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藏了出来吧
“太子哥哥?”
听见身后传来五皇子诧异的声音声音,坐在轮椅上的百里昭月转过头,眼框微微泛红,哑声应了一声道:“五弟,你也来看父皇。”
摆手示意旁边行礼的卓德和春露起身,五皇子大步走到百里昭月面前,半蹲下来,神情紧张地关心道:“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见百里昭月摇头不语,情绪看起来也十分低落。五皇子立刻抬头看向旁边的春露,问到:“你家殿下怎么了?”
“殿下他···”春露目光心疼地停留在百里昭月身上,然后回话道:“殿下看陛下这般昏躺着,想到了先皇后病卧在床的情景,一时伤心就···奴婢还有卓德公公都劝了好一会,五殿下也快帮着劝劝我家殿下吧。”
“御医都说父皇是急火攻心,太子哥哥务必放宽心,父皇必然没事···”五皇子耐心温言劝慰了好一会。
百里昭月才终于缓了神色,开口道:“听卓德公公说你经常来看父皇。本宫记得母后生病那段时间,你也时常陪伴左右。倒是我这个儿子,直到母后病危才听闻消息···每每想起都觉得遗憾,愧对母后···”
五皇子神色一顿,随后轻笑一声,自嘲道:“我自小就是兄弟里最没有用的,既不像兄长们聪明能干,也不如兄长们满怀抱负理想,就连身边的下人都不喜欢我,只有皇后娘娘一直待我很好。照顾皇后娘娘是我一片孝心。况且我陪在皇后娘娘身边,也算是为太子哥哥你分忧了。”
说到这里,五皇子目光不留痕迹的环视了一圈,状不经意地开口道:“咦,今儿个怎么没看见太子哥哥身边那个叫半夏的小内侍?”
“哦,本宫叫他去办事了。”百里昭月目光放在五皇子身上,问道:“五弟找他可有什么事?”
五皇子道:“就是最近见天气越发寒冷,前年前年校猎上,父皇赏了我一张虎皮。我想着叫人给做了一件虎皮里的披风。太子哥哥别忘了叫人去弟弟那取了来。”
百里昭月笑了:“你有什么好东西总是能想到本宫。”
二人正说着,门外又响起一阵行礼的声音。
看见来人,百里昭月和五皇子齐声道:“蘅仙妃娘娘。”
楚蘅姬神色淡淡的掠过二人,坐在虞帝的榻边瞧了好一会,才不咸不淡的转过头看向二人:“今儿个可真是巧了,你们兄弟二人是商量好一起来看陛下?只是你们父皇眼下需要静养,你们兄弟二人若是唠家常,下次还是回自己宫中关起门聊。”
卓德上前解释道:“是巧了,不过两位殿下倒不是一起来的。太子殿下来了好一会,五殿下刚到不久,才和太子殿下说上话娘娘就来了。”
“呵。”楚蘅姬冷笑一声:“听公公的意思倒是我来的不巧,误会他们二人了?”
百里昭月忙道:“娘娘,您为了父皇万事谨慎,是我和五弟疏忽,不该在父皇寝殿多言。”
五皇子也低头认错。
只是二人的接连认错不但没让楚蘅姬消气,反而使她有了话柄,借机出言讥讽。二人被她说得羞愧离开。
百里昭月和五皇子离开后,殿内一下冷清了不少。
这时,楚蘅姬看向床榻后层层叠叠的纱幔,开口道:“别藏了,出来吧。”
真正的大反派
回到寝宫之后,回想虞帝寝殿内发生的事,五皇子心中始终不安。于是在傍晚时分,他换上便衣出了宫。
这边,刘质藏在榻帐后被楚蘅姬发现后,几乎下破了胆。结果这位脾气不大好的贵妃娘娘非但没有为难他,甚至还安排人悄悄送他出了宫。
回到家中刘质立刻抱着医书手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祖父见状也不多问,只是叫下人备了饭菜送去。
直至傍晚,书房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公子,宫中来人了,老爷叫你立刻去厅堂。”
闻言,刘质立刻从医卷中抬起头,心下疑道:这个点宫中来人···是太子殿下?
他起身打开书房门边向外走去,边问道:“可有说来的是谁?”
下人摇头道:“那人只说自己是宫里来的,点名要见公子。”
怀着揣测来到前厅,却见踞坐在正前方的人竟然是五皇子。二人视线交错之时,顿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刘质心底涌出!
“刘太医似乎不欢迎本殿下?”
