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道扬镳
邙山南对伊阙,北临洛阳,绵延数十里,雄奇险峻。
此时已是深夜,山中枭鸣猿啼,一片黑暗。
浓雾腾起,迷茫之中能够隐隐地看到,远远的山头上似乎矗立着一座庙,庙内发出一丝微弱的光,时隐时现。
这是龙王庙,一座只有一进的庙。
庙内断壁残垣,破败不堪。
几近坍塌的正殿内透出一点烛火。
正殿内,一个身着白色劲装的中年女人静静地立在神龛前。
突然,身后响起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王莽从外面走了进来,低沉地喊了一声:“师姐。”
中年女人转过身来,正是肖清芳。
她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是师弟呀。怎么样,你这些年还好吧?”
王莽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师姐,你为什么要去突厥?”
肖清芳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她微微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莽假装没有看到肖清芳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师姐,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会去帮助金木兰吗?”
肖清芳挑了挑眉:“哦?这我倒是想听听!”
王莽说道:“师姐,难道你忘了五胡乱华的事情了吗?”
肖清芳满脸的不以为然:“这和我们的事情有关系吗?”
王莽轻哼一声:“你应该听过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
肖清芳微微点头:“这我当然知道,我们只是利用他们而已,待我们取得了天下,我自然会把他们打回去。”
王莽不屑地轻笑一声:“打回去,你说的倒是轻巧,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打不打回去了问题了,而是他们要不要南下的问题了。再说了,你也应该了解过那些人,他们已经烧杀抢掠习惯了,一旦战火燃起,那边关的数十万百姓怎么办?”
“放肆!”
肖清芳脸色变了:“蛇灵中人还没有人敢和我这样说话。”
王莽面色复杂地看着肖清芳,轻声道:“师姐,你变了!”
肖清芳没有说话,她静静地望着王莽。
王莽接着说道:“还记得老师当初建立蛇灵的初衷吗?”
肖清芳气极反笑了起来:“你还有脸提起老师?这些年是谁在不断地打听老师了下落,又是谁在呕心沥血地经营着蛇灵。当年老师带我们创建蛇灵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王莽点点头:“论资历我确实比不上你们,但我也是老师的入室弟子,当初老师给我们说过,是为了推翻武逆的势力,还李唐天下,可是你现在看看武则天现在什么年纪了,她还能在位几年?说句实话,这天下还是李唐的天下!师姐,你这些年处心积虑地发展蛇灵,真的是为了老师吗?”
“什么意思?”
肖清芳皱了皱眉。
王莽冷哼一声:“你看看现在的蛇灵还是当初的蛇灵吗,我看现在的蛇灵只有你这位大姐,谁还记得老师呢?当年蛇灵的那些老人现在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知道老师的名字?”
肖清芳愤然道:“难道我这些年舍生忘死地发展蛇灵,这难道也有错吗?”
王莽说道:“发展蛇灵当然没有错,只是你这些年来,动不动就随意地杀害我们的兄弟姐妹,这一点我却是不能苟从!”
肖清芳冷笑一声:“你这是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王莽也不甘示弱:“你这样做下去,最后一定会离心离德,最后组织里的人谁也不敢相信谁,那我们也就离死不远了!”
“放肆!你这是对自己的师姐说话的态度吗?”
肖清芳大怒道。
王莽长吸了一口气:“反正我是不能让你这样一意孤行的!更不能让边关重染战火!”
肖清芳强压下了内心的怒火,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想怎么办?”
王莽说道:“我的意思是,等过两年把老师救出来,再作计较!”
“再过两年?”
肖清芳不屑地冷哼一声:“现在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错过了这次,我们又要不知道等多久才能打下一片江山。”
王莽反问道:“你以为靠异族打下来的地盘真的是你的地盘吗?”
肖清芳看向了王莽,语气缓和下来:“我的好师弟,刚才师姐说话确实有些冲了,但现在师姐已经联系好了外援,你不会看着师姐就这样失败吧!”
王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肖清芳接着说道:“师弟,师姐的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先把你手中的宝灵堂和暗夜阁的人手借给师姐,等师姐成功之后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王莽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我手中也没多少人。再说了,这些年我培养的这些人都是为了救老师而准备的。师姐,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停止吧!”
肖清芳的脸色又变了:“你真的不帮师姐一把?”
王莽没有回答。
忽然,肖清芳笑了起来:“你真以为没有你的帮助我就成不了大事了,师弟啊,你也太小看你师姐这些年的努力了!”
忽然,王莽问道:“师姐,你想当第二个武则天?”
肖清芳沉默了。
王莽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位女皇帝了!”
肖清芳冷笑一声:“她武则天可以,我也可以!”
王莽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缓缓地转过了身,向庙外走去。
他知道肖清芳又要成为第二个金木兰了,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可能是这些年随着蛇灵的壮大,肖清芳的野心和权利欲也在慢慢地膨胀!
“站住!”
王莽身后传来肖清芳的声音。
王莽停住了脚步:“还有什么事情吗?”
肖清芳莫测高深地说道:“我是想奉劝你一句,袁天罡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什么意思?”
王莽转过了身。
肖清芳没有回答,只是戏谑地看着王莽。
王莽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神龛,而后长长地出了口气,转身快步离去。
待王莽走后,从神龛后走出来了一个白衣蒙面人,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大姐!为什么不告诉他?”
白衣女郎低声问道。
肖清芳缓缓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时机!好了,显儿,既然他不识时务,那咱们也对他不必客气了。吩咐下去,一切都按计划行事!”
显儿得意地说道:“一切都在大姐的预料之中,只待那边起事!”
肖清芳点点头:“好了,你也去准备一下吧!”
显儿说道:“放心吧大姐,我们的人手早已准备就绪!我现在就准备出发!”
肖清芳笑道:“快去吧!”
显儿微微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待显儿走后,肖清芳喃喃道:“但愿一切顺利!”
第五章 契丹造反
苍寂的群山,层峦叠嶂,万里长城卧伏山脊,好似一条巨龙,身披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
一座座烽火台遥遥相望,绵延向北。
万籁俱寂。
就在夕阳将要西沉的一刹那,猛地,一声嘹亮的号角平地而起,群山震动。
“轰”的一声巨响,最近的一座烽火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
转瞬间,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
一座座烽火台依次亮起,绵延数百里,伴随着惊天彻地的号角、金鼓,烽火飞快地向北传递……
北塞重镇崇州城,是距离契丹最近的一座军州,也是关外通往内地的大门。
由于它在地理、军事、政治等诸多方面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因此,朝庭对崇州的军务、城防高度重视,这里常年驻扎着大周的主力部队。
而今,在此轮防的便是十二大主力卫之一的右威卫大军,统帅则是皇帝的心腹爱将大将军王孝杰。
此时,崇州城内的军道上尘烟四起,人声鼎沸,蹄踏如雷,右威卫麾下的骑兵、步兵往来调动。
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城门的万斤铁闸缓缓升起,斥候兵飞马奔进城中,口中高喊着:“契丹主力犯边!契丹主力犯边!”
……
宝灵堂后堂中。
“什么!”
王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契丹真的反了?”
吴祥点点头:“据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应该是这样的。”
王莽问道:“突厥有什么动静?”
吴祥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动静!”
王莽喃喃道:“不对啊,不对啊!”
“少爷,什么不对?”
吴祥疑惑地问道。
王莽摆了摆手:“没什么,好了,你先下去吧!”
吴祥点点头,转身离去。
此时,王莽内心很疑惑,肖清芳去了突厥,为什么反的是契丹,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要知道契丹虽然是突厥的部落,但他们可不买吉利可汗的帐,像那些好战贵族的首领,多年前的莫度可是被吉利所杀,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背着吉利开战啊!
王莽喃喃道:“师姐,你究竟想干什么?”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小桃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
王莽收起了思绪,笑道:“是小桃啊!”
小桃放下了茶杯,问道:“莽哥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凉州啊?”
王莽面色凝重起来:“这可急不来,这些年来我已经在凉州布置了一些人手,虽然这些年黑衣社有复出的苗头,但他们行事隐秘,一旦咱们过去就会打草惊蛇的。”
小桃叹了口气:“唉!当初还以为学了武艺就能报仇呢?谁知道连仇家都找不到!”
王莽安慰道:“放心吧!这些年我虽然不在凉州,但我在凉州的候府里可布置了不少东西,一旦找到他们的老窝黑暗之山,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小桃勉强笑了笑:“好了,我知道这些年莽哥哥你一直都在努力,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还没有带我好好地逛一逛洛阳呢,今天说什么你也要陪我!”
王莽的头顿时大了,他强笑道:“这个,那个,什么,哦,那个我好像还有事情要办,对了,还有个病人要等我治呢!”
小桃顿时柳眉一竖,她缓步走了过来,伸出手,掐在了王莽腰间的软肉上,笑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今天还有病人要治呢?”
忽然,王莽一拍脑门:“对了,好像昨天治完了,现在好像是没什么事情!”
小桃顿时笑了起来:“好了,没事情,那咱们就走吧!”
王莽苦笑地说道:“我先去换一下衣服。”
“好!”
小桃欢呼着:“你要快一点!”
王莽暗道:今天恐怕是要辛苦这两条腿了!
想起小桃诳街只看不买的样子,王莽也不禁感叹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自从上次和小桃逛过街之后,他对于逛街已经有了恐惧感!
……
洛阳城中最显眼的地方自然是武则天所居住的皇城上阳宫了,宫城位于洛阳的正北方,覆压数十里,威严端庄。
但此时的上阳宫麟德殿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麟德殿中,皇帝武则天的脸因愤怒而变形,她声色俱厉地怒喝道:“契丹族长李尽忠,世受天恩,不思还报,竟行谋反逆天之举,真是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着即夺去此贼一切封号,改李尽忠名为李尽灭,命营州都督赵文翙,崇州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整肃军马,准备应战!”
……
旌幡招展,战旗飘扬,号炮阵阵,金鼓动地。
崇州的铁闸在轰鸣中升起,右威卫十万主力,军容整肃地开出城来,长刀胜雪,蹄声如雷,大地在十万大军的脚下颤抖,空气在这一刻似乎都要凝固了。
大军蜿蜒行进,竟达数十里之遥。
正中大纛旗下,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端坐马上,着半甲,斜披战袍,腰悬青钢大刀。
他的面色青黑,浓髯串脸,一副凶煞之相,尤其是一条横贯面颊,足有三寸多长的刀口,更渗出丝丝杀气。
此时,他的脸上挂着志在必胜的笑容,似乎连跨下的乌骓马,都感受到了主人的得意,不停的“唏溜溜”长鸣着。
王孝杰身旁,右威卫将军苏宏晖、陈开、吴憬,及数十名副将、参将、偏将前呼后拥,伴随着号炮连声,鼓乐阵阵,真可得说的上是大将军威风八面。
可恰在此时,几只不知趣的乌鸦飞了过来,在王孝杰的头顶上不停地盘旋,聒噪。
王孝杰抬起头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对身旁的将军苏宏晖道:“取弓来!”
