被杀万余,俘虏无数。

    赫连定身负重伤,单骑逃跑,途中集结残部,驱使百姓五万余人,向西退保上邽。

    此战西夏国损失惨重,被魏军生擒赫连定弟丹杨公赫连乌视拔、武陵公赫连秃骨以及公侯以下贵族大臣一百多人。

    当日魏军乘胜进攻安定,夏国东平公赫连乙斗丢弃城池,逃奔长安。

    十二月十五日,上谷公赫连社干、广阳公赫连度洛孤出城投降,魏军攻克平凉。

    赫连定惧怕北魏逼迫,劫持西秦百姓十余万人,从治城渡过黄河,打算袭击北凉国主沮渠蒙逊,夺取北凉国土存身。

    吐谷浑可汗慕容慕此时看出便宜,急遣益州刺史慕容慕利延、宁州刺史慕容拾虔统率三万骑兵,乘夏军渡河过半之时截击。

    赫连定死战脱围不出,最终力竭被擒。吐谷浑可汗慕容慕派侍郎谢太宁出使北魏,呈上奏章,表示愿意献出赫连定。

    胜光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吐谷浑将赫连定献给北魏,拓跋焘下令将赫连定斩杀。

    至此大夏国灭亡,亦乃匈奴族在中国境内立国最后史载。自赫连勃勃建国起,至赫连定灭国止,共历三主,国祚二十五年。

    魏太武帝引众进入平凉城,又俘夏公侯以下百余人。夏长安、临晋、武功等城守将皆弃城而走,关中地区皆为北魏所占。

    北凉主沮渠蒙逊闻之,急搜寻国中重宝,遣使往魏营中纳贡修好,愿称藩臣。

    魏太武帝大喜,便在平凉城中宴请北凉使臣,使帐下群臣诸将坐陪。

    拓跋焘于席间执崔浩之手,对北凉使臣道:世间所云崔公者,此位便是也。才略之美,当今无比。朕行止必问,成败决焉,若合符契,初无失矣。

    凉国使臣钦服无地,便解腰间玉璧相赠崔浩,以为靓见之礼。

    太武帝复对群臣说道:卿辈前谓我用崔浩之计为谬,惊怖固谏。常胜之家,始皆自谓逾人远矣,至于归终,乃不能及。

    群臣闻言,无不大惭。

    魏主乃留兵镇守平凉,振旅还朝,诏命晋升崔浩为司徒,一时宠信无二。

    北凉义和三年,沮渠蒙逊去世,时年六十六岁。其子沮渠牧犍继位,将父蒙逊葬于元陵,庙号太祖,谥号武宣王。

    画外音:沮渠蒙逊自因伯父沮渠罗仇、曲粥被后凉主吕光所杀,与从兄沮渠男成起兵,共推段业为主,自任张掖太守、镇西将军时开始创业。天玺三年斩段业,永安三年与后秦结盟灭后凉,永安十一年攻占姑臧,十二年于姑臧称河西王。此后与南凉、西凉、西秦连年混战,时胜时败。玄始九年七月,击败三万西凉军进攻,杀其主李歆,进入酒泉。翌年三月大败西凉敦煌太守李恂,平灭西凉。一生征战开疆拓土,灭敌国二,可谓乱世英雄。

    字幕:刘宋元嘉三年,吐谷浑王阿柴逝世。

    吐谷浑阿柴遗有二十子,临死时不传亲生之子,反将王位传给同母之弟慕璝。因河西混战,慕璝乘机发展,与南朝刘宋开展贸易,南通蜀汉,北交凉州、赫连,部众转盛。

    宋文帝征召颜延之回朝,拜为中书侍郎。复召谢灵运任秘书监,命主持撰写《晋书》。

    此年高句丽长寿王当政,为躲避北魏威胁,迁都至平壤城,历时一百五十六年之久。长寿王迁都平壤后,继续南侵新罗、百济,北和中原诸朝。百济并未屈服,继续争夺乐浪。

    宋元嘉五年,北魏史官崔浩与其弟崔览及高谠、邓颍、晁继、范亨、黄辅等人,奉太武帝诏修国史,终由崔浩定稿,编成《国书》。

    次年谢灵运回归始宁隐居,凭其祖先所遗资产,遍游山川名胜,写下大量山水诗,成为中国山水诗开派宗师。

    宋元嘉七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派左仆射安原,率部将一万余骑,进军贝加尔湖。

    东部敕勒人十万余人归服北魏,拓跋焘最后完成统一敕勒各部伟业,将其部众皆迁至漠南而居。自此漠南一带畜牧业及农业大为发展,出现一派兴旺景象。

    此年白莲教在盛会上欲刺杀古滇国国王,并劫走萱妃。

    刘宋元嘉七年,柔然可汗郁久闾斛律被其弟大但驱逐,全家投奔北燕。北燕主冯跋闻柔然可汗势穷来投,乃将郁久闾律一家安置在辽东郡住下,待以宾客之礼。

    郁久闾斛律为表感谢,欲与北燕结为姻亲,乃献女于冯跋,娶为昭仪。

    当时三月不雨,直到夏五月,北燕大旱,全国大饥。郁久闾斛律不耐异国漂旅之苦,遂上书燕主,请求返回塞北,借兵相助回去复国。

    冯跋说道:公远离故国有万里之遥,苦无信息相通,又无内应,此去并非万全之计。我若遣大军送明公归国,恐粮草运输难以为继;若护送兵力太少,又势必不能稳全。且古谓越千里袭国为难,况是数千里哉?我兄不如宁耐,以待时变。

    郁久闾斛律:不用麻烦多人,望供三百骑兵足矣。若能到达敕勒,族人定喜悦来迎。

    冯跋只得同意其请,派单于前辅万陵率三百骑兵,护送郁久闾斛律还国。万陵却惧其险远,又恐为敕勒大但可汗所杀,于是乃与部将商议,到了黑山,杀死郁久闾斛律而回。

    当时北燕都城昌黎有赤气充满四方,历久不散。

    冯跋大为惊异,便问太史令:赤气充斥不散,是何吉凶?

    太史令张穆奏道:此乃兵戈杀伐之气也。

    冯跋:我威睦四邻,何来杀伐之气?

    张穆:北魏威震天下,与我国却无使者往来修好。自古与邻国接壤,无不通好者;若违道义激怒邻国,更是自取灭亡。陛下宜遣还所扣彼国使者,讲和结盟,庶可免于兵灾。

    冯跋:卿且退,容孤思之。

    其后不久,果然闻报魏军大至。冯跋大惊,急派单于右辅古泥率骑兵前去侦察。

    古泥刚刚出城十五里,便遇到魏军前锋,急逃回城,向燕主报急。冯跋闻报魏军已兵临城下,不由大惊,急命全城戒严,并派将军姚昭、皇甫轨等出城迎战。

    因仓猝无备,两兵相交,燕军便败,主将皇甫轨身中乱箭而死。

    冯跋急令将败军迎回城内,扯起吊桥,整顿军备固守。魏军此次本是小股骑军突袭,因见冯跋已有戒备,于是引军退回。

    宋元嘉七年八月,北燕国主冯跋病重,召中书监申秀、侍中阳哲到寝殿嘱托后事。复乘辇车到金銮殿,命皇太子冯翼主持朝政,统率全国军队,防止发生意外之变。

    冯跋宠妃宋夫人欲立己子冯受,厌恶太子冯翼主持朝政,于是对冯翼说道:今皇上之病就要痊愈,太子何必急于代父君临天下耶?若后为陛下知之,反为不美。

    冯翼性情文弱仁厚,听从宋夫人言语,退位返回东宫,拟每天三次去探望父皇病情。

    不料冯翼甫离大殿,宋夫人便假传圣旨,不许朝廷内外官员入宫探病,包括太子在内,如有要事,亦只能派宦官传达。

    冯翼及其他诸皇子、朝中文武重臣等,自此皆不能见到皇帝之面。唯有中给事胡福一人,可以自由出入内掖,专门负责皇宫安全警卫。

    胡福却是个忠臣,遂将宋夫人异常举动报于司徒、中山公冯弘。

    冯弘乃是冯跋之弟,未料亦久蓄野心,闻胡福之报,并不与太子及诸皇子商议,遂亲率数十个全副武装武士,径直闯进后宫。

    胡福负责宫廷禁卫,见是中山公入宫,于是未加抵抗,一哄而散。宋夫人急命近侍宫女关闭东门,不令冯弘进入内宫。

    中山公有家僮名唤库斗头者,平素敏而有勇,于是自请翻墙而过,由内打开宫门,放家主引兵进入寝宫。

    冯弘直入内殿来寻宋夫人,并于天王寝榻前一箭射死报信宫女。

    冯跋当时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看到眼前之事不胜惊骇,霎时气绝而死。

    冯弘见皇帝已崩,乘势来到金銮殿之上,假传遗诏,自登大位。

    并派人到城中街巷宣告:今天降大祸,皇帝驾崩。太子冯翼不在病塌前侍候,朝中文武大臣亦不赶来奔丧,恐有人阴谋叛逆不道,危及社稷。兹有天王大弟中山公冯弘,暂登大位以安定国家;凡百官中率先入宫朝见者,进级二等。

    同时派兵,往击东宫。太子冯翼统率东宫卫队出宫抵抗,旋即大败,士卒全部溃散。

    冯弘复带人入宫,先杀死宋夫人,然后逼迫太子冯翼自尽。冯跋共有子一百余人,皆居于京中,冯弘令将诸子全部杀死。

    痛哉!世间为人叔父者,竟有如此狠毒之辈,全无人伦慈悲!

    于是冯弘篡位,改元大兴;谥冯跋为文成皇帝,庙号太祖,葬于长谷陵。三月,冯弘封夫人慕容氏为皇后,立慕容皇后所生之子冯王仁为太子。

    大兴二年八月,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以邻国问罪弑君篡逆为名,亲自率兵征讨北燕。

    冯弘大惧,不敢出战,引众固城自守。北燕所辖营丘、辽东、成周、乐浪、带方、玄菟等六郡全向北魏投降,太武帝令将三万余户迁徙到幽州。

    燕尚书郭渊劝冯弘向北魏投诚归附,冯弘说道:我两国早就有隙,结怨甚深,降附北魏是自取灭亡也。不如固守城池,等待转机。

    冯弘篡位时废掉原配王氏,并贬黜王氏所生长子冯崇,令其出镇辽西肥如,故此冯崇怀恨在心,常谋报复。

    冯崇同母弟广平公冯朗、乐陵公冯邈今见魏兵来伐,遂密谋道:天运虽存,家国已衰。皇后慕容氏又在背后诬陷,我等大祸不远矣。

    于是逃往肥如,劝兄长冯崇降魏。

    便在此时,恰好太武帝派遣使者前来劝降。冯崇就派冯邈,随至北魏大营纳降。

    太武帝大喜,授予冯崇假节、侍中、车骑大将军、领护东夷校尉、幽、平二州牧等职,并封为辽西王,执掌国中尚书之事,食邑辽西十郡。

    冯弘闻报大怒,派遣将领封羽率领部众围攻冯崇。太武帝闻报,诏令永昌王拓跋健督率诸军前往救援。封羽不敌北魏大军,遂献凡城投降北魏。

    魏太武帝本欲乘胜而进,趁机平灭北燕,忽闻报刘宋大将到彦之率军北伐,侵占河南诸郡。太武帝于是引军南还,遣将南征,向宋国北伐军发动全面反击。

    魏军南下,先收复虎牢,继而击溃南军主力,夺回黄河南岸数镇。到彦之闻说洛阳及虎牢失陷,滑台复被围攻,黄河守军又败,天险不存,即有退兵还都之意。

    参军垣护之谏道:青州丰饶,漕运畅通,兵力又足,将军何不派竺灵秀支援滑台?将军自率大军进兵河北,继续对北魏施压,未尝不可。

    到彦之欲从其谏,但眼疾突然发作,一跤跌倒,不省人事。

    部下将士见此,一时手足无措。且部众皆为江南人氏,不耐河北酷寒,频生疫病,至此军无战心。

    到彦之被侍从救醒,复唤医官用药,兀自眼前昏黄不清。又见诸将士气不振,遂不纳垣护之策,决定下令军队退返淮南。

    一声令下,三军起行,到彦之先率水军入济,其后烧毁船舰,命大军步行还至彭城。

    此次北伐之时,宋文帝供给大军辎重相当充足,到彦之撤兵过于匆急,将军需物资悉数抛弃,遂令宋国武库一时空虚。

    宋文帝闻讯大怒,改派檀道济率军支援滑台,将到彦之免官,下狱待罪。

    元嘉八年春二月,檀道济率军北征。

    遂由历城出发,欲沿黄河逆流而上,西进救援滑台。

    未料魏军早有预备,大将叔孙建、长孙道生奉太武帝之命,率军阻击宋兵。叔孙建且效魏武帝曹操官渡大战险计,奇袭放火,烧掉宋军粮仓。

    军粮既失,檀道济不敢深入,被迫撤退,北魏大将安颉乘势攻陷滑台。

    至此宋魏第二次南北大战结束,北魏获胜。

    是年春,柔然敕连可汗部下二十余人在巡逻时误入北魏境内,被魏军俘捉。

    太武帝拓跋焘闻讯,为表示友好,将其全部放还。敕连可汗甚是感激,遂遣使向太武帝朝贡,自愿归为魏国藩属。

    檀道济引大军还于建康,宋帝刘义隆知道罪不在彼,且能全军无损还师,反以为功。于是下诏,进檀道济为大司空,位列三公。

    其后文帝念及到彦之前功,遂复起用,封为护军将军。

    元嘉九年,文帝诏令恢复到彦之封邑,但到彦之坚决辞让,不肯领受。至元嘉十年,一代名将到彦之羞愧病逝,遗憾而终。

    宋文帝遂先恢复其封邑,后并追谥为忠公。

    宋元嘉九年,北魏太武帝改元延和。当年七月亲率大军伐燕,进围北燕都城和龙。后因冯弘坚守,和龙久攻不下,太武帝遂掳北燕民户三万家而还。

    同年冬,宋彭城王刘义康母王太妃去世。刘义康召集同僚料理丧事,会于东府。

    范广渊时为司徒府祭酒,召请其兄范晔与好友王深、王广至府饮酒,并开北窗,欣赏王太妃挽歌为乐,笑声达于彭城王府。

    刘义康闻讯大怒,次日奏请天子,诏命罢范广渊为庶民,降范晔为宣城太守。范晔因被兄弟及朋友连累贬职,郁郁不欢,则在宣城太守任内,做出一件惊天大事。(本集完)

