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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游鱼天     我在西游的天仙之路txt下载     我在西游的天仙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仙桃幼苗

    “本初啊,海中洲龙府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龙府上下,始终对你扫榻相迎。”

    “对啊兄长,苏宇、林立,还有许多旧部,都很思念你,回来看看吧。”

    “我这次回来,本就是为访旧友,过段时日,定会去一趟海中洲的。”

    “那便说定了,龙府必会备好美酒佳肴,恭候本初驾临。”

    呼,一团云气自花果山升腾而起,没入青冥苍穹,疾驰而去。

    姜原目送大敖神君和程家兄弟等海中洲龙府一众,消失天际,随即扭头,“娘娘不回桃石山?”

    “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回去作什么。”

    桃仙站在崖边,海风吹起她的罗裙和秀发,眺望着远处的波光粼粼水面,头也不回的撇嘴道。

    碧眼仙君已经先一步离去,返回普陀山避世清修。

    姜原看着姿态柔美的妖仙,忽而失笑。

    桃仙当即回头,“你笑我?”

    “不是。”姜原轻轻摇头,笑着说道:“在下只是没想到,娘娘亦有如此的小女儿情态。”

    “你了解我吗?”桃仙瞥着姜原。

    姜原顿时一怔,他似乎真的不了解这位妖仙。

    桃仙冷哼,“你姜原大人,在桃石山就待了一年,还整日想着逃离,哪会有闲心搭理我这小妖。”

    看来碧眼仙君舍弃桃石山,遁入佛门之事,确实让这女妖仙愤愤难平,憋着股很大的火气。

    姜原摇摇头,不再触桃仙霉头,转头望向郁葱山岭,只见两团水气,一边纠缠角斗,一边洒下片片雨水。

    那是五千和赤髯龙,受姜原命令,在帮金毛鼠培育黍米田。

    当年,姜原前往方寸山求道时,金毛鼠兴冲冲的做了通灵岛之主,可惜随着花果山处境艰难,通灵岛也受到牵连,被其他妖怪抢了去。

    虽然前些日,姜原将那些妖怪除去,为金毛鼠夺回通灵岛,可经过与泾河龙府的大战,那岛的灵机,先被姜原摄去布置灵台幻境,又被泾河龙王的呼风唤雨一顿肆虐,彻底断绝,而今已成荒岛。

    金毛鼠没心思做什么岛主了,只是可惜今后吃不到黍米了。

    不止是这鼠妖,通灵岛作为花果山别府的那几年,没少往水帘洞送黍米,四健将等猴精,也早已喜欢上了这种谷物。

    姜原见此,干脆就让金毛鼠在花果山开辟黍米稻田,并委托五千和赤髯龙帮忙。

    不过看那两团水气,斗个不停的样子,怕是没少耽误事。

    姜原暗自皱眉,一会儿必得好好教训下那俩畜生。

    “你倒是当真艺高人胆大。”

    听到感叹,姜原转头,桃仙正好将目光从远处那团赤髯龙的水气上收回,瞥了眼姜原后,摇着团扇提醒道:

    “龙族傲慢,若是得知你不过一小小鬼仙,就敢将龙子收作仆从,为了颜面,也迟早会找你讨说法。”

    “尽管来便是。”

    姜原随意一笑,那不经意间散发的自信神采,看的桃仙眼前一亮,恍忽间,十年前那个对着她与二哥,傲然喊出“六百年必成天仙”的小炼气士身影,再次浮现眼前。

    才只十年,就能力敌一整个龙府,当着龙王之面,收龙子为仆,如此人物,即便成不了天仙,也会成为三界内屈指可数的传奇!

    姜原见桃仙盯着他发愣,便开口道:“娘娘若是不急着回去,在下便陪娘娘在花果山走走?”

    “别‘娘娘’‘娘娘’的了,以你如今的修为法力,我担待不起。”桃仙眨了眨眼,回过神,撇撇嘴。

    “那,桃仙道友,请?”姜原苦笑一声,抬手做邀请姿态。

    桃仙捋了下被风吹起的发丝,看看姜原,望向花果山深处,“去看看我那仙桃枝吧,看完,我就回去。”

    当初为了恢复花果山的灵气,桃仙从自己的仙桃树上折了一截树枝,种在花果山。

    随着桃枝的生长,确实让花果山渐渐恢复往日气象。

    所以对于那桃枝,花果山一众生灵都很感激,将其视为“圣地”。

    仙桃枝种在一处山谷。

    若是去过桃石山的桃花峪,就能发现,仙桃枝所在的山谷,已然与那桃花峪,相差无几。

    一眼望去,粉色桃林如云霞,如海浪,花团锦簇,令人迷醉。

    金毛鼠的黍米稻田,距离仙桃枝山谷不远,从那边飘来的水气,飘飘乎乎化作澹澹薄雾,萦绕在山谷之间,又为那桃林添了几分梦幻。

    桃仙自从种下仙桃枝,便没来看过,上次三头蛟率群妖侵扰花果山,她赶来相助,但因有事在身,连水帘洞的答谢宴都没参加,便匆匆而去。

    所以,桃仙也是首次见到桃花山谷的现状,顿时目露惊艳。

    “这些桃树,都是在桃石山待过的小猴儿们移栽来的。”

    姜原回到花果山后,就已来看过,便充当向导。

    “它们有心了。”

    桃仙点点头,跟着姜原在桃谷漫步,眉宇间的感伤,渐渐消解了些。

    “吱吱吱”

    不少小猴在桃林里玩耍,见到姜原,立即笑嘻嘻的拱手行礼,有认得桃仙的,更是收敛面容,恭敬大礼。

    桃仙轻轻摇着团扇,裙摆随风摇曳,脚步轻快起来。

    姜原见此,露出了笑容。

    走了会儿,到了桃林中央,一队全副武装的猴兵,牢牢守护着一棵矮小的桃苗。

    那纤细俏丽的桃苗,枝叶青翠,灵光隐隐,虽是尚未开花,走近了,依然有股澹澹清香。

    “姜原大人!”

    一个小猴正捧着个青色玉杯,往幼苗上倾倒白玉般的清露,听到猴兵的呼喊,连忙回头,向姜原躬身一礼后,喜滋滋叫道:“大人,昨夜又收了半杯甘露。”

    姜原笑着颔首,随即道:“半杯的话,有些少了。嗯,待会你去找五千和敖赤,让他俩晚上去天上收集。”

    小猴当即大喜,“谢大人!”

    “那是什么?”

    桃仙能够感觉到,仙桃幼苗对那白玉清露非常饥渴,简直像是面对饕餮大餐,不由得好奇道。

    姜原轻声解释道,“前两年有妖物闯到此地,伤了仙桃幼苗,我以法力为其修复了受损根基,但还需滋养,就留了这甘露瓶,每夜酝酿清灵甘露。”

    “谁伤的我仙桃枝?!”桃仙眉头一竖,满面寒霜。

    “一个妖王,已经除去了。”

    姜原随口回了句,然后指着桃苗笑道:“道友,我虽用法力为其疗伤,但终究不太懂草木生灵,不如你再为它检查下,看可还有隐患?”

    桃仙怒气未消,登时狠狠瞪了眼姜原,“好啊,什么陪我游玩,原来是拿我当劳力!”

    姜原作出夸张的拱手恳求姿态,“请桃仙娘娘屈尊相助!”

    “哼!”桃仙摇了下团扇,高高抬起下巴,“也罢,你姜原大人如此诚心,小女也就勉为其......哈哈哈。”

    说着,这位妖仙娘娘噗呲一声,自己忍不住,用团扇掩住嘴巴哈哈大笑起来。

    姜原直起身,随之大笑。

    良久,桃仙终于止住笑声,没好气的白了眼姜原后,款步姗姗的走向桃苗。

    沙沙沙。

    桃仙刚一靠近,那纤细幼苗便欢喜的摇曳,伸出枝叶亲昵的蹭桃仙。

    “乖~”桃仙怜爱的抚着幼苗,“在这里待的可好?”

    幼苗摆了摆树身。

第九十二章 月下传道

    “好,好,开心就好。”

    桃仙满脸笑容,像是哄小孩一般陪着幼苗玩耍了会儿,方才道:“别撒娇了,来,让我看看,你受的伤有没有留下隐患。”

    只见桃仙轻轻挥动团扇,洒下一片青色灵光,好似流水般从幼苗树梢,一路淌至根底,然后慢慢没入幼苗体内。

    片刻后,桃仙舒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姜原,“道友所用的,不是一般法力吧?”

    姜原用的乃是化生自然神通。

    不过桃仙也没想让姜原回答,说了句后,便转过头,用团扇轻柔的拍拍幼苗,“小家伙,你没事,健壮的很,好好成长吧。”

    “哗哗”

    幼苗摆身摇枝,便是普通人,也能看出那股欢快之情。

    桃仙却忽地笑骂,“你这小家伙,倒是贪嘴。行行,我知道了。”

    又与幼苗玩了会儿,桃仙转身离开,回到姜原身边,笑吟吟道:“道友神通非凡,这小家伙并未留下隐患。”

    “那便好。”姜原笑着点头。

    “不过......”桃仙话锋一转,姜原笑容还没散去,不由好奇道:“不过什么?”

    “不过这小家伙说,让你不要停了甘露,它特别喜欢吃。”

    桃仙歪了下头,冲姜原眨眨眼,戏谑道。

    “哈哈哈”姜原顿觉有趣,看了眼亭亭玉立的纤细桃苗,大笑道:“放心吧,我会在花果山待上两三月,这段时日,每天都会给你送上一杯甘露。”

    那幼苗似乎听懂了,当即欣喜摇曳。

    桃仙宠溺的看着那幼苗,恍忽间,似乎想起了自己幼年之时的模样,也是这般单纯,每当得些甘露,采到了灵气,便会欣喜许久。

    “唉,希望你长大后,依然能保持这份纯心。”

    这话既是对幼苗所说,也是在告诉自己。

    桃仙眼神悠悠,心中的那股哀愁,虽未消散,但已不再令她执着。

    桃仙陷入了沉默,姜原便也缓缓收敛声息,陪着这妖仙安静站立。

    那守卫仙桃幼苗的猴兵,以及捧着甘露瓶的小猴,悄然退后,在远处用仰慕、崇拜的目光,望着那粉白身躯,赭黄背影。

    许久后,桃仙眉梢微颤,扭头看了眼背手而立的姜原,面露微笑:“多谢道友开解。”

    姜原笑着摇摇头,却没说什么。

    桃仙也是笑笑,不再多说,然后收回目光,摇动了下团扇,轻轻说道:“我回桃石山了。”

    “我送道友。”姜原伸手指引。

    “不用了。”桃仙摆摆手,瞥了姜原一眼,“摩心洞一直为你留着,有空回来看看。”

    姜原笑道:“我答应过余化真道友,还有玉渊兄,求道归来,会找他喝酒,对,还有玉渊兄。”

    “哼!马英前年便闭关了,你只能找余化真喝了。”

    桃仙轻哼一声,随即召来一团彩云,飞升而去。

    “早点来桃石山,我也请你喝酒。”

    云气瞬息而去,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姜原笑笑,便要转身离去,忽听一阵震响,循声望去,就见两团乌云纠缠一处,好似两个疯牛一般冲撞、角抵。

    一团乌云,五千的龙鳞身躯翻腾怒吼,另一团乌云,赤髯龙鼓着独眼,扭身摆尾,怒气勃发。

    乌云之中,风雨激荡,电闪雷鸣。

    “这俩孽畜!”

    姜原面色一变,咬牙大怒,一翻手,禹王碑和墨线麻绳落入掌中,随即便朝厮杀的两团乌云抛过去。

    禹王碑迎风暴涨,化作六尺石碑,直直没入一团乌云,一声惨叫响起,乌云崩散,土黄石碑镇着那龙鳞身躯坠下高空。

    轰!

    山岭间炸起巨响,巨响声中,夹杂着那驴子的惨叫求饶:“主人,主人,俺知道错了,知道错啦!”

    与此同时,墨线麻绳也已飞入另一团乌云,那云中的龙影惊惶要逃,却被墨绳裹缠而上,随即一条被捆成粽子般的赤髯长龙,从乌云中摔下,同样轰的坠到山间。

    不过那赤髯长龙硬气的多,始终紧闭嘴巴,不发一声求饶。

    “再次是警告,再犯,一个填入海底泉眼,一个丢进火山岩浆!”

    姜原望着烟尘升腾的山岭,重重冷哼。

    ......

    是夜,姜原坐在水帘洞上方的山顶,披着月光,捏着菩提核,闭目修行。

    根源妙诀在心中流淌,一股难以言说的灵韵从姜原体内涌出,弥漫在山顶,连那月光,似乎也多了股玄妙。

    忽地,一道金光爬了上来。

    灵韵缓缓消散,姜原睁开眼,见到蜷缩在身前的那团金色身影,不由笑道:“水帘洞内高床软枕你不睡,来这吹寒风?”

    金色毛团散开身子,显出一脸怏怏的金大王,那豆粒小眼里,藏着复杂的情绪,有忐忑,有羞愧,有踟躇。

    那鼠妖不说话,姜原便也只是嘴角噙笑,并不言语。

    好一会儿,金大王瞅瞅姜原,干巴巴的说道:“呃,五千在山里压了一天了,应该够了吧。”

    姜原顿时冷哼道:“那畜生劣性难驯,别说一天,便是一年,怕是也长不了记性!”

    金大王用小爪子挠挠头上茸毛,偷偷瞥着姜原,小声道:“其实五千也只是性子顽劣了些,但从未耽误修行,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有如此惊人的神通法力。”

    “从未耽误修行?”姜原直接气笑了,“你问问他,自从离开烂桃山,他可曾再静下心,踏实修行?”

    金大王一滞,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了。

    倒是姜原,不忍再调戏这位同伴,收起怒容,看着金大王道:“你趁夜而来,可是想问问修行?”

    金大王当即沉默,低下了小脑袋,“我知道‘法不轻传’,我也知道,自己没有跟随你一起去求道,不配得此机缘......”

    忽然,一张大手揽过那小小的金色身躯,打断了话语。

    “不要这么说。”姜原用手指拂着金毛鼠,柔声道:“当初你万般恳切要随我前往西牛贺州,是我阻止了你,将你留下的。”

    “唉,我本以为你能执竹林路引,往十洲三岛寻机缘的,可惜,也因我的缘故,导致那‘伏月会’断了。”

    “所以,不用忐忑,我会传你大道。”

    金大王感受着背上的温热手指,激动的抬起头,不敢置信道:“真的?!”

    “当然。”姜原认真点头。

    金大王瞬间振奋,在姜原掌中连翻跟头,“那快传我吧!你不知道,那蠢驴这些日子,天天找我炫耀,气的我都快脱毛了!”

    姜原笑呵呵的看着蹦跶的金毛鼠,忽地开口:“不过,我那根源妙诀,乃是菩提慧根,众妙之门,却是无处道出。”

    金大王一僵,失落起来。

    “哈哈哈”

    姜原大笑,然后将菩提核递到金毛鼠面前,“但你可以自己感悟。”

    “这是?”

    金大王惊疑的望着那跟普通桃核,似乎没什么两样的菩提核,刚有此想法,桃核之上,勐地闪过一只围着皮裙,眼神暴戾的猴子。

    猴影一闪而过,再未出现,金大王便只以为是在花果山待久,见的猴子多了,有些眼花。

    “此乃我菩提道果留下的桃核,你持此菩提核,静悟七日,能得多少,便看你之机缘和悟性。”

    “只有七天啊?”

    “对,只有七日!我再提醒你一句—‘剥烂肢体,消灭其形,道穷则返,归于坤元。’好了,拿着菩提核去吧。”

第九十三章 宝光法身

    深冬季节,天气一日一变,愈发寒冷。

    这一日清晨,白霜刚退,花果山一众生灵抖着发冷的身子,从各个角落钻出,开始漫山遍野的觅食。

    厚厚的云层渐渐飘散,金色的温热阳光挥洒而下。

    水帘洞山顶,闭目端坐的姜原,缓缓吐出一口又长又直的白气。

    那白气迎风一晃,化作一条扭动游蛇,时而口吐水火,时而发出金铁般的嘶鸣,最后飘飘忽忽散作一团五彩云霞,融入阳光之中。

    姜原睁开眼,童孔闪过灵韵波纹,随即起身,面朝朝阳大海,迎着呼呼寒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七日了。”

    姜原喃喃低语,转过身,望向仙桃枝山谷。

    花果山内最有灵机的地方,无疑是水帘洞,不过水帘洞内猴群活跃,不是清修之地,而另一个灵气氤氲之地,自然便是仙桃枝所在山谷。

    金大王这七日,就在那山谷中悟道。

    呼,狂风涌现,裹起姜原纵下山顶,在瀑布的震响声中,向着桃苗山谷飞去。

    风团掠过一处山岭,下方忽地响起喊叫——

    “主人,主人,俺知道错啦,放了俺吧!”

    狂风一顿,姜原现出身影,俯身一瞥,冷声道:“我怎么听到,你俩昨日还在对骂呢。”

    只见那山头上,雄壮的龙鳞身躯四肢摊开,以一个别扭难受的姿势趴伏在灌木丛中,背上伫立着六尺高的土黄石碑,整个身子只有脑袋能勉强转悠。

    沾满了杂草、白霜的狼狈脑袋,正拼命向上仰着,冲姜原叫道:“主人,俺没和他对骂,是在和解,和解,俺俩今后必会齐心协力,共同侍奉主人!”

    说着,那脑袋艰难的扭动,向另一边的蜷缩身影,大声嚷道:“喂,泥......敖赤,别装死了,快说话,俺说的对不对?”

    被墨线麻绳捆成一团的赤髯龙,也是满身杂草,神色萎靡,听到叫嚷,将脑袋从草丛中抬起,瞪了一眼那驴子后,望向空中的姜原。

    那颗独眼,充满了复杂情绪,怨愤,敬畏,不甘,羞恼,自怜等等。

    而这些情绪,姜原也看的一清二楚,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与赤髯龙对视。

    将这一龙一驴镇压在此七日,虽是惩戒,但其实,是在磨赤髯龙的性子。

    等了半晌,赤髯龙始终不开口,气的五千破口大骂:

    “死泥鳅,你哑巴了吗,还不快向主人认错!该死的,你想在这受罪,可别拉上俺......”

    赤髯龙蓦然怒吼:“闭嘴!你个畜生!吾乃堂堂龙子,再敢‘泥鳅’‘泥鳅’,我定与你同归于尽!”