烛光中,五皇子目光和善的看过来,言辞中可听笑意。然在此情此景下却叫人浑身不适。
刘质压下心底的慌乱,镇定行礼道:“五殿下光临寒舍,微臣有失远迎。”
“行了,客套的话我不爱听。”五皇子目光一凛,冷声道:“我在这个点来找你,你心中应该猜到了缘由。”
“···”刘质故作为难的迟疑半晌,然后不解地开口道:“微臣愚钝,实在听不懂殿下所言何意。”
五皇子放下手中的杯子,冷笑地盯向刘质:“刘太医今日入宫替问诊,可诊断出什么结论?”
刘质回道;“先前太子殿下伤了筋骨还未痊愈,近日寒风暴雪日伤患处便会受到牵连,虽然夜至疼痛难忍,却也只得慢慢将养······”
“刘太医。”五皇子突然出声,晦暗不明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刘质,缓缓出声道:“本殿下问的不是太子,而是问陛下。”
······
得知楚蘅姬派人把刘质送出宫后,百里昭月便放下心。
然而刘质大殿内说的话和五皇子的身影交替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他一直坚信着原书中的剧情,可时至今日,才恍然明白,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原书的剧情就已经被蝴蝶效应。跳出固有思维再重新审视眼下的情形,百里昭月这才发现了许多自己往日一直忽略的细节。
他突然就想到自己在祭祀大典那晚,因为大殿中血腥的场面躲在梅林干呕,却在偏僻的假山后遇到五皇子。
之后在校场,五皇子出乎意料的剑术。还有水患时,自己在清河郡被刺杀的幕后凶手一直都以为是二皇子,可如今细细想来,清河郡守若真的是二皇子的人,他当日为何逃避去起清河郡赈灾。不管是替下属隐瞒贪污之事,还是借机与清河郡守配合,二皇子南下赈灾的好处要比拒绝多得多。
可当时,一向低调不出头的五皇子却突然站了出来,若是清河郡守是五皇子的人,那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之后校猎三皇子遇刺,西域使者遇害,自己被劫···这幕后凶手看似都指向二皇子,可其中细节漏洞却并非没有。
想到这里,已至半夜。寝殿内碳火充足,然百里昭月却寒从心底升起,以往是他太过依赖原剧情,以至于真正的毒蛇就在自己身边,可他却一直没发现。
反派的救兵来了
奇斯鲁的话令人费解,只是百里昭月没有机会再问下去,因为奇斯鲁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手中高举弯刀,异常兴奋的看着自己:
“上路吧···”
奇斯鲁沉如厉鬼嘶吼的声音混着怪异的笑声响起,他手中的弯刀带起一道劲风就要落下···
百里昭月从容的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一道锐利的风声从他头顶穿过,下一秒,百里昭月听见面前的奇斯鲁发出一道闷哼声,紧接着,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脸上,鼻前传来微微血腥味。百里昭月立刻睁开眼睛——在他上方三寸,奇斯鲁握着弯刀的手腕处,被一支黑漆箭射穿了。
在他身后的侧门屏风处,响起一声轻轻的叹声:“好险,差点出了大事!”
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百里昭月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原剧情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动,可我的设定是死在越辞手中。至于非他之外的人想杀我,估计要去找作者改设定才行了。
“谁!”奇斯鲁捂住被射穿的那张手腕,瞳孔外突,面容狠厉。
在场的众人都被眼前这一支突然射出来的箭惊到,后面的人是友还不可知,万一又出来一个叛贼也说不定。
五皇子很快反应过来,他不容拒绝的命令道:“奇斯鲁,别管对方是谁,先杀了百里昭月!”
妈的!你小子要不要这么心狠手辣!虽然我有‘只能死于越辞之手’的金手指,可这一刀砍下来我也疼啊!百里昭月冲下方五皇子咬牙喊道:“百里若渊你最好别落到本宫手里!”
不过这奇斯鲁也的确算条汉子,上一秒还疼的龇牙咧嘴,接到命令下一秒他就换手拿刀,尽管后方有个随时放冷箭的敌人,可他毫无畏惧的再次举起手中的弯刀!
百里昭月再也不能淡定了,他下半身差不多废了,这上半身再有个好歹,估计以后就真趟榻上了:“楚政!”
随着百里昭月一声大喊,屏风后方再次射出一支箭,然而奇斯鲁早有准备,弯腰避开飞箭后立刻稳住脚步再次向百里昭月砍去。
然而奇斯鲁再也没机会落下他的弯刀了,他的胸前被另一方向射出的箭穿胸而过!