第六十四集 文豪造反

    江左宣城,太守府衙。

    字幕:范晔,字蔚宗,顺阳郡顺阳县人,生于士族家庭。曾祖范汪为东晋安北将军,进爵武兴县侯;祖父范宁,东晋临淮太守;父亲范泰,东晋中书侍郎,极得刘裕信任。

    范晔自左卫将军降只为宣城太守,无心政务,便即整理各家关于后汉史籍,开始从事后汉史编纂,企图以此排解苦闷。

    通过潜心研究史事,范晔大开眼界,并凭个人满腹才华,终于写出历史名作《后汉书》。上起汉光武帝,下至汉献帝近二百年历史,乃为宏篇巨著,被后人称之为前四史之一。

    宋文帝刘义隆元嘉十年,西元四百三十三年,岁在癸酉。

    此年匈奴大单于阿提拉挥师西进,在欧洲屡战屡胜,开疆拓土,南征北伐,至天下无有敌手,遂成为各部首领,建立阿提拉帝国。

    因其四处征伐战无不胜,被欧洲人恐惧而唤作“上帝之鞭”,意味此等中国匈奴人西来,乃是上帝派来惩罚我等有罪之人,实乃天兵神将,无可违抗者也。

    四月,仇池国大饥,益、梁二州谷物丰收。

    宋梁州刺史甄法护大失民心,仇池氐王杨难当因此发兵侵扰汉中,欲率部就其地而食。北魏侍中崔浩闻之,便请魏太武帝与杨难当联合,策划举兵进击梁州。

    宋文帝闻报大惊,为平定汉中,遂将“逃跑将军”萧思话从牢中放出启用,任其为梁州及南秦州刺史,使萧承之为副,前去平定氐王杨难当。

    镜头闪回,补叙萧思话“逃跑将军”绰号由来。

    字幕:萧思话,字文休,南兰陵人,宋武帝刘裕继母孝懿皇后萧文寿之侄,冠军将军、南琅邪太守萧源之爱子。

    萧思话作为世家子弟,十来岁时尚不爱读书,专好博戏游荡,喜爬上房屋栋梁,打细腰鼓,强侵邻里,邻里无不害怕怨恨,便似西晋初周处被视为三害一般。

    其后受高人指点改正恶习,复喜爱书史,擅长弹琴,能骑善射。

    至十八岁时,萧思话任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转任相国参军,后因父丧离职。服丧完毕,任羽林监,领石头戍事,袭爵封阳县侯,转任宣威将军、彭城、沛二郡太守。

    元嘉元年,谢晦任荆州刺史,欲请萧思话任司马,被其拒绝。

    元嘉五年,萧思话升任中书侍郎,督青、徐东莞诸军事、振武将军、青州刺史。

    亡命徒司马朗之兄弟在东莞纠合党徒作乱,萧思话派北海太守萧汪之讨伐,乱党全被平息。元嘉八年,萧思话被调任竟陵王刘义宣左军司马,南沛郡太守。

    未及应召上任,北魏军南下侵扰,朝廷令檀道济率兵北伐。萧思话畏惧北魏大举入侵,于是放弃镇守之地,逃奔平昌。

    参军刘振之奉命防守下邳,闻说萧思话逃走,也随之弃城逃跑。北魏停兵,并未南下,但东阳城所积物资全被百姓焚毁,损失严重。因此萧思话被召回京城,交廷尉治罪,被拘禁在尚方。其“逃跑将军”之名,就此便为朝野公认。

    闪回结束,书接前文。

    萧思话为立功赎罪,洗刷“逃跑将军”恶名,奉了圣旨,合符领兵,引众向北便行。

    大兵刚发,已闻说梁、秦二州刺史甄法护已放弃守城,往北逃到西城。

    萧思话大惊,急派司马、建威将军、南汉中太守萧承之为前锋都督,带精骑五百急速兼程前进,又派西戎长史萧汪之随后进发。

    萧承之沿路收合士众,复得千余名精兵,于元嘉十年正月进据磝头。

    杨难当闻宋军前来,于是焚烧掠夺汉中,率全军西返,留下辅国将军赵温镇守梁州,魏兴太守薛健占据黄金。

    萧承之进军屯守磝头,派阴平太守萧坦奔赴黄金。薛健副将姜宝据守铁城,与黄金城相对不过一里,令军士砍伐树木堵塞道路,阻止宋军。

    萧坦尽焚其木,率轻骑攻克二城,执杀姜宝。薛健弃城单骑而逃,走归梁州。

    赵温闻报大怒,遂亲率薛健及宁朔将军、冯翊太守蒲早子复来黄金城,进攻萧坦军营。萧坦奋力进击,受伤不退,大败敌兵,仇池军遂退守西水。

    萧承之自磝头引兵大进,遣司马锡文祖进据黄金,萧汪之率五百步骑合后,相继而至。

    平西将军临川王刘义庆派龙骧将军裴方明带领三千人前往,萧承之等人进入黄金,仇池将领蒲早子、薛健等人复退守下挑。

    萧思话先曾派行参军王灵济率部出洋洋川,由此进兵南城。

    仇池陵江将军赵英据险坚守,被王灵济打败,赵英亦被晋军生擒。因南城空虚,缺乏军需物资,王灵济率军返回,与萧承之会合。

    元嘉十年三月,萧承之率众进据峨公固。

    杨难当遣子杨和率赵温、蒲早子及左卫将军吕平、宁朔将军司马飞龙诸将,率步骑万人横跨汉津结寨,营寨之间建浮桥相通,全力进攻萧承之。

    当日大战,仇池氐兵合围数十层,双方短兵相接,弓箭不施。仇池兵皆穿牛皮战甲,戈矛无法刺穿。

    萧承之命军士将手中长矛截短为数尺,皆斜截尖刃,近身抵于敌兵,复以右手大斧捶击,则一支长矛化作十余匕凿,皆能刺穿仇池军胸肋。

    仇池军抵挡不住,于是大败,焚营逃走,退据大桃。

    闰三月,萧承之及裴方明率军至大桃,龙骧将军杨平兴、幢主殿中将军梁坦亦引军而至。宋将合兵,直接进入角弩追杀,仇池氐军复大败而逃,被杀伤俘获极众。

    萧思话引中军进驻南郑,在葭萌水建立戍城,遣使至建康,向文帝刘义隆报捷。

    刘义隆接到汉中捷报大喜,诏授萧思话持符节,进封宁朔将军,任太子屯骑校尉。又令萧思话上表,详细陈述平定汉中始末经过,令史官记载于册籍。

    仅凭汉中一战,萧思话“逃跑将军”丑名终得洗雪,反为刘宋朝盖世功臣。

    镜头闪回,复说江南名士谢灵运。

    萧思话立功汉中同年,谢灵运因牵连农民谋反之事,被杀于广州,终年四十九岁。

    纵观谢灵运一生,隐而又仕,仕而复隐,至于仕而不专,隐亦难久。谢灵运酷好旅行探险,山水诗匠心独运,自成一派,死之太早且不明不白,诚为可惜也。

    谢灵运因宋文帝仅将自己作为文人对待,不委以朝政重事,心中不喜,早于元嘉五年便称病回乡,游玩宴乐集会赋诗,日以继夜。

    御史中丞傅隆因此上疏弹劾,便被免除所有官职。

    谢灵运自以为乐得清闲,遂与同族兄弟谢惠连、东海人何长瑜、颍川人荀雍、泰山人羊璿之因相互欣赏文章而结好,共同游山水,时人称其为“山水五友”。

    谢灵运依靠祖父辈所遗资财,生活富足,且有上百先人门生故吏与其往来。其喜好游山陟岭、纵情山水、开山造湖,但凡游山必要探寻险峻幽深,不畏险阻,无所不至。

    为便于登山,自创木屐,前后齿皆可装卸,后世称为灵运屐或谢公屐。

    谢灵运大兴劳役,曾从始宁南山到临海一路伐木开道,临海太守王琇闻之,以为山贼来袭,甚为惊恐,后来得知来者乃是谢灵运。

    谢灵运邀请王琇一同游玩,王琇不肯。

    会稽太守孟顗信仰佛教,谢灵运当面讥讽道:成仙得道者应有灵气文采,则公升天定在我前,成佛必在我后也。

    孟顗极恶谢灵运所言,便利用谢灵运性格放荡不羁、对百姓多有侵扰之事,上奏疏于文帝,说谢灵运欲图谋反,并私自调用本郡军队防守自卫。

    谢灵运闻说此事,飞骑进京上书自辩:臣归家养病至今三年,平日远离城郭居住,鲜与世人交道,多于偏僻穷山岩洞之间,只想修身养性,平静过完余生。今突闻会稽太守孟顗上疏劾我谋反,深感惊异,不知究竟为何?若只以谣言作为罪证,何其残酷耶!某非惜命,只是难受其枉,故扶病投奔陛下,并请圣裁。

    皇帝亦知其冤,故免其死,且令为临川内史,增加俸禄到两千石。

    谢灵运赴任后游乐如故,不理政事,复被有司弹劾。

    司徒刘义康派临川王从事郑望生逮捕谢灵运,谢灵运反而擒杀郑望生,弃官而逃,并于途中写诗道: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

    终被追及逮捕,被送到廷尉定罪。廷尉奏说谢灵运杀害朝廷命官,应处以死刑。

    皇帝惜其才华,于是下诏:谢灵运罪过深重,确实应判死刑。但念其祖谢玄有功于国,应谅其子孙,免死充军广州。谢灵运于是颠簸流离,远配南荒边地。

    元嘉十年,秦郡府将宗齐受奉郡守之命出使涂口,途径桃墟村,见有六七人在路上胡乱说话,怀疑不是好人。回来告诉郡县长官,遂派兵随同宗齐受前去抓捕,全部投入监狱。

    其中山阴县人赵钦招供:本村人薛道双曾奉侍谢灵运,通过成国告诉我说,谢某充军广州,以钱财命我等购买弓箭刀枪器械,结交乡里健儿,在三江口劫救谢某。我等图其钱财,于是集合众人劫取谢某,但没成功。我众人回来时饥饿,只好沿路打劫,此供是实。

    郡守得其口供,上奏朝廷,皇帝便下诏书,令在广州将谢灵运就地正法。

    谢灵运至死不知己犯何罪,但知得罪朝中政要多人,必是遭其陷害而已。遂于临死时写诗道:龚胜无余生,李业有终尽。稽公理既迫,霍生命亦殒。凄凄凌霜叶,惘惘冲风菌。邂逅竟几何,修短非所悯。送心自觉前,斯痛久已忍。恨我君子志,不获岩上泯。

    诗中所称龚胜、李业,亦比前诗中所说张子房、鲁仲连等辈耳。

    闪回结束。谢灵运被诛当年,北府军大将胡藩亦卒。享年六十二岁,谥壮侯。

    是年九月二十八日,罽宾高僧求那跋摩圆寂于建康祇洹寺,终年六十五岁。大师去逝时盘坐绳床,容貌无改,空中弥漫芳烈香气,四丈龙蛇从尸体旁缓缓升起,直上云天。

    同年夏秦王赫连昌叛魏西逃,被魏太武帝诛杀,其家属也大都受牵连而死。

    乙亥,宋文帝元嘉十二年、北魏太武帝太延元年。

    高句丽王琏派使臣进贡北魏,北魏拜王琏都督辽海诸军事,为辽东郡公,高句丽王。吐谷浑王慕璝死,其弟慕利延继位,慕利延通使纳贡于南朝刘宋。是年北魏统一中国北方,从此中国结束十六国之乱历史,正式进入南北朝时期。

    太延二年,北魏高僧惠始在八角寺逝世。临终前沐浴净身,换上干净衣服,将弟子叫到身边站立,自己正襟而坐,平静气绝。死后停尸十天,坐式不改,容貌肤色如同平时,见者无不称奇。弟子将其坐式入棺,埋在寺内。

    西元四四六年,北魏太平真君七年。魏太武帝拓跋焘为保卫国都平城,调发司、幽、定、冀四州十万人,在东起上谷,西至河曲一带大规模修筑边防。并在北方陆续设置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

    大兴四年闰三月,北燕主冯弘遣尚书高颙前来北魏请罪,请将小女充当后宫嫔妃。

    太武帝拓跋焘同意其请,并征召其子冯王仁入朝侍奉,冯弘拒不接受。

    散骑常侍刘训对冯弘说道:大王虽与魏朝缔结婚姻互通和好,但不遣太子入朝侍奉,则前功尽弃。魏若因此大举进攻,则我将有危亡之忧。昔刘禅凭重山以为屏障,终衔璧投降,孙皓倚长江天险拒敌,则还是归顺晋朝。况今魏朝强胜晋朝司马氏,我燕国弱于吴、蜀,但愿大王派遣太子入朝,以奉行大国诏令。然后收集离散,施以恩泽,分赈仓廪以济困乏,劝导农桑以求丰收之年,方可望国家转危为安,社稷得以恒存也。

    冯弘闻谏大怒,将刘训杀死。

    太武帝见冯弘拒遣太子入质,复诏令乐平王拓跋丕等率兵前往征讨,燕国日益紧迫,上下无不深感危惧。

    燕太常卿阳岷再次劝说冯弘向北魏请罪求降,速遣冯王仁到北魏充当人质。

    冯弘:置太子于敌国虎口,我不忍为。倘果然不幸,我往高句丽,以谋今后可也。

    阳岷:魏举天下之众来攻我一隅之地,愚谓势必瓦解。高句丽乃是夷狄,不能轻信,即有其始,恐不有终。大王若不及早决断,悔不及矣。

    冯弘不听,密派人到高句丽下书。大兴六年,高句丽王高琏派葛卢率众迎接冯弘。

    葛卢到和龙城,脱其粗陋布衣,以燕国精良兵器铠甲装备部下。冯弘于是尽携龙城成年男女部众,进入高句丽。

    冯弘到辽东之后,高句丽王高琏并不亲至迎接,只遣使者前去慰劳:龙城王冯君来到野外止息,兵马甚为辛苦否?