苏宏晖赶忙递过弓箭,王孝杰搭弓上箭,双膀一较力,弓开如满月,“嘭”的一声,箭走似流星,直奔天上的乌鸦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乌鸦们有如神助般飞快地散开,狼牙大箭射了个空,在空中掉头落下地来。
王孝杰的面色变了,这不祥之兆,令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阴影,他回头看了看身旁的苏宏晖等人,大家的脸色都非常尴尬。
王孝杰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众人提马向前奔去。
第六章 贺兰驿
苍茫的暮色笼罩着寂静的群山,只有远远的山坳里一点灯光在闪烁明灭,它就是贺兰山驿站,也称贺兰驿。
从外表看,这座驿站与其他的驿站并没有什么分别。
然而,如果你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这里的守卫非常严密。
而且,戍卒也并非州县中的土兵,而是朝庭主力——右威卫麾下的军士。
在唐代,天子亲将的主力称为卫,它们是:左右卫、左右龙武卫、左右威卫、左右羽林卫、左右鹰扬卫、左右豹韬卫,十二卫各有卫大将军统辖。
这十二支禁军是战力最强,人数最多的绝对主力,也是各州县的土兵无法相比的。
一般情况下,十二卫主力大多集中在首都长安所在的关中左近。
因此,唐朝有“举关中而敌天下”的法,意思就是,举关中之兵,就可以抵挡天下所有兵马的总和。
其实这种说法仍不确实,确切地说,关中附近的卫军主力应占到全国兵马总和的六到七成,而其他地方的军队加在一起,也不过占三成而已。
这就足以想见,卫军做为主力部队,朝廷对它们是多么的重视。
然而此时,在这样一个隐匿于深山之中,名不见经传的驿站里,竟然会见到右威卫军士的身影,仅就这一点来说,便颇不寻常。
可能任何人也难以想象,这个很不起眼的贺兰山驿站,却担负着转运前线与朝廷所有绝密军情塘报的重任。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是战况传达的枢纽,是中央与前线及时沟通的中枢。
也正因如此,这里才有四队、近三百名正规军的守卫。
驿站背山而建,大门处设有两个碉楼:几十亩地大的院落里只有寥寥十七八间房舍,其余的便是驿马的槽房。
腊月二十三,正值年儿,贺兰驿好不热闹,爆竹阵阵,人声鼎沸,平静了一年的驿站似乎要在这一刻将所有的寂聊和沉闷通通赶走。
正房内热汽蒸腾,数十名驿卒和下值的军士,围坐在几张大圆桌前喝酒猜拳。
嘶声高喊,吆五喝六,一双双通红的眼睛,撕裂般夸张的笑容,挥动的手臂和拳头……
戍边的人们似乎只能用这种方法,渲泄自己心中的孤寂。
随着天际的最后一丝光亮渐渐消失,黑暗吞噬了整个大地。
就在这光明与黑暗交替的瞬间,一股浓雾缓缓腾起,山中的雾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去。
雾气越来越重,转眼间便弥散开来。
渐渐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大门口的碉楼上,四名守驿军士手握长枪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唰”的一声轻响从碉楼旁的峭壁上传来,一名军士似乎听到了这微弱的声音,回头向山崖上望去。
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白点从峭壁之上飞速接近碉楼,军士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白点已到眼前,军士这才发现,白点竟然是一个人,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只发出半声惊叫。
人头便在寒光之中飞快地转动起来,随着尖锐的刀锋声,箭一般飞了出去。
另外三名军士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刀锋、血光……
三人无声地倒在了地上。
一双白色皮靴稳稳地落在碉楼内。
“白点”缓缓转过身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蒙面丝巾,白红的箭衣外袍,白色的皮制腰封,白色的中衣快靴,一切都是白色的。
而后终于看清了,这个“白点”竟然是一个女子,她的面容看不清楚,但是看她的身形却是和龙王庙中的白衣女郎很相像。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冲两侧山崖上挥了挥手。
说时迟,那时快。
碉楼两旁的绝壁上垂下十几条绳索,数十名紫衣人闪电般地攀越而下,无声地进入院中。
碉楼上的白衣女郎,身形一纵如大鸟一般飞掠而下,落在了正房门前。
她的下巴轻轻抬了抬,身后的紫衣人纵身而起,飞起一脚踹开房门……
屋内狂欢的驿卒们,甚至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肢体、头颅便在一片片刀光血箭中四散崩飞,临死前的惨叫回荡在群山之中。
良久,房内安静了下来。
白衣女郎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从今日起到元夕,我们要截下所有转经这里发往神都洛阳的塘报!”
……
清晨,雄伟的贺兰山在雾气朦胧中若隐若现,一条狭窄的官道蜿蜒在群山峭壁之间。
马上的驿卒身背“六百里加急”的招袋,满脸汗水,狂鞭坐骑,口中高声厉喝。
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驿卒双手带缰,一声断喝,马毫不犹豫地向岔路奔去。
岔路的尽头便是贺兰山驿站,两扇沉厚的大门敞开着。
驿马飞腾,蹄踏如雷,带着一道烟尘冲进驿站。
马上的驿卒高声喊着:“来人呐!快、快换马!紧急军情送往神都!”
没有回答,空旷的院落里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驿卒纳闷地四下扫视了一遍,猛地,他的心抽紧了,碉楼上没有守驿军士的身姿、院子里失去了替马驿卒的影子,平日里禁卫森严的贺兰驿,此时竟然驿门大开着……
一天中最为忙碌的正房,现在却门户紧闭。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抽出腰间的钢刀。
“吱嘎”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驿卒猛地回过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驿站大门竟在没有人操纵之下缓缓地关闭了。
驿卒倒抽一口凉气,他猛地一提马缰,驿马长嘶着向大门冲去,说时迟,那时快,数十名黑衣人鬼魅一般从房后闪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驿卒厉声狂叫,手中的钢刀化作一团光雾,拦在前面的几名黑衣人登时惨叫着飞了出去。
大门仅剩下一人一马的缝隙,驿卒情急拼命,狂鞭坐骑向大门直冲而来。
“咔嚓”!
一声巨响,伴随着驿马的悲嘶,大门将马死死地夹住,驿卒大吼着纵身一跃,竟从马头前翻了出去,身体重重地落在驿站的大门外。
他跳起身拼命地向山坳里跑去。
身后,驿站大门轰鸣着打开了,一众紫衣人冲出大门追杀而来……
第七章 八大军头
洛阳,上阳宫内,宽阔的宫道两侧站满了卫士,一名黄门侍郎高举塘报在宫道上飞奔着,转眼来到观风殿上。
武则天接过塘报,打开一看,脸上露出了微笑。
她合上奏折,放在一旁,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转向丹墀之下,从两厢侍立的众阁臣脸上一一移过:宰相张柬之、姚崇,兵部侍郎李昌鹤……
终于,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看起来有点胖胖的脸颊上,锐利而又不失温和的目光、微微飘浮的五柳长髯,他就是内史――狄仁杰
狄仁杰的脸上带着笑意,缓步出班,轻声道:“陛下,看来前方又有捷报。”
武则天微笑道:“营州都督赵文翙在塘报中说,已经借道突厥,顺利绕行到契丹主力的后方。”
狄仁杰一愣,狐疑地“哦”了一声。
武则天点点头,神采飞扬地说道:“自从战役开始以来,我军连战连捷,而今,大将军王孝杰已从正面将李尽灭所率契丹主力逼入东硖石谷中,只待赵文翙的这支奇兵绕到李尽灭背后,便可东西夹击,大破契丹!”
狄仁杰问道:“东硖石谷?”
武则天点点头:“正是。怀英啊,李元芳不辱使命,劝服吉利可汗借道大周,可说是有大功于朝啊,朕已下旨褒奖。”
狄仁杰躬身道:“是,臣已接到了旨意。”
武则天说道:“而今,大军已部署停当,看来,战役可在元夕前结束。这真是社稷之福啊!昌鹤。”
兵部侍郎李昌鹤踏前一步:“陛下。”
武则天面带笑容道:“此役得胜全赖兵部用人得当,指挥有方,你厥功甚伟啊!”
李昌鹤赶忙躬身谢道:“此乃天子威灵所至,三军将士用命,臣何功之有?”
武则天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有功,有功啊!你是功在社稷。前方的王孝杰、赵文翙诸将力战沙场,屡建奇勋,击灭契丹已是指日可待。依朕看来,此乃国力昌盛之兆,朝中应当好好庆贺一番。你说呢,怀英?”
狄仁杰似乎若有所思,并没有听见武皇的问话。
武则天皱了皱眉:“怀英!”
狄仁杰猛地抬起头:“啊,陛下。”
武则天问道:“你在想什么?”
狄仁杰回道:“没什么,臣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武则天说道:“嗯,怀英啊,对契丹一役大获全胜,这是当朝盛事,朝内应司礼庆贺,你这个宰相表个态吧。”
狄仁杰笑了笑,略一沉吟道:“陛下,以臣看,是不是等到大军献捷之后,再设宴庆贺?”
武则天说道:“有这个必要吗?王孝杰、赵翙必定在元夕前便可结束此役。
朕看,这庆功大宴就设在元夕当天吧,既庆贺佳节,又有前方的捷报,真可谓双喜临门啊!”
李昌鹤微笑道:“臣立刻遣人告知王孝杰,捷报在元夕当天,庆功大宴之上再献与陛下。第一是为元夕佳节增彩。第二,为陛下的武功添一段佳话。”
武则天满意地笑了。
狄仁杰深深地吸了口气,陷入了沉思。
……
尚贤坊,这是靠近洛阳北门的一座清幽雅致的坊里。
坊内建筑雄伟,飞檐斗拱层层相连。
显而易见,在这里居住的都是官宦之家,狄府就是其中之一。
在光天化日之下,狄府院中,一条人影“呼”地飞掠而起,躲开了下面七八条木棍的进攻。
人影在空中飞转,迅速下落,地上手持木棍的八条大汉一声断喝踏上一步,举棍向空中撩去。
那人影闪电般伸出右手抓住了一条棍头儿,轻轻一摆。
“砰!”的一声,将另一条棍荡了开去,那棍不偏不倚,正打在旁边一个大汉的腹部,那大汉一声大叫,跪在地上。
剩下的七人一愣,手中木棍松落,横搭在一起,形成一张“棍网”。
那人影稳稳地落在棍网上,几个大汉急忙抽棍,已经来不及了,人影在棍上飞奔,“乒乓”之声不绝,几名大汉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人影缓缓转过身来,正是李元芳。
对面,几条大汉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道:“李将军,我们服了!”
李元芳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好啊,千牛卫的八大军头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八条大棍使出来,端的是虎虎生风啊!”
军头张环笑道:“合我八人之力,竟不能在将军手下走上三招,卑职等万分惭愧!”
站在一旁的王莽也笑了:“你们可要向李将军多多学习啊!”
李元芳笑了笑:“敬旸,要不你也来切磋一二?”
王莽赶忙摆了摆手:“我就算了,我的武功可是比不上你这位大将军啊!”
李元芳无奈地摇了摇头:“敬旸啊,你就谦虚吧!”
说着,他从旁边的木架上取下手巾,边擦汗边对着张环等人笑道:“我这也算是刀头上滚出来的功夫。”
张环由衷地钦佩道:“李将军真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呀!”
王莽说道:“李将军那可是有绝招的!咱们学不来。”
“什么绝招?”
张环疑惑了。
李元芳也疑惑地看着王莽。
王莽笑道:“人的名树的影,以现在李将军的名气,恐怕敌人一听见李元芳的名字都浑身发颤,待见到他本人之时恐怕腿都软了。”
张环等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李元芳笑道:“行了,你们就别捧了,我这浑身直发冷。”
张环笑道:“皇上调我八人在李将军麾下效力,今后,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李元芳道:“这好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话音未落,大门外一声高唱:“狄阁老回府!”
狄仁杰在随侍的簇拥下走进大门,王莽和李元芳快步迎上:“大人,您回来了。”
狄仁杰看着王莽,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诧异:“敬旸你也在啊!”
王莽说道:“听说元芳兄又升官了,我这不是来道喜来了吗!”
李元芳摆了摆手:“还不是多亏了你和大人与吉利的交情,不然事情怎么会如此顺利呢!”
狄仁杰边走边说道:“怎么样,皇上赐给你的这八大军头还可以吗?”