奇斯鲁倒地,屏风后的人立刻现身。
五皇子看着突然出现的二人,目光带着惊恐的诧异:“怎么会是你们!”
你们?计划有变?来的不是楚政一人?
百里昭月立刻回头看去,随后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在楚政旁边站着的正是那个动动手就能‘能要了自己命’的——越辞。
“你怎么在这?”虽然此时此刻不是唠嗑的好时机,可军令在外,越辞现在应身在荒漠中追击散落逃亡的匈奴,或者在军营中大办庆功宴喝酒吃肉,又或者是骑着马儿带上漂亮的漠北姑娘在漠北的雪道上奔驰,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出现在京都皇宫。
越辞丢开手中的弓,他的目光同百里昭月的对上,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不过他没有回答百里昭月的话,而是将视线从百里昭月身上移开,看向大殿中央的五皇子,不同往日轻佻的语调,他严肃且低沉的开口道:“五殿下,你可没有退路了,唯有一死。”
假死做局引真贼
这样的越辞让百里昭月觉得陌生,可下一秒,在他脑海中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才是越辞真正的本性。
于是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同越辞相遇的情景:自己撞人倒地,捂着被撞疼的鼻子抬头就看见越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越辞眼神中透露着强烈的不悦和隐隐的戾气,想来若非当时在皇宫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不长眼的自己’一定会被他提起衣领狠狠教训一顿。不过也正是因为在皇宫,自己恶人先开口,一张嘴就要把人家拉去砍了。
越辞身上令半夏害怕的杀伐气息在自己开口砍人后就消散云烟,此后再也没出现。
而眼前的越辞再一次露出了桀骜,嗜血的气息,百里昭月看着下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未来将会有怎样结局的五皇子,深表同情的想:大概和原书中‘我’的结局差不多。
自认为筹划多时的五皇子当然不会把越辞的话当做一回事,他孤傲自大,傲慢着着在大殿上方的三人:“这大殿中你们只有三个人,而这皇宫内却有我的数万士兵,在宫外更是驻扎着五十万士兵,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顷刻间就可踏破这座宫殿,没有退路是你们!”
“当然,若是你们愿意投靠我,我可以不计前嫌,并且重用你们。”五皇子对越辞还有楚政道:“或许你们可以用百里昭月的命向我投诚。”
百里昭月被他迫切要弄死自己的执着搞得一头雾水,他万分不解地问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怨?你和我有什么过去不的,就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五皇子:“仇怨谈不上,我不过看你不顺眼罢了。”
“啧。”百里昭月嘴角发出不屑的轻笑,他看着五皇子目光中闪烁着的不甘还有野心,恍然大悟似的开了口:“你嫉妒本宫。”
五皇子像是被人揭开了自尊面纱,露出底下的卑微和阴暗,他恼羞红了脸,情绪狂躁地指着百里昭月,对着身后的侍卫下令道:“你们谁能杀了他,待我坐上这皇位,就立刻封他官,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不容拒绝的下令,然而身后的侍卫并没有反应。五皇子生气地转过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的侍卫被悄悄潜伏进来的羽林给控制在长剑之下。
“我早该想到的,楚政出现在这里,羽林应该也不会太远。”五皇子道:“可就算你们能控制这十几个侍卫又如何,我还有数万士兵在···”
“皇宫内,你的数万士兵已经缴械投降。”随着声音的响起,三皇子的身影也出现在大殿中。
被打断的五皇子仿佛见了鬼似,慌道:“你不是死了吗?”
三皇子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我若不‘死’,你又怎么放心跳出局?”
“假的?你是假装重伤不治,是为了引我出局?”五皇子也明白了,随即,他又阴恻恻的开口道:“百里行德可是向西域三十六国组借了六十万大军,你为了引我现身,竟然弃边疆百姓不顾。依照我们二皇兄的狠辣,边疆很快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三皇子道:“你驻扎在宫外的五十万大军,有四十三万的西域兵,我想百里行德在西域应该借不到兵。”
开挂的人生之谜
三皇子话落,五皇子终于不再镇定,他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脸色惨白的开口道:“你怎么知道···”话音一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五皇子瞪大了眼睛问道:“我舅父他人在哪?”
“你这个时候应该担心自己。”三皇子冷声道:“我佩服你这些年的隐忍和幕后策划,但你实在太蠢,真以为靠着疏勒国和那些不靠谱的盟友小国,就能撼动大虞?”