    冯弘遂以皇帝身份应答使者,并使人宣诏高句丽王。

    高琏恼怒,即将冯弘安置于平郭,其后令其迁往北丰。冯弘到北丰后政令刑法、赏赐处罚,皆如在自己国内。

    高句丽王未料冯弘一个亡国之君,尚且如此拿大,决意给他一点颜色,于是令人夺走冯弘侍从,复将燕太子冯王仁扣为人质。

    冯弘气愤怨恨,复欲奔走南还。

    魏太武帝向高句丽征索冯弘,被高琏拒绝。

    冯弘求助南朝刘宋,宋文帝派王白驹去高句丽迎回冯弘,并要高琏给予川资。

    高琏更加愤恨,干脆遣将孙漱、高仇,带数百兵士赶到北丰,杀死冯弘及其子孙十余人,却答复王白驹,说冯弘已得急病而死。

    王白驹虽然心中疑惑,但此来并未奉命厮杀,亦未带大兵前来,于是不敢争执而回。

    冯弘死后,高琏恐南宋文帝追究死因,遂又追谥其为昭成帝。

    自此北燕遂亡,历二世,凡三十年。

    画外音:传说冯弘在逃到高丽之前,北燕国内有狼群在晚上围绕和龙城嗥叫,持续一年之久。又有老鼠群集于城西,填满道路数里,向西而行至河边,为首老鼠口里衔着马粪,其后者互相交替咬着尾巴渡过河去。又有宿军地火忽燃,过十日夜方熄,且遍地长满蛆虫,月余消失。和龙城里到处长出白毛,有一尺二寸长。种种灾异,不一而足。

    镜头转换,按下北燕,复说刘宋。

    宋元嘉十三年,名将檀道济被宋文帝冤杀。

    消息传到北魏,魏军将领无不弹冠相庆:檀道济一死,吴儿自毁长城,便不足畏也!

    魏太武帝大为惊异,便问细作,是何缘故。

    细作奏道:宋文帝刘义隆重病,不能理事,便使彭城王刘义康执政。刘义康因担心檀道济会在刘义隆死后谋反,故矫诏召檀道济入朝,意欲杀之。

    太武帝:檀道济乃当世英雄,岂肯上当!

    细作:臣闻檀道济临行前,其妻劝道:“夫君享震世功名,必遭人忌,古来如此。朝廷今无事相招,恐有大祸,不去为好。”

    太武帝:此女子倒是好见识。

    细作:未料檀道济不以为然道:“我率师扺御外寇,镇守边境,从未辜负国家,朝廷复肯辜负我耶?”遂不听其妻劝告而往。结果檀道济一到建康,就被彭城王刘义康逮捕。

    太武帝:如此说来,此人虽善用兵,却不懂帝王之道。

    细作:陛下所言极是。檀道济被抓捕之时,狠狠将头巾拉下摔在地上,愤怒说道:“我死无妨,只恨乃复坏汝万里之长城!”遂与其子十一人,及薛彤、高进之等亲信将领,都在建康被处死。

    太武帝摇头叹息,复又笑道:檀道济既死,东晋再无人能阻我铁蹄南下矣。

    自此鲜卑人便不再重视南朝,经常南犯;南朝亦再无力北伐,此后勉强自保而已。

    镜头闪回,补叙檀道济之死。

    自刘裕死后,到彦之北伐兵败,宋文帝复命檀道济总督各路军事。

    不久宋军粮草吃紧,军中有兵士逃到魏营,将宋军缺粮告之。魏将即派大军追赶,宋军见魏军杀来,军心动摇。

    檀道济却命将士就地扎营,当晚亲领粮曹在营中查点粮食。命百名兵士手持竹筹唱数,另千名兵士则以斗量米。

    魏军细作趁夜前来,偷偷向营里张望,只见米袋皆满,立即回营报告主帅,说檀道济营中军粮绰绰有余,恐降兵所言有诈。

    魏将闻此,即杀投降宋兵,急领军退,宋军围解。

    其实檀道济在营中所量并非白米,而是沙土,只在沙土上覆盖少量白米而已。檀道济终借“唱筹量沙”之计顺利退兵,乃为历代兵家奉为经典。

    檀道济作为儒将,素与谢灵运及陶渊明交好,引为知己。

    陶潜在彭泽作八十余日县令,因不为五斗米而折腰解甲归田,在江州隐居。

    江州刺史檀道济因闻其老年贫困,家中又缺少食物,心中甚是挂念,遂特意打几斤好酒和一些美食,亲至其家访问。

    至其家时,见院落残败颓圮,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

    檀道济劝道:贤者在世,天下无道则忍,有道则至。公生文明之世,奈何自苦如此?

    陶渊明冷笑,拒绝酒肉不食。

    彼时宋文帝生病多年,屡次病危。

    彭城王刘义康提醒文帝:若陛下一旦驾崩,则檀道济将不可制,如其奈何?

    文帝每思此言,坐卧不安,如芒刺在背。元嘉十二年,宋文帝病重,适逢北魏拓跋鲜卑犯境,即召檀道济入朝。檀道济到建康之时,宋文帝病已好转。

    朝廷将要派檀道济回镇,尚未离京,宋文帝突又发病。

    刘义康再召檀道济回转,将其逮捕交付廷尉,诏书乃道:檀道济陡逢时遇,昔受皇恩,先帝宠厚,朝中无人能及者。但其不有感动以报万一,反凭空怀疑,存有反心,行于危途。元嘉以来,猜疑多结,不义不亲,附下欺上,众人所知,暴露无遗。谢灵运叛逆之际,檀道济常赞其邪说,并为隐瞒反情不报。又在任所散发财币,招诱狡徒,命为私曲,是欲对抗朝廷也。由此逃亡以奔不法之徒益多,又与诸子及亲信心腹日夜窥测谋划,欲达非望。镇军将军王仲德去岁入朝,多次陈说檀道济反状,朕因其位居台鼎,预赐封土,望弥缝隙,使能革面洗心,故而不加其罪。则其不思改过,怙恶不悛,终于反叛,因朕生病,规划阴谋。前南蛮行参军庞延祖知其阴谋,亦曾上奏密报于朕。自古以来对叛君父者,刑罚不赦,况罪孽之深如彼耶!便可逮付廷尉,按刑处斩。只限首恶,其余无所追究。

    通观矫诏全文,并无一条铁证,俱是自说自话,空捏罪名。又虽说只限首恶,但仍令逮捕檀道济诸子檀植、檀粲、檀隰、檀承伯、檀遵、檀夷、檀邕、檀演等十一人,又收捕司空参军薛彤、高进之,一并送至建康斩首。

    可叹檀道济有功无过,因被刘义康忌妒落此下场;薛彤、高进之皆乃檀道济心腹,勇武有力,时人比作大有张飞、关羽之猛,亦皆死得不明不白。

    元嘉十五年,范晔调任长沙王刘义欣镇军长史,加封宁朔将军。次年范晔嫡母去世,按朝廷规定,范晔应立即赴丧,但其以患病为由,过多日方才动身,并携带妓妾同往。

    御史中丞刘损由此上表,检举范晔系列违礼行为,奏请罢职降罪。

    宋文帝因欣赏范晔才华,并未治罪。及服丧期满,范晔投靠兴王刘浚,任后军长史、南下邳太守。刘浚任扬州刺史后不问政事,一应事务全部委托范晔。

    因此范晔仕途畅达,不久升为左卫将军、太子詹事。

    范晔除学识渊博、善于为文,另精通音乐,长于书法。极善弹奏琵琶,并能创作新曲。但范晔为人又傲岸不羁,不肯曲意逢迎朝中权贵。

    宋文帝闻其善奏,屡次暗示献艺,范晔故作不知,始终不弹。

    文帝有一日宴请大臣,对范晔说道:朕欲高歌一贡,未知贤卿可为我弹琴否?

    范晔无奈,只得奉旨弹奏,曲尽其妙。但方待文帝唱完,即刻停止弹奏,奉琴于架上,不肯再多弹一曲。见其如此无趣,天子及满朝权贵不悦。

    元嘉十七年,彭城王刘义康威权日重,宋文帝猜忌心起,遂以“合党连群,阴谋潜计”之罪,解除刘义康宰辅职务,贬为江州刺史。

    鲁人员外散骑郎孔熙先乃奉圣亭侯孔隐族侄,精通文史、星算,擅医术,尤长于脉学。因刘义康有恩于其父,便联络朝臣,密谋反叛,欲立刘义康为帝。

    因范晔掌握禁军,颇有盛名,又多年在刘义康部下为官,孔熙故先留意拉拢。遂先结交范晔外甥谢综,再通过其引荐结识范晔。

    孔熙先认识范晔之后,倾其全力伺候,并拉拢范晔赌博,常故意输钱。

    范晔贪心钱财,又欣赏孔熙先才干,于是二人关系渐至莫逆。

    孔熙先怂恿范晔谋反,被范晔严辞拒绝。孔熙先又用朝廷拒绝联姻一事相激,刘义康也为宣城之贬向范晔频致歉意,范晔终于参与其谋,决心反叛朝廷。

    孔熙先派尼姑法静南下论道,宣扬江州将出天子。又命僧人法略改名孙景玄,到臧质军中任宁远参军,并联络法静妹夫台城队长许耀,以为内应。

    又勾结大将军府内史仲承祖,仲承祖复联络丹阳尹徐湛之。

    臧质乃是宁朔将军臧熹之子,武敬皇后之侄,元嘉北伐时曾统领步骑十万进攻洛阳,后据盱眙抵抗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迁冠军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封始兴县子爵。

    徐湛之因其手握重兵,且有异心,故前往说之,回报范晔道:今臧质襄赞我等,且欲请萧思话一同举事,兵力足矣,只须坐等良辰到来。

    范晔报知孔熙先,于是调兵遣将,设置官职:徐湛之为抚军将军、扬州刺史,范晔为中军将军、南徐州刺史,孔熙先为右卫将军。凡其一贯讨厌或不附从刘义康者,又另抄一本名录,谓举兵时皆杀之。

    元嘉二十二年九月,宋征北将军衡阳王刘义季、右将军南平王刘铄各出边镇就任。都城建康就此空虚无守。

    范晔等人以为时机已至,便即趁机约定举事。孔熙先命其弟孔休先草拟檄文,并请范晔起草政变宣言,以刘义康名义作书给徐湛之。

    十一月,徐湛之上疏文帝,告密孔熙先等谋反之事,并谓范晔是政变主谋,并呈报参与政变名单,及往来书信证据。

    宋文帝大惊,随即诏书马上逮捕,依法穷诘。遂遣人秘密收捕谢综、孔熙先等,又诏命朝臣皆会聚于东阁朝房,以免为叛贼所用。

    孙熙先被逮捕到建康,押至宫中面见文帝,从容不屈。

    文帝见其辞气不桡,甚奇其才,说道:以卿之才,而滞于集书省,不为朝廷重用,理应有异志,此是朝廷有负与卿。

    命付廷尉下狱,又回顾吏部尚书何尚之,诘责道:卿主吏部选才重任,使孔熙先将三十犹作散骑郎,有此大才不用,岂能不作贼耶!

    何尚之浑身汗出,急伏地认罪。

    稍顷,禁军押范晔而至,文帝复质问范晔为何谋反。范晔在仓猝之际被捕,恐惧非常,此时慌忙否认。文帝告知其谢综、徐湛之、孔熙先等都已供认,又令摆出书信证物。

    范晔遂承认谋反事实,连连叩头道:臣受他人蛊惑,行为狂悖,有负朝廷,罪行深重,愿被处死,并无异议。

    孙熙先见皇帝英明通达,不由大悔,遂在狱中上书谢恩,并告诉皇上要戒骨肉之祸。文帝观罢悯然,虽有心宽宥,但谋反之罪乃属不赦,只得作罢。

    廷尉回奏罪犯既供认谋反是实,依律当灭其族。

    文帝签批,于是孔熙先及弟孔休先、孔景先、孔思先,子孔桂甫、孙孔白民被杀。

    范晔被送入狱,询问徐湛之关押何处。

    狱吏大笑:大人此时犹问徐某人。若不是此人首告,先生能于未举事前便入此狱乎!

    范晔闻言大悟,此时才知告密者正是徐湛之。因和谢综等人隔壁囚禁,遂将徐湛之告密之事告之,并作诗感叹道:在生已可知,来缘画无识。好丑共一丘,何足异枉直。

    并感喟道:可惜!某满腹经纶,缘何葬身此地哉!

    同谋者无不笑其贪生惧死。十二月,范晔被押赴刑场,时年四十八岁。

    其子范蔼、范遥、范叔委等皆被株连,唯有孙范鲁连因年龄尚幼,幸免于难。

    镜头转换,按下南宋,再说北魏。

    太延五年三月,北魏太武帝遣使至北凉。

    使臣归国回奏:北凉主颇为骄横,不依国宾之礼待臣。且臣闻北凉主沮渠牧犍接待柔然可汗使节,常妄言道:“去岁魏帝伐我大败,必不能复振矣。”柔然使臣便将此言遍传柔然及西北之胡,如此无礼。

    太武帝大怒,问群臣应对之策。

    侍中崔浩说道:由此可知其虽然称藩,但常怀二心。陛下宜起兵伐之,何必再议?