李元芳笑了:“嗯,不错。龙虎、龙威、龙武、龙胜、龙兴、龙健、龙彪、龙扬都是带龙字的,而且个个是军中健者,圣上此举真可以是天恩浩荡啊!”
狄仁杰笑了。
王莽看了看张环等人,打趣道:“这八人可都是三流以上的武者,张环更是到了二流境界,想找这样训练有素,而且还会军阵的军头可不容易啊!”
李元芳微微摇了摇头:“敬旸你这样说可不对了,其实咱们都明白,这八个人说是赐给我,其实还是圣上对大人的眷顾。”
狄仁杰笑道:“圣上是怕我年迈,不胜其力,这才多派几个人来帮我。”
忽然,狄仁杰停住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凝神思索着。
这时,八大军头快步走了过来,躬身施礼,齐声道:“卑职等……”
李元芳和王莽赶忙挥手制止了他们。
八个人不知就里,面面相觑。
李元芳冲他们轻轻摆了摆手,努努嘴,八人赶忙退到了一旁。
狄仁杰静静地思考着,低声道:“塘报,塘报……这塘报来得煞是怪异呀……”
“塘报?”
王莽一挑眉。
李元芳望着狄仁杰轻声说道:“大人,您是说在前线的塘报?”
狄仁杰点了点头:“正是。”
李元芳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狄仁杰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八章 如燕小姐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管家狄春跑来报告:“大老爷从老家捎信来,如燕小姐是十二日出发的,恐怕这几天就要到了。”
狄仁杰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了微笑:“哦,对,对,对,是我糊涂,这件事一个月前大哥来信就提起了。”
狄春问道:“老爷,您看怎么安排?”
狄仁杰说道:“嗯,把东跨院打扫出来,先让她住在那里。”
狄春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王莽疑惑地问道:“大人,您还有侄女?”
狄仁杰点点头,笑道:“我这个侄女呀,第一次见她还是十年前,那时她只有五六岁大。真是岁月不居,时间如流啊,连如燕都已长大成人了,我们怎么能不老啊!”
王莽微微摇头:“我看啊,您这些年没有老,反而年轻了呢!”
李元芳笑道:“是啊,大人,敬旸这些年都长大了呢!”
“去你的,你才长大了呢!我这叫成熟了!”
王莽挥了挥手。
狄仁杰笑了笑:“你们两个啊,一天不斗嘴浑身都痒痒!”
王莽和李元芳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
元夕渐近,虽然是暮色降临时分,永昌县的街道上仍然是热闹非常,买卖铺户悬灯结彩,饭馆酒肆门前更是人声鼎沸。
一名馆丞站在驿馆门前,四下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五六匹马挟裹着一辆马车转过街角,飞快地奔到了永昌馆驿门前。
为首的竟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姑娘生得一张秀丽的脸蛋,弯弯的柳眉中透着一股英气,一双晶目光采照人,看起来大约也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她身着一袭胡服,左手一扬马鞭大声问门前的馆丞道:“这里是永昌馆驿吗?”
门前的馆丞看了她一眼,爱搭不理地说道:“门上有匾,不会自己看呀。”
姑娘柳眉一竖:“自己看,那要你戳在门口干什么?跟石狮子做伴呀!”
身后的仆从们发出一阵窃笑。
馆丞抬起头来:“嘿,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说话呢?”
姑娘冷笑一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馆丞大怒:“你说我是鬼!”
姑娘哼了一声:“我看你还不如鬼呢!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前,问你话还爱搭不理的,你以为你是谁?”
馆丞冷笑一声:“这话问得好。请问姑娘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以为本馆丞站在这儿是为了答你话的?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姑娘翻身下马走到馆丞对面,仔细地打量着他。
馆丞没好气地问道:“看什么?”
姑娘冷笑道:“看你的脸长得有点不对。”
馆丞一愣:“哦,哪儿不对?”
姑娘说道:“眼睛。”
馆丞一愣:“眼睛?”
姑娘点点头,嘲弄地说道:“我说你怎么长了一张人脸,却嵌上一双狗眼睛呀?”
馆丞登时怒喝道:“你这无知女子,竟敢骂本丞是狗?”
姑娘笑道:“我并没有说你是狗,只是你长了一对狗眼睛。俗话说:狗眼……看人低嘛。”
馆丞顿时气得红头涨脸:“你、你……”
姑娘脖子一仰:“怎么,我说错了吗?”
馆丞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姑娘问道:“我问你,这儿是不是永昌馆驿?”
馆丞置之不理。
姑娘说道:“好啊,你不说话,那就是根木桩子,是吧?”
说着,她一手牵过马,拉起马缰不由分便往馆丞的脖子上拴。
馆丞一惊:“你干什么?”
姑娘冲身后的仆从一挥手,大喝一声:“拴马!”
仆从们应了一声,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将手中的缰绳套在馆丞的脖子上。
馆丞连连挣扎,却被马缰拽住,他红头涨脸,边使劲边喊着:“你、你们大胆!”
姑娘看着馆丞狼狈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身后传来一声高唱:“县令大人到!”
众人一愣,转过头来。
一顶官轿落地,里面走出了一位身着官袍的官员,此人正是永昌县令曾泰。
他快步走到门前,看了看馆丞,又看了看那位姑娘,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走到曾泰面前:“你是这儿的县令?”
曾泰身旁的衙役大喝一声:“大胆女子,竟敢对县令大人如此讲话,真是胆大包天!”
曾泰摆了摆手,打断了衙役的呼喝,微笑道:“姑娘,我就是这儿的县令曾泰。”
姑娘一愣:“你是曾……”
这时,那馆丞已解开脖子上的马缰,跑到曾泰面前怒气冲冲地道:“大人,卑职奉命在此等候如燕姑娘,可这个丫头却、却……”
曾泰问道:“却什么?”
馆丞是说道:“却辱骂卑职,还将马缰套在的头上。”
姑娘笑道:“大人,小女子是来投宿的,看见他站在门前,便问了一声这里是不是驿馆,可这位馆丞却爱搭不理,让我自己看招牌,您这可是待客之道?”
曾泰瞥了馆丞一眼,目光流露出不悦之色。
姑娘笑道:“小女子这才说他是狗眼看人低。后来,后来……得了,是我不对,馆丞大人,小女子给您陪礼了。”
说着,她笑嘻嘻地给馆丞施了个礼。
曾泰轻哼一声:“我看这位姑娘说得不差,你确实是狗眼看人低。虽然是本官要你在此等候如燕姑娘,可是别人问你话,你为什么就不能回答?嗯?”
馆丞遭了一顿抢白,无言对答。
曾泰教训他道:“一个的馆丞就这么大的官气,真是岂有此理!还不向这位姑娘道歉。”
馆丞咽了口唾沫,赔笑道:“行了,姑娘,是我不对,这儿就是永昌馆驿。”
姑娘笑了起来:“谢谢馆丞大人,对不起,你不是狗眼,是人眼。”
众人一阵哄笑;曾泰也撑不住笑了,他转过头问馆丞道:“如燕小姐还没来?”
馆丞摇了摇头。
曾泰疑惑道:“奇怪,应该就是今天呀!”
那姑娘笑道:“如燕小姐早就到了!”
曾泰一愣,转过头来。
姑娘笑道:“我就是狄如燕。”
曾泰大惊:“什么,你、你是,是狄阁老的侄女,如燕姑娘?”
如燕笑道:“正是呀。您是永昌县令曾叔叔吧?”
曾泰说道:“正是。前两天狄春来信说你要经过永昌。”
如燕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劳动叔父大驾,小女愧不敢当!”
曾泰笑了:“好、好、好,快、快请进吧。”
说着,他狠狠地瞪了馆丞一眼。
如燕冲后面的仆役们一努嘴,几名仆役点头,飞快地奔到马车旁,从上面抬下了一口硕大无比的箱子。
曾泰笑道:“好大的箱子!看来小姐的行囊不少啊。”
如燕笑道:“正是。曾叔叔,我们进去吧。”
曾泰点点头,一行人快步走进馆驿之中。
第九章 疑点
街拐角处,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曾泰和如燕的背影,此人一身白衣,白色丝巾蒙面,正是率领黑衣人奇袭贺兰驿的白衣女郎。
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将手中的斗笠戴在头上,而后冲身后的四个紫衣人使了个眼色,五人快步走进永昌馆驿对面的一家茶坊,拣了个靠近门的坐位坐下。
白衣女郎轻声道:“都给我把眼睛睁大了。”
一众紫衣人点了点头,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馆驿。
永昌是京畿县,唐制,京县的级别要比普通县高得多,京县县令官秩在五品,而普通县令也不过是七品而已。
因此,做为京县永昌的馆驿,当然也就比普通县驿要大的多。
它是前后三进的院落,由前中后三座两层的楼构成。
如燕的房间就安排在后楼的二层——天字第一号上房。
仆役们将木箱抬进房间,“砰”的一声放在地上,对如燕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如燕笑了笑对曾泰说道:“曾叔叔,您刚才说这箱子里是小女的行李?”
曾泰觉得奇怪,疑惑道:“难道不是?”
如燕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走到门旁将大门栓死,而后快步走到木箱旁,一伸手揭开了箱盖。
里面竟然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
此人浑身伤口,昏迷不醒,身上穿着驿卒的服色,正是那个杀出贺兰驿站的驿卒!
曾泰一声惊叫:“这……如燕小姐,此人是谁?”
如燕“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叔父请坐。”
曾泰满面狐疑,慢慢地在桌旁坐下。
如燕轻声道:“此人是个驿卒,是我在半道上救下的,当时他躺在乱草中已经奄奄一息。从他的身上,我找到了一份呈往京都的六百里加急塘报,小女感到此事很不寻常。”
曾泰大吃一惊:“哦?塘报现在何处?”
如燕站起身,打开包裹,拿出了一个染血的公文袋递给曾泰。
曾泰赶忙接过,拿出里面的塘报,打开匆匆看了一遍,登时惊得连退两步,轻声道:“不、不,这怎么可能……”
如燕说道:“曾叔父,小女明白,此事关乎军国大事,因此,一路之上不敢稍息,昼夜兼程。
本想一口气赶到神都,面见我叔父,然而,几日赶路下来,这个驿卒的伤势得不到医治,已经是生命垂危。
因此,小女便转道永昌来见您,请您连夜进京,将塘报交与我叔父狄阁老,请他处置。”
曾泰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对,一定要保住这个驿卒的命,日后一旦恩师问起,也好回话。”
如燕点了点头。
曾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看这样,我马上起身,连夜赶往神都!”
说罢,曾泰快步走出门去。
馆驿对面的茶坊中,白衣女郎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馆驿的大门。
忽然,门内起了一点的骚动,曾泰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身后馆丞率馆卒随后相送,曾泰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们回去吧。”
馆丞行礼后走进馆驿。
曾泰四下看了看,对身旁的随从道:“回县衙!”
说完,他一弯腰,钻进了官轿中。
随从一声“起轿”,官轿起行,向县衙方向而去。
对面茶坊中,一名紫衣人轻声道:“苏将军,动手吧。”
白衣女郎沉吟片刻,说道:“我跟上曾泰。你们解决那个驿卒,初更以后再动手。”
两名黑衣人缓缓点了点头。
傍晚,狄府正堂。
一幅巨大的行军地理图悬挂在墙壁上,图上标注着山川、河流、边界、城防等等。
一条竹节轻轻点在地图标注的东硖石谷的位置上——这是一条两山夹一沟的峡谷,看来地势非常险要。
王莽静静地望着地图,思索着。
“敬旸,你最近似乎对边事很感兴趣啊?”
坐在书案后的狄仁杰望着王莽说道。
王莽转过身来,笑道:“大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对于这样的大事,每个人都会很关心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狄仁杰喃喃道。
忽然,狄仁杰抬起了头:“敬旸,这句话说的好,真可谓是千古绝句啊!”