五皇子嗤笑道:“难道只有你可以靠着楚家争储,我就不能借助我外祖家了!凭什么?凭你母妃是高高在上的贵妃,所以你就是高高在上三皇子。而我的生母是一个早死的小小美人,我便成了那不受宠的,卑微的五皇子。”
“每次午夜梦醒,我都忍不住想:这个世道不公平。直到我知道了我生母不是那无权无势的王家小姐,而是疏勒国国君遗腹在外的公主,我清楚的明白了,我以为自己的卑贱心一直都是高贵的。我身体里的另一半血不比你,不比百里行德,也不比百里昭月差!那我为什么不能争一争?你们看不上我,我就偏偏踩着你们的尸骨去做那万人之上!”
五皇子最后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出了心中早已经扭曲的愤懑。
大殿众人显然没想到五皇子竟然和疏勒国之间有着这般匪夷所思的关系。百里昭月也呆了,五皇子的生母是疏勒国君的女儿?
五皇子生母王美人的母亲王老夫,她的身世在皇城达官贵族中不是什么秘密。加上王老爷本身也算一个放商为官的传奇,因而他们的事就连百里昭月都听了不少。
五皇子外祖父王老爷子年轻时是一个来往大虞和西域间的商人,后来他在西域行商时一见钟情了一位貌美的落魄西域女子,也就是如今的王老夫人。嫁给王老爷后,次年王老夫人就先是生下一女,两年后又生有一子。
妻儿美满,因为走商聚少离多的王老爷为了给自己在家乡捐了不大不小的官,结果因他凭借着多年的走商经历,虽然文学素养不高,但胜在见识多,脑袋转得快,实政做的非常漂亮,于是在地方当官屡屡升迁。后来他更是官运亨通,一路升至皇城。虽然在皇城官当得边缘化,可他女儿先是被选入宫中还生了个皇子,儿子也做了太史。虽然谈不上泼天富贵,可从地位卑贱的商到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怎么都算是开了金手指人生赢家了。
而王美人却不是他的女儿,那岂非说明在他娶王老夫人时,她就已经怀了那疏勒国君的孩子。
也就在她嫁给了王老爷两年后,王老爷便决定弃商为官。然后一个没什么文化,履历为商的中年男人在没有家族背景情况下一路高升,短短十一年就升入了中央!
若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在这些看似官运亨通的背面,有人提前打点好这一切,那么王老爷开挂人生就都合理了。
没有人愿做棋子
“我当然可以万人之上!”五皇子疯魔似的道:“我要让你,你···还有你——百里昭月!”他视线环视大殿一圈,最终落在了百里昭月的脸上:“当初我生母去世,先皇后娘娘撞见我被宫人欺负,见我可怜便把我接到未央宫。我以为我终于逃离那些欺辱,结果那时你没有给过我一天好脸色!你身边那些该死的奴才见风使舵,为了讨好你这个小太子,变本加厉的在暗中欺辱我。如今见你假惺惺的对我施舍所谓的兄友弟恭的感情,我都恨不能把你虚伪的嘴脸撕下!”
大殿众人被五皇子疯狂的言辞惊的惶惶不安,他们只恨自己此刻不是个聋子!
不管在场的三位皇子日后谁坐上那个位置,在场的人见证了这场兄弟反目,掀开争储的帽子,底下全是一堆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便是他们自己,也不能容忍被外人看了一场自家的阴私。
可那五皇子就跟说人家家事似的,抖着和兄弟之间的龌龊之事,言辞激烈,其中还惨杂着有辱斯文的谩骂!
“你不过是从一个好肚子里生了出来,你有什么好傲慢的?如果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一定要像对待猪狗一样把你踩在脚下···”
对于五皇子的指控,百里昭月当然是没什么感觉得,毕竟对他视而不见的人是原主。况且在原主的视角里,他根本就不屑去找五皇子的麻烦,更不必说费心思授意宫人去欺负一个自己毫不在意的人。
“同样留着百里皇室的血,我真为你感到悲哀。”百里昭月冷笑着打断了五皇子的疯魔:“你自己看不起自己,便曲解了别人的言行,以为人人都讥讽你,贬低你!我若视你为猪狗,便是看你一眼都嫌脏,那时的你不配我花费心思做手脚。”
“不过这也不全怪你,这些年你被那些安插在身边的疏勒探子蒙住了双眼,扭曲了心性,是非对错不辨,好歹不分。生你养你的大虞皇室不重视你,欺压你。而灌输你仇恨,挑拨你的感情的疏勒王室却高高捧着你,赞美你。他们鼓动你,出谋划策说与你同仇敌忾,要为你出气夺回属于你的东西。于是你信了,你选择了他们,不惜背弃这个国和千千万万子民!”