    太武帝信以为然,于是决定依从崔浩之言,出其不意,乘虚攻伐北凉。

    镜头闪回,补叙沮渠牧犍反魏原因。

    沮渠牧犍对北魏表面谦恭,内心另有打算,暗遣人出使建康,与刘宋建交结盟,暗自勾搭。宋文帝刘义隆自然大喜,遂封沮渠牧犍为都督凉秦等四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河西王。沮渠牧犍以为有南朝刘宋作为靠山,于是便得意忘形,在接见西域各部使者时屡发狂言,败坏北魏名声,挑拨关系,此便为前因后果。

    西域诸国不明真相,将沮渠牧犍谣言信以为真,便开始与北魏貌合神离。

    魏主拓跋焘不知其背后大搞动作,为保西域道路畅通无阻,牢牢掌握北凉,复将己女武威公主嫁给沮渠牧犍,以和亲固盟。

    武威公主嫁到北凉,沮渠牧犍受宠若惊,即封为皇后。复派宰相宋繇向北魏奉献良马五百匹,黄金五百斤,请示武威公主在本国朝中称谓。

    北魏太武帝与大臣反复讨论,谓沮渠牧犍母应称太后,武威公主在北凉称王后。

    沮渠牧犍原本有皇后,乃西凉国主李暠之女,名李敬爱。今武威公主既封皇后,李敬爱则无限悲伤。因嫉妒武威公主夺宠,于是在饭菜中下毒,不料公主命大未死。

    李敬爱见宫变将至,遂自请离开北凉皇宫,回到酒泉,其后不久即郁闷而终。

    武威公主被毒未死,暗遣心腹回到平城,告其兄长。并由此得知凉主与嫂子李氏有奸,遂将沮渠牧犍唤至内宫,骂个狗血喷头。

    沮渠牧犍见奸情已彰,便无忌讳,与李氏明火执仗打得火热。

    魏帝拓跋焘立即派御医火速赶到姑臧,为公主精心治疗,并令沮渠牧犍交出下毒凶手李氏,送至平城。沮渠牧犍不舍,便将李氏送到酒泉居住。

    闪回结束。至此拓跋焘忍无可忍,并因北凉主谣言诋毁魏主于西域诸国,遂罗列沮渠牧犍十二条罪状,出兵北凉。

    太延五年六月,魏帝率兵从平城出发,亲率大军自云中渡过黄河,至上郡属国城,留下辎重,部署诸军:以永昌王拓跋健、尚书令刘吉、常山王拓跋素为前锋,乐平王拓跋丕、阳平王杜超为后继,以平西将军秃发源贺为向导,两路并进。秃发源贺乃故南凉主秃发傉檀之子,原据姑臧,故引使其为向导。

    源贺进言道:姑臧城旁有四部鲜卑,皆臣祖父旧民,愿劝其归附,无需刀兵相见。

    魏主称善,令其行之。

    当年八月,太武帝拓跋焘达到姑臧城下,扎好营寨,即派使者叫门入城,勒令沮渠牧犍早早开城投降,交出投毒凶手。

    沮渠牧犍早在魏主发兵之时已向柔然求救,因估计援兵很快就到,故不理会拓跋焘威吓之语,将来使赶出,坐在城中洋洋不睬。

    其侄沮渠万年却认清形势,明知北凉不是魏军之敌,于是率本部军大开东门,出城向北魏投降。魏军趁势进城,姑臧即被攻破。

    沮渠牧犍就此走投无路,只得硬着头皮出宫,率文武百官五千人向魏主投降。

    姑臧城时有百姓二十余万人,及府库中无数珍宝,于是尽归北魏。

    沮渠牧犍被送到魏都平城,太武帝因念其乃为武威公主丈夫,非但不杀,仍待之以郎舅之礼,并将公主自酒泉接回,令其夫妻相见。沮渠牧犍哀求武威公主原谅,武威公主顾念夫妻之情,且因共有一女,便同意和好。

    至太平真君八年,有人告发沮渠牧犍与北凉遗臣勾结,并在其府中搜出毒药。

    魏主令人将沮渠牧犍拘押在府,此时才有人敢于出首告发,谓其父子曾以此药毒死魏国士民数以百计。拓跋焘由此盛怒,遂命太常卿崔浩下诏,赐死沮渠牧犍。

    崔浩读完诏书,沮渠牧犍紧握武威公主双手,扭头走进别室,终服其所藏毒药自杀。

    因此番并非谋反,拓跋焘命以王礼葬于平城郊外。

    拓跋焘攻下姑臧,复派镇南将军奚眷进攻酒泉。沮渠牧犍弟沮渠无讳时任沙州刺史、酒泉太守,料定不是北魏对手,便撤离酒泉,前往高昌。

    半年之后,沮渠无讳又带兵夺回酒泉。北魏彼时正准备向江南用兵,无暇顾及河西,遂封沮渠无讳为酒泉王。

    但沮渠无讳不但不对北魏感恩,反欲收复北凉失地,暗自厉兵秣马。

    北魏主勃然大怒,遂复派奚眷进攻酒泉,围城半年,酒泉城中粮尽,饿死一万余人,终被攻破。沮渠无讳逃出城外,渡过流沙,投奔鄯善。

    宋元嘉十九年,沮渠无讳复占据高昌为都,称凉王,并遣使归降刘宋。次年六月,沮渠无讳病死,使其弟沮渠安周继位。

    十二年后,柔然攻占高昌,并杀沮渠安周,于是北凉灭亡。

    北凉自段业开国至沮渠牧犍降魏,计四十三年;后自沮渠无讳被封酒泉王至沮渠安周被柔然所杀,计二十年。则北凉前后计历五主,国祚六十三年。

    北魏平灭北凉,乃尽徙凉州百姓、僧侣、工匠于首都平城,遂形成沙门佛事东移。魏军继之又攻克张掖、乐都等地,太武帝皆留将镇守。

    字幕:西元四百三十九年,夏历己卯,宋元嘉十六年,北魏统一北方。十六国割据时期至此结束,历时一百三十五年。太武帝拓跋焘至此统一北部,隔淮河与刘宋对峙,宣告中国南北朝时代正式开始。(本集完)

第六十五集 南北双雄

    北魏一统,中原底定。

    此时虽有秃发保周率鲜卑族众占据张掖,内蒙古有契丹、库莫奚、乌洛侯、室韦、柔然及突厥等族,但皆无能与北魏对抗。

    太武帝接受寇谦之建议,改元为太平真君。此后又应寇谦之所请,亲至道坛受符箓。自此北魏历代皇帝即位时,都至道坛受符箓,成为规制,作为鲜卑拓跋部统治汉族依据。

    因长期战乱,境内始平,魏主令实行安集策均分田亩,并颁行户籍制以限制流民。

    天师寇谦之至平城以前,朝廷多信佛教;太武帝崇奉新天师道之后,尚对佛教并无恶意。后多见僧尼不守清规,伤风败俗,遂至怨恨,下令禁止僧俗来往。

    太平真君六年,又发现长安佛寺僧人与反魏胡人盖吴有牵连,且搜出大量兵器军备,太武帝由此暴怒,下令诛杀长安沙门,次年更下诏令各州郡守杀僧毁像,禁民信佛。由此北魏佛教受到毁灭性打击而衰败,史称其事为“太武灭佛”。

    灭佛之事皆侍中崔浩大力为之,天师寇谦之对灭佛不甚热心,甚至反对,常谓崔浩道:今天师道教己为国教,佛教己无力相争,则何必排佛?我新天师道广纳百川,亦吸收不少佛教义理;道佛融合,可以共处,又何必你死我活耶!且昔日老子西去化胡,则释迦牟尼亦老子化身耳。我国中今以太子拓跋晃为首,鲜卑贵族皆崇佛抑道;公若排佛过于激烈,势必导致政局不稳,反不利于道教。此间利害,公其三思而行之。

    崔浩自恃大权在手,又欲施用儒家思想治国,以削鲜卑贵族势力,故屡谏不听。

    寇谦之见崔浩徒逞一时之快,料必终会招致杀身之祸,复思静轮天宫功役万计,至终年不成,便生遁世之意。

    皇太子拓跋晃言于太武帝:国师寇谦之欲以无止之时,为不可能办成之事,费损财力,疲劳百姓,恐其不可乎?

    太武帝始对天师道怀疑,亦稍抑之。寇谦之明知内情,且见门下新老弟子贪图享受,无所长进,自己年过八十,道教后继无人,遂觉力不从心。

    这一日,寇谦之自谓大限将至,于是召集万余弟子,对众言道:当我在世之日,尔等尚可求得荣华富贵,则我一旦去世,这静轮天宫真难修成耶!

    太平真君九年,寇谦之在尚未完工之静轮天宫里悄悄仙去,享年八十三岁。

    镜头闪回,补叙太武帝灭佛原因。

    尚书令刘洁久典机要,恃宠自专。太武帝准备攻打柔然,刘洁则说:蠕蠕迁徙无常,前者出师劳而无功,不如广农积谷,以待其来年。

    太武帝复问计于崔浩,崔浩说道:往击蠕蠕,师不多日,刘洁等各欲回还。后我军南还之时,方知去贼只有三十里,是刘洁等之计过矣。夫北土多积雪,至冬时常避寒南徙。若因其时潜军而出,必与之遇,则可擒获。

    太武帝从其言,分兵四路进攻柔然。

    刘洁恨太武帝不用其言,闻太武帝与诸将期会鹿浑谷,便故使诸将误期不能齐至。太武帝欲单独攻击,刘洁又行阻止,让太武帝等待诸将。

    太武帝在鹿浑谷等候六日,诸将仍不至,柔然却已远逃,追之不及。

    太武帝回军之后,刘洁又以军出无功,请太武帝治崔浩之罪。太武帝说道:只因诸将失期,遇贼不击,崔浩何罪也?

    崔浩暗中搜集证据,将刘洁阴谋之事以告,太武帝大怒,命将刘洁夷灭三族。

    刘洁死后,抄其家产,得财资巨万。太武帝每言及此事,无不咬牙切齿。

    太平真君六年九月,关中卢水胡盖吴叛乱,太武帝亲征。次年正月至东雍州,攻打叛军薛永宗城垒。

    太武帝问崔浩:今日可击贼否?

    崔浩说道:薛永宗未知陛下自来,人心安闲,北风迅疾,宜急击之,须臾必碎。若待明日,恐其见官军盛大,必夜遁走,则追之不及矣。

    太武帝纳其言,率军进攻,次日围其垒,大败贼军,薛永宗与家人皆赴汾水而死。

    翌日,太武帝从汾阴渡河,至洛水桥。闻盖吴在长安以北,太武帝认为渭北无谷草,便问崔浩:盖吴在长安北九十里,渭北地空,谷草不备。孤欲渡渭南西行,何如?

    崔浩说道:盖吴营去此六十里,乃贼魁所在。夫击蛇之法,当须破头,头破则尾岂能复动?陛下宜乘势先击盖吴,一日便到。平盖吴之后回向长安,亦一日而至。愚谓宜从北道,若从南道,则盖吴徐入北山,卒未可平。

    太武帝未从其计,沿渭水南岸西进,抵达戏水。盖吴果然散入北地山,军无所克,太武帝大为后悔。后以崔浩辅东宫之勤,赐缯絮布帛各千段。

    太武帝二月至长安,发现佛寺中藏有兵器,便怀疑僧侣与盖吴通谋作乱。

    令清查寺院财产,又发现许多酿酒器具及大量财物,皆为州郡牧守、富人寄存,同时搜出僧侣藏匿妇女以恣淫乐地下窟室。

    崔浩趁机劝太武帝杀尽天下僧侣,焚毁全部佛经、佛像。

    太武帝听信崔浩,遂下令在全国灭佛。太子拓跋晃崇信佛教,预先走漏消息,使许多僧侣得以逃脱,大批佛经、佛像得以保留。

    由此太子及举朝信佛公族家属,无不痛恨崔浩。

    闪回结束,书接前文。

    宋人颜白鹿私入魏境,诈称宋青州刺史杜骥使其来归降魏,太武帝信以为真,命崔浩给杜骥写信,并令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率兵往迎,攻宋冀州刺史申恬于历城。

    杜骥遣其司马夏侯祖欢等率兵救历城,魏军遂攻兖、青、冀三州,至清水以东而还。

    崔浩以汉人身份最受皇帝宠信,自然成为鲜卑贵族打击目标。崔浩对鲜卑贵族亦不客气,还企图按照汉族世家大族思想,分别氏族高下,欲大整流品,明辨姓族。

    表弟卢玄劝道:创制立事,各有其时。北朝中汉官乐为此者,讵有几人?兄宜三思。

    崔浩不从,从而得罪众多鲜卑贵族。太子拓跋晃监国,崔浩专制朝权,荐冀、定、相、幽、并五州数十人,皆为郡守。

    太子道:先征之人,亦州郡之选,在职已久,勤劳未答。宜先补郡县,以新征者代为郎吏。且守令治民,宜得更事者。

    崔浩固执己见,终使所荐者任职。

    中书侍郎高允对东宫博士管恬说道:崔公其不免乎?苟遂其非而校胜于上,将何以堪!

    太武帝命崔浩续修国史,崔浩对全书损益褒贬,折中润色,续史名曰《国记》。著作令史闵湛、郗标建议刊刻于石,同时刊刻崔浩所注《五经》。

    于是在天坛东三里处营造碑林记之,方圆一百三十步,用工三百万才告完成。

    《国记》秉笔直书,尽述拓跋氏历史,详备而无避讳,而石碑树立通衢,立刻引起往来行人议论。鲜卑贵族无不愤怒,先后到太武帝前告状,指控崔浩有意暴扬国恶。

    太武帝命收捕崔浩及秘书郎吏,审查罪状。

    崔浩被捕后,不知自己所犯何罪,至太武帝亲自审讯,乃惶惑不能应对。太平真君十一年六月己亥,太武帝诛杀崔浩。

    行刑之时,几十个卫士争相往其身上撒尿,一边呼声嗷嗷。秘书郎吏以下皆被杀,清河崔氏、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连坐灭族,史称“国史之狱”。

    不久,太武帝北巡阴山,后悔诛杀崔浩。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镜头转换,按下北魏,复说南宋。

    宋文帝元嘉十六年,临川王刘义庆招聚文学之士,近远必至。

    东海郡人鲍照字明远,以辞章精美而闻名乡里,前来临川进谒刘义庆,欲贡诗言志展露才志。却遭王府门官鄙薄道:卿位尚卑,不可轻忤大王。

    鲍照勃然言道:千载上有英才,异干沉没而不闻者,安可数哉!大丈夫岂可遂蕴智能,使兰艾不辨,终日碌碌与燕雀相随乎?