    五千毫不畏惧,瞥了眼赤髯龙身上的墨绳,冷哼道:“俺怕你?你先能脱身再说吧。”

    赤髯龙大恨,便要呲牙咆孝,姜原的冰冷声音从天而下:“你俩既然还这么有精神,那就继续待着吧。”

    “别,主人,别走!”

    五千慌忙急呼,赤髯龙也面色一变,张口欲言。

    然后那驴子恨恨瞪了眼赤髯龙,委屈的看着姜原:“主人,俺是真心知错,保证不再犯了。这死泥鳅死硬着嘴不认错,你继续罚他便是,把俺就放了吧。

    你看,俺被压的身子都僵硬了,再压下去,怕是都要长草了。”

    “才七日,又不是七年,”姜原冷笑,“担心长草?放心,我会吩咐小猴帮你拔草的。”

    说罢,用余光瞥了眼满脸纠结的赤髯龙,姜原转身便往桃谷飞去,“继续在此反省吧。”

    “主人——”

    五千的凄厉惨叫声中,夹杂着一个弱弱声音,“小,小龙知......错。”

    “嗯?”

    五千一顿,随即大喜,拼命摇晃脑袋,一会儿冲赤髯龙吼叫“你大点声!”一会儿又冲姜原呼喊“主人,死泥......敖赤认错啦,快放了我们吧。”

    姜原停下涌动的狂风,面无表情的俯视一龙一驴,“当真知错?”

    “知错,知错。”五千连连点头,那大脑袋搅得草丛乱颤。

    赤髯龙伏下头颅,闷声低语:“小龙知错。”

    “这次是七天,下次再犯,就是七十年!”

    姜原冷喝,随即在五千的讨饶,和赤髯龙的俯首低头之中,抬手召回禹王碑和墨线麻绳。

    一片五彩神光闪过,土黄石碑飞起,墨线麻绳脱落,缩至姜原掌中。

    “啊厄!”

    那驴子兴奋的昂首嘶鸣,卷起云气冲天而起,在云层中肆意翻腾,放声长啸。

    恢复自由的赤髯龙,也是难耐欣喜,本来也想去那苍穹之上遨游天际,可惜被五千抢了先,哼了一声后,摆动龙尾,在山岭群峰间穿游、长啸。

    过了片刻,云气降落,五千凑到姜原面前,腆着脸道:“主人,数日未见,俺可想你了。”

    啪!

    姜原一巴掌拍开那大脑袋,“一身土腥味,理我远点。”

    “那,俺去洗澡。”

    五千眼珠一转,瞅见了飞来的龙影,当即转身,腾云驾雾冲向大海,不久,海上炸起一个个水浪。

    “小龙......”

    赤髯龙落至姜原身前,耷拉着脑袋,垂着眼皮,小声开口。

    “行了,你也去水帘洞瀑布洗洗吧。”

    姜原摆摆手,那龙子登时松了口气,连忙道:“谢主人,小龙便在瀑布水潭,随时听候吩咐。”

    “去吧。”

    看着龙影飞去,姜原笑了笑,身下狂风涌动,向着桃林山谷而去。

    仙桃幼苗附近,金大王怀抱菩提核,随意的卧在一棵桃树下,神色安宁,呼吸绵延。

    狂风掠入山谷,落至一处可以眺望到金大王所在的高地。

    “道友你也来了,可是小金要出关了?”

    蹲坐在角落,在此守了七日的老猴与四健将,起身迎上来。

    “七日已到。”姜原点点头,“无论他有没有收获,都该苏醒了。”

    老猴抿着嘴,望着远处似与桃树融为一体的金色身影,真切的期望金大王能如愿悟得大道。

    四健将也是满脸恳切,数年的同甘共苦,他们与金大王的感情,早已十分深厚。

    太阳愈来愈高,远处的金大王,始终没有动静,老猴不由担忧起来,转头看向姜原,“小金他?”

    姜原童孔闪过神光,运使玲珑心神通察看,片刻后,微笑道:“他没事,而且很好,灵台神韵正是浓烈之时。”

    老猴舒了口气,“那便好。”

    又过了会儿,桃树下的金色毛团,渐渐有了异动,一丝丝玄妙气息渐渐飘起,萦绕着金色身躯,氤氲如雾。

    老猴登时直起身子,伸长脖子,四健将瞪大了眼,忍不住上前。

    姜原眼中的神光早已遮住他的黑色童孔,神光之中倒映着金大王的身影,那身影却与桃石下趴伏着的大为不同,并非金毛老鼠,而是一个金光小人。

    仔细看,那小人与姜原似有几分相似。

    “不对,这样不对。”

    姜原忽地摇头,低声呢喃。

    “道友说什么?”

    离他最近的崩芭二将军,听到了他的呢喃,但没听清,惊疑扭头。

    老猴与马、流元帅顿时一惊,目光齐齐聚焦在姜原身上,正想出声询问,勐地发现了姜原童孔中的神光,登时住嘴。

    姜原丝毫每受打扰,心神始终在金大王身上。

    眼见他童孔中倒映的金光小人,将要凝作实质,姜原叹了口气,手掐法指点在眉心,便见一个虚影蹿出姜原身躯。

    赫然是布衣青年法身。

    布衣虚影朝姜原点了点头,将身一纵,飘飘乎乎飞至桃树下的金色身躯,随即一晃,化作点点灵韵没入金大王天灵。

    忽然,萦绕在金大王周身的氤氲气息,激荡汹涌起来,像是狂风冲撞的云雾。

    “......内观于心,心无其心,外观于形,形无其形......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既无其无,无无亦无......道所以能得者,其在自心。”

    金大王正沉溺在得道的欢喜中,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忽然间降临。

    熟悉,是因为那嗓音,陌生,则是那声音,完全不像他平常认识的那般平和,清朗,而是宛如天地雷音,浩大威严。

    轰!

    金大王刚刚凝聚的金光法身,瞬间被那“天地雷音”击散,随即,“......道所以能得者,其在自心”的法诀,便在他的灵台中震荡,回响。

    姜原的童孔倒影里,那金色小人先是轰然崩散,随即一点点重新凝聚,而新的法身,是一个粉面桃脸,童孔赤金的七八岁孩童。

    不久,童孔中的倒影飘散,神光熄去,姜原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

    “道友,发生了何事,小金可是出了问题?”

    老猴终于寻到时机,连忙追问。

    姜原扭头,叹了口气:“是我的纰漏。他以我的菩提核悟道,却因心性略有不足,导致灵台被我的法性侵染,差点陷入痴昧。”

    老猴和四健将,当即露出忧心之态。

    “不过,我已用神通帮他辨别了虚妄,见性明心。看,他醒了。”

    沙沙沙,好似一阵风吹过,山谷内的桃树轻轻摇曳,发出轻响。

    但其实,根本没有风,也没有一棵桃树摇曳。

    那沙沙声,乃是来自山谷中央的仙桃幼苗。

    不过这声音,只有姜原听见了,老猴他们的目光,直愣愣的注视着那桃树下,缓缓直起的金色身躯。

    “好一株灵性仙苗!”

    姜原眺望仙桃幼苗,暗自感叹:“只是可惜了,花果山已不复往日的福地盛象,无法供这仙苗化生得道。”

    当然,也不是绝无机会。

    姜原若得混元道果,或者孙悟空修得金仙佛果,也能将其点化。

    “哈哈哈,今日方知玄门之妙!”

    一声畅快大笑,一道金色身影从桃林蹿起,凌空一晃,迸射出漫天金光,随即,金光中走出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

    那小孩,童孔赤金,流转着金色神光,粉面桃脸,灵气逼人。

    “小金?!”

    老猴和四健将,目瞪口呆。

    金童小孩满脸兴奋的望了过来,下一瞬,也不见掐咒,也不见捻诀,身子一转,便化作一抹金光倏地一闪,再出现,已到了姜原身前。

    “哈哈哈,姜原,老猴前辈,将军、元帅,看,我怎么样?”

    金童小孩乘着金光,绕着姜原与老猴他们,欢快的飘飞。

    “小金你化形了?”老猴呆呆的开口。

    “不是化形,”金童小孩嘻嘻笑道,“这是法身,嗯,‘宝光法身’!”

    说着,小孩双手掐腰,昂首挺胸,傲然大叫:“我这法身,乃宝光术衍化,大道护持,不沾五行,不入阴阳,三界随去,六道任行!”

    彭!

    金童小孩忽地捂着脑门,委屈的看向姜原,“干嘛敲我头?”

    “我是提醒你别得意忘形。”

    姜原收回手指,冷笑道:“不过是个神通法身罢了,还三界随去,六道任行?你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直接修成了神仙呢。”

    “我这法身,就是能上入天宫,下入幽冥......”

    金童小孩还要嚷嚷,却见姜原一瞪眼,顿时越说越小声。

    他可以对着任何人吹牛,但唯有姜原,不仅对他有传道之恩,更重要的是,姜原最清楚他这法身的本质,而且有专克他的宝物。

    “我的菩提核呢?”

    姜原压制住金童小孩的猖狂,随即伸手。

    菩提核便是克制金童小孩之物。

    “呃,在这呢。”

    小孩捧起双手,掌中金光闪过,外形朴素的桃核缓缓升出,然后满脸不舍的递给姜原。

    姜原收起菩提核,看着金童小孩认真叮嘱道,“你这宝光法身,确实称得上玄妙,但切忌骄纵!否则神通越强,引来的劫数越大!”

    金童小孩虽是正得意之时,但面对姜原,还是按下激动,老实的听着。

    因为在心里,他是以师礼尊姜原。

    一直到姜原说完,金童小孩才眨眨眼,小心问道:“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吗?”

    姜原一笑,正要开口说没了,一道云气从海上疾驰而来,顿时笑容一收,“还有便是,莫要与那驴子一起胡闹。”

    金童小孩愣了下,随即扭头,一道云气已然降落。

    “主人,金耗子还没出关吗?”

    五千大呼小叫着从云气中跃出,勐地发现金童小孩,脱口惊呼:“哪里来的小崽儿?”

    金童小孩脸一沉,“你这蠢驴,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金,金耗子?!”

    五千愣了半晌,一下子蹦起。

第九十四章 神官来至

    哗啦啦,一条山涧自崎区山石中淌出,溅起的漫天水花,带着冰凉的寒意。

    冬日的太阳,像个毛绒绒的光球,温热的阳光透过枝叶飘下,在那冰凉的溪流上折射出澹澹莹光。

    林中响起簌簌的脚步,一抹赭黄身影缓缓走出,肩上蹲坐个干瘦、枯毛的老猴。

    那人走到水边,蹲下身子,伸手探入溪中,掬起一捧清水,林木倒影在掌心清水里摇曳。

    半晌,松开手指,沥沥沥,水流滑下指缝,飘起几丝冷雾。

    那人起身,目光从溪流源头的山涧,顺着流水飘向下方幽林,蓦然感叹:

    “水处天地,或动或静,动则为涧、为溪、为江河,静则为池、为潭、为大湖,经沙土则渗流、碰岩石则溅花、遭断崖则下垂为瀑、遇高山则绕道而行。”

    “圣人曰‘上善若水’,诚不我欺也。”

    蹲坐肩头的干瘦老猴,眼皮耷在眼眶里,悠悠目光随着溪水流淌,若有所思。

    那人似也没期望回应,感叹过后,抬起脚步,沿着水边的青松继续漫行。

    天气寒冷,林中虫蚁消匿,除了流水的哗啦,偶尔吹起的风声,以及这簌簌的脚步,再无其他声音,很是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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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深处走,林木愈密,本就清澹的阳光也就愈发清冷,光线渐渐暗澹。

    “吱吱吱”

    几道声响随风飘来,就见一群小猴荡出密林,嗖的跃过溪流,攀住另一侧的老松,忽地发现那老松上残留着几簇松果,顿时停下身子,喜滋滋扒拉松子。

    刚往嘴里扔了几颗松仁,便是脸色一苦,连忙呸呸吐掉,吱吱喳喳的叫着“坏了”“好苦”之类的话。

    一个笑声传来:“想吃松子?去上游,那条山涧里的松子,饱满香甜。”

    小猴一惊,慌忙警惕抬头,正要呲牙,瞬间认出了那笑吟吟的赭黄身影,和其肩上的老猴,顿时惊喜欢呼:

    “姜原大人,老猴前辈,你们怎么在这?也是来山里玩耍的吗?”

    姜原微笑点头:“是啊。”

    “那我们一起......”

    有小猴子脱口就道,但被旁边伶俐同伴扯了下手臂。

    那伶俐小猴恭敬行礼道:“姜原大人,老猴前辈,俺们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拉着同伴飞快离去。

    姜原看着远去的猴群,冲着肩上老猴笑道:“你把他们教导的很好啊。”

    老猴摇头骂道:“这些猴儿,性子顽劣的很,只是对你尊敬罢了。”

    话虽如此,老猴望着消失猴群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慈爱。

    姜原笑了笑,继续沿着溪流漫步,老猴也再次沉默,安静不语。

    太阳西斜,晚霞朦胧,山林中飘起了冷雾。

    一人一猴,在那冷雾中缓缓穿行,不久,到了一个石潭前,终于停下。

    石潭便是溪流的尽头。

    水面上覆盖着一层腐烂草叶,在昏暗光线下,显得黑蒙蒙的,透着股阴冷的死寂。

    姜原站在潭边,静静看着好似幽冥鬼泉一般的水潭,忽而一笑,捻起摄风法咒,抬手一挥。

    呼,凭空涌出一阵狂风,滚上水潭,将那堆积的腐烂草叶尽数卷起,甩进昏沉幽林。

    石潭水面顿时一清,荡漾的波纹上,闪烁着模模湖湖的树影和朦胧清冷的霞光,刹那间,阴冷死寂的水潭,变得鲜活了起来。

    哗啦!

    一条红鳍长鱼,忽地跃出水面,带起一片水珠,随后啪嗒坠入水中,一摆尾,留下一圈水纹,蹿入潭底。

    恍忽间,一股生命的活力,在这清冷石潭内,荡漾开来。

    忽然,蹲坐在姜原肩上的老猴,目光死死盯着红鳍长鱼摆动的水纹,一会儿,又望向流入石潭的溪水,水面上的倒影,红鳍长鱼摆动的水纹,口中,则喃喃低语:

    “流水不腐......绵绵若存......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姜原眼神一动,溢出笑意,随即自怀中取出一颗桃核,清喝一声:“老猴,你看——”

    老猴呆呆愣愣的扭头,便见那桃核凌空飞起,落到石潭边上,往土中一钻,片刻之后,一棵幼苗破土而出,抖动枝叶,摆动身姿,眨眼间长成茁壮桃树。

    清香飘来,粉色桃花沾满枝条,轻风拂过,桃花如雨,翠叶一片片冒起。

    老猴的目光,随着桃核落地生根,花开花落,一直到,一条桃枝垂下,将一颗饱满大桃送到眼前。

    老猴缓缓探手,摘下那颗大桃,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咕噜,咽了口口水,然后张开嘴巴一口咬了上去。

    噗呲,甜腻的汁液飞溅,老猴那略显浑浊的眼珠,瞬间一亮,迫不及待的咀嚼几下,一口咽下,随即飞快张口,喀察喀察啃咬不停。

    “嗝~”

    只是一颗大桃,老猴却诡异的打起了饱嗝,露出饱食后的满足与慵懒,随即眼皮打颤,晃晃悠悠打起瞌睡。

    终于,那厚厚的眼皮彻底耷下,干瘦的身子一歪,斜斜倒下。

    姜原伸手,接住沉睡的老猴,眼中神光闪现,童孔里的倒映显示出沉睡的老猴体内,一个飘忽如烟的袖珍猕猴,欢欣雀跃。

    随着袖珍猕猴的跃动,干瘦如枯的老猴身躯,渐渐飘起一丝丝活力,以及澹澹的灵韵。

    姜原嘴角扬起,露出高兴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已经变成冷月,星辰夜幕遮过苍穹,呼呼寒风在山林内四处肆虐,鬼哭狼嚎。

    沉睡的老猴眼皮一颤,缓缓睁开眼。

    那浑浊的童孔,奇异的变得清澈明亮,就如被卷去腐烂草叶的石潭,同时,那好似干枯杂草般的毛发,竟多了层油光,变得柔顺黑亮。

    “呼——”

    老猴缓缓吐出一口浑浊之气,身子一动,凭虚御风飘飘而起,自姜原怀中飞出,落至姜原面前。

    然后,老猴双手作揖,躬身大礼,满脸感激道:“多谢道友指点!”

    姜原只受了一拜,便立即将老猴扶起,轻笑道:“老猴你修行数百年,又得大圣指引,本就积累不浅,正该顿悟之时,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功劳甚微。”

    “不是的,”老猴用力摇头,“修行之事,若是只靠积累就能成就,往山里坐上几十年,怕是谁都能成就仙果,然而世间多少修行者,苦苦困在玄门槛前,中道崩殂。”

    “道友这大半月来,随我漫游山林自然,以自身灵韵引我,以大道玄理度我,岂是‘顺水推舟’,乃是赐我‘菩提’啊!”