王莽这才想起了,这时候貌似还没有这句话,这句话最早的出处是后世面对清兵入关时,顾炎武写的。
他的原句是:“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而以八字成文的语型是出自于梁启超。
想到这里,王莽微微汗颜了一下,只好厚着脸皮说道:“我这也是随便说说,有感而发而已!”
狄仁杰微微颔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地图旁边:“敬旸,你可是缠了我这个老头子一下午了,现在看到这个地图了,这总如了你的意了吧!”
王莽笑了起来,躬身道:“多谢大人,敬旸会多给你送一些药膳来的。”
狄仁杰摆了摆手:“老头子也不是贪嘴之人,你多给元芳送一些就好了。不过,敬旸,这可是军事地图,你可不能随意地外传啊!”
说着,狄仁杰的脸色严肃起来。
王莽正色道:“小子也不知道进退,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狄仁杰点点头:“敬旸,你知道就好,说说吧,你看出来了些什么?”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元芳端着茶走进来,他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案上。
王莽转过身来,打趣道:“让你这个大将军给我端茶,我可是有点受不起啊”。
李元芳摆了摆手:“别自作多情了,谁给你端茶,这是给大人的。”
狄仁杰笑了笑:“好了,敬旸,你要是想喝你就喝吧!”
王莽得意地看了看李元芳,端起了茶杯,浅尝了一口,赞道:“不错,不错,大将军端的茶确实不一般!”
“哈哈哈!”
狄仁杰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元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真拿敬旸没办法!对了,大人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王莽笑道:“我们在看地图呢!”
狄仁杰微微点头,他指着地图说道:“你们看看,这里是东硖石谷,两旁峭壁悬崖,中间一条石沟,如此险要的地势,只适于设伏。
大军团作战,恐怕会施展不开呀。
王孝杰沙场宿将,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为什么要将会战的地点选在这里呢?”
李元芳说道:“峡谷的地势,大军虽不易展开,却有利于围困敌军。我们向吉利可汗借道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令赵翙将军绕到敌人背后,与正面的大将军王孝杰采取夹攻之势,以期尽快击破敌军吗?”
“借道?”
王莽疑惑地问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
李元芳说道:“是啊,敬旸,上次我和你说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向吉利可汗借道。”
王莽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李元芳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选择东硖石谷也算是有些道理。”
狄仁杰吁了口气,没有说话。
李元芳试探着问道:“下午,大人还说到了塘报?”
狄仁杰点了点头,徐徐踱了起来:“我是觉得这塘报来得有些怪异。”
李元芳不解地问道:“哦,却是为何?”
王莽也疑惑地看着狄仁杰。
第十章 塘报
狄仁杰停住脚步,目光看向了王莽和李元芳,问道:“塘报是做什么用的?”
王莽笑了笑:“这个问题还是让元芳兄来回答吧!”
李元芳说道:“一般来说,兵部塘报主要是用于向阁部反映战役进行及轮输转运等情况,还有就是向朝廷传达捷报以及请求增援。”
狄仁杰点点头:“不错。可今天这份塘报却是赵文翙将军向皇帝禀告,他已率军借道突厥,秘密掩进到敌方背后!”
李元芳一愣:“哦?”
王莽也是愣住了。
狄仁杰说道:“这可是军中绝密呀,不应该通过塘报来向皇帝奏禀。
而且,通常这种情况是不需要向朝廷汇报的,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这只是统军将领之间的事。
换句话说,就算赵文翙的奇兵就位,只要通知正面的王孝杰,二人约定时间发起进攻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通过塘报传奏朝廷呢?
虽然经过朝廷的秘密驿站转发的塘报也是绝密的,但隐密性毕竟是差了很多。这种做法不合常理呀!”
王莽倒吸了一口气:“大人是说?”
李元芳也觉出了情况的异常,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大人的意思是——?”
狄仁杰笑了笑:“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觉得有些奇怪。”
王莽问道:“要不要奏明圣上?”
狄仁杰摇摇头:“皇上正在兴头上,还是不要用这种揣测去扫她的兴为好。也许,这只是我的杞人之思,一切还是等到元夕献捷之后再吧。”
王莽不禁回忆起肖清芳去突厥的事情,他的面色渐渐地凝重起来。
……
永昌县通往神都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漆黑的夜色中飞奔。
车厢内的曾泰连声催促车夫:“快!再快点儿!”
马车呼啸着驶过田野,向神都奔去。
夜色笼罩着寂静的永昌县,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静夜中,几条黑影飞快地掠过街道,奔至永昌馆驿门前。
正是跟随着白衣女郎的四个紫衣人,为首的摆了摆手,四人纵身飞起跃墙而进,向如燕的房间奔去。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如燕安静地躺在帐幔里,床前地上放着那只大木箱。
“咔!”
静寂中传来一声轻响,一柄短刀缓缓从门缝内插了进来,轻轻一撬,门闩立即抬了起来。
“砰”的一声,门开了,黑衣人闪身而入伸手接住了将要落地的门闩,动作干净利落。
身后三人随即冲进房中,四人分成两拨,一拨径奔如燕的床旁,另一拨直奔木箱。
榻上的如燕似乎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察觉。
两个黑衣人奔到床前,举起手中钢刀……
榻上的如燕仍然没有反应。
寒光陡起,黑衣人的短刀狠狠地刺进了如燕的后心……
没有叫声,没有鲜血,也没有刀锋入肉时的爽滑,他们的刀似乎扎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
两个黑衣人愣住了,其中一人伸出手,轻轻将尸体翻了过来,这哪里是如燕,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床棉被。
二人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已经晚了,霎时间只觉脚腕一紧,身体登时失去了重心,向前摔去,二人发出一阵惊呼。
奔到木箱旁的两个黑衣人闻声回过头来,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床前那两名黑衣人,竟已被倒吊在半空中,双手不停地抓挠。
木箱旁的二人吃惊地对视着,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身旁的木箱砰的一声打开,如燕从箱里跳出来,双手连扬,两包石灰在黑衣人的脸上开了花,屋内登时一片白雾,黑衣人一声惨叫,双手捂住了脸。
脚步声响,几名仆役手持木棍从房门外飞奔而入,照着箱旁的两个黑衣人的脑袋狠狠砸下,“乒乓”两声,二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如燕跳出木箱,问几名仆役:“驿卒安顿好了吗?”
仆役们点了点头:“小姐,您放心吧,我们另雇了一辆马车,找了个郎中,现在他们已经上车了。”
如燕点了点头:“把这几个小子捆起来,塞进木箱,放到原来的那辆马车上。咱们立刻转移,绕道奔神都!”
……
深夜,洛阳狄府门前,一阵急促的马蹄和车轮碾地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曾泰的马车飞奔而至,车夫猛勒缰绳,驾辕马一声长嘶,停在了府门前。
车夫跳下车来,放好脚踏,对车箱内的曾泰道:“大人,到了。”
没有回答。
车夫提高了声音:“大人,已到狄府,请您下车。”
仍然没有声音。
车夫一惊,伸手推开车箱的门……
只见曾泰歪靠在车厢壁上,嘴角边挂着一丝血迹。
……
狄仁杰快步奔进二堂,李元芳早已在此等待了,他的神色非常紧张。
狄仁杰急促地问道:“元芳,出什么事了?”
李元芳一指床榻,说道:“大人,您快来看看吧!”
狄仁杰一愣,快步走到榻旁,只见曾泰躺在榻上,面色紫黑,一动不动,嘴角边挂着诡异的笑容。
狄仁杰登时惊呆了:“曾泰!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元芳一指身后,说道:“这是曾兄的车夫,让他说吧。”
车夫哭丧着脸道:“小的也不知道,曾大人初更的时候来到县衙,说是有要事连夜赶往神都,向您禀告。这、这一路之上都好好的呀,到了府门口,小的请他下车,他、他……”
说着,车夫失声痛哭起来。
狄仁杰问道:“在路上,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车夫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听到,就是曾大人连连催促。”
狄仁杰走到曾泰跟前,伸出三根手指搭了搭脉搏,长长地吁了口气:“还有脉搏。取针来!”
狄春快步向内堂奔去。
狄仁杰冲元芳摆了摆手,元芳轻轻扶起了曾泰。
狄仁杰仔细地检视着曾泰的头部,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曾泰的脖颈处,一枚钢针映入了眼帘,狄仁杰深吸一口气,用手轻轻地将钢针起下,凑近风灯细看,那钢针足有二分长,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狄仁杰叹了口气:“好厉害的毒啊!”
李元芳将曾泰的身体放平,接过毒针仔细地看着。
忽然,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惊呼道:“无影针!”
狄仁杰一愣:“什么?”
李元芳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大人,您等一等。”
说完,他快步走出门去。
狄仁杰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
第十一章 曾泰中毒
很快,狄春走了进来,他轻声道:“老爷,针取来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手拈银针,从曾泰头顶的百会到腹关元一路施针。
而后,两根手指放在百会穴上的那根银针上轻轻捻动,忽然曾泰的胸腹间发出“咯”的一声。
狄仁杰紧锁的眉心登时舒展开了:“有门!狄春,扶他起来!”
狄春赶忙将曾泰扶了起来,狄仁杰的双手连捻连拔,曾泰的嘴一张,“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黑血。
狄仁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还有救,扶他躺下。”
狄春将曾泰平放在榻上。
门声一响,李元芳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狄仁杰站起身擦了擦手:“元芳,你刚刚说什么?”
李元芳问道:“大人还记得无影针吗?”
狄仁杰愣住了:“无影针?”
元芳一举手中的木盒:“就是这个。”
狄仁杰接过木盒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这是当年假蝮蛇杀刘金时用的暗器!”
元芳点点头:“正是。大人,您看!”
说着,他打开木盒,将毒针放入发射器中,对着门框轻轻一按机括。
“啪!”的一声轻响,毒针钉在了门框之上。
狄仁杰惊得连退两步。
李元芳轻声道:“虎敬晖离去多年,怎么还会有人使用这独门暗器?而且您发现了没有,曾兄所中之毒,与当年李二所中之毒竟然是惊人的相似!”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刚才我用银针为曾泰疗毒,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啊……”
霎时之间,数年前,在连子村为化名李二的吉利可汗治伤那一幕,跃然眼前。
陆大有家西屋出现过的场面,登时闪过他的脑海……
李元芳望着狄仁杰轻声说道:“还记得,我们抓捕虎敬晖时,他说过的话吗?”
说着,他的右手在木盒侧面的机关上轻轻一推,咔的一声轻响,一排无影针立了起来。
狄仁杰猛地抬起头来:“你想说什么?”
李元芳说道:“大人,您说这和敬旸……”
狄仁杰摆了摆手,打断了李元芳的话:“暂时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狄仁杰深深吸了口气,接过木盒,右手在盒侧轻轻一推,咔的一声,一排无影针立了起来,狄仁杰倒抽了一口凉气,轻声道:“真的是无影针……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元芳问道:“难道会是巧合?”
狄仁杰摇摇头:“这世间真正的巧合是极少的,每一件看似巧合的事,内中必有紧密的关联。
曾泰到底为什么夤夜来到这里,他要告诉我什么呢?
又是什么人会对他突施杀手,而且,用的手法竟与多年前王敬旸的哥哥虎敬晖所用的相同?
这内中大有文章啊!
哦,对了,元芳,曾泰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李元芳摇摇头:“刚刚卑职已检查过了,什么也没有。”
狄仁杰沉思着,自言自语:“不会的,不会的!”
李元芳问道:“大人什么不会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狄仁杰喃喃道:“是时候问问敬旸了!”