    遂贡诗言志,终被刘义庆赏识,奏请文帝用为中书令、秣棱令,遂成佐国之臣。

    亲信刘湛等力图拥刘义康为帝,趁文帝病重时称应以长君继位,贿赂朝中重臣。次年文帝病愈后闻知此事,即令兄弟之间生隙。

    文帝于是诛杀刘湛等人,并将刘义康外调江州刺史。随后授任江夏王刘义恭司徒、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封殷景仁为尚书仆射。

    此年有郡守上报祥瑞,称建康山间出现凤凰飞舞,众鸟群附,宋帝遂命筑凤凰台。

    元嘉十九年,刘宋数路大军攻仇池,氐王杨难当逃入魏都平城,后仇池国乃灭。

    元嘉二十二年,武陵王刘骏出任雍州刺史,是南朝派皇子重镇襄阳之始。

    此年少林寺始建,因位于嵩山少室山脚下密林之中而得名,是为禅宗祖庭。

    突厥族祖先以阿史那为姓、以狼为图腾,原本居住叶尼塞河上游,于此年南迁到高昌国北山,亦即今吐鲁番西北天山中,并掌握冶铁技术。

    太平真君六年,北魏王朝击败鄯善土著,攻破焉耆城,先后设立鄯善镇、焉耆镇。

    吐谷浑慕利延败退于阗,杀死于阗王,占据于阗国。

    此年阿提拉成为匈奴君主,掌权后马上发动针对北欧及东欧大规模战争。盎格鲁撒克逊人为躲避匈奴人,逃亡到英伦三岛,日耳曼和斯拉夫人部族战败,纷纷投降。阿拉提匈奴帝国疆域一度东到里海,北到北海,西到莱茵河,南到阿尔卑斯山。

    魏太平真君七年,太武帝拓跋焘灭北凉、平盖吴、驱柔然,一统江北,威震华夏。

    于是准备与南朝刘宋决战,先后发动司、冀、幽、定四州十万人,修筑长城东起上谷,西至黄河,绵延一千余里。称为“嵌上塞图”,以环护平城。

    二月,发大兵十五万,以永昌王拓拔珪仁、高凉王拓拔那为将,南下青、兖二州。

    宋文帝闻之大惊,遂诏任侍中、领太子右率萧思话为帅,北往迎敌。

    萧思话遣将至彭城、滑台一带布防,并急调秦、梁诸军东下,欲与北魏决战。因闻报魏军兵犯青州,急调南泰山太守萧承之,升任右军将军,屯驻济南,往阻魏军兵锋。

    是年老将萧承之已六十五岁,闻命率兵起行,进入济南,把守黄河。

    不几日,北魏聚集大军于济南城下,在城北黄河岸边扎下营寨。萧承之知道寡不敌众,便令士兵隐蔽起来,大开城门。

    部下皆大惑不解,问道:贼众我寡,将军奈何轻敌之甚?

    萧承之从容答道:今悬守穷城,事已危急。若复示弱,必为所屠,唯当见强以待之耳。公等未知当年张辽守合肥、文聘守江夏时耶!

    诸将听命,于是皆在城头虚布旌旗,大开城门,在城外摆列阵势以待。

    北魏军士看到这种情形,怀疑城中有重兵埋伏,于是不敢攻城,引军撤退至河北。济南城保全,诸将尽皆拜服,问主帅魏军退兵原因。

    萧承之说道:我以孤军守此孤城,情况危殆,魏军所忌者,恐我援兵大至,前后夹击。我若闭门以守,彼必以为外无救兵,则必奋力强攻,济南在劫难逃矣;故只好故弄玄虚,欺哄敌军,亦乃行险之计,不可以此为鉴也。

    其后不久,老将萧承之病故,享年六十五岁。萧承之临终之前再演空城计神话,迫使北魏退兵,得保济南及青、兖二州,宋人无不以为佳话美谈。

    两国遂隔黄河相持,暂时休战。

    宋扬州刺史徐湛之因广陵城旧有高楼南望钟山,于是加以修整,更起风亭、月观、吹台、琴室,果竹繁盛,花药成行,招集文士极尽游玩之能,适为一时之盛。

    南边烽火暂息,北方狼烟复起。

    此时柔然处罗可汗吐贺真在位,与北魏关系恶化。北魏进攻,吐贺真率众远逃,复遭高车王攻击。

    吐贺真虽不敢惹北魏,岂容昔日藩属欺侮?遂调集精锐将高车王包围,厚达数十重。

    高车王率部掘长壕固守,双方相持数日,处罗可汗遣将挑战,均不能胜。

    吐贺真见高车王以如此少数人马掘壕固守,忽然怀疑有诈,对部将说道:高车王如此坚强,必是等待大军来援,围歼于我。传令全军,晚间撤围而走,不可违误。

    众将遵命,遂于当夜率军远遁。

    历史真相:重围九层之下,高车王走投无路,焉有不坚守之理?倘若吐贺真将重围开其一口,待其逃窜时复以精骑逐之,岂不大获全胜?却因对方坚守不屈,而将自己吓跑,也真可令人心醉神迷。柔然与高车之战,也便成为古代战争史上不解之迷。

    高车王见处罗可汗忽然退兵,虽然莫名其妙,但见此良机岂能不追?遂率部直追九日九夜,终将处罗可汗驱出漠南,并虏获柔然军大量辎重。

    太武帝又兵分三路北伐漠北,处罗可汗复大败远窜,魏军掳掠人畜百万以归。

    至此,北魏疆域北至大漠,西至陇右,东北至辽河,南至江淮,达到鼎盛之至时期。

    元嘉二十六年,尚书吏部郎袁淑上疏:检玉岱宗,今其时也。奏请陛下封禅泰山。

    宋文帝准奏,遣使履行泰山旧道,诏命学士山谦之起草封禅仪注。后因北魏入侵,六州荒毁,未能成行。

    二十七年春,宋文帝决定利用夏季河渠水盛之机大举北伐,问计于朝中诸臣。

    左军将军刘康祖进言:当我大军集结北行,恐盛水期已过,不如明年早发。

    文帝闻奏,心中不悦。

    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出班奏道:陛下请听臣一言。我朝承平日久,诸将多年未经大战,且士卒不习战事,久疏训练,不可兴兵一也;近年来随先帝征伐之故旧老臣相继凋零,后继无有良将,不可兴兵二也;江东士卒向处水乡,皆以水战为其擅长,守国有余而攻战不足,不可兴兵三也。魏军皆精骑善射,我北伐与其战于旷野,是舍我之长以暴己短,马步不敌,为日已久,不可兴兵四也。陛下急于北伐,将恐重辱王师,难以得志。且一旦失利,必引敌寇南来,得不偿失,惟请陛下思之。

    宋文帝愈发不喜,反驳道:北虏所恃唯马,今夏水浩瀚,河水流通,泛舟北指,则碻磝必走,滑台小戍,易可复拔。克此二戍,馆谷吊民,虎牢、洛阳,自然不固。比及冬间,城守相接,虏马过河,便成禽也。

    太子刘劭出班跪奏:请陛下嘉纳沈卿雅言,北伐之事不可遽行。

    宋文帝一无所纳,决意即刻进军。

    至此满朝文武再无人提出异议,争相献策。彭城太守王玄谟最为积极,极力怂恿。

    宋文帝大为振奋,对众臣道:朕闻王玄谟之言,颇有封狼居胥之志也。

    左卫将军萧思话出班谏道:今魏军扫平北凉,灭除柔然,锐气正盛,诚不可与其争锋,尚请陛下养士备伍,厉兵秣马,来年再战为佳。

    宋文帝不听,遂不用萧思话为帅,使其替代王玄谟镇守彭城,即以王玄谟为先锋,分派诸将分三路北伐。此时王玄谟已六十岁,欲效蜀汉老将黄忠,欲建奇功,留名于史。

    字幕:王玄谟,字彦德,太原祁县人,曹魏大司空王凌后裔。

    宋文帝共起大军二十万,下诏派将:命辅国将军萧斌为帅,江夏王刘义恭节度诸军。王玄谟为宁朔将军,领兵五万,任北伐先锋。

    王玄谟引兵昂然北上,但所率部队军纪松弛,一路上任意杀戮抢掠,大失民心;又固执拒谏,致使将士离心,不听调遣。

    前至滑台,王玄谟率宋军主力围攻,但却久攻不下。

    部将献计,宜趁北魏援军未至全力攻城,击其一角,破城后以据险阻敌援军。

    王玄谟不听诸将劝告,先以一半军围攻滑台,却分一半军扫清外围村镇,借机杀良冒功,搜刮民财。结果刘宋王师大失人心,且顿兵坚城之下日久,一再丧失攻城良机。

    秋九月,魏太武帝率军大举南下,南渡黄河,军至滑台,令向宋军发起攻击。

    王玄谟杀良冒功是个行家,打起仗来却是十足草包,两军兵仗刚接,便即一败涂地。部下将士因恨其此前不纳众谏,此时亦皆不肯用命,反身便逃,宋军由是大溃。

    闰十月,西路宋军势如破竹,一举攻占弘农。薛安都等军大败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继而攻占陕城,同时宋军庞法起部攻占潼关。

    西部宋军大胜,使关中义军处处蜂起,四山羌胡咸皆请奋,北魏关中摇动,宋军北伐形势极为有利。不料便在此时,王玄谟滑台败讯传来。

    西路北伐军由此陷入绝境,退路断绝。

    诸将闻说先锋失机,只得引军东下,尽失辎重,反胜为败。魏军因而驱兵往南大进,随后追袭,以每日一百余里速度推进,连战连捷,南朝将士及百姓死伤无数。

    王玄谟至此全军覆没,大败而回,单骑还归中军,来见三军统帅萧斌告罪。

    萧斌得知五万步骑皆失,不由惊怒欲狂,欲杀王玄谟。

    沈庆之固谏:大帅息怒,不可意气行事。

    萧斌:兵败失机大罪,不斩奈何!

    沈庆之:区区一个王玄谟,杀之何惜。但于此三军将溃之际,杀戮先锋大将,必然引起军心混乱,将士离德,诚望大帅慎思之。

    萧斌以为有理,于是命将王玄谟推回,说道:若非沈将军为你讲情,本帅岂肯相饶。今再予你五千军,前往驻守碻磝古渡。若使魏军渡河,定斩不赦。

    王玄谟至此愧悔难当,只得领了将令,去守黄河。

    挨至来年正月,江夏王刘义恭认为碻磝不易守把,下令王玄谟撤回历城。王玄谟便似待死之囚得了敕令一般,不由大喜,急领兵撤退,也不设防,亦不令人断后。

    魏军闻宋军撤防,急急渡河而追。王玄谟复又大败而回,折兵过半。

    宋文帝闻报,诏命只将其罢免官职,并未重处。

    拓跋焘既渡黄河,数路大军直指建康。宋将薛安都、曾方平、刘康祖等人竭力死战,虽救护了一些军队和城池,但抵挡不住北魏大军功势,节节败退。

    魏军很快攻打到长江北岸,大拆民房,砍伐芦苇,声言要造船渡江。建康城内居民惊骇,纷纷将家中值钱之物放进箩筐里荷担而立,随时准备城破时逃命。

    宋文帝刘义隆至此不由心中大悔,率领众臣登上石头城,眼望北岸,忧色满面道:若我檀道济尚在,岂容北寇如此猖獗耶!

    双方相持许久,魏军补给不济,皆心生退意。魏主太武帝恐宋军渡江来袭,便令三军皆列于江岸,晚上沿江举火以示威吓,其后遍烧民舍退兵。

    次年春,魏军回军途中到盱眙城,宋臣臧质急令扯起吊桥,号召军马皆上墙守城。

    拓跋焘兵临城外,命人在城下向臧质喊话,说魏帝欲尝南国美酒,令彼开城投降。

    臧质冷笑不止,令军士往厕中盛来两大坛屎尿,从城上吊下,附书送给魏主。

    拓跋焘大怒,命在城外筑起长围,断绝城内水陆交通,并运东山土石填平护城河。

    臧质丝毫不惧,调拨城内器械,并毁民房运其土石上城,设计坚守。

    拓跋焘派钓车、冲车四面攻打,令兵士轮番肉搏攻城,后立鲜卑督战队,士兵前后皆死。最终魏军杀伤万计,死尸堆积与盱眙城墙同高,仍被臧质率领军民打退,坚城三旬不拨。

    至来年春天,正是疫病频发时节,魏军水土不服,大批病倒。

    魏主怕宋朝水军自淮入海,与彭城军队汇合夹击,便命烧掉攻具退走。回师路上,魏军杀伤当地人民不可胜计,将南朝婴儿穿在槊上,挥舞盘旋为乐,所过郡县,赤地无遗。

    而魏军也因盱眙之战阵亡,或因感染时疫不治,致使人马死伤过半,得不偿失。

    魏主只带一小半军马还都,由此家家哭丧,国人怨声载道。

    太武帝南征之时,使太子拓跋晃监国。太子慎思明察,不用父亲所遗老臣,尤其信任属下仇尼道盛及任平城二臣,事无大小尽皆委之。

    当时国中有太监名叫宗爱,深受太武帝拓跋焘宠信,本性险暴,又且贪婪,经常冒用皇帝名义违法乱纪,无所不为。因此屡被仇尼道盛斥责,以至相互忌恨。

    有道是恶人先告状,待太武帝拓跋焘回来,宗爱便捏造太子官属罪名,说东宫诸臣闻魏军在南方大败,皆欲趁机谋反,拥太子夺位。

    太武帝本来忧虑国人怨愤自己,心中有愧,由是闻言大怒,不问青红皂白,立命处斩道盛等人,太子属下多名官员因此连坐处死。

    太子拓跋晃大为惊惧,未知因何得罪父皇,其后即因忧惧而卒,时年仅二十四岁。

    过后不久,拓跋焘平静下来,复又追念起这位嫡子好处,常常落泪思忆,因而怀疑是中了宗爱离间之计。

    宗爱天天伺候在太武帝身边,知其心思,深惧这位性情暴躁之君终必追究前事,将太子死因推罪于己。为保己命,宗爱决定先下手为强,铤而走险。

    于是便选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宗爱带人潜入永安宫,于睡梦中将太武帝暗杀。可叹!拓跋焘威名卓著、不可一世,死时年仅四十五岁,临终竟然不知自己死于何人之手。

    元嘉二十九年,公元四五二年。

    太监宗爱杀死魏太武帝,复矫皇太后诏令,杀东平王拓跋翰,迎立拓跋余,是为魏文成帝,改元承平,尊太武帝拓跋焘庙号为世祖,大赦天下。

    文成帝即位,封十四岁冯氏为贵人,十八岁时复立为皇后。同年立两岁儿子拓跋弘为皇太子,并依“立子杀母”规矩,拓跋弘生母李贵人被赐死。

    魏文成帝即位后,宣布废除禁佛令,佛教在皇室及贵族支持下迅速复苏,北朝佛教文化艺术在这一时期空前兴盛。

    九月,河南国吐谷浑慕利延死,树洛干之子拾寅继位,在远离魏军之伏罗川建筑都城,同时臣服于北魏和南朝刘宋,被两国同封为镇西大将军、沙州刺史、西平王。

    此时吐谷浑东部虽被北魏王朝占领,但西部却扩展到柴达木盆地,以及塔里木盆地东南部,仍据地千里,堪称西北部大国。

    当时匈奴远迁欧洲,鲜卑之盛至此达于巅峰。

    画外音:公元四五三年,匈奴王阿提拉在其婚宴当晚去世。此后匈奴各部争夺领导权,时有冲突发生。曾经纵横蹂躏中东欧洲数十年,令人闻之色变之匈奴帝国从此分崩离析,终至默默无闻。其后亚伐入侵欧洲浪潮兴起,匈奴族便同时在世界历史舞台上消失,化为尘烟。虽然匈奴作为一个种族终在西方消失,但其对于人类影响远未泯灭。匈奴西迁,不但为蒙古草原逃难者准备了后路,且为远征者提供了极具诱惑力之目标归宿,导致一次又一次由东向西之民族大迁徙。其后先是柔然,而后突厥,而后蒙古,那一阵阵由远而近,急促而激烈马蹄之声,又敲碎几多欧洲人和平安宁之梦。