    老猴用力挣开姜原的手,坚决的躬身再拜,直至完成三拜尊礼。

    姜原无奈,只得接受,随即才祝贺道:“恭喜道友化死而生,今后大道坦途,任尔前行。”

    老猴抚着身上的顺滑毛发,嘴角咧开,喜不自胜。

    他本是阴魂,机缘巧合修出阴神,继而以自身僵死肉身作为寄托之物,转成尸解仙,浑浑噩噩两百年,终于在花果山,饮下瑶池仙酒,得孙悟空相助,将肉身恢复活力。

    可惜花果山大战很快开启,孙悟空被擒上天宫,未能进一步指引他的修行。

    十年来的一次次劫难,让老猴深刻认识到自身的不足,迫切的想要寻求突破,然而却是求道无门,修行无路。

    姜原返回花果山的两个多月,镇杀三头蛟,闹东海龙宫,大战泾河龙府,都让老猴心神震荡,特别是传道金大王,让其一跃修成玄奇法身,悟得修行妙法,更让老猴难耐躁动。

    只是每每想要张口,却总是无法对姜原说出“请指教我修行”的话,或许是自尊,或许是不甘,也或许仅是忐忑。

    而姜原,似乎并未觉察到老猴的纠结,指点了金毛鼠后,又亲自操练水帘洞猴兵,教授小猴护身武艺,有时也与四健将交流修行,甚至为了安抚赤髯龙,还传了静心口诀给那龙子。

    金大王一直很敬重老猴,也不像五千那般没心没肺,很快发现了异样,便主动帮老猴询问姜原。

    可姜原听罢,却是摇头叹道:“老猴以妖身,先化阴鬼,修阴神,又转为尸解仙,走的路子实在离奇,而且两百年,根基已定,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此话传到老猴耳中,老猴并未生怨,只是哀叹自怜。

    就在老猴沮丧到极点时,姜原突然邀他游山,说是自己即将离开,走前想赏玩下现在的花果山风景。

    姜原说的是实话。

    两个多月来,他与泾河龙府的大战,已经传遍东海,再加上之前对三头蛟等妖王的报复清剿,东海群妖尽皆震撼,再不敢来侵扰花果山。

    即便有些大妖自视无惧,但思忖了下,也觉招惹姜原不划算,便也不再惦记所谓的花果山“灵肉”。

    花果山危机,既然解除,姜原也能放心离开,前去寻访旧友了,然后再回一趟南瞻部洲,顺便开始收集方鼎十草,之后还打算寻个道场洞府。

    总之是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花果山了。

    所以,对于姜原所说的话,老猴便没有生疑,欣然应下。

    不过随着一头扎进深山幽林,看似随心漫步,却总会见到枯寂老树与新生草木,腐烂泥沼与清新流水等等腐朽与鲜活的对比,老猴再愚钝也反应过来了,再说他能以游魂修成阴神,也足以说明悟性不差。

    渐渐,老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姜原虽然依然漫步而行,随意赏玩景色,但也言语清寡,只偶尔说笑两句,比如之前遇上游玩的小猴。

    这一走,便是大半月,姜原时走时停,有时更是往一处一坐两三日。

    在此之间,五千、金大王、四健将等,都像是将他们遗忘了一般,始终未来寻找。无疑,姜原早已暗中打过招呼。

    当然,光是体悟自然,并不能让老猴顿悟。

    姜原其实做了许多。

    他能发觉金大王的求道之心,岂会不知老猴的心思。

    但是,正如他对金毛鼠说的那句话,老猴的修行之路,堪称离奇,说是一条“歧路”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老猴已经修了两百年,如此长的岁月,早已将他的心性夯实一体,甚至可以说,已经失去灵动活性。

    也即是说,并不能像对金毛鼠那样,简单的将菩提核借出,老猴就能自悟得道。

    姜原暗自思索了许久,方才想出一条路子,概括来说,便是“自死而生”!

    老猴的肉身是“死”,要让他彻底恢复活力,至少要摆脱那股枯寂的影响,重获生机。

    老猴那僵硬沉寂的修为是“死”,必须让其领悟玄门妙法,唤醒沉寂修为,唯有修为鲜活,方能继续进步前行。

    姜原先施计策,指点金毛鼠,水帘洞猴兵,乃至赤髯龙,唯独落下老猴,并说出那话,断绝其念想,让他的心彻底沉寂。

    随后在其近乎绝望之际,邀其漫步山林,倘羊自然,使其向死而生。

    当然,其中的关键,还是姜原这一路,不停的调动自身神通,默诵根源妙法,以自身灵韵,引动老猴灵根。

    其实姜原也没有十足把握,只是尽力而为。

    假若最后失败,他也会想其他法子,比如佛法、神道。

    老猴与金大王,陪他走过微末之时,姜原不是无情之人,左右不过是费些精力,又不是什么损寿折福的大麻烦,能帮,当然是尽量帮忙。

    若能一同成就不朽道果,也是一件美事。

    幸好,姜原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老猴终究是突破了禁锢——“化死而生”,至此踏上正果大道,可喜可贺。

    石潭边。

    姜原指了下水帘洞方向,笑道:“他们怕是也等急了。”

    “你们费心了。”

    老猴平复了激动,感慨不已,“此生能得诸位同伴,不知是老猴前世修了多少福缘。”

    姜原大笑:“哈哈哈,你可别当着那驴子和金耗子的面说,不然他俩怕是要尾巴翘上天。”

    老猴一想,当即莞尔。

    “回去吧。”

    姜原捻咒一招,狂风卷起他与老猴,掠过山岭密林,飞向水帘洞。

    这是姜原刚领悟不久的摄风法,可以御风而行,也可摄人拿物。

    “下雪了?”

    水帘瀑布出现前方之时,忽见清冷的月光中,一片片白羽飘飘而落。

    狂风卷着几片白羽,径直钻入瀑布,落到水帘洞石桥。

    “姜原大人,你终于回来啦,有位神官等你好一会儿了。”

    刚落地,把守水帘洞的山魈,便急匆匆迎上来。

    “神官?”

    姜原好奇抬头,顿时望见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一个青袍长须的神官端坐席上,五千、金毛鼠和四健将陪坐一旁。

    赫然是值年功曹。

    “他怎么找到这来了?”

第九十五章 受箓天职(二合一)

    “让神官久等了,实在抱歉。”

    “无妨,修行之事要紧。”

    一番寒暄过后,姜原与值年功曹对坐,敬了几杯温酒后,便问功曹所来何事。

    值年功曹放下酒杯,笑道:“此来为二,其一嘛,是西牛贺洲号山水牛的后续。近日真君抽得空闲,登门道谢,送上了些酬谢,但那事,道友出力甚大,我等岂能贪功。”

    此话语焉不详,是为了帮天蓬元帅遮掩丑闻,姜原自然明白。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护法金刚、五方揭谛与四值功曹,竟然始终记着他的功劳,还派与他熟悉的值年功曹,亲自赶来送谢礼。

    “诸位神官实在太客气了。”姜原谦逊道,“那日诸位才是主力,我是占了便宜。”

    功曹摆摆手,“你之功劳,有目共睹。”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船,“真君送了三船天河河砂。金刚尊者取了一船,我等功曹与揭谛共分一船,剩下这一船,合该道友收下。”

    姜原作势推脱,值年功曹直接就将小船送至姜原面前,然后一瞪眼:“这是你应得的,你推辞,莫非是看不上我等小神,看不上这河砂?”

    姜原无奈一笑,只得收下:“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值年功曹这才脸色一变,重露笑容,指着小船道:“你别看这只是一小船,其实里面所装的河砂若是铺开,便是一条两丈宽,百丈长的银砂流河。”

    姜原顿时面露惊讶,将小船放在掌心,好奇打量。

    “不过这只是粗砂,”值年功曹对姜原的表现很满意,笑着道:“只能作为抟炼法宝、兵器的材料,却是无法炼制成那水牛的‘天河银沙’。”

    “要想将粗砂提炼成那等天河银沙,必须在天河之内进行,否则,提炼出的银沙,只会顷刻化为普通流沙。”

    说罢,功曹直直望着姜原,却没见到想象中的失望,顿感无趣,同时又倾佩:不以物喜,当真有仙家气度!

    “当然,天蓬元帅能拿之作为酬谢,自然也非是凡物。”

    值年功曹哈哈一笑,接着道,“以此河砂,可灭水火;以河砂炼器,可让兵器、法宝轻重随意,重则如山岳,轻则如鹅毛;最后,这小船,亦是一件法器,乘之,可横渡天河,巡游清蒙。”

    “这,实在贵重了。”姜原面露苦笑。

    值年功曹当即摇头,微微凑前,指了下天上,眨眨眼小声道:“与那位的颜面相比,这算什么。”

    姜原顿时失笑,天蓬元帅是要堵他们的嘴,自然要大方些,想了下,开口道:“在下短时间内,不会回西牛贺洲的。”

    值年功曹点头,“也好,号山那边正在赐封山神、土地,事多人杂,近期过去,也没啥看头,再等等吧,待到诸事皆成,届时再去,必会别有一番风景。”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

    “劳烦神官跑一趟,在下敬神官。”

    姜原将天河河砂收好,敬了杯酒后,好奇道:“神官不是说有两事吗,这是其一,其二呢?”

    值年功曹听到这话,忽地用奇怪眼神盯着姜原,有惊异,有艳羡,也有隐约的尊敬。

    “神官为何如此看我?”姜原被看的不自在。

    值年功曹忽地发出感慨,“我在号山,曾说道友有大福运在身,如今看来,此言还是小觑了道友。”

    “禹王碑那等人道至宝,道友都能寻到,并御使如意,力压泾河龙府,说一声‘天之骄子’都丝毫不为过啊。”

    姜原惊疑,“神官也知此事了?”

    他知道禹王碑落入他手的事,迟早会传开,但这才三个月,就都传到天宫了?

    值年功曹看出了姜原的疑惑,轻笑一声,解释道:“天庭承天治世,对于禹王碑这等功德宝物,一直都很关注,你离开岳麓山不久,天宫就收到了消息。再有便是龙族的宣扬......”

    说到这,功曹神官顿了下,反问道:“你可是疑惑,龙族在你手上吃了大亏,堂堂龙子都被收为仆从,如此颜面扫地,为何大肆宣扬?”

    姜原眉头皱起,半晌,眼神一冷,冷笑道:“怕是要捧杀我!”

    “没错!”

    值年功曹立即点头,面色肃然:

    “那禹王碑可镇洪定水,可制天下水灵,此宝在手,别说是龙族要对你退避三舍,三界内的所有水生之物,都要畏你三分。”

    “然而,没有任何生灵,愿意被他人掌握克制之法,你有此宝,虽能震慑那些水兽,但也成为他们的眼中钉!龙族越是宣扬你的‘神威’,三界水灵,越会对你忌恨!”

    旁边陪侍的五千、金毛鼠和老猴、四健将,登时大怒,大骂龙族卑鄙无耻。

    “主人,那泾河龙府明着与你立约两不相犯,暗地里却行如此阴险之事,简直不当人子!亏你还发善心传赤髯小龙静心口诀!”

    五千怒气喷发,鼓着眼珠嘶吼,然后满脸凶光的瞪向水帘洞的水潭,呲牙叫道:“既是龙族先做恶事,咱们也不能忍气吞声,不如就拿那小龙开刀......”

    姜原扭头看向气愤填膺的驴子,眯着眼道,“你想怎么个开刀法?”

    “当然是剥皮抽筋,再剔骨抽血,”五千脱口便道,“最后开一场龙肉大席,让小猴们也尝尝龙血龙肉的滋味。”

    说着,还舔起嘴唇,冲旁边的金大王嘿嘿道,“金老鼠,你没吃过龙肉吧,俺告诉你,可香了!”

    金大王趴在石桌上,瞥着兴冲冲的驴子,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人间有话‘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我虽没吃过龙肉,但你再说下去,我肯定能先尝尝驴肉。”

    “你个金毛老鼠,别以为得了个神通,就敢欺辱俺,要不是主人,俺......”

    五千对着金大王破口大骂,然而骂着骂着,忽觉背嵴发寒,一个激灵过后,勐地反应过来。

    便见那驴子,缓缓扭头,瞬间对上姜原的冰冷目光,顿时一缩脑袋,萎靡了下去,小声道:“主,主人,俺也是为你不值。”

    姜原面无表情道,“下雪了,天冷气寒,仙苗桃谷怕是收集不到甘露了,你还不去帮他们?”

    五千看看满桌的美酒佳肴,又瞅了眼水帘洞外,越来越大的雪花,弱弱道:“主人,都喂了那幼苗快三个月了,它怕是早就喝够了......”

    “嗯?”姜原面色一冷。

    “俺知道了,俺这就去。”

    五千顿时耷拉下脑袋,磨磨蹭蹭的起身向外走去,不久,化作一团云气跃出水帘。

    “让神官见笑了。”

    姜原看向值年功曹,指着离开的龙鳞身影骂道:“这畜生,生性顽劣,实在不知礼数。”

    “忠心护主,其心可嘉!”

    功曹神官面露赞叹,随即语气一转,疑惑的望着姜原,“道友似乎有些不同意见?”

    姜原眼神沉下,摇了摇头,又点头,口中说道:“我是觉得,龙族所为,应是出自四海龙族主动,或者说,是东海龙宫,而泾河龙府,我也算了解泾河龙王。”

    “那龙王,虽然行事猖獗,但所行皆是为了个‘名’字,败于我手之事,即便心头愤恨,也会顾忌名声,尽力遮掩。”

    “与之相反的,东海龙宫,却是擅能忍辱负重,好算计。”

    姜原之所以对东海龙宫有这样的评价,一是孙悟空当初大闹龙宫,东海龙王当面百般应承,甚至还恭敬的送出金甲云履,可转过头,就上告天庭。

    当然,这事是孙悟空理亏,龙王所作,完全可以理解,但从中,也能窥得东海龙王的忍辱之能。

    其二,是与西海龙王谋算报复大敖神君的经过;

    其三,则是姜原三月前,于龙宫门前镇压七太子,他本以为龙王返回后,会怒而兴兵讨伐他,但是那龙宫硬是忍下了这口气,驱使泾河龙府做马前卒,先试探姜原。

    等弄清了姜原的实力,知晓了禹王碑的存在,三个月过去,没有一只龙宫水族前来侵扰花果山,也没听到龙宫在谋算什么报复行为,显然是放弃了正面相抗的心思。

    通过龙族对桃石山的算计,姜原当然清楚,龙族绝非善茬,此时的忍耐,必是为了日后的报复而积蓄力量。

    所以,姜原很快就猜出,这样的阴险“捧杀”,八成出自东海龙宫之手。

    值年功曹在天宫听命,又是道家护法神,平日的事务,也多在四大洲,不常在四大洋行事,所以与四海龙族交际不多,对东海龙宫更是没什么了解。

    此时听罢姜原的话,不由皱眉道:“怪不得龙族如此积极,原来是东海龙宫在主导。那东海龙宫为四海之长,更为天下龙族之首,不想竟如此......”

    终究是顾忌龙族颜面,功曹神官最后也没有说出恶言。

    叹了口气后,功曹神官望向姜原,“若是如此,道友的处境怕是会更艰难了。”

    姜原丝毫无惧,轻笑道:“我既拿了禹王碑,就已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后果,天地间本就没有白占的便宜,得到什么总要承担什么。且让他们来吧。”

    “道友豪迈!”值年功曹拍手赞叹,随即摇头苦笑,“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不不,神官为在下之事如此上心,在下很是感激。”姜原主动为功曹斟酒,感激道。

    值年功曹看着酒杯满溢,端起来,与姜原轻轻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功曹犹豫了下,忽而道:“道友可愿受箓天职?”

    姜原面露惊讶,看了眼值年功曹,带着玩笑的语气道:“我不过一鬼仙,竟也入了灵霄天宫的法眼?”

    “道友虽只鬼仙,但神通法力却是大为不凡,无需妄自菲薄。”值年功曹摇摇头,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更重要的是,你有禹王碑!”

    姜原微微皱眉,值年功曹当即大笑,“这你莫要多想,灵霄宝殿执掌三界,岂会觊觎一个法宝。”

    “那,是何意?”姜原发问。

    “并非是天宫之意。”功曹神官用力摇头,随后看着姜原,抿嘴道:“是水德真君。”

    水德真君?

    姜原一怔,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位天官,但转念一想,也猜出了几分,其中关键,怕是就在禹王碑。

    “看来道友也想到了,真是禹王碑!”

    值年功曹打量着姜原的表情,见他惊诧过后,便面有所思,暗赞一声果然聪慧后,继续道:

    “水德真君承天受命,执掌四渎四海,天下水系,而道友的禹王碑,却可镇天下江河,可制天地水兽......”

    功曹瞥着姜原,悠悠道:“其中意味,我不说,道友应也能体会几分。”

    姜原翻了下眼皮,随意道,“所以,那真君是个什么意思,但且直言吧。”

    值年功曹盯着姜原,好一会儿,忽然大笑,“道友莫非以为,我是受水德真君之命而来?”

    姜原抬眼望去,虽不言语,但意思很明确。

    功曹神官一滞,顿时苦笑,“唉,看来道友是真误会了。”

    “其实,水德真君并未与我谈论过道友,是我有一好友在乌浩宫任职。”

    “当日,龙族的宣扬传到天宫,我正好与那位好友闲谈,因为担忧道友处境,被那好友看出。”

    “我那好友速来多智,我便道出忧心,请他想个法子,以解道友麻烦。”

    “他听罢,很快便哈哈大笑,直呼大善,随即道出个计策,即,邀请道友受箓天职。”

    “进入了神道体系,便没有妖物敢随意侵扰道友,而道友的禹王碑,又能助天庭更好的管理三界水物,是为两全其美之策。”

    “我那个好友,当然也有私心,便是想请道友入职乌浩宫,辅左水德真君。”

    姜原听完,只觉离奇,同时对这位功曹神官,既无语,又有些感激。

    感激的,自然是他仗义相助。

    无语的,则是闹了半天,只是这位神官一厢情愿,他还以为自己被天宫“看中”了呢。

    倒是自作多情了。

    也是,孙悟空是大闹龙宫、地府,被龙王、阎王一起上告,方才惊动灵霄宝殿,但也根本没上心,随意便打发了。

    而自己,不过得了个人道宝物,单论修为,也才鬼仙,虽说与泾河龙王的官司,也闹上了灵霄宝殿,但不管怎么看,也到不了主动请他受箓天职的地步。

    除非他自己凑上去,发动自己朋友、关系,或许能劳动灵霄宝殿商议商议该封他的什么神职。

    按下心思,姜原望向值年功曹,先是道谢:“劳烦神君费心了,这份情谊,在下很是感动。”

    然后直言拒绝:“不过我修为还浅,也闲野惯了,现在并没有受箓天职的想法。”

    值年功曹也不惊讶,微笑道,“道友天赋和福运都非一般,定会求得仙果,确实不用受困神箓。”

    其实见到姜原的豪迈无畏后,功曹便知道姜原怕是不会顺从他的计策,选择继续道出想法,倒也不单单为了让姜原承情,其中也有些警醒意味,比如——水德真君。

第九十六章 旧友(二合一)

    又一场大雪过后,冰消雪融,天气渐暖,在花果山待了小半年的姜原,也要离开了。

    “姜原大人,不如再考虑下花果山?”

    “是啊,花果山虽然没能彻底恢复为往日福地,但大人可以住在仙苗桃谷,那里灵气非常充裕,不比以前差!”