……
宝灵堂。
书房。
王莽坐在书案后,静静地沉思着。
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回忆着上次在龙王庙,自己临走之前,肖清芳莫测高深的话:“我是想奉劝你一句,袁天罡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王莽喃喃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莽抬头一看,吴祥走了进来。
王莽问道:“怎么样,鲁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吴祥说道:“鲁先生说过几日就能过来了。”
王莽点点头,忽然他抬起头来:“吴祥,你去找一名死囚来!”
“死囚?”
吴祥顿时愣住了:“少爷你要死囚干什么?”
王莽不耐烦地说道:“让你去就去!”
吴祥急忙说道:“是!”
王莽摆了摆手:“好了,你先下去吧!”
话音刚落,吴详转身就走,正好看到来福跑了进来:“少爷,狄府管家狄春正在门外。”
王莽“哦?”了一声,喃喃道:“他来干什么,今日我刚从狄府回来啊!”
来福轻轻地叫了一声:“少爷?”
王莽说道:“让他进来吧!”
来福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很快,狄春就在来福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房。
狄春刚要见礼,王莽摆了摆手:“不必多礼,狄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狄春点点头:“侯爷,是这样的,狄府有个病人需要您治一下,老爷让我来请你!”
王莽疑惑道:“难道连大人都没办法吗?”
狄春说道:“侯爷,这我也不知道,到了您就知道了。”
王莽笑了笑:“人命关天,那咱们赶紧走吧!”
狄春笑道:“那就有劳侯爷了!马车已在门外!”
王莽点点头。
……
狄府二堂内。
狄仁杰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曾泰所乘的马车现在何处?
李元芳说道:“就在后面。”
狄仁杰微微点头:“走,去看看。”
说着,狄仁杰当先向外走去。
马车停在后院院中。
狄仁杰和李元芳快步走来,李元芳推开车门,狄仁杰借着灯笼的光向里面看去,车厢内空空如也。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凝神思索着,忽然,他的双眼一亮。
李元芳问道:“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仁杰没有说话,他迈腿上车,坐在曾泰所坐过的位置上,对车外的元芳道:“元芳,如果你是凶手,会藏在这辆马车的什么位置,才不会被人发现?”
李元芳沉吟了片刻,说道:“车下。”
狄仁杰点点头,他的目光顺着车厢地面向下望去,一点白色的布丝引起了他的注意。
布丝挂在车厢的尾部,方向从下向上。
狄仁杰赶忙起身,轻轻地取下布丝,仔细地察看。
李元芳问道:“大人,这是什么?”
狄仁杰说道:“这很有可能是凶手衣服上剐掉的布丝。元芳,你看看车下。”
李元芳闻言低下身,将灯笼放到车下,仔细检查着,忽然他发出一声惊呼:“大人!”
狄仁杰赶忙俯下身。
李元芳一指:“大人,您看。”
第十二章 怀疑
只见车下部的椽头,被快刀割出了两块拉手之处。
李元芳轻声道:“凶手定是隐伏在车底,等车驶离永昌后,他再从车下钻出来,打开后门,进入车厢。”
狄仁杰点点头:“不错。以这样的身手来看,要杀死曾泰可以易如反掌。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曾泰和车夫,抛尸荒野,却一定要让马车来到狄府门前,让我们看到这一幕呢?”
李元芳也是点点头,疑惑道:“是啊,卑职也觉得此事非常蹊跷。这样做不合逻辑呀!”
狄仁杰微微摇了摇头:“往往看似不合逻辑的事,其实是最合乎逻辑的。
如果凶手只是想杀死曾泰,那么,他大可不必如此行事。
因此,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看到的现象与实际发生的截然相反,凶手并不想杀死曾泰!”
李元芳思忖着,慢慢地点了点头。
狄仁杰抬起头来:“按照这个结论来推理,他就一定是要在曾泰身上得到什么?那么,他要得到什么呢?”
李元芳说道:“也许是一件东西。”
狄仁杰点点头:“嗯,很好的假设,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结果。”
说着,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好,我们姑且凶手要得到的就是一件东西,于是有了这样一个推理:当马车离开永昌,进入官道后,他突然现身,可是他却发现东西并未在曾泰的身上。
于是,他使用各种手段逼迫曾泰交出这件东西,但曾泰却抵死不交,于是他在无奈之下只得用无影针射伤曾泰……”
李元芳不以为然地说道:“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干脆将曾兄杀死呢?”
狄仁杰摇了摇头:“你忽略了我们刚刚到的那个前提,他并不想让曾泰死。”
李元芳一愣:“话虽如此,可这是为什么?”
狄仁杰说道:“也许曾泰对于他来还有更重要的作用。况且,我们刚才的那个推理并不是唯一的一种结论。
那么,还有什么结果是最合乎目前发生的情况呢?”
他缓缓踱了起来,李元芳静静地望着他。
狄仁杰轻声道:“马车停在府门前,曾泰中剧毒却没有死,而车夫更是毫发无损……”
忽然他停住脚步,抬起头来,“难道会是这样?”
李元芳轻声道:“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仁杰望着元芳,脸上露出了微笑:“虽然匪夷所思,却是最合理的推论。元芳,幸亏你想到了无影针,否则……”
李元芳纳闷道:“大人,你的意思是……”
狄仁杰笑道:“元芳,幽州的故人来了!”
见到李元芳还要再问,狄仁杰摆了摆手,说道:“现在还只是推理,不可说,不可说呀。我看,咱们还是等敬旸过来了再说吧!”
……
与此同时,二堂外,蓝得几近凄凉的月光静静地铺在房瓦之上,四周一片寂静。
凄清的月光隔窗轻轻落在了曾泰青紫、削瘦的面颊上。
一条黑影飞也似的掠到窗下,透过窗纱,向里面望去……
……
夜,一条黑影掠过街道,落在了一家屋顶上。
他探头向下望去,院里所有的屋子都黑着灯。
黑影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内。
他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最后停在正房门前。
房中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月光,能够隐隐看到屋中空空荡荡,只有墙角处仿佛躺着一个人。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黑影缓缓走进屋中,火摺亮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屋角躺着的人走去。
那人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一般。
黑影缓缓来到他身边,火摺渐渐凑近……
……
与此同时,王莽在狄春的带领下来到了停在宝灵堂外的马车上。
王莽略微打量了一下马车,狄春说道:“侯爷,咱们快走吧!”
王莽微微摇头,说道:“人命关天,咱们还是骑马走吧!”
狄春愣了一下,马上说道:“哦,这到不用,大人已经用针封住了病人的穴脉,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而且现在也不远,马上就能到了。”
王莽略一沉吟,点点头:“好吧!”
说着,王莽就钻进了马车。
很快,狄春也上了马车,他一扬马鞭,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
王莽静静地坐在车中。
忽然,王莽偶一抬头,在马车缝隙中似乎有一点白色。
他缓缓地伸出了手,把这点白色取了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点白丝。
王莽摸了摸白丝的质料,沉思着。
这时,王莽鼻翼微动,闻了闻,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忽然,王莽问道:“狄春啊,这个病人是得了什么病啊?”
狄春回道:“哦,是这样的,病人可能中毒了!”
“哦,原来是这样!”
王莽面色不变地说道:“这个病人是什么人啊?”
狄春回道:“是曾大人。”
王莽吃了一惊:“曾泰?”
狄春点点头:“正是!”
忽然,王莽不经意地说道:“狄春,上次你给我送来的酸枣很好吃,下次记得给我多带一点。”
狄春一愣:“哦,肯定,下次一定给您多带一些。”
过了片刻,王莽忽然说道:“停车,狄春啊,我的药没拿。”
狄春说道:“侯爷,狄府有药,我看咱们不用回去了,还是先赶路吧!”
王莽冷声道:“赶路?去哪里?去见你们的大姐吗?”
“什么?”
狄春转过身来:“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莽冷笑一声:“肖清芳就派了你这么个货色?”
狄春猛地勒住了马缰,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王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说说吧!你是谁?”
狄春拍了拍手掌。
“你不错,你很不错,怪不得大姐让我们小心你。”
一个低沉的女声竟然从狄春的口中说了出来。
王莽缓缓地掀开了车帘,抬眼一看,此时,狄春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你是谁?”
王莽问道。
假狄春低沉地女声传来出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王莽冷冷地说道:“起初我并没有怀疑你,只是感到有点奇怪。可是我在车内找到了这个。”
说着,王莽举起了手中的一缕白丝。
假狄春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什么?”
王莽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你原本衣服上面刮下来的吧!”
假狄春不甘地问道:“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王莽冷笑一声:“你刚刚在宝灵堂还说不知道病人的病情,可是就在刚才,你竟然又知道了,说什么大人用针封住了曾泰的穴道。还有,最后告诉你一件事,狄春并没有给我送过酸枣!”
“什么?你诈我?”
假狄春愣住了。
王莽问道:“这应该不是你们大姐的意思吧?”
假狄春冷笑一声:“当然不是,区区一个你和狄仁杰,哪里还需要大姐动手。”
王莽怒极反笑:“哦?那我倒要领教领教!报个名吧,你是哪一个蛇首?”
假狄春愣了一下,笑道:“今晚你给我带来的惊喜还真是不少,听好了,我就是变灵。”
王莽点点头:“你就这么确定能杀了我?”
假狄春脸上带着诡谲的狞笑:“你现在试一试你还有力气吗?”
王莽顿时脸色一变:“我的内力?”
说着,王莽瘫倒在了马车上。
假狄春看着王莽难看的脸色,得意地笑道:“大名鼎鼎的逍遥侯也不过如此嘛!亏得大姐还如此看得起你,我看你也是浪得虚名之辈!”
王莽深吸了一口气:“能不能对我这个快要死的人说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假狄春微微一笑:“当然是要你和狄仁杰的命啊!好了,话已经说的够多了,带着我给你的回答上路吧!”
话音刚落,假狄春手中多了一柄短剑,一道寒光向王莽射来……
第十三章 真假难辨
王莽双手微动,袖中闪过一道乌光,两把短剑已是握在了手中。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仓啷”一声,假狄春手中的短剑竟然被击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王莽手中的另外一只短剑飞一般地射了出去,假狄春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你,你,没,没种毒?”
假狄春捂着胸口的短剑,断断续续地说道。
王莽冷笑一声:“你恐怕还不知道这车厢内的软骨散是谁制造的吧!”
说着,“噗嗤!”一声,王莽抽出了假狄春胸前的短剑。
假狄春眼睛睁的很大,定定地看着王莽,身体向马车外倒去。
“扑通!”一声,假狄春的尸体重重地掉下了马车。
直到这时,王莽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马车上,他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王莽的额头上已经是满头大汗。
其实他已经中了软骨散的毒,只是吃了随身带的清灵丹,虽然清灵丹能解很多毒,但软骨散的解药并不是它。
而王莽服用了清灵丹只是暂时恢复了一点力气而已,而现在药效一过,他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王莽这才慢慢地回想起了刚刚的情形,真可谓是万分凶险。
刚才王莽故意示弱,让假狄春以为自己动不了而放松了警惕,他这才杀了假狄春。
如果不是假狄春大意的话恐怕自己今天就危险了,虽然这个假狄春武功一般,但他可是差点阴沟里翻了船,本以为他突破到了一流,这天下除了顶尖之外再也没有对手了。
没想到一时大意竟然中了毒,这次可是给王莽敲了一个警钟,让王莽再也不敢小看任何人了。
虽然这次是假狄春来刺杀自己,但是王莽可不相信他们没有得到肖清芳的默许,看来这些年随着肖清芳权力欲的增长,自己已经成为肖清芳的眼中钉了。
想到这里,王莽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良久,王莽才回过神来,喃喃道:“看来他们的目标是大人和我,也不知大人会不会有危险?”