    镜头转换,按下北魏,复说南宋。

    宋文帝欲报兵败之仇,诏命萧思话代替武陵王刘骏为持节、监徐兖青冀四州、豫州梁郡诸军事,拜为抚军将军、并领兖、徐二州刺史。

    此后不久,忽闻北魏太武帝死讯,宋文帝大喜,遂再谋北伐,问计于群臣。

    青、冀二州刺史刘兴祖进言:陛下两度对北用兵不克,皆因全借水军,进兵过缓,不及北兵精骑闻警,来援之速。此番北伐,愚谓宜长驱中山,据其关要。冀州以北,民入尚丰,兼麦已向熟,因资为易。向义之徒,必应趋赴。若中州震动,黄河以南自当消溃。臣请发青、冀七千兵,遣将领之,直入其心腹。若前驱克胜,河南众军宜一时渡河,使声实兼举,并建司牧,抚柔初附。西拒太行,北塞军都,因事指挥,随宜加授,畏威欣宠,人百其怀。若能成功,清壹可待。如依为臣之计,若不克捷,亦不为大伤。

    别驾崔勋之附奏:陛下,臣谓刘刺史此言甚善。何者?其一,冀州以北居民众多,夏麦大熟,就地取粮养军甚易。其二,河北百姓百余年来苦于胡人暴政,心怀忠义之士南望王师望眼欲穿,若闻汉族南兵来伐,必然迅速响应,征军不难。如此河北中原震动,黄河以南地区自然崩溃。其三,我既占领中山及冀州之地,除用兵守城之外,则还有二千余人。朝廷再调集三千士兵,命一上将军统之,和青、兖二州名门望族,以盖柳津直接冲击中山;申坦率领历城兵士约有二千,随后进发。统计南北两军,大概有七千余人,则冲入敌人心腹,调集租税,征集粮车,供应我军后勤不难。若使前锋顺利,张永及河南各军便应同时过河,使兵声同起,冀、幽二州俱下,则势如破竹也。

    宋文帝只是志在收复河南,闻此一统天下宏图大计,不由连连摇头,意似不信。

    刘兴祖又道:二州既下,陛下即可设立州府官吏,安抚依附民众,江南大军便可分兵而进:复使定州刺史攻取大岭,冀州刺史进向井陉,并州刺史屯驻雁门,幽州刺史塞守军都,相州刺史防卫太行,因敌情变化而变,随时授官赐爵。此北部郡守向来畏惧我大宋声威,心向恩宠,人人有奋进之心。渡河之时再大量任命官吏,使分驻所占北地州县,无有不成。

    刘义隆见二人慷慨激昂,亦受其情绪感染,遂问众臣:卿等以为如何?

    宋国朝中将军皆无北伐之志,见皇帝此问,皆摇头道:倘依二公所言,我等深入敌境,冒险长驱而进。一旦蹉跌,悔不及矣。前朝桓温便是明鉴,陛下慎思。

    崔勋之大怒道:中原志士皆盼王师北归,愿誓死为国效力,壮志难得,因何不用?刘使君之千古奇策,决非同于当年魏延向武侯孔明所献奇袭子午谷冒险之计,实乃万全之略。如果能够成功,统一天下便有希望;若不能成功,全军退回便是,又有何损害?

    可惜此计,决非雄才大略之主不能行之。刘义隆志望见识均不及此,故未敢采纳。

    历史真相:若论刘兴祖此计气势恢宏,确实孙吴之论,比之刘宋屡次北伐用兵之道,不知高出多少。需知宋文帝两次北伐之时,皆逢河南饥荒,原野并无粮食可取,敌人坚守不出,则绝非旬日之内所能攻拔。如此极易造成粮尽兵退,功败垂成。今北魏太武帝刚死,国内大乱,又值酷夏,若闻边警,诸将亦必无心远救。其关内所留兵马,才够守卫己城而已,亦无力分兵救应他处。刘宋若趁此突发奇兵直捣中山,且就麦熟取粮于敌,再占据敌人河北险要城镇,则可事半攻倍。可惜宋文帝不听此妙策,便即错失千载良机。

    宋文帝拒绝刘兴祖兵出河北之计,只欲恢复河南,乃命萧思话北出彭城,进攻确磝。萧思话领命,遂统领扬武将军、冀州刺史张永众军沿河北上。

    青州刺史萧斌奏道:臣请申坦代任建威将军,济南、平原二郡太守,镇守历城;令任仲仁为申坦副将,进至黄河,与萧思话两面合击,以保必胜。

    宋文帝准奏,即命张永依计而为。张永遂使司马崔训,建武将军、齐郡太守胡景世率领青州军队,前来与申坦会合。

    七月,萧思话到确磝,修治三条进攻道路,宋文帝派员外散骑侍郎徐爱至营督战。

    萧思话派兵遣将,当下兵分三路:使张永、胡景世从东路进攻,申坦、任仲仁从西路进攻,崔训从南路进攻。

    宋军本来预期必胜,未料魏国守军早有防备,夜晚自地道而出,烧毁崔训瞭敌战车及蛤蟆车,又烧毁胡景世瞭望战车及攻城器具;回军时复又毁坏崔训进攻道路。

    宋军无法攻克确磝,萧思话驰马城前,观察地势不利,于是下令撤围,回到历下。

    于是便以兵败之罪,命杀崔训,将张永、申坦关押。此后徐爱宣布文帝诏令,命萧思话班师暂回清济,再图进讨。

    萧思话解除徐州刺史,改任冀州刺史。不久又被江夏王刘义恭弹劾,免除官职。

    画外音:宋文帝刘义隆在位长达三十年,创立“元嘉之治”盛世,政绩斐然;但用兵确实并非其长,故此三次北伐均未建功。但若纵观其对外军事活动,亦非一无是处。北伐虽然不成,但南御林邑国之役,则是可圈可点,永留史册。

    镜头闪回,补叙南征林邑之役。

    林邑国在东晋时多次侵扰交州,尤以永和、义熙年间为最。

    刘义隆在位时,林邑对中国一面朝贡,一面寇边。林邑王范阳迈野心膨胀,更于元嘉十年要求刘宋将交州交给自己,刘义隆予以拒绝。此后林邑屡屡骚扰,十数年边患不止。

    宋文帝终至无法容忍,遂派龙骧将军交州刺史檀和之、振武将军宗悫讨伐林邑。

    范阳迈佯装恐惧,上表愿降,欲施以缓兵之计,待机再发。

    文帝此番偏不肯听他,令宋军继续进发,于元嘉二十三年一举攻克林邑北部重镇区栗,擒斩区栗王范扶龙,并将城中十五岁以上军民全部活埋,筑成京观。

    其后宗悫等乘胜追击范阳迈,攻克林邑都城典冲(今越南茶荞),范阳迈逃走。林邑国一战而亡,宋军满载战利品撤回。

    刘义隆此役大获全胜,令南朝刘宋国威远播。林邑虽于其后复国,但恭顺朝贡,此后三百余年再无侵略中国记录。

    闪回结束,书归正文。

    字幕:元嘉三十年,宋都建康。

    南宋太子刘劭与始兴王刘浚听信女巫严道育之言,欲为谋乱,杀其父宋文帝以代。

    太子刘劭生母是文帝皇后袁氏,早因嫉妒潘淑妃受宠,自己被皇帝冷落,怨恨而死。因此刘劭虽被立为太子,其实深恨潘淑妃母子。

    刘浚乃潘妃所生,字休明,小名虎头,少好文籍,姿质端妍。因见刘劭太子之位已稳,担心将来受祸,便对太子倾意奉承,处处与其交好。

    刘劭不知其暗怀鬼胎,自是诚心结纳,引为心腹。

    刘浚与异母姊妹海盐公主淫乱,文帝得知,遂杀死海盐公主母亲蒋美人,以为警告。刘浚于是大为忧惧,遂与太子刘劭共为巫蛊,利用女巫严道育诅咒文帝。

    事情败露,宋文帝并未惩罚二人,反向潘淑妃感慨此事,令其劝告己子,休再为此荒唐之事。刘浚不听母劝,将女巫严道育接回家中藏匿,其事复又败露。

    文帝发怒,痛责刘浚,潘淑妃亦哭劝责骂。

    刘浚不听其母良言,决定谋乱,即向刘劭造谣:皇帝有废太子之意,宜先下手为强。

    太子信以为真,于是二人勾结,唆使严道育在含章殿前埋下玉雕人像,上刻宋文帝生辰八字,再次施以巫蛊之术。东阳公主婢女王鹦鹉及其情夫陈天兴,黄门郎庆国亦有参与。

    刘劭提拔陈天兴为宫中禁军队主,被文帝盘问,刘劭、刘浚与王鹦鹉为防追查,又杀陈天兴灭口。黄门郎庆国担心自己也被灭口,就将巫蛊之事报给宋文帝知道。

    宋文帝立即下令收捕王鹦鹉、严道育。严道育与王鹦鹉虽然最终逃脱缉拿,但禁军却在其家中找到刘劭、刘浚所书数百张咒诅之言,又将玉像挖出,呈献皇帝。

    面对造逆铁证,刘劭、刘浚二人恐惧无言,只能一直认罪,伏地求饶。(本集完)

第六十六集 玩笑丧邦

    帝都建康,皇宫之中。

    刘劭、刘浚叩头出血,不断涕泣求饶。

    文帝见二人诚恳悔过,便再次宽宥原谅,训斥一番了事。

    二月,禁军密探入宫报告:臣等已侦察清楚,是刘劭及刘浚将严道育私藏在宫中,故此前番使其逃脱。是否出手缉拿,请旨定夺。

    文帝闻报,极其痛心,于是暂将严道育之事姑且悬置,决定先行废黜太子,诛杀刘浚。于是召江湛、徐湛之及王僧绰进宫,商议新任太子人选。

    经过激烈讨论,文帝欲立建平王刘宏,徐湛之则支持女婿随王刘诞,江湛支持妹夫南平王刘铄。君臣意见相左,久不能决。

    王僧绰虑及机密可能泄露,劝文帝速作决定。文帝举棋不定,还至内宫,竟更将此事告诉刘浚生母潘淑妃。

    潘淑妃只为爱子心切,便急命人出宫告诉儿子刘浚,令其入宫主动向父皇自承其罪,献出严道育,自可免难。

    奈何刘浚不思悔改,急跑入东宫与太子刘劭商议,遂决定发动政变。

    二月二十日夜,太子刘劭召萧斌等人入宫,计划起兵之事。次日凌晨,便以讨伐反贼为由,太子与萧斌率领东宫禁军杀进皇宫,并从万春门杀入文帝禁苑。

    当晚文帝正与徐湛之讨论太子人选之事,尽将守卫禁军遣出。

    刘劭心腹张超之率众举刀入殿,踢开内室之门,上前来砍文帝。刘义隆急举坐凳自卫,被砍掉五指,痛晕在座;张超之复又一刀,捅入宋文帝腹中。

    可怜!文帝大叫一声而崩,享年仅有四十七岁。

    徐湛之在旁已被吓呆,逃走不迭,同时被叛军杀害。

    次日平明,刘浚正在西州,忽见府中舍人朱法瑜奔来告诉:今台内叫唤殿下,某闻宫门皆闭,皆传太子造反,未测祸变所至,殿下宜早为之备。

    刘浚早知变故,故作失惊道:公谓今当奈何?

    朱法瑜:不如急引部兵,入据石头城,先行自保,再观其变。

    刘浚因不知大事是否成功,遂徘徊内室,骚扰未知所为。

    将军王庆说道:今宫内有变,未知主上安危,预防之责在于臣子。殿下当投袂赴难,若凭城自守,非臣节也。

    刘浚不听,乃从南门而出,径向石头城,部下文武从者千余人。南平王刘铄镇守石头城,兵士亦有千余人,二人合兵一处,固城自守。

    俄而刘劭遣张超之驰马而来,召刘浚速速入宫。

    刘浚急问张超之:宫变情状若何?

    张超之:皇帝陛下已驾崩矣!

    刘浚听罢大喜,于是急换戎服,便欲乘马而去。

    朱法瑜谏阻:情况不明,殿下实不宜此时入宫。

    刘浚不从,上马即行。

    出至中门,王庆又谏:太子反逆,殿下岂宜前去?则若不去讨贼,便是附逆。

    刘浚喝道:皇太子令我前往,某岂敢不从?敢有复言者斩!

    众将不语,此时方知他便是弑帝同谋。

    刘浚既入皇宫,见太子刘劭,劝杀荀赤松等朝廷旧臣。

    刘劭允诺,又暗嘱部将:你等往杀朝臣之时,亦将潘淑妃杀之,不可令刘浚知晓。

    部将领命,急引禁军去了。半晌之后归来,回报大事已就。刘劭便故作悲伤,对刘浚谎称潘淑妃死于乱军。

    不料刘浚毫不悲伤,淡淡说道:此亦臣由来所愿,殿下何必介怀。

    可怜潘淑妃冒死救子,亲子却悖逆如此,愿其早亡!