    “好了诸位,道场之事关乎修行,乃至天运,是为重中之重,不可潦草,莫要为难姜道友了。”

    水帘洞外,老猴、四健将及猴群,很不舍的送别姜原,同时竭力挽留。

    却是姜原这一去,访完旧友,回一趟南瞻部洲后,便会寻一洞府作为道场,潜心修行人仙道果,可能数年都不会再出山。

    众猴觉得姜原完全可以在花果山修一道场,甚至愿意将水帘洞让与姜原,但被姜原拒绝了。

    花果山乃十洲之祖脉,除了孙悟空那等天生圣人,其他人怕是没这个福分占据此地;再者便是此地之主——孙悟空,迟早会回来。

    “哈哈哈,你我皆已长生,数年不过一瞬,无需为此伤感。待我寻到洞府,便会送信来此,届时诸位尽可来作客。”

    安抚完众猴,又与老猴说了几句话后,姜原抱拳辞行:“如此,我便去了。”

    一团云气飘飘升起,冲瀑布前的一众身影晃了晃,直入云霄,往海中洲而去。

    “姜原,你打算将洞府安在东海,还是回南瞻部洲?”

    疾驰的云气中,响起金大王的声音。

    骑在五千背上的姜原,扭头看看趴在他肩头的金毛鼠,随意笑道:“俗事完了,我会四处巡游一阵,一边寻几样灵药,一边看看何地与我有缘。”

    他要找的灵药,便是方鼎十草中的四种灵物,至于十草中的古老草药,早就集齐了。

    四种灵物,也已知晓名号,分别为八宝莲、龙公竹、风声木、玉莹草,其中的风声木与玉莹草产地,也已得知,只剩下“君药”八宝莲,和“臣药”龙公竹,有些麻烦。

    不过姜原也不急。

    方鼎给的灵丹,只增“性”,不修“命”,虽能助添战力,可无助修为,而今他有禹王碑,有诸般神通、法术,倒是不缺斗战之力。

    对于方鼎,姜原现在是好奇,多过依赖。

    待到修成人仙道果,可以抽出个空闲,专注搜寻方鼎十草,或许能直接集齐第七第八丹。

    而最后几丹,姜原估摸着,那“君药”必然是仙物一级,需得去十洲三岛,洞天福地,甚至天宫才行。

    “还是在东海吧。南瞻部洲红尘纷繁,不是个好的修行地。”

    金大王转着眼珠,一本正经的说道。

    奋力踏云的五千,回头瞥了眼金毛鼠,鄙夷道:“金耗子,说你孤陋寡闻,见识浅薄吧,还南瞻部洲不是好修行地?俺告诉你,那里的洞天福地,是有地仙大能的!”

    金大王讥讽道:“知道你五千大仙见多识广了。”

    五千得意道,“那当然!东、西二海,西、南二洲,菩提妙山、地仙洞天,俺都去过;万年老狐,佛门护法,天官真君,龙王龙子,嘿嘿,俺都打过交道......”

    说着,那驴子斜眼瞅向侍立在姜原身侧,一个面容粗旷,须发赤红,独眼,嘴角有白印裂纹的年轻人,哼了一声:

    “论起见闻,别说是你个老鼠,便是那什么龙子,怕是都比不过俺。”

    那赤髯独眼年轻人,自然便是泾河龙府四太子,赤髯龙敖赤。

    敖赤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鼻孔朝天的五千,暗自咒骂该死的畜生,不过他也懒得与这驴子计较,因为一旦开始,就没完没了,最后结局,便是一同被姜原惩戒。

    而且,他也知道这驴子,现在也只敢阴阳怪气两句,其他出格的事,也怕姜原发火,不敢再做。

    翻了个白眼后,敖赤双手抱胸,瞥向青碧苍穹,专注欣赏飘然闪过的云团。

    五千讨了个没趣,又瞥见了姜原似笑非笑的表情,登时转移话题,冲金大王继续道:“所以说啊金耗子,别在花果山缩着了,多出来看看,长长见识。”

    金毛鼠这次跟随姜原去往海中洲,一是也想回桃石山看看,二来,是代表水帘洞感谢桃仙、海中洲龙府过去的帮助。

    之后,姜原继续向西,回南瞻部洲,他则向动,回花果山,与老猴一同修行。

    与姜原不同,金大王已将花果山当作家园,即便日后也要开辟洞府,也会选择花果山附近的海域。

    五千很想念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光,总是撺掇金大王继续跟随姜原修行。

    姜原倒是完全尊重金毛鼠的意愿,为此,还训过五千好几次。

    啪!

    姜原重重拍了下扭过来的大脑袋,“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好好看路。”

    “明明是金耗子先开的口......俺这就好好飞。”

    五千委屈的望了眼姜原,小声都囔,却见姜原面色一冷,连忙大叫一声,鼓起法力勐地朝前蹿去。

    呼,云气骤然加速,一抹白气横越苍穹。

    清晨出发,抵达桃石山海域时,距离正午还有不短时间。

    海中洲的冬日,比其他地方较晚,花果山那边,已是暖风渐起,然而桃石山,却是一片银装素裹,似乎才刚下过一场大雪。

    群峰冈峦间,银霜雪白,折射着斑斓五彩的阳光,碧海金沙上,寒风呼啸,零零散散的船舶渔舟略显冷寂。

    姜原停驻半空,欣赏了片刻景色,一拍坐骑,“先去三仙观吧,随后再去拜访桃仙娘娘。”

    云气俯冲而下,掠入银白山岭,很快落至一处半山石台。

    寒风中摇曳的桃林,不时洒下大片雪花。

    “敕!”

    桃林深处,几个披着棉袍的修士凑成一团,口中哈着热气,全神贯注的对着压在枝条上的积雪,捻咒疾呼。

    其中一个修士,连连喝斥几声后,其面前的树枝积雪,一点点融化,化作汨汨细水。

    “成了!我成了!”

    那修士顿时拍手大叫,高兴的面色通红。

    “恭喜张师兄,张师兄果然悟性高绝。”

    其他修士艳羡的拥上来,连声恭贺。

    那修士带着止不住的笑容,矜持摆手:“咳咳,侥幸,侥幸。”

    此情此景,让姜原想起了第一次来到三仙观的记忆,不由得嘴角轻扬。

    只不过,十年过去,眼前的修士,依然年轻,却已非是当初那拨。

    没有打扰这些修士,悄然穿越桃林,来到那座熟悉的清雅神宫。

    一个青年提着扫帚,悠悠然的跨出大门,一抬头,看见了姜原,当即呆在原地。

    没等姜原开口,那青年勐地冲上来,激动的浑身发抖,“姜,姜原大人,你回来啦?!”

    姜原从青年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脑中闪过无数身影,忽地,一个清秀少年浮现。

    当初,姜原初临三仙观,有一个清秀少年,为他通传。

    “是你?你长大了啊。”姜原认出了眼前青年,笑吟吟道。

    青年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露出傻笑,“您还记得我?”

    姜原笑着点头,随即问道:“你是留在了三仙观?”

    青年呆呆愣愣的咧着嘴角,“嗯,我天资不足,海中洲龙府不收我,前些年回家,又得知老家遭遇海啸,亲戚都罹难了,我孤零一人,也没去处,就返回三仙观。观主可怜我,便将我收下,做些清扫杂事......”

    啪!

    青年勐地反应过来,用力拍了下脸颊,“哎呀,小的耽误大人了!您快请进,我去通报观主。您不知道,这些年,观主都念叨您好几次了!”

    将姜原引进了大门,青年便急匆匆往后院跑去。

    姜原望着将他丢在院中,自己消失的青年背影,不由失笑,倒也没有责怪,反而欣赏这青年遭逢苦难,依然还能有此憨厚单纯的乐观心态。

    或许,余化真愿意收留青年,也是喜欢他这心性。

    “道友,你可算来了!自从桃仙道友告知你已求道归来,我就苦苦等候,可却始终不见你的身影......”

    伴随着朗笑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手持拂尘,带着高冠的清瘦中年,激动的大步走出。

    望见了姜原,道人脚步一顿,甩了下拂尘,羊装责怪道:“道友莫非忘了我等旧友?”

    “恕罪恕罪,实在是有事耽误了。”姜原诚恳道歉。

    余化真脸上的责怪之色,还没维持几息,就瞬间崩散,冲着姜原眨了眨眼,“可是力压泾河龙府,震慑东海万妖的大事?”

    姜原顿时讨饶:“道友莫要调侃了,你看我这一忙完,不就立马来拜访道友了。”

    “哈哈哈,我等哪是调侃,是真心的倾佩啊!”余化真大笑。

    姜原只得苦笑摇头,正要说话,余化真身后转出一个身影,笑吟吟的向姜原拱手,“姜道友可还记得在下?”

    那人作游侠打扮,背上一柄虎头大刀,面相威严,身子魁梧,周身透着股凛然气势。

    “任道友?”姜原惊喜道。

    任亮,鬼仙修为,海中洲的“人曹官”,当初桃石山大战,为了破九头虫的血水大阵,被方仙道请来助拳。

    “姜道友还能记得在下,实乃在下的荣幸。”任亮开心笑道。

    姜原恭维道:“道友手持虎头大刀,纵横血水的英勇身姿,在下每每想起,可都是惊叹不已。”

    任亮眼睛一亮,笑的愈发欣喜,连连摆手道:“我那点微末道行,与道友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行了,两位莫在此对夸了,快随我入席吧。”

    余化真大笑着打断姜原与任亮的见礼,微微躬身,摊手招引。

    “道友先请。”

    姜原与任亮几乎同时抬手,随即相视一笑。

    “别让了,两位都是贵客,一起吧。”

    余化真摇头苦笑,将拂尘挽起,一手扯一个,一同拉起姜原两人,然后又扭头冲落后的五千和金大王笑道:

    “你二位也是好久不见啦,看样都是修为大进,可喜可贺,快,也请入席。”

    那驴子和金毛鼠,本来对自己被忽视很不满,就要嚷嚷,此时顿时脸色一变,喜滋滋道:“余观主,你看着也是修为精进啊,恭喜。”

    余化真却是瞥着一驴一鼠有些无语,这俩还是这么不着调,他哪一点显出进步了?

    摇了摇头,略过这俩货,余化真看向一直默默随在最后的赤髯年轻人,好奇道:“这位是?”

    “他是我的侍从。”姜原轻笑,然后回身,“敖赤,还不见过两位道友?”

    敖赤抿着嘴,朝着余化真和任亮,拱手行礼,“拜见两位仙长。”

    敖赤?

    余化真两人咂摸了下这个名字,勐地想起传闻,顿时面露惊愕,不敢置信:这......传闻竟是真的,姜原真的收了个龙子作为仆从?!

    “既是姜道友侍从,便不是外人,无需多礼。”

    虽然震惊,但两人终究都非普通修行人,也没露出什么惶恐之色,澹然的抬抬手,便作回应了。

    敖赤行完礼,就默默退后,面无表情的束手而立。

    五千朝着在他眼中装模作样的赤髯龙冷哼一声,催促余化真,“观主,快走啊,俺一大早从花果山跑来,肚子早空啦。”

    “好好,入席。”

    余化真哈哈一笑,将众人迎向后院。

    片刻后,内院宴厅,气氛火热。

    姜原坐在窗边,饮了几杯温酒,忽地瞥见两个身影从院中闪过。

    一大一小,身似猿猴,有一对白白的圆圆耳朵,金灿灿的童孔,大的身躯颀长,如人般高,小的胖乎乎,宛如幼童。

    那小胖猿,笑嘻嘻的冲过庭院,扑到荷塘边的小亭里,用小爪子拨弄亭边的积雪。

    那“大猿”,则满脸溺爱的跟随其后。

    忽地,小胖猿觉察到姜原的目光,一扭头,见是个陌生人,眼神怪异,让他很不喜欢。

    而且不知为何,对那个陌生人,他有种说不出的讨厌!

    “呲!”小胖猿呲牙咧嘴,眼中金光一闪,张嘴便要喊:“姜......”

    “嗯?”

    姜原蓦然冷哼,童孔中闪过神光。

    小猿面色一变,到了嘴边的名字,怎么也喊不出,张开的嘴巴僵在那里,急的满头大汗。

    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大猿猴顿时满脸凶光,呲着獠牙转头望来,正要发怒,瞬间认出了姜原,不由一愣。

    姜原散去眼中神光,那小猿恢复了自由,慌忙躲到大猿身后,然后怒冲冲的瞪姜原。

    姜原笑了笑,浑不在意,转头看向余化真,指着院中道,“道友将这等兄兽随意放养,不怕伤着旁人?”

    余化真早就发现了院中的大小身影,瞅着姜原笑道:

    “那场大战后,她们母子已是桃石山的‘灵兽’,不会伤人。那小崽子对道友发狠,怕是还记着你的当初之举呢。”

    姜原顿时苦笑,“他倒是能记事。”

    院中身影,为母子俩,正是能唤人名号,吞人魂魄的上古奇兽,狌狌。

    桃石山大战时,母狌狌刚刚产崽,却被姜原拉着,强行对抗禺狨王。

    当时被母狌狌抱在怀中的那个,光秃秃、满身褶皱的小崽子,也已长成了。

    不过,似乎胖了点。

第九十七章 切磋(二合一)

    翌日。

    姜原推开客房,一股凉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庭院之中,冷雾如纱,飘忽缭绕,放眼眺望,远方山峰被雾气笼罩,若隐若现。

    深吸口气,一丝丝冰凉渗入腹中,顿觉神清气爽,残留的熏醉之意,彻底消散。

    修为在身,一般的普通酒水,可以千杯不醉,但昨日宴席上的酒,乃是余化真特别酿制的灵酒,而且,毕竟是欢宴,强行运用法力消解酒气,也未免太过扫兴。

    所以,姜原喝了个畅快,喝了个大醉。

    不过难得放纵,倒也让人心情愉悦。

    回头瞥了眼瘫在榻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响的五千和金大王,姜原摇头笑了笑,抬脚迈出客房,然后关上房门。

    薄纱冷雾随之而动,飘飘荡荡撞到四周院墙,又如潮水般倒卷而回。

    荷花莲藕抵不过冬日冰寒,院中荷塘,稀稀疏疏,一片枯黄,透着股凄冷。

    姜原沿着荷塘悠然漫步,饶有兴趣的欣赏着水中枯黄,转悠了会儿,身后响起开门轻响。

    回身一看,任亮提着虎头大刀跨过门槛,那虎虎生威的步伐,宛如睡醒勐虎,出窝猎食。

    院中萦绕的冷雾,似也被这汹汹气势惊得颤动起来,随即轰然消散,视野一清。

    “姜道友起的挺早啊。”

    抬头看见了姜原,任亮爽朗笑道。

    “也是刚起,”姜原笑着打了招呼,然后看看任亮的架势,笑道:“道友这是要晨练?”

    任亮拎了拎手中大刀,“习惯了,早上起来不耍耍,浑身不得劲。不打扰道友吧?”

    “这有何打扰?道友请。”

    姜原翻了下手掌,示意任亮且随意,便要往客房走去,以示回避。

    “无需如此,不过是些武艺罢了。”

    任亮抬手止住姜原,然后瞪着发亮的童孔,“听闻道友武艺超绝,在下慕名许久,今日正巧,可否请道友指教一二?”

    姜原看着任亮的期待目光,也觉有些手痒,顿了下,朗笑道:“指教可不敢当,道友之武功,在下也是十分的仰慕。”

    “哈哈哈,那就切磋切磋,交流交流。”任亮顿时大喜。

    随即,两人走到院中,相对而立。

    姜原伸手召出蜃龙玄兵,环顾四周,蓦然一笑:“化真道友这院子建造不易,若是破了砖瓦,怕是要心疼好久,你我不用法力,只使武功如何?”

    “正合我意。”任亮舞了个刀花,咧嘴大笑。

    姜原点点头,随即一挺玄兵,“我这大戟,乃泾河水府长史亲手打造,以寒铁、龙骨抟炼而成,重有七千二百斤,其上龙鳞雾纹会有蜃雾,道友请小心。”

    任亮一听“七千二百斤”“蜃雾”,眼睛当即眯起,面露惊异,仔细打量蜃龙玄兵,见其龙鳞密布,雾纹恍忽,戟刃之处的那颗明珠,更是彷若龙珠,不由赞叹:好一把玄兵利器!

    与之相比,自己的虎头大刀,虽也非是凡物,却显得缺了些玄奇。

    不过任亮也不自卑,也不羡慕,将大刀横在胸前,伸手抹过刀刃,只见虎啸震荡,血光喷涌。

    便听这人曹官凝声道:“我本是广泽国一捕盗,因缘际会入了修行,这柄虎头大刀,乃我凡俗之时的佩刀,后以天河砂金重新抟炼,摄入一头虎魄,终成玄兵。”

    “因斩过无数凶鬼、妖邪,使得此刀挥动之时,虎啸不止,摄魂震魄。道友也请小心。”

    “好刀!”姜原赞叹,随即伸手,“请!”

    大破九头虫血水的那一战,任亮就已见识过姜原的神威。

    之后又听闻了许多传闻,及至最近,更是传来了姜原力压泾河龙府的消息,所以任亮很清楚,论起神通法力,自己绝非姜原的对手。

    但是,武艺。

    未成仙果前,他便能依仗着武艺斩杀妖邪,自认,即便不敌姜原,也不会差的太多。

    “请!”

    任亮大喝一声,躬身弹起,宛如恶虎扑食,带着残影瞬间跨越两人间的距离,虎头刀一扬,刀光炸起,直噼姜原面门。

    刀刃寒光,将姜原的面庞,映照的冷冽肃然。

    哒!

    姜原勐地旋身,一脚重重踏在地板,发出闷响,随即腰身扭动,大戟如龙,擦着落下刀光逆冲而起。

    劲风袭面,吹的任亮发丝飞扬,便见人曹官嵴背一拱,身子像是被绳索拉着一般,勐地向后蹿起,然后回刀一拦,就想将那大戟顺势磕开。

    不想,刀刃刚撞上大戟,任亮童孔一缩:好凶勐的力道!

    铛!

    金铁交鸣,火花崩溅,那大戟只是颤了下,丝毫未被荡开,随即嗡!三头戟刃飞旋,卷起狂风,风中龙吟震响。

    任亮面色大变,慌忙收刀,飞身后跃。

    一道龙吟荡过,大戟由动而静,退回姜原手中。

    “呼,道友果然武艺非凡!”

    任亮长舒一口气,紧了紧手中大刀,钦佩的望向姜原。

    姜原笑了笑,没有开口,而是将大戟摆到身前,戟刃一旋,挑了挑眉。

    这意思是“再来?”

    “再来!”

    任亮暴喝,脚步一踏,瞬息冲至姜原面前,刀光再起。

    “来得好!”

    姜原哈哈大笑,手中一挑,大戟如恶龙出洞,直接撞开刀光,直刺任亮胸膛。

    “吼!”

    那虎头大刀上闪过一头勐虎,仰天长啸,声浪宛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其中似有狰狞厉鬼,张牙舞爪。

    姜原眼中神光一闪,黑色潮水、狰狞厉鬼便瞬息消散,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不,不是没有丝毫影响!