……
狄府二堂内。
凄凉的月光隔窗花洒的蓝色,轻轻落在了曾泰青紫、削瘦的面颊上。
狄仁杰站在榻旁,静静地望着他,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狄仁杰开始缓缓地在屋内踱步,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口中喃喃道:“敬旸怎么还不来?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惊奇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狄仁杰一惊,猛地回过头来。
二堂内空无一人,只有曾泰静静地躺在榻上。
狄仁杰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你在找我吗?”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狄仁杰飞快地转过身,身后仍然是空无一人,他慢慢扭回头来,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榻上的曾泰竟不见了踪影!
狄仁杰张大嘴愣住了,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狄仁杰一转身,一张脸几乎贴着他的脸。
狄仁杰一声惊叫,连退两步。
这张脸竟然是曾泰!
此时,他面带诡谲的狞笑,目不转睛地盯着狄仁杰,轻声道:“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呀!”
声音竟然带着一股鬼气。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喝道:“你是谁?”
“曾泰”诡异地笑了笑:“我是你的学生曾泰呀?”
到了此时,狄仁杰反倒镇静下来:“你就是那个凶手,对吗?”
假曾泰微微一笑:“聪明是聪明,可惜到现在才想到!看来,你只能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了。”
狄仁杰问道:“这就是你没有杀死曾泰的真正目的!”
假曾泰点点头:“都说你是神人,可依我看你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可现在你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能对我这个快要死了的人说句实话吗,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假曾泰淡淡道:“熟人。”
狄仁杰望着他,点点头:“幽州的熟人!”
假曾泰发出一阵狂笑:“带着我回答的这个‘是’,去见阎王吧!”
寒光一闪,一口短刀出现在假曾泰的手中。
话落刀出,直奔狄仁杰脖颈划来,快得异乎寻常……
“仓啷”一声,一把刀挡住了短刀。
假曾泰大吃一惊,抬起头来,李元芳竟然从房顶上窜了下来。
李元芳手中的链子刀轻轻一挥,假曾泰手中的短刀一个拿不稳,竟然飞了出去。
假曾泰也被刀上传来的巨力震得脚下一个趔趄,向后连退两步,他急忙想要稳住了身形。
但是还未等他稳住身形,一把刀架在了曾泰的脖子上,曾泰顿时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这把刀的主人正是李元芳。
假曾泰颤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元芳笑了笑:“我在等你!”
假曾泰蓦地回过头来,目光望向狄仁杰:“你是怎么知道我扮成了曾泰的?”
狄仁杰淡然一笑:“分析。”
假曾泰没有言语。
狄仁杰接着说道:“你在曾泰的身上没有找到东西,但是,只要你把他杀死,你一样可以完成任务回去交差。
然而你却没有这么做,而且连赶车的马夫都没有动,这就明,你想潜到我的身边。
这样,既可以探听消息,又可以伺机杀死我,一举两得。
于是,你只用毒针射伤了曾泰,让我看到这一幕,并且救活了他。
而你呢,则玩弄了一个偷天换日的把戏,在今天夜里将曾泰盗出,自己再化装成他的模样躺在榻上。
第一,你不用说话,因此,你的身份可以不至于暴露。
第二,你不用行动,只要躺在榻上装成一个重伤垂死之人。
第三,这样,我们就难分真假。
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
假曾泰深吸了一口气:“不错。”
狄仁杰说道:“若不是元芳认出了你使用的无影针,我还不会想到你会以易容之术来替换曾泰。
这种人皮面具,当年我在幽州时曾经见过几次。
你和虎敬晖、金木兰是什么关系?
王敬旸现在又怎么样了?”
假曾泰长叹一声:“你真是个可怕的人!”
狄仁杰冷笑一声:“能想出这种毒计的人不是更加可怕吗?
好在我曾对付过许许多多像你这样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我马上明白了你的目的,于是我命元芳暗中监视。
果然,你来了,元芳一路跟随,看到你将曾泰藏在城东的一个小院里。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立刻出手救回曾泰。
是吗?元芳?”
李元芳点点头:“丝毫不差!”
狄仁杰微微一笑:“现在你明白了吧?再问一遍,王敬旸现在在哪里?”
假曾泰笑了笑:“恐怕这时他已经去见阎王了!”
李元芳手回了链子刀,一把抓住假曾泰的衣领:“说不说?”
假曾泰后退半步,没有回答李元芳的问题,反而转过头来,沉着脸问道:“你们想要怎么对付我?”
狄仁杰说道:“把你们的全部计划和盘托出,这样,你还有一条生路。”
假曾泰扭头望着李元芳:“你能肯定可以对付我?”
李元芳没有动,淡然一笑:“你不妨试一试。”
突然,假曾泰诡谲一笑,猛地一张嘴,他的嘴里竟然飞出了一片刀片,闪电般地向李元芳扑来。
第十四章 故人
李元芳手中的刀一振,“仓啷”一声,刀片飞了出去。
而假曾泰趁机纵身而起,向狄仁杰所在的方向奔去。
只是李元芳的刀更快,他手中的链子刀一振,中锋直进,“噌”的一声大响,假曾泰连退七八步,胸前的衣服被整个儿地划开。
假曾泰正好退到了先前掉落的短刀旁边,他缓缓地捡起了短刀。
李元芳没有动,冷冷地说道:“看来,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假曾泰一咬牙,他猱身一跃,掌中刀连劈带挂直奔李元芳前胸,李元芳没有动。
等假曾泰到了面前之时,李元芳微一转身,刀如鬼魅一般平削出去,直奔假曾泰的面门。
竟是后发先至!
“嚓”!
刀锋划过了面颊,竟将那张曾泰的脸从中间划开,假曾泰发出一声惊叫,纵身倒翻出去。
“啪,啪!”两声,两片假面落在了地上。
李元芳抬头一看,站在他对面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是狄春!
李元芳大惊失色,目光望向狄仁杰。
狄仁杰也是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一闪神之间,人影一闪,狄春撞破窗棂飞出窗外。
李元芳刚要去追,狄仁杰说道:“算了,让他去吧。”
外面传来了那个低沉的声音:“你们永远也见不到我的真面目,但我会随时出现在你们身边!”
伴随着一阵诡谲的笑声,狄春渐渐远去。
李元芳咽了口唾沫:“是、是狄春?”
狄仁杰苦笑着摇了摇头:“绝不可能!”
李元芳说道:“这、这是易容之术啊!”
狄仁杰舒了口气:“还记得幽州案时的假方谦吗?”
李元芳点点头:“是的,我也想到了。”
狄仁杰说道:“每一个细节都那样的似曾相识,这说明了什么呢?”
李元芳道:“大人,还记得幽州结案后,卑职问过您的一句话吗?”
狄仁杰点点头。
多年前的一幕在他脑海里掠过……
那是幽州使团案时,率逆党截杀使团、妄图挑起两国战火的逆魁,化名金木兰的翌阳郡主李青霞服毒之后。
李元芳曾经问道:“大人,翌阳郡主身为皇室贵胄,行为受到很多约束,她怎么能够组织起一支如此庞大的叛党队伍?”
当时,狄仁杰对此事也是万分不解,他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但现在已随郡主的死成为了永久的谜团。永久的谜呀!”
李元芳问道:“敬旸可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问他呢?”
狄仁杰想了想神秘的王莽,摇了摇头,说道:“他能说的已经说了!”
火盆中,那份名单已经烧成了灰烬……
……
狄仁杰轻声道:“可没有想到,多年前幽州的故人竟然再一次神秘地现身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敬旸和狄春究竟在哪里?”
李元芳问道:“大人,敬旸究竟怎么了?”
狄仁杰反问道:“咱们这里离敬旸的宝灵堂也不远,狄春和敬旸怎么还没来?难道这不奇怪吗?”
李元芳点点头:“确实很奇怪,难道……”
狄仁杰轻声道:“当时我曾说过,这一切都随着郡主的死成为了永远的谜团。而敬旸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又不愿意多说。这一次,难道我们真的能够解开这个谜团?”
李元芳说道:“大人,您发现了吗,从这次刺杀可以看出,对手对我们相当熟悉。如果不是您提早识破奸计,事情殊难逆料!”
狄仁杰说道:“元芳,你去宝灵堂看看狄春和敬旸怎么了?”
李元芳面带难色:“大人,一旦贼人去而复返……”
话还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狄春竟然跑了进来。
李元芳顿时一惊,刚要拔刀。
“元芳,这是狄春!”
狄仁杰喊道。
狄春奇怪地问道;“李将军,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元芳问道:“你是真的狄春?”
狄仁杰笑道:“元芳,这是真的。”
李元芳这才收起了手中的链子刀。
狄仁杰看了看狄春的身后,问道:“敬旸是不是不在?”
“哦”
狄春一拍脑门:“宝灵堂的掌柜说侯爷在我去之前就已经被我叫走了,可是,我明明才过去啊,为此我还和掌柜的吵了半天呢!明明就是他不想让我进去叫侯爷,还说这等搪塞之词,这不是欺负人吗?”
“什么?”
李元芳惊呼一声。
狄仁杰叹了口气:“对手对我们相当熟悉,我们的每一步都被他们算计到了!”
狄春疑惑问道:“大人,李将军,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
李元芳这才解释道:“有人假扮你骗走了敬旸,而且这个人刚刚要刺杀大人。”
“什么!”
狄春也惊住了:“刺,刺杀大人!”
狄仁杰笑了笑,安慰道:“好了,他已经跑了!”
狄春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狄仁杰点点头:“哦,对了,曾泰还好吧?”
李元芳说道:“大人放心,我已经将他带回府中,由狄福照顾。”
狄仁杰看了看狄春,说道:“好了,你去看看曾泰醒了没有?”
狄春点点头,转身离去。
待狄春走后,狄仁杰开始在屋内缓缓地踱步,静静地沉思起来。
过来一会儿,狄仁杰停住了脚步,李元芳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仁杰喃喃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元芳问道:“大人,您在说什么?”
狄仁杰微微一笑:“只是想到了敬旸的一些事情罢了!”
李元芳问道:“那敬旸会有危险吗?”
狄仁杰微微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就凭这些人的这点手段,恐怕奈何不了敬旸。”
“知我者大人也!”
忽然,门外响起了王莽的声音。
狄仁杰、李元芳二人转过身来:“敬旸,你没事?”
王莽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情,只是路上处理了一个不知趣的家伙罢了。”
“哈哈,敬旸,我就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李元芳哈哈一笑,拍了拍王莽的肩膀。
王莽“哎呦!”了一声,打掉了李元芳的大手,说道:“我还中着毒呢!”
狄仁杰一愣:“敬旸,你中毒了?”
王莽摆了摆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用不上力气罢了。”
狄仁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敬旸,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五章 坦白
王莽缓缓点头:“大人,你可知道蛇灵?”
“蛇灵?”
狄仁杰猛吃一惊。
看到狄仁杰的反应,王莽点点头:“正是蛇灵!”
狄仁杰若有所思:“蛇灵不是在多年前就被皇帝消灭了吗?”
王莽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并没有,他们的核心人物并未被消灭!”
“什么?”
狄仁杰惊了:“敬旸,你的意思是……”
王莽正色道:“这次的事情就是蛇灵策划的!”
忽然,狄仁杰抬起头来,一双鹰眼望着王莽,一字一顿地问道:“王敬旸,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元芳顿时呆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王莽和狄仁杰二人。
王莽反问道:“大人,您认为呢?”
狄仁杰郑重地说道:“你和你的哥哥虎敬晖都是蛇灵的人!”
“什么?”
此话一出口,李元芳大吃一惊,他惊诧道:“大人,您说什么?敬旸是杀手?”
王莽心里也是吃了一惊,虽然他已经准备给狄仁杰透露一些消息,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想到了。
狄仁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李元芳定定地看着王莽,他实在是无法把王莽和蛇灵的冷血杀手联系在一起。
此时,屋内的所有人都看着王莽,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王莽深吸了一口气:“大人应该早就想到了吧?”