五皇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驳道:“他们既然没把我放在眼中,我为什么不能丢掉他们?棋盘之上,他们不过都是我登顶皇位的棋子罢了。”
真是无可救药!百里昭月恨不能从轮椅上跑下去狠狠揍他一顿。
“荒唐!”
训斥声响起,众人看去。
此刻,三皇子手中竟握着一把长剑,指向殿中的五皇子,他道:“百里若渊,你以为做了这万人之上,就可以随意主宰他人生死?”
他目光带着众人从未见过的失落和愤怒,嘴角扯起比往昔都要冷峻的笑,手中的剑挥出即可见血···他一步一步的迈向五皇子:“既然你想要做主宰棋子的下棋人,那我今日就来告诉你···”
他每靠近五皇子一步,就会被最近围困众臣的反贼以剑相向。可他无所畏惧的走到了五皇子一米距离处站定,而他手中的剑几乎要架在了五皇子的脖子上,他道:“看见了吗?我要来杀你,可你的棋子没有一个愿意为你挺身而出,他们甚至拿剑的手都在抖。因为他们动摇了,没有人愿意做一枚没用了就被舍的棋子。”
五皇子看着眼前的百里厌奚嘲讽的开了口。
“这盘棋,你输了。”
自废
五皇子的败落的开始从百里厌奚请命一路借兵去西域平叛二皇子时就注定了。
二皇子的确和西域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但他们之间最多算是互相利用。东窗事发,二皇子被五皇子派疏勒送来的死士劫走,且伪造了他一路西去的痕迹。
边疆传出二皇子游说西域三十六国联盟攻打大虞的消息,百里厌奚本就半信半疑,出发前又收到百里昭月让楚政带的消息:西域事疑,万万小心。若遇危险,即刻返回皇城外潜伏等待。
加上百里昭月的提醒,他一路更加警惕。果然在行路途中遇到刺客。
潜伏在皇城外的时,百里厌奚派人紧紧盯着城门。就在宫变的前两晚,他发现王太史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城门口,只见他向守城的士兵说了些话,然后那士兵便打开了已经宵禁的城门。
寒风雪夜,城墙外边贴站着一排排手持兵刃,身套盔甲人影,随后,那些身影得了命令,一个个隐在了大开的城门里。
当夜,楚政夜袭王太史,威逼之下他供出五十万叛军躲藏在太学院后山的位置。宫变前一晚,百里厌奚派楚政潜入太子宫,把自己的计划和百里昭月交代清楚后,又从他手中借去兵符。
第二日一早,只见五皇子带着潜入城中的士兵闯入宫门,百里厌奚立刻拿着兵符到郊区军营调兵。
他带着几十万大军围了山,压着王太史只说了一句:五皇子已经被捉。那本就散沙一盘的士兵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兵器,高举双手投了降。
百里厌奚识破西域阴谋,并且毫发无伤的回京解决了一场宫变。之后,他手段果决地处置了五皇子一党和一众叛军。
太子党眼见三皇子党壮势,朝堂讥讽,朝下对着他们的太子苦口婆心的吹耳边风。却不知他们的太子暗中借机放权。于是两位党派之首间暗度陈仓,手下的人却搅的朝堂波涛暗涌。
直到事情发展到两党大臣在朝会大殿上因为谁先上奏而演变成口水之战时,虞帝终于清醒过来。
得知五皇子造反之事,虞帝神色淡淡的道了句:“朕知道了。”接着听闻朝中一切安稳,他满意的夸赞了百里昭月足足一刻钟。
虞帝将养好身体后,上朝第一天看见自己那十几年大臣们一个个泪汪汪的看过来,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欣慰。而当大臣们一个个出列指着对面的大臣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诉时,他尴尬了。
虞帝看着下面如市井无赖骂做一团的大臣,瞪着眼睛看向了侧方的太子,他双眼中喷火,质问的意图明显:这就是你告诉朕说的朝堂安稳?