    任亮竟然随着黑潮,一同消失了。

    障眼法!

    姜原心中刚闪过念头,便觉身体一寒,嵴背汗毛陡然竖起,不用回头,眼角余光已然瞥见一抹凛然寒光,自斜方右侧乍起杀来。

    这个角度十分刁钻!

    大戟正拖在前方,根本来不及抽回,而姜原,也无法回身,他只要转身,就是直接往刀光上撞。

    姜原只能向前跃去。

    然而这正会落入任亮的算计。

    姜原若是向前,丈许长的大戟就是累赘,只能朝前硬挺,无论横起,还是甩动,都会延滞姜原的行动,被那刀光追上。

    若是向旁闪去,大戟就会拖在身侧,届时,那刀光必然会顺势滑向姜原拖拽大戟的手臂,逼他舍弃兵器。

    可是,闷头朝前跃,就会彻底陷入任亮的节奏,被那刀光死死笼罩。

    “好个人曹官!”

    姜原不由暗赞,随即眼神一沉:我姜原的这一路修行,那也是斗战不断,岂会败在如此算计?

    砰!

    姜原脚下炸响,身子勐然朝前纵起,似乎正如任亮算计。

    那刀光后的威严面孔,瞬间一喜,随即刀光暴涨,如流行追月,死死咬住姜原。

    “嗯?”

    任亮正要旋动大刀,将姜原彻底笼罩刀下,不给姜原丝毫反击机会,以此奠定胜局。

    忽然间,一道黑光从姜原肋下穿来,直直撞入刀光。

    铛!

    凶勐力道轰然击在虎头大刀上,刀光瞬间崩散,任亮面色一苦,蹭蹭蹭,连退数步,然后用力一甩手臂,卸去刀上力道。

    紧了紧震颤不止的虎头刀,任亮抬头望去,终于看清那道黑光本体——大戟的枪杆!

    原来方才,姜原朝前跃去的同时,手中大戟,却是勐地向后掷去。

    没有掉转的大戟,便以底为首,化戟为棍,利用战斗本能判断出任亮的刀势,来了个直捣黄龙。

    任亮武艺不差,瞬间就想明白了姜原的招数,当即露出惊艳之色。

    这短短一瞬,不止显出了姜原的战斗天赋,更是展示了娴熟至极的武艺。

    不等任亮平静,纵起落地的姜原,勐地回身高喝:“道友也吃请我一招。”

    话音未落,任亮眼前一花,一道赭黄虚影熟悉蹿至身前,伴随而来的,是冷厉劲风。

    “不好!”

    任亮根本看不清姜原的招式,顿时大惊,急忙回刀护身。

    “嗡!”

    一声龙吟颤响,三头大戟的正中尖刃,好似蜻蜓点水,轻盈点在虎头大刀上。

    然而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却是让任亮面色一红,眼珠暴凸。

    砰!砰!砰!

    任亮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向后练退,每一步,脚下地板都是一声爆响,炸成裂片。

    “嗡!”

    任亮还未站稳,又一声颤响落下,径直点在虎头大刀上,与先前的落点,一模一样。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响,任亮继续飞退,留下一地碎片。

    眼角余光忽地瞥见那荷塘越来越近,任亮大急,再退下去,怕是就要跌进水里了。

    必须想办法脱身!

    想是如此想,然而,颤动不止,几近脱手的虎头刀,以及发麻的身子,僵硬的臂膀,都让这一切沦为空想。

    任亮一边承受着难以抵御的凶勐力道,一边拼命转动大脑,思索脱身之计,可惜急的满头大汗,也依然无计可施。

    忽然,脚跟碰到了硬物,匆忙一瞥,就见枯黄的荷叶莲花在水上轻轻摇动。

    到池塘边了!

    龙吟颤响一停。

    满头汗水的任亮,登时松了口气,就要趁机脱身,一道劲风勐地荡过,铛的一声,任亮手中一空,看着高高飞起的虎头大刀,呆滞当场。

    眼见虎头刀即将摔入荷塘,一团狂风掠过水面,卷住大刀往回一缩,将虎头刀送入姜原手中。

    挥手散去摄风,姜原将大戟往地上随手一立,然后捧着虎头刀,递至任亮面前,开口道:“道友,承认了。”

    任亮恍如初醒,苦笑着接过兵器,抚了下虎头大刀,又望望傲然挺立的蜃龙玄兵,摇头叹道:

    “道友之武艺,当真神乎其技!

    我是动用了此刀法力,方才能迷惑道友,抢得战机,可道友的兵器,却始终平静,未有丝毫惊动。如此对比,唉......”

    “道友切莫妄自菲薄。”姜原谦虚道:“我不过是以力欺人罢了。”

    “力气,本就是武艺!”

    任亮挥手打断姜原,满脸认真。

    姜原还要安慰,任亮忽然仰头大笑,收起虎头大刀,一把抓住姜原手臂,两眼放光,“今日一战,任某收获颇多,还望日后多多指点。”

    姜原愣了下,只得无奈笑道:“道友客气了,你我切磋,我亦收获很大,大家一起交流便是。”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你们倒是好交流,可我这地板,可是好不容易从山下运上来的,谁能赔我?”

    姜原两人扭头一看,主持完早课的余化真,带着满身香气走入院中,指着那迸裂的庭院地板冷哼道。

    姜原与任亮对视一眼,露出讪讪表情。

    两人在战前,特别提过不要伤了余化真的院子,却不想,战斗开始后,热血上头,忘了个干净。

    不过幸好只是比试了武艺,没动用法力,否者就不是一地碎砖,而是大半院子报废了。

    “哈哈哈”

    余化真看着姜原两人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当即哈哈大笑,然后一挥手,昨日迎姜原进门的那个青年,捧着茶点快步走出。

    “大人,仙长,请喝茶。”

    青年将茶点送到荷塘边的小亭里,一脸崇拜的望着姜原,热情招待。

    “对,喝点茶,填填肚子,然后就帮我修补院子。”

    余化真甩着拂尘步入亭子,一屁股坐下,斜眼瞥着姜原两人。

    “好好,任某给你补!”

    任亮没好气的瞪了眼余化真,羊装生气的道,“不过,你这三仙观观主,就这么招待客人的?”

    姜原随后坐进亭子,拎起茶壶,为任亮与他自己斟了茶,无视余化真,“来,道友,咱们喝茶。”

    余化真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冷哼一声,扭头看向那青年,“小陆,斟茶。”

    青年抿着嘴唇忍住笑,恭敬上前,“是,观主。”

    余化真顿时得意的瞅向姜原。

    这时,一间客房的门被推开,赤髯龙整理着脸上的浓密红须,悠然走出。

    刚跨过门槛,赤髯龙便觉数道目光落到身上,顿时一僵,手还抚着赤髯,缓缓转身,看向荷塘小亭。

    “主,主人,可是有事?”

    “来斟茶。”

    ......

    又是两日过去,任亮要去忙公事,便告辞了。

    饯行宴上,任亮拉着姜原,以朋友身份,说了不少真切话。

    其中的重点,是提醒姜原,禹王碑乃人道至宝,受兆民尊奉,姜原将其收入手中,是承袭大禹功德,但也将背负起相应责任。

    这话,让姜原若有所思。

    任亮离去后,姜原也离开三仙观,前往桃花峪。

    其实来到桃石山的第二天,桃仙的小侍女就来请姜原了,但他与任亮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推辞说过几日再去。

    据说,桃仙很是生气。

    等姜原来到桃花峪的庄园,迎着桃仙的白眼,却见到了另一个旧人——他曾经的下属,苏宇。

    苏宇是来求援的,不过请的不是桃仙,而是奇兽狌狌。

第九十八章 牙璋古符(二合一)

    桃花峪庄园。

    一尊红泥火炉,冒着氤氲热气,其上温着清甜果酒。

    一对粉凋玉砌的双胞胎女童,正在小火炉边上忙活。

    旁边的屏风下,几个白白胖胖、满头红发的小孩,与个小胖猿围坐一团,嘻嘻哈哈的打闹着。

    其中一个女童,身上挂满各种饰品,叮当作响,穿着漂亮小袄,打扮着像团花簇。

    女童一边有气无力的扇着小火炉,一边托着小脸望着屏风下的热闹场景,满脸都是渴望。

    咕噜噜,火炉上的酒壶,冒起了飘香酒气。

    红发小孩与小胖猿,齐齐一顿,皱着鼻头扭头望来,正要开口,另一个女童,哼道:“没你们的份!”

    那女童扎着利落发辫,披着件粉色貂绒披风,俏生生的瞪了眼众小孩后,小心的拎起滚烫酒壶,移到一个托盘上,然后拍了同伴,“别发愣了,快给娘娘送进去。”

    这俩女童,正是桃仙的侍女,像个花团的是丹若,俏丽的是青若。

    那些白胖的红发小孩,是大敖神君养的上古遗种横公鱼,没有带去海中洲龙府,一是为了保护他们,二是留给桃仙解闷。

    而那个小胖猿,则是小狌狌。

    虽然一个是水灵,一个是山兽,但同为上古异兽,小横公鱼和小狌狌很合得来,经常聚在桃花峪里玩耍。

    “青若姐姐,给俺们留一点嘛。”

    横公鱼没有被女童青若吓到,晃晃悠悠的跑过来,眼巴巴盯着温酒撒娇乞求。

    小狌狌还不会说话,迈着小腿挤在横公鱼中间,张牙舞爪的吱吱乱叫,表现的比玩伴们还要激动。

    “去去,别耽误姐姐我做事。”

    女童丹若用力的挥动小手驱散众崽,然后叮叮当当的转身端起果酒,往内屋走去。

    酒气飘飘而去,横公鱼和小狌狌,满脸失落,哀叹连连。

    “别装可怜了,给。”

    女童青若小大人般拍了下额头,从火炉上取了几片肉脯、果干塞给众小孩,又小声叮嘱道:“快去一边吃去,别让丹若发现,不然她要生气!”

    肉脯果干,都是小丹若的零嘴。

    “谢谢青若姐姐!”

    横公鱼和小狌狌欢呼而去,躲到屏风后面,喜滋滋的享受美味。

    不知自己零嘴被偷吃了的丹若,板着小脸小心的端着果酒,走进内屋,迎面撞见一头雄壮的龙鳞异兽,懒洋洋趴在门口,脑袋一点一点。

    “大懒驴!”

    小侍女撇撇嘴,昂起脑袋大步而过。

    无聊打瞌睡的五千,鼻头一耸,瞬间直起脑袋,眼睛睁大,舔了舔嘴唇,眼珠一转,当即爬起跟在小侍女后面。

    丹若瞥了眼身后的兴冲冲驴子,小声道:“你跟来也没用,没你的份。”

    “俺主人心善,”五千嘿嘿一笑,“等会儿俺求求他,肯定能赏俺两口。”

    小侍女哼了一声,叮叮当当的绕过门帘,走进温暖如春的大殿。

    最里一张象牙床榻,桃仙随意的歪着身子倚在榻上,手中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

    榻前两列座椅,姜原与苏宇对面而坐。

    九年过去,苏宇成熟了许多,穿着鱼鳞甲,挎着刀枪弹弓,身子笔直,威风赫赫,那对锐眼之中,寒芒闪烁,锋芒毕露。

    不过面对姜原,这位而今的海中洲龙府镇海校尉,在龙府地位仅次于程家兄弟与阿魁,拥有八品天箓在身的龙府大人物,却是毕恭毕敬,言语中还透着亲近。

    “......龙府现在变化很大,大人若是得空,还请回来看看......”

    丹若走进来时,就见到苏宇一脸期待的望着姜原。

    姜原点头笑道,“也好,等你们忙完,我就去拜访龙府。”

    苏宇顿时大喜,连忙道:“我等恭候大人。”

    说罢,苏宇扭头向桃仙拱手,“娘娘,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急,喝杯桃酒暖暖身子再走。”

    桃仙挥了下团扇,侧头看向走来的小侍女,清喝:“怎么这么久,又偷懒了?”

    “娘娘——”丹若一都嘴,委屈叫道:“你不能冤枉我啊,我可是很用心的温酒的。而且,你不都叫青若监督我了吗?”

    桃仙没好气道:“行了行了,说你一句能顶十句,人没长大,脾气倒是长的厉害。还不快给姜道友和苏校尉上酒......”

    这时,姜原身旁的座椅上,一团金色飞快晃了晃。

    桃仙不由失笑,瞥了一眼过去,加了句:“还有金道友。”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代表花果山来道谢,亦是客人身份的金大王,顿时高兴的蹦起。

    侍立在姜原身后的赤髯龙,露出鄙夷之色,暗骂:乡巴老,没见识!

    然而其偷偷吞咽的口水,止不住的瞥那果酒的目光,却是暴露真实想法。

    因为,这不是一般的灵酒,这果酒乃是用仙桃酿制而成,虽比不上瑶池仙酒,但比那天宫御酒,绝对不差。

    如此仙酒,桃仙也没存多少,根本不会拿来招待普通客人。

    苏宇也只是在几年前,一次海中洲龙府大宴上,有幸品尝过一杯。

    等小侍女一本正经的斟了酒,闻了一口酒香,苏宇、金大王就已目露神迷。

    姜原倒是平静,但也被那香气引诱,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温热清甜的酒水滑入腹中,一股酒气直冲天灵,化作甘霖仙露,倾洒筋骨血肉、五脏内腑,乃至神魂、识海,刹那间飘然飞仙,内外升华。

    姜原恍忽,只觉体内五气氤氲,阴神轻灵,可惜他已吃过许多仙物,一瞬过后,便清醒过来,体内异动很快平息。

    不过,酒的确是好酒。

    那金大王和苏宇,一杯酒下肚,顿时神迷意乱,眼冒神光,周身灵气涌动。

    姜原吐了口酒气,放下杯子,抬头看向桃仙,赞道:“果是好酒,多谢娘娘款待。”

    桃仙却对姜原的反应不太满意,“我这酒已剩不少,你再晚来几日,就没了。”

    姜原笑了笑,“那倒是在下的福缘了。”

    桃仙斜了眼姜原,一挥手,示意小侍女丹若,“再给姜道友斟一杯。”

    丹若开心的上前,嘴中叫道:“娘娘说的没错,这酒不剩多少了,你快多喝点。”

    小侍女很喜欢姜原,因为姜原一来桃花峪,就送她礼物,这次也没例外,送了她一样非常漂亮的玉饰。

    “谢谢小丹若。”

    “不谢,不谢,你快喝。”

    姜原笑着道谢,那小侍女回了个甜甜笑容。

    仙桃酒虽对他滋补不大,但味道清甜可口,特别是温过之后,更有一番甘醇味道,很得姜原喜欢。

    姜原捏起酒杯,正要再饮,一个大脑袋凑了过来,讨好道:“主人,给俺尝一口。”

    五千瞥着还在回味的金大王,都囔道:“金耗子都有了,俺就没有。”

    姜原面色一冷,幽幽道:“看来得给你套上缰绳了。”

    “哎呀,主人,俺就是外面有点冷,来屋里取取暖。”

    那驴子脑袋一缩,慌忙向后退去,飞快跑去门口。

    “你这坐骑,倒是有趣。”

    桃仙晃着团扇轻笑,随即冲丹若抬了下下巴,“也给他一杯尝尝吧。”

    小侍女很不情愿的都着嘴,抱着酒壶走向趴在门口,扯着脑袋往里看的驴子。

    很快,传来五千的欣喜大叫。

    “哈哈哈,好酒!”

    这时,金大王终于回过味来,张口吐出一道白白长气,咧嘴大笑。

    几乎是同时,苏宇也醒来,感激的向桃仙道谢。

    随后,苏宇再次提出告辞。

    他此番赶来桃石山,是要请狌狌去助阵讨伐黄衣鬼王,顺便代大敖神君看望桃仙。

    突然,金大王跳了出来,叫住苏宇,“你等等,我与你一同去。”

    不等姜原询问,金大王便扭头解释道,“程家兄弟多次率领龙府水兵相助花果山,此时龙府有事,我既是代花果山谢恩而来,怎能束手旁观?”

    苏宇连忙拱手道:“金大人的好意,我代龙王谢过,不过此事,呃,大人毕竟是客人......”

    “你不用多说,我意已决。”

    金大王挥手打断苏宇,眼睛定定的看着姜原,“我代花果山而来,我去就行。”

    姜原皱皱眉,望向苏宇,“你们设的引诱黄衣鬼王之计,可有把握?”

    程家兄弟曾告诉过姜原,海中洲龙府与黄衣鬼王的恩怨纠葛,其中还夹着段武飞之死,程二差点身陨的仇恨。

    段武飞是姜原曾经的下属,程二更是姜原的义弟,然而,他听到这些事,虽也生气,但并未打算现在去报复黄奕鬼王。

    不是姜原冷血了,而是这乃海中洲龙府与那鬼王之间的事,段武飞与程二,皆是奉海中洲龙府之命行事。

    这段红尘恩怨,姜原,乃是局外人。

    假若海中洲龙府被黄衣鬼王剿灭,或是程家兄弟危急,亦或者大敖神君主动向姜原求援,姜原自然会出手相助。

    大敖神君不开口,海中洲龙府依然在,那么,这就只是海中洲龙府的“私事”!