    其后刘浚接受刘劭指令,复杀叔父江夏王刘义恭十二子,然后拥立刘劭继位为帝。

    刘劭即位,便令葬其父文帝刘义隆于长宁陵,上庙号中宗、谥号景帝。又对外宣称刘义隆是被奸臣徐湛之、江湛所杀,传命夷灭三族。

    乃大封百官,任命臧质为征虏将军、丹阳尹,以示笼络。

    臧质却已得建康家人报信,获知刘劭弑父真相,便急命人驰告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随后亲率五千兵马南下,到荆州与刘义宣会合,劝刘义宣平灭弑君逆贼。

    刘义宣当即起兵讨伐刘劭,并遣使前往浔阳,通知江州刺史武陵王刘骏。

    刘骏闻讯大哭,命三军挂孝,并于江州发布檄文,宣布起兵讨逆。当时刘骏总领各路兵马,在宗室诸王中极具号召力,因此成为讨逆军首脑,被推为盟主。

    刘义宣又命臧质为征北将军,令随刘骏东攻建康。

    臧质自负雄才,有意借讨平刘劭机会攫取大权,欣然领命。其认为刘义宣能力平庸,容易挟制,便欲拥戴刘义宣为主,以便自己暗中掌权。

    但刘义宣却明确表示拥戴刘骏,不肯为讨逆联军盟主。

    臧质只得放弃,转而跟随刘骏东讨。当时臧质之子臧敦、臧敷等皆在建康,听闻其父起兵,纷纷逃出京城,但终被抓回。

    刘劭此时仍有笼络臧质之心,只命人将臧敦等各打三十大棍,以示惩戒,并未诛杀。

    是年五月,刘骏率讨逆军攻至新亭,并在诸将拥戴下即位称帝,史称宋孝武帝。

    孝武帝诏明刘劭弑父大罪,传檄天下,领兵攻打京城。城中官民皆恨刘劭弑君大恶,此时无人肯从刘劭调度,皆欲开城迎接武陵王,更不抵抗。

    讨逆军先攻入建康,又总攻台城。

    臧质率部自白下城步行直趋广莫门,并由广莫门攻入台城,与薛安都、程天祚等部会师于太极殿,并令军寻找刘劭。

    刘浚在讨逆军攻入台城之前,便知大事已去,遂劝刘劭趁江入海,自先以步辇装载珍宝缯帛下船,以待车驾。

    当时宫门已破,刘劭不得出宫,逃至后苑,终被孝武帝部将高禽寻至,于井中牵出。

    刘劭不顾井水淋漓,先问高禽:卿何敢逼迫天子!

    高禽笑道:至尊天子近在新亭,末将只知擒拿弑君之贼,未闻甚么天子。

    乃将刘劭押至殿前。臧质见其如此狼狈,不由佯作悲痛恸哭,以表故旧之情。

    刘劭怒道:似某弑君杀父之人,为天地所不覆载,丈人何为见哭耳!

    臧质于是止哭,因令辨其逆状。刘劭答道:先帝无故枉废我太子之位,某不能甘作狱中之囚,问计于萧斌如何自脱,是萧斌劝我弑父自立也。

    臧质点头,喟叹不语。

    复说刘劭手下禁军统领张超之,见左右禁兵皆四散不见,皇帝刘劭自去后苑投井,刘浚与刘铄不知去向,便知大事已去,遂急逃走至合殿故基。走至御床,即为乱兵所杀。

    众军恨其助恶弑主,遂将其割肠刳心,脔剖其肉,诸将生啖之,又焚其头骨。

    臧质令人遍寻内宫,不见传国玉玺,便问刘劭:玉玺何在?

    刘劭答道:在严道育处。

    臧质命部将前去留台,寻到严道育并王鹦鹉二人,果于其手中取得传国玉玺。

    众将大奇,相互谓道:咦!倒是奇怪,传国玉玺何物,竟在一个尼姑手中?

    有人答道:此恐不是一般尼姑也。

    诸将深以为然,即将严道育、王鹦鹉并玉玺皆献于臧质。

    臧质笑道:传国玉玺乃国之重宝,此两个女人淫乱宫帷,祸乱之源,却是无用之物。

    遂命牵出宫外,令当街鞭杀,之后于石头城四望山下焚烧其尸,扬灰于滚滚长江。

    刘劭尚望臧质顾念旧情,低声求道:公可否网开一面,放我离开京城,远徙他乡?

    臧质答道:主上近在新亭,殿下且跟臣去见驾,陛下自有处分。

    令将刘劭缚于马上,防送军门。至牙门旗下,见江夏王刘义恭与诸王皆临。

    刘义恭见到刘劭,高声诘问:我背逆归顺,有何大罪,竟杀我家十二子?

    刘劭答道:是我误听刘浚谗言,枉杀诸弟,此事负与阿父,悔之不及。

    刘义恭又问:我诸子乃你同宗兄弟,向未得罪你处。我亦知你平素宽厚,定不为此狠毒绝伦之事。你实话告我,此事是否刘浚为之?

    刘劭点头:皇叔一猜便着,果然是他。

    正问答之间,江湛妻庾氏乘车至于营门,高骂刘劭:明明是你自己狂悖,摒弃人伦,弑君杀父,奈何将此恶名,加于我夫君头上?

    刘劭闻其此问,无语以对。庞秀之在旁亦以恶语相加,讥诮不已。

    字幕:庞秀之,河南人,萧斌故吏。刘劭委以游击将军,令掌禁军,以守石头城。

    当孝武帝刘骏引军来时,刘劭诸将尚未有降者,唯庞秀之闻风先奔。刘劭闻报大怒,遂命将其子侄皆都诛杀。

    刘劭对江湛之妻责问正无言以对,见庞秀之也来责骂讥诮,不由大怒,厉声叫道:汝辈有何脸面,亦跟人云亦云,复何烦尔!

    庞秀之恼羞成怒,拔出肋下宝剑,立杀刘劭四子于马前。

    然后垂剑沥血,笑谓南平王刘铄:此何有哉!

    又复一剑,立斩刘劭于牙门旗下。

    孝武帝闻说杀了刘劭,诸事已平,虽然对庞秀之所为不以为然,但念其首降之功,仍复加以恩赏,封为梁州刺史。

    庞秀之既得高官重爵,不复念子弟为刘劭所杀者近十人,而至酣燕不废,日与部众畅饮开怀,歌舞佐兴不辍。

    御史深以为耻,齐都上疏弹劾,说此人无耻之尤,孝武帝于是下诏,命坐免官。后念其当初之功,又起复为徐州刺史,封太子右卫率。

    画外音:似此背主求荣之徒,得遇孝武帝幸矣。若遇魏武曹操,必定杀之!

    再说刘浚提前率数十人逃出建康,恰好路遇南平王刘铄,便即合流,向南逃跑。

    行至越城,忽然遇到一支兵马横列当途,拦住去路。为首之人,正是皇叔刘义恭。

    刘浚心中有鬼,急下马佯问:皇叔,我父文帝被刘劭所弑,亏我跑得快,方逃命至此。未知南中郎刘骏如今何在?

    刘义恭答道:不可再作如此称谓,南中郎今已为皇帝陛下矣。

    刘浚见其面上并无恨怒之色,于是心存侥幸,又要套个近乎,便自称小名邀宠:今你虎头侄儿来投,得无晚乎?

    刘义恭答道:有些恨晚。

    刘浚又自撇清而问:刘劭弑父之时,虎头不在宫中,未参与其事,故当不死乎?

    刘义恭又答:此事我说了不算,你可随我共诣行阙请罪。

    随令从人:请殿下上马而行。

    刘浚见叔父态度不恶,心下大定,上马并骑而行,复又问道:皇叔可否与我那陛下哥哥说说,封我一官半职,再为朝廷效力?

    刘义恭答道:此事倒未可限量也!

    一边说话,右手却暗暗抽出肋下宝刀,用尽全身气力,侧身猛挥。

    只听半声惨叫,刘浚一颗硕大头颅离开颈项,向上扶摇而飞,带着漫天血雨,直升十丈之高,方才远远落地——也不知刘义恭究竟用了多大气力。

    刘义恭杀了刘浚,驮尸驰回建康,向孝武帝奏道:臣心急诸子大仇,已将刘浚斩首。

    孝武帝:皇叔所为合情合理,朕躬不怪。

    遂令将刘劭、刘浚尸首一起投于江中,顺流而去。

    刘浚三子长文、长仁、长道;及刘劭四子伟之、迪之、彬之、其一尚未取名,并令枭首,悬于大航示众,暴尸于市。刘劭妻殷氏,被赐死于廷尉。

    殷氏临死之前,问狱丞江恪:你家若是骨肉互相残害,也枉杀天下无罪人不?

    江恪哭笑不得,答道:我妻未受拜皇后,诸儿也不得封王。为后为王,非罪而何?

    殷氏叹道:我这皇后,只是权时之计,早晚被废,早就该当让位于王鹦鹉。奈何老天如此不公,不使我让位之后,再被擒拿?

    江恪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刘浚妻褚氏乃丹阳尹褚湛之女,褚湛之南奔时携女同行,早与刘浚离绝,故免于诛戮。刘浚其余子女妾媵,并于狱中赐死。同逆王罗汉等,尽皆伏诛。

    既平叛逆,臧质便召集文武百官,拥刘骏升太极殿,继登皇帝大宝。

    刘骏即位,改先帝刘义隆庙号为太祖、谥号文帝。与群臣论及此番刘宋宗室相攻,皆因刘劭率先弑父,于是称其为“元凶首恶”,令史官记录于册籍,复命诛杀南平王刘铄。

    自此之后,刘宋宗室之中杀戒大开,不复有宁日。

    刘骏即皇帝位,改元孝建元年,大赦天下。文武百官各赐爵一等,参加征战者赐爵二等。对年迈及鳏寡孤残不能生存者,每人赐谷五斛。

    孝武帝欲立威信于国,即位之初便派大将刘宁北伐,率军进至荥阳一带。

    魏荥阳太守郑德玄起兵响应,从此归降南朝。孝武帝命为豫州刺史,驻守寿阳。

    南兖州刺史萧道成远处国境北边,乃趁朝内政治混乱之机,拥兵自守,不服朝廷调遣,逐渐成为一方诸侯,势力大盛。

    孝建元年二月,臧质因功拜为车骑将军、江州刺史,离京赴镇江州,随行船只多达千余艘,所部军队前后绵延上百里。

    臧质到任,专擅行事,一切政务不奏朝廷,私自挪用库粮。因数次遭到刘骏责问,由此渐生疑惧之心。为求自保,于是寄书南郡王刘义宣,劝其造反。

    刘义宣经营荆州十年,雄踞长江上游,财富兵强。孝武帝刘骏不愿其久居荆州重镇,便下诏将其内调为丞相、扬州刺史,改封南郡王。刘义宣拒绝内调,终得留镇荆州。

    臧质趁机密书刘义宣,以“功高震主,鲜有全者”说辞,诱其起兵叛乱。刘义宣与臧质既是表兄弟,又是儿女亲家,因而有所意动,问及近臣。

    亲信蔡超、竺超民等望取富贵,欲借臧质威名建立功业,也都怂恿刘义宣起兵。

    臧质又命子臧敦亲到江陵鼓动,声称孝武帝刘骏在京中与刘义宣诸女淫乱,已成朝野笑柄。刘义宣大怒,下定决心造反。

    乃秘密整顿军队,并致信豫州刺史鲁爽、兖州刺史徐遗宝,约定明年秋季一同举兵。

    鲁爽接到刘义宣约期举兵书信,倒是爽快得紧,立即奉命而行,毫不耽搁。

    却因酒醉误事,未曾料许“来年”二字,当日便在寿阳举兵叛乱。并命人赶制天子舆服送呈江陵,拥戴刘义宣为天子,并推臧质为丞相。

    刘义宣与臧质大为惊愕,但因事已败露,只得仓促起兵。

    徐遗宝闻说刘义宣举事,亦于湖陆举兵响应,遣军南攻彭城。一时之间,荆、江、兖、豫四州,同时叛乱。臧质命府佐鲁弘屯兵大雷,并请刘义宣遣军增援。

    刘义宣此时箭在弦上,遂亲率十万大军东下江州,并命参军刘谌之前去会合鲁弘。

    刘骏闻听四州同叛,大为惊慌,便欲投降让位,竟陵王刘诞极力反对。

    孝武帝见有宗室支持,信心复增,于是调派将领,出兵平叛。

    即命安北司马夏侯祖权,镇军将军、南兖州刺史沈庆之为将,同时遣抚军将军柳元景屯兵采石,南豫州刺史王玄谟屯于梁山,分兵抵御荆、江与豫、兖两路叛军。

    刘义宣进抵浔阳,即命臧质率江州军为前锋,顺江而下,向建康进发。

    二月二十六日,王玄谟进据梁山,在江岸筑却月城,陈舟师,据险扼守。

    此时殿中将军沈灵赐率船舸百艘,在南陵大破江州军前部;臧质率江州军主力抵达梁山洲,与朝廷官军对峙。

    镜头闪回。徐遗宝因被夏侯祖权大败于徐州,被迫弃守湖陆,南奔寿阳投靠鲁爽。

    鲁爽率军东进,欲到历阳与臧质会师,结果在小岘被沈庆之擒杀。徐遗宝走至半路闻鲁爽已死,急逃到东海郡,却被当地土人所杀。

    闪回结束。鲁、徐二人身死,叛军势力就此大挫。

    刘义宣随后进至芜湖,却被刘义恭书信离间,对臧质起疑忌之心。

    臧质与刘义宣合兵,因此进言:针对宋廷军力部署,依臣之议,殿下可分兵进攻姑孰、梁山,以牵制柳元景与王玄谟;臣则率水军沿外江直趋石头城,进逼建康,此为上策。

    未等刘义宣回答,参军刘谌之却轻扯衣袖,附耳言道:此计不可。臣以为应先集中兵力攻取梁山,再长驱直取建康,是为万全。且臧质与殿下二心,必要提防之。

    刘义宣信以为然,遂拒绝臧质建议,命其出兵强攻梁山。

    臧质无奈,遂命部将尹周之攻打梁山,陷其梁山西垒,大败守将胡子反、柳叔政,击杀崔勋之,随后欲对东垒发起攻击。

    当时刘义宣也已进抵梁山,屯兵西岸,但听信心腹颜乐之进言,担心臧质攻下东垒会抢去所有功劳,便遣刘谌之与臧质同行,列阵于垒南。

    王玄谟尽遣精兵出垒迎战,并令薛安都、垣护之、宗越等部,齐出奋击。

    两军交锋之际,西南风忽起,猛烈至极。垣护之见之大喜,于是顺风放火,将臧质军中船只全部烧毁。火借风势,很快覆盖江面,蔓延西岸。

    刘义宣此时屯兵于西岸,便遭池鱼之殃,营砦被烧毁殆尽,部队奔溃。刘义宣无奈,只引刘谌之等数百余骑冒烟突火而走,意欲逃回江陵。

    宗越引军随后追及,一刀将刘谌之斩了,并将刘义宣捕获。

    臧质败于梁山前垒,见硬攻不果,遂命庞法引兵进南浦,欲自后面掩击王玄谟。

    庞法领命而去,却不料垣护之率领水军早已埋伏等候,一举将庞法击败,俘其大部,此一路军复又烟消云散。

    臧质不知庞法已败,引军在城南布阵,专候前后夹攻梁山城垒。

    王玄谟此时已闻垣护之得胜,心中大定,乃留老弱残兵守城,自率精兵出击。臧质见城内兵出,于是将兵来迎,亲自搦战王玄谟。

    二人马打对头,双枪并举,战未二十个回合,臧质忽听后军大乱,回头看时,却见薛安都自东南杀来,刘季之、宗越自西北阵脚攻入,己军已被宋兵三面夹击。

    臧质大惊,急忙办个遮拦,回马便走。

    王玄谟挥令三军齐进,乘势攻破臧质军营。臧质逃回浔阳,此时方接到败军来报,荆州兵已经全军覆没,刘谌之被斩,刘义宣被俘。

    臧质知道大事已去,遂令烧毁府邸,命宠臣何文敬领兵护送,带姬妾一路逃到西阳。

    西阳太守鲁方闻说臧质兵败,当时便起叛心,欺骗何文敬道:刘文宣已被俘送建康,臧质大事去矣。朝廷有诏只诛首恶,不问其余。将军尚欲与臧质同死耶?