狄仁杰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莽微微点头:“不错,我以前是蛇灵之人!”
“以前?”
狄仁杰皱了皱眉。
王莽说道:“大人,我给您讲个故事您应该就明白了。”
“哦?这我倒是要好好地听一听了!”
狄仁杰微微一笑,指了指桌椅:“好了,大家先坐下再说吧!”
待众人落座之后,
狄仁杰的目光望向了王莽:“好了,你讲讲你的故事吧!”
王莽微微点头,娓娓道来:“从小我就被我哥哥虎敬晖放在了凉州,直到我七岁那年来到了京城,这才有了如今的一身武艺。后来我知道我哥哥竟然是蛇灵中的一员,其实金木兰也算是蛇灵中人,当时我哥哥被金木兰迷的魂神颠倒,竟然去要帮助她造反,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狄仁杰目光微微一闪,问道:“如今的蛇灵是谁做主,当初你哥哥和金木兰也是蛇灵的高层吧?”
王莽说道:“大人,您不要着急,说到这些,这就要说一说蛇灵组织了,蛇灵目前是由大姐做主,在她之下有六大蛇首,分别是闪灵,血灵,剑灵,变灵,动灵,魔灵。我哥哥就是剑灵,只是他早就退出蛇灵了。”
李元芳惊道:“以虎敬晖的实力竟然只能排第三?”
王莽微微摇头,说道:“其实六位蛇首之间并没有比试过,说不上谁排第几,不过对于闪灵排第一,却是蛇灵中人的共识。
甚至有传言说他早就是顶尖高手了,我想这种传言也未必是空穴来风,很可能是真的。
而且说实话我都没见过其他的蛇首,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了,想来也应该有一流以上的境界吧,不然的话也压不住下面的人。”
李元芳倒吸了一口凉气:“六位一流以上的高手!”
忽然,狄仁杰问道:“那金木兰呢?”
王莽回道:“她是十三堂的堂主。”
李元芳疑惑地问道:“什么十三堂?”
“元芳兄,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
王莽笑了笑。
狄仁杰笑道:“元芳,让敬旸慢慢讲。”
王莽说道:“在六大蛇首之下有二十二堂,每一堂都有一位堂主。至于每一堂具体有多少人我就不知道了,这些只有大姐知道。”
忽然,狄仁杰抬起头来:“敬旸,你说的大姐究竟是谁?”
王莽深吸了一口气:“内卫府大阁领肖清芳!”
“什么?”
李元芳面色剧变。
狄仁杰脸色也是变了变:“内卫?”
王莽点点头:“正是!”
李元芳忍不住说道:“难道蛇灵是皇帝……”
狄仁杰摇了摇头:“目前一切的事情都是我们的猜测,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李元芳抬起头来:“可是这都是敬旸说的啊?敬旸总不能说谎吧?”
狄仁杰微微摇头:“敬旸自然不会说谎,只是内卫是皇帝的逆鳞,我们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而一旦贸然询问,只怕我们会坠入他人的彀中,陷自己于被动。”
王莽点点头:“大人说的不错,目前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李元芳愤然道:“难道我们就让他们这样逍遥法外?”
狄仁杰笑了笑,安慰道:“当然不会,明日正好是元夕,前方的捷报应该就会来了,皇帝要大宴群臣,正好趁着皇帝高兴的尽头上我去探探她的口风。”
王莽笑道:“还是大人了解皇帝。”
狄仁杰目光望向了王莽:“你在蛇灵中又是什么身份?”
王莽苦笑一声:“没有身份!大人您信吗?”
狄仁杰深深地看了王莽一眼,点点头:“我信!”
李元芳问道:“敬旸,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蛇灵中的事情的?”
王莽说道:“几年前我突破一流之后,肖清芳曾经让我成为第七位蛇首,只是我没有答应他而已,这才让肖清芳怀恨在心。
再加上我手中也有一些当年我哥哥麾下的势力,这些年肖清芳一直想除掉我,只是我行事素来小心,这才一直没有被她找到机会,没想到这一次……”
李元芳纳闷道:“敬旸,你为什么拒绝了她?”
王莽不屑地冷笑一声:“什么蛇首,说的好听,其实还不是她手下的高级打手,而且他们行事阴狠毒辣,动不动就杀人灭口。
自从我哥哥退出蛇灵之后,我早就与他们分道扬镳了。我现在只是大致知道一些蛇灵的事情,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了。”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李元芳问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狄仁杰沉思了片刻,说道:“明日我去探探皇帝的口气。”
王莽和李元芳微微点头。
忽然,李元芳一拍脑门:“敬旸,你去看看曾兄,他中毒了。”
“哦?”
王莽疑惑道:“什么毒?”
狄仁杰说道:“就是当年吉利中的毒。”
王莽笑了笑:“这好办,明天让狄春去我的药店拿些药就可以了,只是曾兄的身体比较弱,醒来的时间就不好说了,不过我想最多后天,他应该能醒来的。”
狄仁杰点点头。
第十六章 谋划
邙山。
此时已是深夜,山中枭鸣猿啼,一片黑暗。
浓雾腾起,迷茫之中能够隐隐地看到,远远的山头上似乎矗立着一座道观,道观内发出一丝微弱的光,时隐时现。
这是一座不大的道观。
道观内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几近坍塌的正殿内透出一点烛火。
正殿内,一个中年女人静静地立在神龛前,正是肖清芳。
忽然,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白衣女郎从外面走了进来,低沉地喊了一声:“大姐。”
肖清芳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是显儿呀。怎么样,他们到了吗?”
白衣女郎说道:“安然到达。可是我失手了,狄仁杰和王敬旸识破了咱们的计策。而且,我的一个替身被王敬旸杀了。是小妹无能。”
肖清芳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
她沉思了片刻,微笑又重新浮现在她的脸上:“我早就想到了,你们是根本对付不了狄仁杰和王敬旸的。”
白衣女郎缓缓低下了头。
肖清芳说道:“其实,此次的刺杀行动,不过是探一探路,能得手最好,失败了也在意料之中。
是所谓成固欣,然败亦喜,因此,你也不必太自责了。
看来想杀掉狄仁杰和王敬旸是不可能的,这也就是我制定第二套行动方案的原因。
好在,最后一路潜伏人马也已就绪,你马上通知各堂主,刺杀狄仁杰和王敬旸的计划已经取消,准备展开第二套行动方案。”
白衣女郎点点头:“是。大姐,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肖清芳说道:“你们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这些潜伏者,绝不可轻举妄动。明白吗?”
白衣女郎点了点头。
肖清芳在道观内缓缓地踱步:“你知道,实施一个大的计划,不可能没有破绽。
而狄仁杰则恰恰是专门寻找破绽的大行家,此人的推断能力之强可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是,这一次,我偏偏要和他斗一斗法!”
白衣女郎抬起了头:“哦?怎么斗?”
肖清芳冷笑一声:“这第二套行动方案,就是要利用他自负的推理能力,将其带入彀中。”
白衣女郎迟疑道:“可,这会不会太冒险?”
肖清芳沉吟着:“冒险当然会。此事,我们运筹了三年之久,有哪一步不是冒险成功的呢?”
白衣女郎问道:“那王敬旸呢?”
肖清芳说道:“能除掉他自然是最好,除不掉也不影响我们的计划,只是他手中的暗夜阁却是可惜了!”
白衣女郎疑惑道:“可是,万一王敬旸想要鱼死网破,把我们的事情给狄仁杰和武则天说了怎么办?”
肖清芳轻轻一笑:“此时的内卫就是个空架子,这次的计划势必会暴露我的身份,因此早些暴露和迟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王敬旸根本就不了解我们,他永远也想不到我们的力量是有多么强大。”
说着,肖清芳得意地笑了起来。
白衣女郎点点头。
肖清芳望着她微笑道:“放心吧,你马上就会有新的任务了。”
……
深夜,宝灵堂后堂中的一间密室。
王莽望着眼前的昏迷的死囚,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颗丹药,正是迷神丹。
自从得到这瓶丹药之后,王莽还一直没有用过,今天他决定试一试这丹药是否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沉吟片刻,王莽对着站在一旁的吴祥说道:“把这个给他喂下去。”
尽管吴祥满腹疑惑,但还是微微点头,接过了丹药。
王莽满意地看着吴详把丹药喂进了死囚的口中,虽然这些年吴祥武艺不怎么样。
但是每一次吴祥都对自己的命令却是一丝不苟地执行,再加上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一点让王莽很是满意。
很快,吴祥把丹药喂进了死囚的口中之后,王莽慢慢地等待起来。
过了一会儿,死囚竟然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只是眼中的焦距却是发散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的。
王莽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问道:“你是谁?”
死囚没有反应,王莽和吴祥对视了一眼,眼里充满了疑惑。
王莽加大了声音:“你是谁?”
这次死囚终于有了反应,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是,我是张顺。”
王莽眼中出现了一丝惊讶,他接着问道:“你为什么会进狱中?”
死囚眼中挣扎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杀,杀人,杀了人。”
王莽大声问道:“你为什么杀人?”
这次死囚很快就说了出来:“因为他有钱。”
王莽问道;“杀人劫财?”
死囚呆呆地说道:“是,是!”
看到死囚的反应,王莽心里有了些数,这个传说中的迷神丹果然有效果,他转过身来,对着吴祥说道:“把他带下去吧!”
吴祥点点头,一把抓住死囚,向外面走去。
王莽看着手中的小瓷瓶,脸上现出了一抹惊色,但很快,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王莽脑海中不断闪过那日肖清芳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邙山龙王庙中。
肖清芳莫测高深地说道:“我是想奉劝你一句,袁天罡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什么意思?”
王莽转过了身。
肖清芳没有回答,只是戏谑地看着王莽。
王莽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神龛,而后长长地出了口气,转身快步离去。
……
王莽喃喃道:“难道老师他……”
他想到这里,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良久,王莽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神情,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长舒了口气。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都湿透了,显然这个决定并不是那么好下。
下了决定之后,王莽走出了密室,沉吟片刻,向吴祥的房间走去。
“少爷?”
吴祥的声音从王莽背后想起。
王莽转过身来:“哦,是你啊,你怎么还没睡?”
吴祥奇怪地说道:“少爷,我刚把死囚送走,您这是怎么,您的脸色可不太好啊?”
王莽摸了摸脸颊,强笑道:“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吧,对了,鲁叔叔到哪里了?”
吴祥说道:“要是不出意外的话,鲁先生明日就应该能到了。”
“明天,明天,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王莽轻声道。
吴祥看了看王莽的脸色,担忧道:“少爷,您真的没事吗?”
王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我真的没事,你去吧!”
吴祥这才转身离去。
第十七章 捷报(看过电视剧的可不看)
宏伟肃穆的麟德大殿巍然耸立于上阳宫广场正中,火红的朝阳铺满殿顶,将整个大殿映成了金黄色。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勾心斗角,层层相连,令这座上阳宫的核心大殿更显得雄奇突兀。
元夕白昼,汉白玉石的飞龙丹旃之下,身着大朝盛装的武大臣分列两厢,文班以宰相狄仁杰为首,武班以兵部侍郎李昌鹤为首,众大臣静静地等候着宣召。
“当!当!当!”,景阳钟悠长沉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紧跟着,便是惊天动地的长号那一阵阵震人心魄的低鸣。
随着钟磬之声,礼乐大奏,一名黄门侍郎从殿内快步走出,以漫长的声音赞道:“盛朝庆功大宴开始!文武大臣,依班次进殿!”