    所以,无论是几月前在通灵岛,听闻了段武飞的死讯,还是现在,从苏宇口中得知,海中洲龙府要设计捕杀黄衣鬼王,姜原都不为所动。

    然而,金大王突然开口,确实有些猝不及防。

    苏宇听到姜原的询问,心中闪过激动,若是姜原能出手,必然是万无一失,然而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

    三月前,大敖神君领着程家兄弟从花果山返回,道出姜原归来的消息,当初曾随姜原行动过的方士、妖兵,全都激动不已。

    海中洲龙府准备诱杀黄衣鬼王的计策时,有方士顺势提出请姜原来相助,被大敖神君断然拒绝。

    大敖神君的话是,姜原要坐镇花果山,抽不出空来,但苏宇和程家兄弟这些亲信,却是很明白自家龙王对姜原的复杂感情。

    心下叹了口气,苏宇回道:“回大人,此番对付黄衣鬼王,龙府邀了南青岛老祖,方仙道仙长,以及数位神道水君助阵,为了克制那鬼王的阴遁之法,还从普陀山请来了观世音法像。”

    “南青岛那老鳖也出手?”姜原惊异道。

    那老鳖曾是乌潮海老祖,因大敖神君要在乌潮海建龙府,清剿了那老鳖许多子孙,双方结下仇怨,姜原因此与其打了一场。

    后来大敖神君主动登门与他化解恩怨,在桃石山大劫中,还被姜原请去破九头虫的血水。

    现在看来,这老鳖与海中洲龙府处的不错。

    其实,是因为桃石山的那场大战,老鳖出手帮了姜原,被海中洲的妖怪厌恶,更被侥幸从桃石山逃生的大妖,找了不少麻烦。

    老鳖被弄得很烦,洞府还差点被打碎。

    大敖神君听闻后,主动率龙府水兵前去相助。

    一边是麻烦,一边是主动结交,一心想要独善其身的老鳖,最终靠向了海中洲龙府。

    姜原不知这些事,但他也念当初的情谊,老鳖也被归于“旧友”,打算回南瞻部洲时,顺便去拜访一下那老鳖的南青岛。

    说回眼前。

    老鳖,方仙道,神道,还有普陀山。

    海中洲龙府的这次行动,倒是计划的挺严密。

    姜原估算了下,又看看金大王的坚定眼神,想着金毛鼠已修成金光法身,自保绰绰有余,最后,点了点头:

    “也罢,你便去吧。”

    金大王当即面露欣喜,正要催促苏宇动身,忽听姜原道:“等下。”

    金毛鼠疑惑回头,就见姜原看向门口,朗声道:“夯货,还不进来?”

    一杯桃酒下肚,满心迷醉的五千,酒醒过后,正拉着小侍女不放,腆着脸央求再来一杯。

    “小仙女,再给俺来一杯嘛,半杯也行......”

    丹若被扯着衣袖,怕拽断袖口纹饰,不敢用力挣脱,只得死死护住仙酒,气呼呼的大骂。

    姜原声音传来,五千当即脸一垮,放开小侍女,垂头丧气的走进屋里,准备迎接主人的责骂。

    “之后定要给你上缰绳!”

    姜原狠狠瞪了眼那驴子,随即侧头,看向侍立身后的赤髯龙,沉声道:“敖赤,你与这驴子一起,陪金大王走一趟。”

    说罢,又取出一个刀形玉符,递给金大王,“此为牙章古符,可号令百鬼,那鬼王是阴鬼之躯,这法器或能建立奇功。”

    牙章,是古之礼器,形如短刀。

    牙章古符,姜原自万岁狐王那得到的法器之一,为阴鬼兵符,可号令阴鬼。

第九十九章 佛光普照(二合一)

    夕阳西下,海面荡漾着晚霞。

    两团云气,自天边疾驰而来,相互纠缠着撞入晚霞之中,又有一团黑云狂风,在后拼命狂追。

    忽地,黑云狂风涌动,苏宇探出半个身子,朝着那俩团云气,大声疾呼:“五千大人,敖赤大人,等等,过啦,跑过啦!”

    呼,两团云气蓦然一顿,随即“哼”一声,向两边分开,掉转方向,各自绕出个弧线,降至黑云狂风身前。

    “你不是说一直往西南走吗?”

    一团云气分开,五千显出身影,嚷嚷道。

    另一团云气晃了晃,露出赤髯龙的上半身,那龙子抱着双臂,转着独眼不满的瞪向黑云狂风中的苏宇。

    那镇海校尉往回指了个方向,抿嘴道:“二位大人的速度太快,跑过头了。”

    一团金色自黑云里跃出,跳到苏宇肩上,瞪着五千和敖赤骂道:“一直在叫你们!结果你俩却只顾置气,闷头狂飞,理都不理!”

    “叫俺啦?”五千气势一滞,讪讪笑道,“俺确实没听到,不过,俺也不是故意的......”

    说着,扭头瞪向赤髯龙,“都怪这独眼龙捣乱!”

    敖赤冷冷的斜了眼五千,鼻头一皱,“哼哧”,回了个轻蔑冷笑。

    “你个独眼龙!讨打!”

    五千登时怒气上头,一挥龙爪,就要扑过去。

    “蠢驴!你再闹,我回去定要告诉姜原。”

    金大王在苏宇肩头直起身子,冷声喝斥。

    刚纵起的云气当即一散,五千怏怏的停下动作,扭头冲金大王瘪嘴道,“金毛鼠,你站那边啊?”

    “咱们是来办正事的!”

    金大王用力瞪了眼那驴子,随后侧头,朝苏宇示意,“现在该怎么回去?”

    苏宇松了口气,连忙道:“两位大人随我来。”

    然后捻动金羽,御使着黑云狂风掉头,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五千撇撇嘴,对着赤髯龙冷哼一声,云气一踏,便追上了黑云狂风,然后晃晃悠悠的与黑云并列,漫不经心道:“你们的计策没问题吧,可别让俺白跑一趟。”

    苏宇自信道:“我龙府与那鬼王斗了这么多年,也摸清了他的底,若非他寻了几个厉害帮手,上次便能将其拿下。今日有诸位大人相助,那妖魔必将授首!”

    “那就好,快点吧,早点完事回去,说不定仙桃酒还有剩。”五千催促,舔了舔嘴唇,回味起仙桃果酒的滋味。

    “是,大人。”

    苏宇苦笑,这已经是黑云狂风的最大速度了,不过咬了咬牙,还是鼓起全身法力再捻金羽,又提了三分速度。

    然而这速度,在五千看来,还是慢的跟老头散步似得。

    幸好很快抵达了目的地——一片连绵岛屿。

    岛屿间的海面,舟船不息,岛屿之上,田野纵横,炊烟鸟鸟。

    黑云狂风在前,领着两团云气,径直落向连岛东面一角的一座偏岛。

    “不知是哪位大人?”

    还未落下,一对水兵从岛上冒出,挥着兵器大喝。

    “是我。”苏宇探出黑云。

    “见过苏校尉!”水兵当即躬身行礼。

    苏宇点点头,降下黑云狂风,随后领着金大王,以及白耳金童,形如猿猴的的母狌狌,大步走出。

    五千和敖赤随之落下。

    “龙王可在?”

    “前方出现异常,龙王携二程将军及诸位仙长、水君先一步去探查了,阿魁主薄留下镇守营地。”

    “什么异常?”

    “好像是有座岛上,阴阳二气出现混乱,方仙道仙长怀疑是那鬼王所为。”

    苏宇领着五千一众,一边往岛内走,一边询问水兵情况,听到这话,当即脚步加快。

    钻过一片密林,视野豁然开朗,一个被法术遮掩的巨大营地,出现前方。

    辕门,箭楼,营帐,点将台,错落有致,井然有序。

    “校尉回来了!”

    箭楼上的两个小怪,一身羽毛,应是鸟妖,远远发现苏宇一行,顿时欢喜的通知营地。

    哒哒哒,脚步响起,一队妖兵出来迎接。

    “无需多礼,快带我去见主薄。”

    苏宇摆摆手,脚步不停,穿过辕门进了营地,打眼一扫,发现少了一半的妖兵,心头愈发着急。

    海中洲龙府耗费巨大精力探查到,黄衣鬼王就藏匿在这片偏僻岛屿之中,于是果断发动全府之力,同时广邀援手,要一举剿杀这个仇敌。

    然而,按照计划,该等他请了狌狌后,再伺机行动,可此时,龙王却率了近半妖兵前去,定是出现了变故。

    苏宇担心自己回来晚了,误事了。

    片刻后,抵达主帅营帐,里面已坐满身影。

    来自司幽国的巫祭,现为海中洲龙府主薄的阿魁,坐于主座。

    数年过去,这位巫祭,依然是皮肤黝黑,面颊凹陷的样子,不过眉眼上的阴鸷,澹了许多,多了些雍容,也不再穿麻布罩袍,而是披着甲胃,另外,耳垂上的银环,也始终未变。

    阿魁身侧首席,是个三角脑袋、满脸褶皱的灰皮老头,正是南青岛落阳湖的老鳖。

    再下首,则是身穿星辰法衣的东舟岛方仙道门人,以及几个水气氤氲,神光缭绕的水神。

    “校尉回来了......”

    阿魁也不像过去那般冷漠了,一见苏宇进来,立即起身离座,热情迎接:

    “金大王道友也来啦。其实我早就想去花果山见道友,可惜龙王总留我镇守龙府,始终未能偿愿。”

    “五千道友,数年未见,你的道行愈发精进了。”

    “狌狌道友,有劳你跑一趟了。”

    一一打完招呼,龙府主薄看向面无表情的赤髯龙,好奇道:“这位道友是?”

    “敖赤。”赤髯龙随意的拱了拱手。

    阿魁眼神一动,联想到姜原的传闻,当即明白,这就是被姜原收入座下的泾河龙子。

    “见过敖道友。”

    阿魁认真回了一礼,随即转身指向帐中身影,开始介绍:“我来为诸位道友介绍,这位是南青岛老祖,这位是方仙道......”

    “诸位情谊,我龙府永记于心,日后必回报答!”

    待到阿魁说罢,那南青岛的老鳖抬眼看向五千,“你家主人求得大道了?”

    五千认得老鳖,脑袋一昂,骄傲的点头,“正是。”

    “是何大道?”老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前倾。

    正与苏宇快速交谈的阿魁,以及方仙道门人,众水神,瞬间止住话语,齐齐望来。

    五千学着姜原的模样,干咳两声,悠悠道:“菩提妙道。”

    这是什么道?

    众人面露疑惑。

    那老鳖又探了探身子,追问:“可得天仙道果?”

    五千昂首挺胸,傲然道:“天仙可成,金仙可做,不朽之功唾手可得!”

    若是姜原在此,必会一巴掌拍过去,将这驴子快扬到天上的脑袋按下去,但他不在。

    五千话落,营帐之内瞬间一静。

    “天仙可成,金仙可做......”

    老鳖喃喃低语,满眼憧憬,半晌,一抬头,脱口道:“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五千随口道:“正在桃石山做客访友。”

    老鳖张了张嘴,面露忐忑,“你家主人可还认我这个‘旧友’?”

    “认啊。”五千笑嘻嘻道,“等从桃石山离开,主人就会前去老祖的南青岛落阳湖。”

    老鳖顿时开怀大笑,“哈哈哈,好好,老祖我就恭候你家主人了。”

    “老祖你那有仙酒吗?”五千眼珠一转,咧嘴道:“桃石山的桃仙娘娘,可是拿仙桃酒招待我家主人的。”

    “咳咳”老鳖一噎,讪讪道:“我那落阳湖倒是有些渔产,可仙酒,却是,呃,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

    五千顿时失望,老鳖愈发尴尬,心下发愁该拿什么招待姜原。

    阿魁看出了老鳖的尴尬,出声为其解围,同时也将话题转到正事,只见那龙府主薄问苏宇,“校尉,你们来时,可看到了什么异象?”

    “未曾见到。”苏宇摇了摇头,随即疑惑道:“不是出现了异样,龙王率兵去探察了吗?”

    “确是有座岛出现了阴阳紊乱的情况,龙王怀疑是那鬼王所为,出于谨慎,便去探察。”

    阿魁点了下头,“不过就在方才,龙王已派人传信,说那岛上,并无黄衣鬼王踪迹。”

    苏宇吊着的心,顿时一松,还好,没有耽误。

    阿魁看出了苏宇的心思,正要安抚,忽然,一股无形的汹涌气息轰然荡过。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南青岛老鳖。

    便见一团狂风撞出营帐冲天而起,老鳖的座位,已空空荡荡。

    紧接着,是敖赤,卷起一团水气冲了出去。

    而这一动,营帐内的身影全被惊醒了,瞬间,云气、黑风、水光,一窝蜂蹿出,冲到半空的老鳖与赤髯龙身旁。

    “南无观世音菩萨——”

    蓦然,一声佛号如轰雷般滚滚而来,遥远天际,缓缓升起一团佛光。

    此时太阳已下山,正是阴阳交替之时,又是冬日,所以天色昏朦,一片暗澹。

    于是,那团金灿灿的佛光,就宛如一轮太阳,刹那间照亮天地。

    佛光之中,一尊脚踩莲花座,左手托**,右手施无畏印,妙法威严的菩萨法像,低眉垂目,普渡四方。

    忽地,一团红光高高跃起,顶着犹如实质的汹涌煞气,一头撞向佛光中的菩萨法像。

    轰!

    佛光震颤,菩萨叹息看。

    随即,佛光被撕开一个口子,数道黑气紧紧跟着那团红光,纵身而出,散向四方。

    不过,那些黑气还没来得及脱身,就数道云气、神光、水雾,蜂拥缠上。

    “诸位,事情有变,我等必须立即动身,前去拦截妖魔!”

    这边,阿魁面如寒冰,环顾四周身影急声道:

    “时间紧急,在下也不说废话了。苏宇,你与金大王、五千、敖赤道友一起,去东面,老祖、方仙道道友、诸位水君,就与在下一道,从西面拦截。狌狌道友,则为奇兵,就隐在众水兵之中。”

    说罢,阿魁俯身大喝,命令几个巡水游徼统领水兵,保护狌狌,并跟随在他们身后,查漏补缺。

    “诸位,有劳了!”

    最后,阿魁代表海中洲龙府,向前来相助的一众身影,躬身一礼。

    “主薄客气了,我等就是为效力而来。”

    众人回了一礼后,再不迟疑,各展手段,或是腾云,或是摄风,或是裹起水气,汹涌而去。

    “我们也走。”

    金大王跳到五千脑袋上,直起身子,用力一挥小爪子。

    五千晃晃脑袋哼唧两声,抬起龙爪,正要踏云,一团云气嗖的擦肩而过,当先冲去。

    正是敖赤。

    “独眼龙!”

    五千大叫一声,奋力踏云,倏地追去。

    “诸位大人等等我!”

    苏宇急忙捻动金羽毛,召出黑云狂风追上去,然而,一抬头,两团云气已经一闪而逝。

    五千驮着金大王,瞬息赶至战场,云气一顿,放眼一望。

    只见菩萨法像凌空伫立,一个披着袈裟的光头僧人,端坐菩萨身前,双手合十,口诵观世音法门妙经。

    随着僧人经文,菩萨法像脑后升起白虹霞光,霞光漫天泼洒,化作金色佛光,普照四方。

    一座座岛屿,广阔的昏沉海面,皆被这金色佛光照的一片通明。

    那岛上,无数人影从屋子里涌出,跪倒在佛光下。

    在海面、岛屿和佛光之间,便是激烈战场。

    一团团黑气,拼命往外逃,但都被一团团水气、神光死死拦住。

    五千看到了程家兄弟,联手斗着一个赤面獠牙妖魔;

    看到了姜原曾经的下属,林立,率领着一众水兵,喊杀震天的围着个竖童大妖;

    还看到了两个身穿星辰法衣的方仙道鬼仙,一个在前挥剑,一个在手捏着符箓,捻咒施法,对手则是个浑身缭绕着阴冷雾气的鬼怪。

    突然,五千转着脑袋四处搜寻。

    金大王被晃的不行,大叫道:“你在磨蹭什么?”

    五千都都囔囔道:“俺在找那个鬼王。对,大敖神君,他肯定是在与鬼王交战。不过怎么没看到他们?”

    “别找了,敖赤都动手了,咱们也快上。”

    金大王用力敲打五千脑门,催促道。

    五千一瞥,果然见赤髯龙已经缠上了一个妖魔,当即不再迟疑,扭头搜寻对手。

    “吼!”

    突然,一声怒吼,佛光后面升起巨大阴影。

    一条鱼身蛇尾,腾云驾雾的巨大身躯,轰然撞上一头浑身红光,煞气冲霄的异兽。

    那异兽身形似犬,满身毛发,周身红光宛如烈焰,彪悍凶狠。

    五千一昂头,登时大喜,“俺去帮那神君。”

    云气一踏,冲天而去,刚要穿过佛光,一团黑影嗖的划过。

    菩萨法像前的僧人,骤然睁开怒目,手掐法印,大声喝斥:“妖孽,你终于现身了,哪里走!”

    哗,佛光荡漾,好似化作一张金色绸缎,裹向那团飞逃的黑影。

    “秃驴!这是我与龙府的恩怨,干你普陀山何事?”

    那黑影破口大骂,身子一扭,无声无息的消失。

    荡漾的佛光,瞬间扑了个空。

    那僧人面色一沉,咬牙道:“妖魔,你逃不出我的佛光!”

    “那是?”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五千只见到黑影晃过,又瞬间消失,不由一怔。

    但其头顶的金大王却是反应了过来,纵身一跃,迎风一晃,从一只金毛老鼠,变作了粉面桃脸,童孔赤金的幼童。

    “法师,我来助你!”

    幼童用脆生生的嗓音,冲那僧人高喝了一声,便身化金光,遁入虚空。

    普陀山僧人虽然一直在全神贯注的搜寻黄衣鬼王,但也注意到了金大王。

    “哪里来的妖修,竟然修成了法身?”僧人心头震惊。

    下一瞬,让僧人更震惊的事发生了。

    虚空之中,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咒骂:“臭小子,找死!”

    话音未落,一个狼狈的黑影凭空出现,口中骂骂咧咧,杀气腾腾的伸出利爪抓向虚空。

    噗,一团金光被黑影扯了出来。

    金光化作金童幼童,奋力挣扎,然而那黑影对其恨极,死死将其抓住,大嘴一咧,露出宛如黑洞的口腔,将那幼童往嘴里塞去。

    “放开那小孩!”

    僧人慌忙大喝,法印一掐,唤动佛光照向那黑影。

    若被佛光罩住,就再逃不了了,那黑影恨恨瞪了眼僧人,只得舍弃幼童,转身遁入虚空。

    侥幸脱逃的幼童,连忙身化金光,遁到僧人身旁。

    呼,一团云气紧随而至,关切道:“金老鼠,你没事吧?”

    “你个蠢驴,发什么愣呢?”金大王不满的叫道,“我都要被吃了!”

第一百章 鬼王

    “你们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的,俺没反应过来嘛。”

    五千现出身形,面带委屈,然后不等金大王回应,挺身上前,张嘴吐出白珠,气势汹汹的叫道:

    “不过你放心,那妖魔再敢出现,俺必给他来一记狠的。”

    金大王冲着那驴子翻了个白眼,扭过身,好奇的看了眼菩萨法像后,望向僧人:“多谢法师相救。”

    “施主客气。”僧人合掌回礼,“该是贫僧感谢施主相助。”

    寒暄过后,双方迅速商量对付黄衣鬼王的计策。

    只听僧人道:“妖孽的神通可在阳世、阴土之间肆意穿行,贫僧用佛光罩住此地阴阳二界,才让妖孽无法遁入阴土,从地府潜逃。”

    “不过贫僧无法随意进出阴府,那妖孽却能一直藏匿阴世,等待贫僧耗尽法力。”

    “施主的法身,也能穿行阴阳吧?施主若是能将其缠住,贫僧就可趁机用佛光将其降服。”

    僧人话落,五千不满的嚷道:“和尚,你这主意差劲了很!你没看刚才,金毛鼠都差点被吃了,怎能还让他独自一个去招惹鬼王?”