    何文敬闻说有理,遂弃臧质,独自逃走。

    臧质只得改奔武昌,欲投靠妹夫羊冲。但到武昌城外,见城上全换了朝廷旗号,方得知城池已陷,羊冲已经被杀。臧质此时已是无处可逃,只得躲到南湖,采摘莲子充饥。

    不久宋军追至,臧质潜入湖中,以莲叶遮挡头部,仅将鼻子露出水面呼吸。

    一名军士望见荷叶有异,遂引弓发矢,一箭射中臧质,浮出水面。

    众军拥上,割下头颅,臧质遂死,亡年五十五岁。

    王玄谟遂写书向朝廷报捷,遣使将臧质传首建康。

    孝武帝命将臧质首级用漆封住放于武库,以作后人鉴戒,并将其党羽斩首弃市。刘义宣此时留之无用,亦被孝武帝下令诛杀。

    臧质、刘义宣诸子闻说父亲被斩,分别逃到建康、秣陵、湖熟、江宁诸县乡里,各自躲藏起来。

    刘义宣叛乱既平,王玄谟因功进为前将军,加都督,封曲江县侯。不久中军司马刘冲之诬陷王玄谟前曾与刘义宣勾结,孝武帝于是以“多取宝货,虚张战簿”为由,罢免王玄谟官职。时谓老将军王玄谟外战必败,内战必胜,于是成为朝野笑谈。

    画外音:孝武帝平定刘义宣之乱后,除七弟建平王刘宏谦俭周慎,被其亲重,此外不再信任重用宗室亲王。另自此事之后,刘骏为加强对诸王侯控制,特设典签制度,乃谓诸王或州牧出任地方时,在其身边安插朝廷眼线,掌管机要,代批公文。典签吏级别甚低,但权力极大,担任典签者多是寒人庶士,直接受命于皇帝,以监视诸王及封疆大员,可谓手眼通天。除此之外,另订车服制度二十四条,以贬抑宗王禁军仪仗,不使亲王掌兵超过百人以上。其后不但以典签行事加强对地方宗室亲王监察,大肆限制削弱宗室亲王势力,且改变宋文帝元嘉年间以来宗室轮流出镇荆州、南徐州、南兖州、徐州等重州祖制,另开局面,以其幕府旧属朱修之为荆州刺史。又以檀和之、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刘延孙为南徐州刺史,垣护之、申坦等为徐州刺史。由此终孝武帝一朝,几乎再无宗室镇边任命。

    八月,孝武帝接到典签吏王翼之密报,揭发武昌王谋反情事。孝武帝大怒,诏废武昌王刘浑为庶人,开除宗籍。不几日,复逼迫刘浑自杀,年仅十七岁。

    镜头闪回,补说武昌王谋反之事。

    字幕:刘浑,字休渊,宋文帝第十子,母为江修仪。

    元嘉二十四年,刘浑年九岁,封汝阴王,食邑二千户,为后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北魏南下攻破汝阴郡,便徙为武昌王。

    刘浑年龄虽少,但性格凶戾,与常儿大为不同。曾因对左右人发怒,便拔佩刀杀之。

    刘劭弑立之时,以刘浑为中书令。宋文帝去世,诸皇子致祭之时,刘浑裸身免冠往散骑营看戏,见通直郎周朗于座中仰卧,便弯弓射之,中其坐枕,以为笑乐。

    宋孝武帝即位,授刘浑为征虏将军、南彭城、东海二郡太守,出镇京口。孝建元年,为雍州刺史,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宁蛮校尉。

    刘浑至于镇所,闲来无事,与左右人戏作造反檄文,在文中自称楚王,年号为元光,备置百官,用来玩笑取乐,其后檄文却不焚毁,置于案上。

    签事长史王翼之得其手迹,如获重宝,封固送呈孝武帝,以为谋反证据。

    闪回结束。孝武帝览奏愠怒,命有司奏免刘浑为庶人,绝其属籍,发往始安郡,并遣员外散骑侍郎戴明宝诘责,逼令自杀,随即葬于襄阳。

    画外音:说来可笑!有史以来,因“闹着玩儿”而罢爵丧命宗亲诸王,恐怕只有此公。

    宋孝武帝鉴于历代权臣揽政之失,继位后便不欲威柄在人,必亲览庶务,躬亲国政。在位期间积极改新制度,对诸多领域均推行系列改革举措,颇有作为。

    为强化皇权,孝武帝诏撤录尚书事职衔,责令尚书郎、尚书令史勤于政事。并以中书舍人戴法兴、巢尚之、徐爰等人处理中枢机要,重用江东寒门沈庆之与伧荒北人柳元景,先后提拔为三公。吴兴沈氏与河东柳氏遂升为南朝高门,开创寒门可以军功升为三公先例。

    此后不久,袁粲、颜师伯、颜竣、刘秀之、鲍照、宗越、吴喜、刘胡、武念、卜天生等庶族寒士,薛安都、崔道固、垣护之、柳元怙等晚渡北人,邓琬、沈文秀等江南土著寒士,此后皆得孝武帝陆续提拔重用。

    画外音:从此,“寒人掌机要、武夫掌兵权、典签控州镇”成为南朝政治惯例,门阀世族揽政之局,遂成往日尘烟。

    为削弱地方势力,孝武帝诏命改置州镇:将扬州分为扬州及东扬州二州,复东晋之后所废置湘州,分统原荆州所统长沙八郡,又分荆、湘、江、豫共八郡置郢州,分荆州郡县充实雍州侨郡县,并废除荆州重兵来源南蛮校尉,将其营户兵力一律迁至建康。荆、扬二州自东晋偏安江左以来,百余年间数次威胁朝廷,经孝武帝政区改革,遂形成荆、雍、郢、扬、东扬五州相互牵制格局,荆、扬对立威胁京城之局自此彻底终结。

    孝武帝另分出扬州六郡及南徐州南琅邪郡,设置王畿,高于畿外诸州地位。实行王畿制度与分割监察地方州镇,试图建立以王畿为核心,控御四方之国家形态。

    在整顿吏治方面,孝武帝创立御史中丞专道制,提高御史监察地位,加强对吏治整顿。此制后被齐、梁、陈历朝所继承,并被北朝借鉴。又对除边镇以外地方兵权进行限制,诏令刺史守宰无论动民兴军,皆须遵照皇帝手诏施行。同时革除地方下属对封君称臣之制,削弱地方封国诸侯权力。诸侯拥兵割据,分置百官旧习自此便被革除。

    经济方面,孝武帝劝课农桑、抑制兼并、赈济穷困、减免赋租、兴修水利、精简机构、开禁江海田塘、限制士族封山占水、禁止皇亲显贵经商逐利,恢复皇帝亲自耕田仪式。诏令开始课征南徐州侨民租,宣告南徐州二十二万侨户免租不籍特权被正式取消。如此不仅增加国家编户,亦兼打击京口一带功勋高门、豪强大族。

    孝武帝又推行检籍,将与商人通婚或私下经商士族,一律开除士族资格并黜为将吏,对开除士籍却不肯服役者改用军法处置。撤并雍州各侨州郡县,完成并省雍州所属三郡十六县为一郡,又再省其余侨置十三县。至大明五年,完成雍州土断属籍,又课租清查当年刘裕未行土断之南徐州侨民,至此完成土断制。下诏军户免除军籍成为平民,对正在服刑官奴中老弱病残者全都恢复自由。同时免军户立郡县,使其正式纳入编户齐民。还设立台传机构,加强中央财政,开台传机构、台传御史监察地方财政之先河。

    孝武帝关心刑律审讯整顿,首次以皇帝诏令,正式确立死刑复核制度。初置殿门及上合屯兵,创立直阁将军制度。又复置卫尉武官制,五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武卫将军、武骑常侍,强化中央禁卫军权,后被南朝各代所延续。

    孝建三年,孝武帝因为历城乃军事要地,遂将青州州治由东阳城移并到历城,与冀州并镇,以巩固边防。

    镜头转换,按下南宋,再说北魏。

    太武帝及太子既死,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侍中薛提等人故未宣布皇帝死讯,先商议嗣君人选为要。

    兰延、和疋二人意见一致,谓太子拓跋晃之子拓跋濬年纪尚小,宜立太武帝第三子东平王拓跋翰为帝。

    侍中薛提不从,争执道:拓跋濬虽然年幼,但是嫡亲皇孙,不应废黜。今可效南朝,请太后垂帘问政,我等大臣顾命辅佐,奈何别求国君?

    兰延等人讨论立储,自以为稳秘,不料皆被黄门内卫听到,报与宗爱,一字不漏。

    宗爱闻报大惊,自谓太子拓跋晃死于己手,若使其子为帝,自己岂有命哉!且向与拓跋翰交恶,亦不可立其为君。思来想去,只跟太武帝幼子南安王拓跋余交好,于是复又先下手为强,急差心腹将拓跋余秘密接入后宫;随即假传赫连皇后诏命,召兰延等人入宫。

    兰延等人接到皇后懿旨,不疑是宗爱阴谋,全都进宫。

    宗爱事先安排三十名宦官在宫中埋伏起来,待兰延等三人入宫,即在殿堂上杀死。复又带人急至兰延府宅,在永巷里杀死拓跋翰。

    事情办完,宗爱当即回宫召集群臣,宣布太武帝因酒醉于睡梦中暴崩;并假传遗诏,命拓跋余继立为帝。

    百官不明就里,复慑于宗爱淫威,乃拥立拓跋余登立大宝,改年号为永平。

    拓跋余继位,立即下诏,任命宗爱为丞相、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兼任中秘书,封为冯翊王。其余百官,各升赏有差。

    画外音:由此遍观历代史籍,以宦官之身而为丞相者,宗爱可与秦代赵高前后呼应,平分秋色。但宦官封王,却是中国史上首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宗爱自居宰相高位,总管三省政务,负责皇家安全,便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乃随意召唤公卿大臣,专权跋扈,朝廷内外无不畏惧,皆谓宗爱必效赵高、阎乐篡权,无不怀忧。

    拓跋余虽为皇帝,亦对此深为不安,惟恐宗爱将要作乱,便欲谋划削夺其权。

    宗爱闻知异常愤怒,复又设计,先下手为强。永平二年十月初一日,宗爱趁拓跋余祭祀宗庙之机,派小黄门贾周等人趁夜将其杀死。

    殿中尚书长孙渴侯与尚书陆丽闻知拓跋余暴死,此次亦先下手为强,急拥立太武帝嫡孙拓跋濬为帝,并请立太武帝皇后赫连氏为太后,垂帘听政。

    赫连氏得以垂帘摄政,毫不手软,临朝当日便急下诏旨,使孙渴侯等引军入宫,动用五刑,诛杀宗爱、贾周等人,并灭其三族。

    由此拓跋濬即位,改元兴安,史称魏文成帝。遂追谥父景穆太子拓跋晃为景穆皇帝,母闾氏为恭皇后,尊乳母常氏为保太后。

    镜头闪回,补叙文成帝往事。

    拓跋濬少时聪敏,深受祖父太武帝宠爱,常随太武帝左右,被称为世嫡皇孙。

    皇孙年五岁时,跟随祖父太武帝北巡,恰逢猷帅押解一名奴隶,欲施以刑罚。拓跋濬可怜那个奴隶,遂对猷帅说道:此奴今日遇我,你应将其放掉。

    猷帅奉命,遂解除奴隶绑缚。

    拓跋焘在旁看到,十分惊奇,对左右侍臣道:此子年龄虽小,却俨然己作天子也。

    拓跋濬成年之后,风仪异常,每当朝廷遇有政事,皆参议决定。

    闪回结束。文成帝即立,诏命复兴佛教,下令建造云冈石窟。又多次下诏制止鲜卑贵族贪腐,更因此处死大臣不计其数,导致谋权夺位之斗接连不断。

    兴安元年十一月,边报传来,陇西屠各王景文反叛。文成帝闻报,诏命统万城镇守将领、南阳王惠寿讨伐平定叛乱。次年二月,司空、京兆王杜元宝谋反被杀;建宁王拓跋崇与子济南王拓跋丽卷入叛乱,皆被文成帝赐死。同年七月,濮阳王闾若文与征西大将军、永昌王拓跋仁谋反;二十五日,文成帝下令在长安赐死拓跋仁,闾若文被杀。

    其他大小谋反事件数不胜数,北魏王朝由此始衰。(本集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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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真相集介绍:
中国华夏文明,不仅仅是上下五千年这么简单。
自从上古传说,中间的故事和人物,或许汗牛充栋,穷此一生也不可能通读全知,但其间并非无规可寻。
休说各种野史轶闻,评话传说,便是二十五史,堂堂史册,正正典籍,也有太多修饰,欺骗,或者篡改。
有多少历史真相,被埋没在故纸堆中,或被现代影视剧改得面目全非?
好吧。我如果告诉你,所有的历史真相,全在本书之中,亲爱的你以为如何?
如果不信,那就拭目以待吧。华夏真相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华夏真相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华夏真相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