众臣在狄仁杰、张柬之等宰辅的带领下,撩紫袍,迈石阶徐徐向大殿走去。
殿内,铿镪有力的大朝礼乐回荡。
众大臣鱼贯而入,按筵席座次站定,面向龙椅。
一时间钟磬之声大作,武则天在内侍和女官的扶持下,缓缓登上龙陛,坐在了龙椅之上。
看得出,今天她的心情非常好,庄严肃穆的神情之下,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众臣跪倒齐声颂道:“臣等恭贺陛下四海归一,群夷臣服,帝业永祚!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众卿平身。”
众臣起立。
武则天说道,“朕自登基来,蒙上苍见爱,海内承平,天下安乐,白环西献,楛矢东来,唯契丹李尽忠野心,不服王化,妄动戈钺。
然,赖朝内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喜能大捷克敌,实乃朕之幸,天下之幸也!”
众臣齐声赞道:“仗天子威灵,实乃陛下治武功!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微笑道:“今时值元夕佳节,又正逢前线奏凯,实为双喜临门,朕心甚慰,因设此庆功大宴,一为酬劳军功,二来与普天下同庆之!”
众臣又跪倒山呼万岁。
武则天如仪赐座,赞礼官高唱:“众位大人平身,入座!”
众大臣起身入座。
武则天说道:“传膳!”
一声令下,礼乐大作,鸿胪寺的掌固们流水似地将早已准备好的佳肴美酒送上台面。
武则天举起面前的酒觥微笑道:“这第一觥酒,敬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敬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营州都督赵文翙!敬兵部侍郎李昌鹤及在座众位爱卿!”
众臣齐举酒觥:“谢陛下!”
李昌鹤站起身来,双膝跪倒,高举酒觥:“臣不胜惶恐之至!”
武则天举觥就口,一饮而尽。
众臣也将觥中酒一饮而尽。
武则天举起第二觥:“这第二觥酒,朕与众卿共度元夕。”
说毕,她将酒一饮而尽。
众臣照办。
武则天按下了第三觥酒,微笑道:“这第三觥嘛……”
说着,她的目光望向众臣。
众臣静静地注视着她。
武则天笑道:“只待前方捷报一到,便与众卿痛饮此觥!”
众位大臣发出一片会心的欢笑,气氛登时轻松下来,大家交头接耳,低声笑谈起来。
武则天看了看时辰,对李昌鹤问道:“昌鹤,应该快到了吧?”
李昌鹤微笑道:“陛下且请安心,即刻就到。”
正说着,忽听殿外一声高唱:“陛下,崇州六百里加急塘报,现在殿外!”
殿中登时安静下来。
武则天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捷报来了!宣!”
黄门侍郎飞奔进殿,双手高高举起塘报。
一名女官接过,快步走到陛上呈与武则天。
武则天打开了塘报。
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
狄仁杰静静地望着她,李昌鹤望着她,张柬之望着她。
武则天将塘报迅速地看了一遍,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手攥紧了酒觥。
一旁张柬之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他,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
武则天的脸色变了,嘴角微微颤动,脸部肌肉不停抽搐着,双手的抖动越来越剧烈,渐渐地,竟好像已无法控制……
“啪!”
寂静之中传来一声脆响,塘报掉在了地上。
众臣发出一阵低呼,纷纷站起身来。
张柬之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被狄仁杰用眼色制止了。
一刹时,殿上静得能够听到呼吸之声。
武则天面部的肌肉变换着各种抽动的方式,似乎是哭,又好像在笑,那样的表情简直是难以描绘。
猛地,她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面前的酒觥,好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能够看得出,她在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绪。
握住酒觥的手越抖越厉害,以至于将觥中的酒都晃了出来,洒在手上。
众臣的面色由担忧转为惊惧,又由惊惧转为了恐慌,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强势的女皇帝如此神情。
殿内静得可怕,似乎连呼吸之声都停止了。
猛然间,武则天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就像是深夜中的枭啼,有些呜咽,有些震颤,以致众臣们的身体在笑声发出的一瞬间不自禁地抖动着。
当所有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丹旃上的皇帝武则天时,众臣惊奇地发现,她脸上的阴霾竟然一扫而空,喜庆之色充溢面颊,她高擎酒觥朗声道:“这第三觥酒,敬前线阵亡的将士们!”
众臣愣住了,望着皇帝的面色,望着她手中的酒觥,那些平日善于揣度圣意的大臣终于明白了,原来皇帝与大家开了个玩笑,殿内的气氛登时轻松下来。
武则天举觥就口,一饮而尽。
众大臣长长地出了口气,谢恩之后,举起酒觥一饮而尽。
霎时间,殿内又恢复了笑语欢声,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狄仁杰,他静静地望着武则天。
武则天满面笑容,放下酒觥道:“众卿尽情欢愉,朕不胜酒力,且去将息片刻。”
众臣起身唱道:“恭送陛下!”
武则天站起身来向丹旃下走去,脚下一绊,身体晃动,旁边的女官马上扶住了她。
很快,一行人快步走下丹旃,消失在后宰门内。
狄仁杰慢慢端起酒觥,他的手也有些颤抖。
张柬之走到他的身旁:“怀英兄,事情有些不对呀!”
狄仁杰抬起头来:“早在预料之中!”
张柬之一愣:“什么?”
狄仁杰轻轻嘘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冲前面努了努嘴,张柬之回过头,只见李昌鹤面色惊恐地站在二人面前:“二位阁老,这、这事情不对呀……”
狄仁杰缓缓站起身:“李大人,这塘报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昌鹤结结巴巴地道:“卑职也没看过,卑职只是给崇州王孝杰去函,命他元夕献捷。”
狄仁杰长叹一声:“献捷……本来这塘报应先经兵部,再达阁部,最后才上呈皇帝,可是……陛下太心急了,也太需要这场胜利了!”
李昌鹤忐忑不安地道:“狄阁老,能不能劳烦您进内去探一探虚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这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飞奔而至:“狄阁老,皇上召见。”
狄仁杰点点头。
李昌鹤低声道:“拜托阁老了!”
狄仁杰快步向内走去。
第十八章 对话
上阳宫后殿内,香烟氤氲,紫气飘飘。
武则天静静地站在窗前,背对殿门,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她的身体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狄仁杰缓步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叫了声“陛下”。
武则天猛地转过身来,狄仁杰登时愣住了。
泪水已挂满了皇帝的面颊。
狄仁杰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并没有询问,也没有说话。
武则天的嘴唇颤抖着,任由脸上老泪纵横。
狄仁杰轻叹了一声道:“记得最后一次看到陛下流泪,是多年前说到章怀太子。”
武则天轻轻揩拭了一下脸上泪水,勉强挤出了一点笑意:“是啊,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怀英啊,你知道,朕虽然是个女人,但泪水从不轻弹。”
狄仁杰点点头:“看来,陛下期待的那场胜利并没有到来。”
武则天一声苦涩的笑:“胜利?!”
泪水再次涌出她的眼眶,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右威卫麾下十万大军,在东硖石谷全军覆没!”
狄仁杰浑身一抖,脱口惊呼道:“什么?全军覆没!”
武则天点了点头:“右威卫将军陈开、吴憬阵亡,大将军王孝杰率一千残兵,逃回崇州!”
狄仁杰倒抽了一口凉气。
武则天转过身来:“前天还接到赵文翙发来的塘报,说他已经借道突厥顺利绕行到契丹人的身后,准备与正面的王孝杰发起总攻,可是今天……”
狄仁杰轻声道:“陛下,塘报中还说了什么?”
武则天走到桌案前拿起塘报:“你自己看吧。”
狄仁杰赶忙接过塘报仔细地看了一遍,而后慢慢抬起头来:“塘报中只是说王孝杰主力被李尽忠诱入东硖石谷中,全军覆没,可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并未清,似乎,似乎……”
武则天问道:“似乎什么?”
狄仁杰说道:“似乎这份塘报是最后一份。”
武则天听了莫名其妙:“什么?什么叫最后一份?”
狄仁杰笑了笑:“就是,在这份塘报之前,应该还有很多有关紧急军情的报告传回朝内。”
武则天奇怪道:“可、可是兵部并没有收到啊!”
狄仁杰深深地吸了口气:“此事内中大有蹊跷!”
武则天双眉一扬:“什么意思?”
狄仁杰说道:“陛下,请您忍耐一时,暂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两日之内,臣定有回报。”
武则天望着他,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
宝灵堂。
王莽正在书案后低头沉思,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吴详快步走了进来:“少爷,鲁先生到了。”
“哦?”
王莽抬起头来:“现在哪里?”
吴祥说道:“正在正堂!”
王莽微微点头:“走,去看看!”
说着,他抬脚向外走去。
很快,二人来到了正堂,王莽一眼就看到了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老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虽然老人过花甲之年,但是从外貌上依稀可以看得出来老人正是鲁成。
王莽上前一步:“鲁叔叔,敬旸可把您盼来了!”
鲁成睁开了双眼,看着王莽笑了笑:“是敬旸啊,你都这么大了,还记得上次见面时你还未及弱冠吧!”
王莽笑了笑:“是啊,这么多年不见,鲁叔叔还是清健如故啊!”
鲁成捶了捶腰,笑道:“岁月不饶人啊,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是老了,未来还要看你们年轻人啊!”
王莽转过身来:“吴祥,鲁叔叔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吴祥微微点头:“少爷,您就放心吧,早就安排好了。”
王莽点点头,转过头来,笑道:“鲁叔叔,您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您还是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再给您接风洗尘。”
鲁成点点头::“好,这么多年不见,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王莽笑了笑:“那您先去休息吧”
说着,王莽对着吴祥摆了摆手,吴祥点点头:“鲁先生,您请跟我来。”
鲁成笑着点点头,跟着吴祥离去。
王莽看着鲁成的背影,他慢慢地低下了头,眼中流露出莫名的神情。
……
狄府二堂。
王莽坐在榻旁,静静地望着曾泰。
许久,王莽舒了口气。
狄仁杰走了进来:“敬旸,怎么样?”
王莽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狄仁杰笑道:“敬旸,这次可真是麻烦你了。”
王莽摇摇头:“大人,您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好,好!”
狄仁杰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说了。”
“哦,对了,元芳兄呢?”
王莽抬起头来问道。
狄仁杰说道:“我让他去永昌县了。”
王莽奇怪地问道:“去永昌?”
狄仁杰点点头:“是啊,曾泰为什么要连夜赶来神都,那些人到底想从曾泰身上得到什么,这都是谜啊。”
王莽恍然大悟:“大人,您是想让元芳兄看看在永昌会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狄仁杰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王莽奇怪地看着狄仁杰,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狄仁杰长叹了口气:“右威卫麾下十万大军,在东硖石谷全军覆没!”
王莽浑身一抖,惊呼一声:“什么?全军覆没!”
狄仁杰点了点头:“右威卫将军陈开、吴憬阵亡,大将军王孝杰率一千残兵,逃回崇州。”
王莽倒抽了一口凉气。
狄仁杰转过身来:“前天还接到赵文翙发来的塘报,说他已经借道突厥顺利绕行到契丹人的身后,准备与正面的王孝杰发起总攻,可是今天……”
王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不是一直还有捷报吗?”
狄仁杰没有回答,喃喃道:“这似乎是最后一份塘报!”
“什么最后一份塘报?”
王莽奇怪地问道。
狄仁杰说道:“塘报中只是说到王孝杰主力被李尽忠诱入东硖石谷中,全军覆没,可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并未清。”
王莽皱了皱眉:“难道前面那些塘报是假的不成?”
狄仁杰眼睛一亮:“假的,假的?”
王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人,兵事我不熟悉,我是瞎说的。”
狄仁杰笑了笑:“敬旸,你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不过,现在的一切都还是推理。”
王莽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等前方的消息吧!”
狄仁杰点点头,望向了曾泰:“一切还是等曾泰醒来再说吧!”
王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