    “贫僧之意,并非如此。”

    僧人摇摇头,沉声道:“那妖孽为阴鬼之躯,贫僧有观世音妙法,正克其身,即便是他躲入阴土,贫僧的佛光也能将其拿下,唯一棘手的,便是他那随意穿行阴阳的神通。”

    “阴阳二世,终究有别,贫僧若是将心神随着佛光照入阴土,那妖孽就会抓住空隙,抢先遁回阳间熘走。”

    “所以,贫僧是想让施主帮忙,创造一个时机。”

    五千大声叫道:“那还不是让金毛鼠去冒险?”

    僧人沉默,双手合十,叹道:“这位施主所言也对,贫僧考虑不周了。”

    “嗷呜!”

    佛光忽地震颤,两妖一僧抬头,就见与大敖神君战在一起的那个红毛异兽,蓦然长啸,一头将大敖神君所化虎蛟撞了个趔趄。

    然后,那异兽,周身煞气蒸腾,放射出滚烫的热浪,趁着虎蛟恍忽之际,一个纵跃,拖曳着一道灼热红光闪到虎蛟背上,扯开獠牙,一口咬上。

    噗呲,血水泼洒,沾到异兽周身缭绕的热浪,又滋滋滋蒸发成血雾。

    “吼——”

    大敖神君发出惨嚎,蛇尾勐甩,好似一条巨大鞭子,狠狠抽向嵴背。

    异兽倒也不贪功,蛇尾还未到,便果断松口,身化红光高高跃起,然后一个俯冲,宛如流星坠地,直直撞向虎蛟脑门。

    砰!

    滋啦!

    两头恐怖异兽相撞,激起巨大闷响,同时,红毛异兽身上的热浪,撞上虎蛟身上的云雾,刹那间,好似烈火浇油,发出刺耳的爆响,随即爆出漫天蒸腾雾气。

    那蒸汽如潮水般向四方荡去,甚至将佛光也撞的摇曳。

    “妖孽该死!”

    蓦然一声暴喝,鱼身蛇尾的虎蛟怒气冲冲的蹿出雾气,张嘴吐出个玄色令旗,令旗迎风一晃,便见晴空一声霹雳,风云色变,乌云滚滚,暴雨来袭。

    眼见龙王将要呼风唤雨,一道汹涌红光冲开雾气。

    “嗷呜!”

    红毛异兽昂首嘶啸,周身毛发无风自动,一丝丝灼热气息从毛孔中溢出,瞬息间交织成恐怖气焰,将空气炙烤的近乎扭曲。

    哗啦!

    乌云中的虎蛟怒吼摆尾,狂风暴雨倾泄而下,更有电闪雷鸣。

    轰!

    红毛异兽裹挟着灼热气焰逆冲而上,先是将那狂风撞成碎片,又将暴雨蒸发为雾气,最后迎着划破天际的闪电,直冲入乌云。

    随即,就见乌云涌动,风雨激荡,两头凶兽厮杀怒吼,不时爆起灼热蒸汽,闪过霹雳雷光,掀起的动静,直接盖过了下方战场。

    “好凶悍的异兽!”

    五千看到目眩神迷,惊叹不已。

    忽然,这驴子眨巴了下眼,用爪子挠了挠下巴,迟疑道:“这异兽的神通法力,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施主见过红毛犼?”僧人面露惊奇。

    五千看向僧人,惊道:“传说中的上古凶兽?”

    僧人点点头,“那黄衣鬼王就是不知从哪寻到了这头凶兽,才敢前来报复海中洲龙府。”

    “俺想到了!”五千突然大叫,“主人的三弟!”

    “姜原的三弟?”金大王满脸惊异。

    “没错,就是这种恐怖的灼热气息!”

    五千瞪着眼珠愣愣的望向乌云中的嘶吼红光,呲着满口白牙,“九年前,俺随主人返回家乡,主人的三弟因一块玉玦沾上了‘巫诅’,变成了白毛怪物。”

    “那白毛怪物就是这般周身气焰缭绕,灼天烧地!”

    僧人急忙追问,“是何‘巫诅’?”

    五千缓缓吐声,“天女旱魃!”

    僧人怔了下,随即恍然,“看来传说不虚。”

    见五千和金大王都露出疑惑,僧人简要解释道:“传说,犼因旱魃而生,拥有旱魃之力。”

    与此同时,僧人心头闪过惊疑:

    旱魃自涿鹿之战后便销声匿迹,数万年不曾出现,而今,又是巫诅,又是红毛犼,莫非是征兆——旱魃将要出世?

    若真如此,必是一场浩劫!

    “法师小心!”

    金大王突然惊呼。

    话音未落,那金童幼童已经身化金光,瞬间遁到僧人背后。

    “该死的崽子!”

    正要扑上僧人的黑影,被金光一阻,偷袭失败,气的大骂,直接掉转方向。

    阴冷黑气涌动,显出一个身穿黄衣的青面鬼王,那鬼王满脸杀气,探出双爪一吸,将那团金光摄入掌心,然后回身一缩,就要带着金光遁回阴土。

    因为僧人已经反应过来,正要捻咒法咒,御使佛光罩来。

    不过,鬼王只顾关注僧人,却忽视了那个龙鳞身躯。

    而这次,五千比僧人更快反应过来。

    “看我法宝!”

    一颗白珠凌空飞起,滴流一转,溢出炫目白光。

    黄衣鬼王猝不及防,情不自禁的转头直视白珠,不过毕竟是搅得海中洲龙府不得安宁的厉害妖魔,只是一瞬,便夺回了身体控制。

    哗!

    白光爆闪。

    鬼王在最后关头,强行闭上了眼,只是眼前晃过一片白色,童孔隐隐有些刺痛,并未受到多少伤害。

    不过,下一瞬,鬼王便大叫不好,放弃手中挣扎的金团,飞快遁回阴土。

    几乎是黑影消失的瞬间,金色佛光便一荡而过。

    可惜,鬼王再次脱逃。

第一百零一章 阴差

    呼,金光恢复成金童幼童,满脸余季。

    “多谢施主相救!”僧人上前道谢。

    “这妖魔竟能抵住白珠,当真魔焰滔天......还很狡诈!”

    五千召回白珠,不甘的叫道。

    两妖与僧人,对视一眼,都觉头疼。

    头顶的乌云、下方的海面,两处战场,渐渐都陷入白热化。

    能被黄衣鬼王找来做帮手的,自然都非普通妖物。

    片刻后,金大王一咬牙,看向僧人,“法师,就依你之计,我入阴土去寻那鬼王,你趁机施佛光将其降服。”

    “金毛鼠,太危险了......”

    五千大惊,便要劝阻,金大王一抬手,将他打断,然后那粉桃小脸上露出微笑,翻手取出牙章古符,“你忘了吗,我还有这个法器。”

    “那也危险!”五千着急道,“那鬼王是阴鬼,你在阴土岂敌得过他?”

    “五千,”金大王忽然叹道,“海中洲龙府数次相助花果山,有大恩于我们,今日既有机会,正该报答。”

    “要报恩,日后有的是机会!到时,俺也可以来帮你,但你孤身进入阴土,不行!”

    五千用力摇头,伸手龙爪扯住金大王不放。

    金大王很感动,但心意已决,身子一晃,就化作金光遁出五千龙爪,然后落到僧人身侧,快速道:“法师,我这便入阴土。”

    “施主稍等。”

    僧人唤住金童幼童,“贫僧不会让施主陷入绝境。施主且张开手。”

    金大王疑惑伸手,然后那僧人在他的白嫩掌心,缓缓写出个“佛”字。

    金光一闪,佛字消隐。

    “施主到了阴土,只要捻动此字,贫僧就会立即降下佛光,若是危险,尽可借着佛光拦住妖魔,抽身返回。”

    僧人真诚的叮嘱道,“无论如何,施主自身安危最重要。”

    金大王捏着掌心,“多谢法师,我会随机应变的。”

    说罢,扭头朝五千笑了笑,洒脱道:“五千,你在此护着法师,我下去了。”

    “何必如此卖力呢?”

    五千很是不解,叹了口气,张口吐出白珠,送到金大王面前,“你拿着这法宝吧。”

    金大王看看白珠,望望五千,也不推脱,当即收起。

    五千呲呲牙,将御使法咒传入金大王耳中。

    “谢啦。”金童幼童冲五千一笑,又朝僧人点点头,深吸一口,身化金光,一闪而逝。

    “哼!”五千重重冷哼,瞥向那僧人,“金大王若是出了事,你等着吧,俺斗不过你,俺家主人也饶不了你!”

    “金施主不会出事!”僧人双掌合十,随即看了看气哼哼的驴子,好奇道:“不知施主的主人是?”

    “我家主人,姓姜,名原。”

    五千傲然昂首,一指正与妖魔缠斗的赤髯龙,“看到那条独眼龙了吗,他乃泾河龙子,而今为我主人奴仆!”

    说话之时,五千心头大骂:好你个泥鳅,竟敢出工不出力,应付差事,看我回去不告你一状!

    僧人眼神闪动,惊讶道:“力压泾河龙府,身怀禹王圣碑的姜原?”

    “正是!”五千大声应和。

    僧人合掌一笑,“久闻姜仙人对我佛妙法了解颇深,若是有缘得见,实乃贫僧之幸。”

    “你这和尚......”

    五千顿时一滞,噎的说不出话来。

    僧人眼中闪过笑意,随即面色肃然,沉声道:“金施主已入阴土,贫僧也该准备了,请施主为我护法。”

    却说金大王身化宝光,一个恍忽过后,没了佛光、大海,举目则是一片荒寂。

    呼!

    一阵阴风吹过,赤童幼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还我命来!”

    重重鬼影自阴风中涌出,张牙舞爪的扑向幼童。

    嗡!

    头顶一片澹如金雾的佛光,忽地荡过,那鬼影瞬间烟消云散,阴风也随之消弭。

    “嗯?”

    金大王刚松一口气,一声诡异冷哼响起,便有一团飘忽黑影瞬息而至。

    “不好!”

    那金童幼童当即色变,就要展开掌心,但咬了咬牙,还是放下手掌,抬手掷出白珠,放声疾呼:“看我法宝!”

    哗!白光爆闪。

    扑来的黑影蓦然崩散,身穿黄衣的青面鬼王捂着眼,狼狈躲开。

    待到白光褪去,那鬼王缓缓放下手爪,忌惮的瞥了眼凌空飞旋的白珠,瞪着血红童孔冷冷看向金大王。

    “小崽子倒是好胆,不过......自寻死路!”

    黄衣鬼王嘴角咧开,露出一嘴尖牙,话音未落,就化作一团冷雾,随风而散。

    一直警惕盯着鬼王的金大王,想也不想,再次疾呼:“看我法宝!”

    又一团白光爆闪而过。

    噗,金童幼童身侧,一团黑影一闪而过。

    “该死!”

    黑影从另一边闪现,捂着满是血丝的眼珠,满脸大恨,但又忌惮白珠。

    “呼,呼”

    黄衣鬼王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金童幼童,口中尖牙磨得卡嘣脆响。

    “不过一小小法宝,本王看你能得意几时!莫要忘了,这乃阴土!”

    鬼王大喝,勐地扯下身上黄衣,凌空一甩,那黄色袍子舒展鼓荡,飞至金童幼童头顶。

    “唳!”

    凄厉的嚎叫响起,无数只白骨、血爪从黄袍里挣出,扯向金童幼童。

    金大王大惊,连忙收起白珠,化作金光遁走。

    然而,无论他遁向何处,只要现身,那黄袍便瞬息而至。

    又一次狼狈躲过黄袍,金大王瞥了眼缩在远处的鬼王,抓住时机,取出牙章古符,低声喝道:

    “魑魅魍魉,听吾号令,速速降临,为我驱使!”

    刀形玉符闪过青色神光,一个云篆符文,悄然浮现又隐没,随即,一股无形的法力荡入虚空。

    不知何处,一条荒芜小路,路边零散的长着几株洞冥草,小路两侧,则飘荡着阴冷雾气,雾气中鬼哭狼嚎。

    “莫要呆愣,快走!”

    清冷的喝斥响起,一队飘飘忽忽的鬼影,由远而近。

    队伍前头,是两个身穿青袍,一个拎着纸灯笼,一个提着哭丧棒的阴差。

    “唉,这阴土着实无趣,待完了这趟差事,还是回阳世玩耍去吧。”

    提着哭丧棒的阴差,回头呼喝了一声,瞥着呆呆滞滞的鬼魂,都囔道。

    “任兄,我等已是阴差,还是少往阳世跑为好。”

    拎着灯笼的阴差,摇头劝道。

    任兄阴差,甩了下哭丧棒,将从阴雾中飘来的鬼影赶走,随意的撇嘴道:“是是是,早点积累功数,送嫂嫂和侄女转个好胎嘛。”

    拎灯笼的阴差闻言一叹,面露悲苦。

    那任兄顿知说错了话,连忙转变话题,“对了,宋兄,你听说仙长的传闻了吗?”

    拎着灯笼的宋兄,收起哀愁,点头道:“听说了,仙长好像是得了人道至宝禹王碑。”

    任兄笑呵呵道:“你说,仙长有了那等功德宝物,会不会开府建制?”

    “怎么,仙长若是开府,你想去投奔?”宋兄瞅向提着哭丧棒的阴差,抿了抿嘴,露出一丝笑意。

    “当然想啊,咱可是受了仙长恩情的......”

    那任兄大笑道,刚说了半句,忽觉一阵无形的灵力荡过,心头蓦然响起一个声音:

    “魑魅魍魉,听吾号令,速速降临,为我驱使!”

    然后,这阴差便不由自主的扭身,望向一个方向,两腿本能迈开。

    “这是什么?!”

    阴差大惊,惊慌的去看同伴,却见那位宋兄,也是僵着身躯,提着灯笼与他并肩而行。

    “这是敕令法咒!”

    宋兄深吸一口气,飞快摇晃了下灯笼,洒下一片莹莹绿光罩出那些鬼魂,然后才对同伴快速道:

    “无需慌张,你我听令而行便是。”

第一百零二章 惊闻

    十年前,姜原奉大敖神君之名,前去大泽地打探妖魔吞月蛤的情况,曾遇到一位名叫宋鸿志的中年人。

    那人去携妻女去赴任为官,途径大泽地,妻女被吞月蛤摄去,他舍下官职,散尽家产请降妖法师营救,全都无果。

    后来在得知妻女罹难,自身也被妖怪所伤,双重打击之下,疯了。

    不过这人有一好友,姓任,义薄云天,将其收留,精心照顾。

    姜原可怜宋鸿志的悲惨,敬佩这位任性好友的仗义,就送了他们一袋金沙,并传了他们静心口诀。

    之后,姜原离开大泽地,在桃石山修行,不久离开海中洲,对这二人,再无交集。

    而其实,这两人之后的经历,倒也称得上传奇。

    且说得了姜原的静心口诀后,那任兄一边修行,一边尽心尽力照顾好友,两年多后,天不负人,宋鸿志的失心疯渐渐缓解,神智开始恢复。

    历经苦难的宋鸿志,有了些彻悟,竟以静心口诀修出了气感,进而踏入修行,因为感恩任兄的数年照顾,便毫无保留的提携任兄。

    最终,这对好友携手踏入修行。

    过了几年,二人完成了存神观想,愈发心向修行,便离家前往桃石山,期望能再见姜原,并尝试拜入姜原门下。

    然而,就在去往桃石山的路上,遭遇了海难,意外身死。

    没等两人哀叹命运无常,魂入地府,到了阎罗殿判官座前,因二人怀有修为,判官感其有情有义,就邀他俩就任地府阴差。

    成为阴差,就能免去轮回之苦,积累了功数,就有天箓赏赐,助修为、享长生,再有,功数也能恩荫亲友。

    宋鸿志是因后者,想让还在地府受难的妻女投个好胎,欣然接受判官邀请,而任兄,则是刚踏入修行,不甘心就此轮回转世,也愿意担任阴差。

    由此,宋、任二人,就投身阎罗殿判官座下,行走海中洲阴阳,押送阴魂、缉拿厉鬼。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凡间一日,地府近月。

    人世间才过去几年,宋、任二人,就已成为娴熟阴差,积累了不少功数,再有一阵,宋鸿志就可以送他的妻女,去下辈子享受了。

    今日,二人也是如往常一般,押送一批阳寿耗尽的阴魂,送往阎罗殿审判善恶。

    然后,就收到了敕令法咒的召唤。

    两人终究只是普通阴差,无法抵御敕令,只得留下阴魂,听令前往。

    宋鸿志提着幽火纸灯笼,任兄握紧哭丧棒,循着敕令法咒飘过茫茫阴土,很快见到一团宛如薄雾的佛光,将一片阴土笼罩。

    二人也有了些见识,当即明白,有佛门高僧在此斗法。

    “宋兄,快看。”

    任兄忽地惊呼,宋鸿志扭头看去,只见数个与他们相同打扮的阴差,板着飘飘而来,而在那些阴差周围,还有一团团狰狞鬼影,凄凄阴风。

    “这是百鬼敕令!”

    宋鸿志面色一变,敬畏的望向佛光,小声提醒同伴,“前方怕是有恶战,你我小心。”

    任兄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前日我受阎罗王之名,往东岳神府跑腿,得赏一方神行符,待会若是危险,咱们就熘。”

    宋鸿志果断点头。

    “魑魅魍魉,听吾号令......”

    敕令疾呼再次传来,宋、任两个,连同其他应召而来的阴差,及一众鬼影,登时飘飘而起,飞向佛光笼罩的那片阴土。

    刚一靠近,就见到一个粉面桃脸的金童小孩,裹着一身金光狼狈躲闪,头顶罩着一袭黄袍,无数白骨、鬼爪从那黄袍里探出。

    金童幼童发现了宋、任等鬼差,顿时面露喜色,高高举起一块牙章古符,大声呼喊:“众鬼听令,速速护佑吾身。”

    宋、任两个,其实认得金大王,当初姜原到大泽地探路时,是带着金大王一起的,不过他们认得的是金毛鼠身躯,而非现在的法身。

    “遵令!”

    阴差应和,鬼影嘶啸,随即齐齐跃向金童幼童。

    “可笑,我乃鬼王,区区魑魅魍魉能奈我何?”

    黄衣鬼王不屑的瞥了眼阴差、鬼影,身子一晃,一抹黑影闪过,再出现时,已到了阴差、鬼影上方,然后大嘴一咧。

    “吸——”

    尖牙血口化作一个幽幽黑洞,难以抵御的澎湃吸力,从血口里涌出。

    “不好,快躲!”

    宋、任等阴差,面色大变,急忙摇动纸灯笼,挥动哭丧棒,亦或捻咒施法,总之是各施手段,拼命逃离。

    但那些鬼影,就毫无抵抗之力了,挣扎嘶吼,乃至发狠,直接扑上黄衣鬼王,都只是徒劳。

    呼,一众阴差裹着阴风狼狈脱逃,然后一阵凄惨尖叫,一团团鬼影尽数没入那血口黑洞。

    “卡哧卡察”

    黄衣鬼王咀嚼两下,口中发出脆响,随后咕噜咽下,舔着舌头露出嗜血凶光。

    宋、任等阴差,看的浑身发寒。

    宋鸿志按下惊慌,强自镇定的开口:“我等乃是正箓阴差,受幽冥地府庇护,阁下......莫要猖狂。”

    “呵呵”

    黄衣鬼王回了个冷笑,身子再一晃,再次化作黑影,一闪即逝。

    “诸位同僚还不拼力,更待何时?!”

    宋鸿志暴喝,果断见纸灯笼提到面前,然后对着灯笼里的绿火大喷一口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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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灯笼火焰高高蹿起,化作绿烟潮水倒倾而下,将宋鸿志与任兄,一同笼罩。

    “疾!”

    任兄则怒目圆睁,用力丢出哭丧棒,捻咒疾呼,那哭丧棒登时凌空飞舞。

    其他阴差也各展手段,护持自身。

    可惜,他们面对是黄衣鬼王,一个搅得海中洲龙府不得安定的大妖魔!

    一团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个阴差身后,利爪探出,无视鬼差的护身法罩,径直刺入鬼差胸膛。

    然后,嘶啦一声,利爪向两边扯开,那鬼差直接被撕成两半。

    鬼差都没来得及惨叫,便化作两团阴气,颤颤巍巍的融合,飘往幽冥关阎罗殿。

    其他阴差齐齐胆寒,手脚颤抖。

    黄衣鬼王斜眼瞥着一众惊恐阴差,露出满意之色,随即嘴角扯开,露出个狰狞可怖的笑容:

    “念在尔等身份,本王就发个慈悲,从哪来回哪去吧!”

    宋、任等阴差,对视一眼,全都有了退意。

    不过,他们还有个麻烦,那就是敕令法咒。

    不约而同的,阴差望向金童幼童。

    这一看,顿时一愣:人呢?

    只见茫茫阴土,空空无也。

    逃了?

    阴差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见那个黄色衣袍鼓荡飘来,狰狞的白骨、鬼爪疯狂扑抓。

    就在这时,一团金光从黄衣鬼王身后闪现。

    “好胆!”

    鬼王骤然色变,扭身挥爪,同时眯起童孔,随即警惕白珠。

    “魑魅魍魉,听我号令!”

    金童幼童从金光中跃出,手中牙章古符,狠狠拍向黄衣鬼王身上。

    “来的正好,看本王夺了你这符令!”

    黄衣鬼王眼神一闪,直接探爪抓向牙章古符。

    “嗯?”

    鬼王面露一丝惊疑。

    原来他一探爪,很轻易就将玉符抓在掌中,彷佛是金童幼童特意将玉符送来一样。

    下一瞬,只见金童幼童嘴角一扬,送掉玉符的手勐地一翻,反手抓住鬼王的手臂。

    “这崽子要干什么?”

    金色佛光从幼童掌心乍起,一声洪钟佛号随之震响——

    “南无观世音菩萨”

    轰!

    上方的薄雾佛光,瞬间狂涌而下,径直罩向鬼王。

    黄衣鬼王心头一跳,直接舍下牙章古符,暴吼一声“撒手!”就要甩掉金童幼童,化作黑影遁走。

    “你走不了了!”那幼童眉眼倒竖,抬手祭起早已准备好的白珠,“看我法宝!”

    哗!刺目白光爆闪。

    鬼王慌忙闭眼,就在那片白光之中,他瞥见了头顶涌下的佛光之中,一尊菩萨法像,若隐若现。

    “遭了!”

    黄衣鬼王面色大变,潮水般的恐惧将其瞬间淹没,哪还顾得上白珠,转身逃。

    “哪里走!”

    金童幼童大喝,鼓起全身法力用力,周身金光膨胀,好似一尊金色神像,死死拽住鬼王。

    黄衣鬼王被扯了个趔趄,刹那间,刺目白光钻入童孔,一股钻心剧痛袭上心头;菩萨法像乘着佛光落下,朝着鬼王脑门铛的一下。

    “啊——呃”

    痛苦惨叫只响了半句,黄衣鬼王闷哼一声,直挺挺的跌倒。

    “南无观世音菩萨”

    菩萨法像凌空而立,体内传出佛号,脑后虹光暴涨,随即洒下祥云佛光,将鬼王淹没。

    只见那鬼王在地上一滚,化作一抹黑影,飘入菩萨法像。

    随后,佛光、祥云尽皆消散。

    “大功告成,金施主,回来吧。”

    菩萨法像面朝金童幼童,传出一声话语,便冲天而起,消失在昏蒙天际。

    噗,没了主人的黄衣,轻飘飘跌落。

    金童幼童嘴角扯了下,露出笑意,他知道,这是僧人留给他的。

    金光一闪,落到黄衣前,伸手揽起,往身上一披,那宽大的衣袍自动缩小贴身。

    “哈哈哈,好宝贝。”

    金童幼童喜滋滋的拍拍黄衣,然后扭身望向一众阴差,拱手一礼,“多谢诸位......是你俩?”

    却是金大王认出了宋鸿志与那任兄。

    ......

    泰山,五岳之长,东临烟波浩淼的大海,盘卧东海之滨,西靠源远流长的黄河,绵亘万里,盘卧神州之东,镇坤维而不摇,号称“天下第一山”。

    泰山之上,有两位圣君,一为东岳仁圣大帝,一为泰山府君,前者为五岳帝君,后者为上古神祇。

    这一日,一道云气自东海而来,径直落入泰山玉皇顶东岳神庙。

    云气落地,现出姜原与坐骑五千,以及侍从赤髯龙。

    围剿黄衣鬼王之战,已经过去三个月前。

    那场大战,黄衣鬼王被拿去普陀山关押,红毛犼遁逃,海中洲龙府大胜。

    金大王和五千、赤髯龙参加了龙府的庆功宴后,便返回桃石山。

    姜原在桃花峪留了几日后,受大敖神君相邀,去往海中洲龙府做客,见了程二的儿子,送了份见面礼。

    再之后,姜原去了南青岛,与那老鳖聊了些修行;去了大泽地白云潭,与五姐妹畅谈西牛贺洲经历;又拜访了东舟岛,没见着闭关的马英,但被东阳真人接待,说了些禹王碑与神道之事。

    还有宋鸿志两个,从金大王口中得知了姜原的情况后,特地赶来拜见。

    听完这俩的过往,姜原也有些唏嘘。

    如此过了两三月,见完旧友,姜原便与金大王分别,他回南瞻部洲,金大王回花果山。

    来泰山,自然是要见此世的第一个朋友,青阳老道的亲传弟子,王胥。

    “你们在外等我。”

    翻下坐骑,把缰绳丢给赤髯龙,大步走出神庙。

    那驴子惹事太多,终究是被套上了缰绳。

    进了神庙,与庙祝道明来意,在正堂的东岳帝君的法坛前,恭敬的上了三炷香,随后来到侧座的长史神像,拱手拜谒:

    “散修姜原,劳烦神官:在下有一好友,名为王胥,在贵府任事,因十年未见,今日特来访友。”

    不久,泥塑神像上闪过神光,显出个模湖身影。

    “可是持有禹王圣碑的姜仙人?”

    “正是在下。”

    “东岳神府长史,见过姜仙人。”

    那身影朝姜原回了一礼,然后道:“原来王校尉是仙人好友,不想我神府与仙人还有这段因缘。不过,仙人来的不巧,王游徼收到师命,告假回乡去了。”

    姜原听罢,心头一动:青阳老道出关了?

    然而,下一瞬,东岳神府长史的话,让姜原大惊失色。

    “王校尉的假期早已结束,迟迟未归,上月神府遣人问询,得到消息,好像是其老师修行出了岔子,而今,不知是何情况。”

    姜原心中升起不妙预感,连忙告辞,快步走出神庙。

    “五千,速去高君山!”

终章

    南天门。

    正值轮守的增长天王,坐在天门殿内注视着变幻云层。

    半晌,那天王慵懒的往椅背上一靠,拎起素酒给自己斟了一杯,悠然自饮,殿外守卫的闲谈,飘入耳中。

    “刘官儿,前阵你休沐,可是错过了好一场大戏。”

    “可是二十八星宿的奎木狼偷熘下界,齐天大圣孙悟空自五行山脱困而出,又打上了天门?”

    “不愧是‘长目飞耳’刘官人,果然无所不知,正是。听闻那猴子而今拜入了佛门,却不想脾气依然如此火爆,那日若非我躲得快,非得脑袋开花不可。”

    “呵呵,就是成了佛,猴子还是猴子,劣性改不了!”

    “唉,只希望那猴子成佛后,能老实的在西天端坐莲花座,别来天宫闹腾了。”

    “说到这猴子,他那义弟,玄姜真君,该成天仙道果了吧?啧啧,五六百年从一凡俗成就天仙,真乃天卷仙真啊!”

    “不过,想想真君的功绩:挟四海千蛟逐旱魃,助光武汉帝重定乾坤,辅左真武降妖氛除五圣,还有道门开教,小乘东传,剿灭邪巫,广传玄门......诸般种种,功德赫赫,却也对的上那份天卷。”

    “其实我更敬佩的是这位真君的义气。想当初,那猴子被压五行山下,真君顶着满天仙佛的目光,前往五行山下与猴子结拜,‘义薄云天’四个字,当之无愧。”

    “这还用你说,真君雅名,三界谁人不知。那黄河河伯赤髯龙,四灵真人马英,天猷真君左使王灵官(王胥),威扬星官(威扬将军宋晖),飞鸿天女(白云潭五姐妹的婆婆飞鸿仙),不都是受其恩惠,得享天福。”

    “哈哈哈,都说你小子是那真君迷弟,果是传闻不虚。”

    正说着,一道祥光自下界直冲而上,径自荡过天门,直抵灵霄宝殿。

    “这是?”

    天门守卫还在发愣,那增长天王已然面色凛然的奔出,张口大喝:“此乃天仙祥瑞,昭告至人成道,尔等速速整顿肃容,马上将有天官下界恭迎......”

    话音未落,就见天宫深处,祥云滚滚,霞光升腾,那三官四圣,五德六司,七元九曜,星宿元辰,群真护法,以及捧金花的仙女,执华盖的力士,掌玉符的神官,无数瑞气缭绕的身影,浩浩荡荡而来。

    又有一位威严天尊,身披诸天星斗,驾乘日月辰星,头顶的紫气华盖,将整个云阙天宫映照的华贵恢弘。

    此乃四御之首,中天北极紫微太皇大帝!

    “尊玉皇大天尊之命,恭贺通元妙清初玄真君(天庭赐封)、昭佑圣显灵王(汉光武帝为其所上尊号,被后世尊奉),得道天仙,永享不朽!”

    “且开天门,恭迎天仙!”

    这一日,南瞻部洲的亿兆生灵,尽皆看到祥云万里,遮天蔽日,煌煌紫气,浩荡垂下。

    高君山,圣王庙,青阳殿。

    姜原缓缓抬头,听着自天宫传下的神音玉诏,面带微笑,起身推开殿门。

    “恭贺老师得道天仙!”

    门口,济水河伯之子刘玄微,万岁狐王遗女小白狐,姜原三弟之子姜魃,刘兰景(北阳山神府管家刘老头孙女),满脸激动的躬身大拜。

    “起来吧。我将去瑶池赴宴,之后则往上清天弥罗宫拜见元始天尊,求问混元道果,若是有友前来,为我告罪,待我回来,再行拜访。”

    姜原挥了挥手,也不见动作,便有紫气祥云氤氲升起,托着他往天宫而去。

    刚到半空,姜原忽地一掐指,顿时祥云停滞,一抬手,下方四位弟子就飘上云端。

    便听姜原问道:“大圣已开始西行取经?”

    大弟子刘玄微,已是个英气勃发的青年,腰悬宝剑,眼露神光,闻言,恭敬回道:“回师尊,大圣现已走到了乌鸡国。去年秋,大圣推倒五庄观的人参果树,还曾前来求助。”

    乌鸡国......那便该到号山枯松涧的红孩儿,和黑水河了。

    姜原沉吟了下,又问:“泾河龙府的小鼍龙呢,可还在敖赤府中?”

    这次是小白狐开口,“那小孽龙不服敖赤师兄管教,跑去西海投奔其舅,现在霸占了通天河。不久前,那通天河的老鼍去积雷山向我告状,我按照老师的吩咐,告诉他,会有人帮他降妖。”

    “也罢,那小鼍龙非要应劫,随他去吧。”

    姜原轻笑一声,随即笑容一收,瞥了眼下方高君山,冷哼道:“那驴子呢?”

    小白狐不说话了,捂嘴直笑。

    既是姜原的侄子,也是他弟子的姜魃,有一头如烈焰般的赤发。

    因其父亲,也即姜原三弟,沾染过旱魃巫诅,一生下来便有异能,力大如牛,口喷烈火,但也性格暴虐,伤人无数。

    五百年前,青阳老道闭关突破时,旧日隐疾复发,身死道消。

    姜原在东岳神府收到消息,赶回来时,只看到了满脸灰丧的王胥,空空荡荡的青阳观,以及一个衣冠冢。

    唏嘘感慨过后,姜原从王胥手中接过青阳观,就以高君山作为道场。

    几年后,旱魃出世,赤地千里。

    等姜原以禹王碑从四海八江驱使无数水物,将旱魃逐出神州,回到高君山,就得知自己三弟生了个儿子,力如牛,口喷火,性如凶兽。

    这天生凶物,便是姜魃。

    跟随姜原修行了数百年,早已是人仙,快成神仙,但这子依然形如烈火。

    只见这赤发青年,撇嘴道:“老师闭关不久,五千师兄就耐不住寂寞跑了出去。现在嘛,在那西牛贺洲的乱石山碧波潭,做了万圣龙王的上门女婿,据说为了争那公主,还与一个九头虫斗了好一阵。”

    姜原无语,摇了摇头,懒得管那驴子。

    随即,姜原取出菩提核,扫了眼四位弟子,将目光落到亭亭玉立的刘兰景身上,递过去菩提核:“兰景,你去一趟西牛贺洲,在毒敌山与火焰山之间,寻个清地,将这菩提核种下。”

    刘兰景是北阳山山神府的家生子,长大后外出求道,听闻高君山有位真仙,就来拜师。

    姜原那时并不想收徒,不过认出这位女孩后,念及旧情,就将其留在青阳观做个道童,后收入门下。

    刘兰景是姜原的四弟子,及诸多门徒中,唯一学得玲珑心的。

    “是,老师。”刘兰景也没多问,便接过菩提核。

    姜原想了想,现在的安排,也差不多了。

    即便还有缺漏,孙悟空的取经路这才开始不久,等他从天宫回来,再行查补也不迟。

    “为师这便去了。”

    姜原朝四位弟子点点头,一挥衣袖,渺渺而升,径去天宫,须臾不见。

    这一去,便是:

    “凡胎凡骨寻幽山,求玄问玄赴灵台;菩提自明得大功,历经千劫德盖世。

    当时过海波难进,今日弥罗甚易行;见性明心参天果,功满行完不朽功。”

    恭送姜原飞升天宫,刘玄微、姜魃、小白狐、刘兰景,四个年轻弟子相视一笑。

    “诸位,老师功成不朽,我等也需奋发了。”

    “共勉!”

完本感言

    没错,这本书就这么完结了。

    首先,当然是向一直支持的书友,说声抱歉,对不起!

    其实,我想说下,原因。

    成绩问题,自然不可忽视,但其实,倒也不是促使我,呃,太监的最主要原因。

    我写的第一本书,是在大学时,那是个化身为鱼的仙侠故事,当时就是玩儿,断断续续写了不到二十万字吧,就跑路了。

    之后是毕业,工作,瞎忙活了几年。

    而这些年,每天的上下班途中,无聊之时,总会乱七八糟想些故事,也曾动笔写过几次,不过因为各种问题,最多的,也就写了三四十万字。

    一直到近年,疫情爆发,在家隔离,再次起了动笔的心。

    重新翻了西游原著,做设定,查资料,做规划,总之是壮志酬酬,然后开书。

    初时还未在家,写得很勤,也用心,不过字少,看的人也少,每天盯着后台数据,都是沮丧。

    后来上了推荐,人多了,我以为会开心,然而却受了许多打击。

    特别是有一句话,我越是疲懒时,就越是在我心中回荡——

    “这么好的题材,写的这么无聊,也是本事。”

    同时,各种留言和批评,也让我知道了许多问题,其中最关键的是两点:

    一是更新少,太晚;二是,开头写的太差,从书评就能看出,前几章热闹,之后迅速冷清。

    不过,倒也非全都是打击,也有让我很振奋的。

    比如上架后,竟然有五百均定,比如每天都有熟悉的书友投月票、留言,以及一些很过誉的夸奖。

    这些振奋的点,支撑我一路写到现在,八十多万字。

    所以我才说,成绩并非我想太监的主要原因,五百均定,我是知足的。

    那么,狠下心太监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

    是我有些麻了!

    越写越木,没了激情。

    我觉得,自己的故事,不该是现在这般,无聊。

    然而,每天的不间断更新,让我大脑肿胀,晚上打开word,就只是机械的写。

    这样下去,根本没法进步,脑中故事也不鲜活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

    这大半年,我基本断绝了业余社交,倒是不觉后悔,因为可以从自己的小说中得到快乐。

    可当写小说,成为折磨时,就很难继续了。

    罢了,也晚了,就到这吧。

    我会休息休息,恢复下肿胀大脑,然后总结问题,重新开始,写一本更有趣的书。

    新书构思,可能是幻想小说,也可能是继续西游故事,休息两天,再看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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