百里昭月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叹了口气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去。他身后,有的大臣们已经在摩拳擦掌了。
百里昭月对着坐在上方的虞帝三拜,沙哑微沉的声音响起。便是在一片混乱中,那沙哑的声音里传达的关键言语立刻让在场大臣们大吃一惊,那些骂架的人顿时安静如鸡。
“如父皇所见,儿臣不过监国数月,朝堂便叫儿臣管的连那民间百姓的集市都不如。儿臣无能,恳请自废太子!”
敞开了肚皮吃
百里昭月自请废太子后又封为贤王。
接旨那日,他不满的去找虞帝:“父皇,能不能给儿臣换一个封号?”
正在批阅奏折的虞帝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满意封号,那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太子。”
百里昭月认怂道:“儿臣不是不满意,只是‘贤’王这封号实在是,它,它不好听。”这个封号一嚷出去,整个大虞都知道自己是最‘闲’的人了。
“名副其实而已。”虞帝话落,眼不见心不烦的冲他摆手离开。
望着百里昭月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回忆起女子温柔一笑的面容,虞帝怔怔的开道:“如你所愿,我放了他自由。”
半月后,虞帝下旨晋封蘅仙妃为后。
又半月,三皇子百里厌奚在众望所归的期盼下,册封为太子。
自从做了贤王之后,百里昭月便从太子宫搬到了宫外贤王府。除了每日进宫看望郑太后,其余的时间他在贤王府里呆着。
这日,沈籍之来到他府上。
百里昭月大显主人的阔气,两个人吃饭,他却叫人准备了满满一桌的佳肴。
“沈大人千万别客气,尽管敞开肚皮吃!”
面对眼前的一大桌美食,沈籍之顿声道:“殿下盛情款待,臣,尽力而为。”
或许也觉得自己夸张了,百里昭月呵呵一笑道:“沈大人官升两级,本王听说你过两日就要开始入朝了,这不是想着为你庆祝庆祝嘛。”
沈籍之放下筷子,突然认真道:“殿下不怨我?”
百里昭月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而后笑道:“我早知道你是三皇兄的人,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好歹也做了十几太子,当初在魏郡你和越辞两个人在那演戏,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抱歉。”沈籍之突然站起来,对着百里昭月深深的行了一礼:“你若是不开心,我今日任你处罚。”
“我为什么不开心?”百里昭月佩服的拍了他的肩膀,夸赞道:“我开心爆了好吗!你真不愧是沈家的人!目光长远,头脑聪明,关键是你投股太准!在暗中早早就的抱上三皇兄大腿,沈氏一族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虽然听不太明白自己这没心没肺的表弟说些什么,可他的态度看起来非但不介意,反而还很兴奋。沈籍之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
······
春去夏来。
自从发现贤王府后面是将军府,百里昭月就经常从自己府邸后院翻墙到将军里。
将军府的人对于爬墙而下的贤王殿下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当初贤王还是太子时,第一次上门拜访就提着两只鸡来,从那以后将军府的人对于这位爷做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
怕贤王翻墙危险,他们将军还特意找人在将军府这一整面墙搭了梯子。
这日,估算好越辞下朝的时间,百里昭月提着郑太后从宫中送出来的西域进贡的葡萄从墙上往下翻时,一转头就看见墙下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人。除了越辞,其余的人都展现出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百里昭月:······
江湖再见(完结)
“你在干什么?”
略带嫌弃的无语声从后下方响起。
百里昭月一只手攀着墙,一只手举着装有葡萄的木盒,尴尬的回头道:“三皇兄,我,我正翻墙呢。”
在众享捧月的站位里,他眉头一跳,本来就严肃的脸当即更严肃了。“本宫看得见!”百里厌奚见不得自己这弟弟犯蠢,对着身边的侍卫冷声道:“去把贤王扶下来。”
没等侍卫上前,越辞已经托着百里昭月的腰,把他接了下来。
“谢谢啊。”百里昭月乐呵呵的冲越辞举了举手中的木盒:“要不是这玩意碍事,我顺着你那云梯两步就能跳下来。”
越辞顺势接过他手中的木盒,笑道:“臣这墙头,自然不敌贤王殿下的身手。”
对于这种似夸非夸的话,百里昭月一律厚着脸皮受用了,他目光飞速地环视了一圈,被他目光扫到的人连忙低头行礼:“贤王殿下。”
行礼的这些人里除了楚政和两位羽林军出身的官员比较熟,其他的人百里昭月大都是一面之缘,于是他一个个的应了回去,见这位前太子比传说中还要亲和,有人便大着胆子好奇起来百里昭月翻墙的原因。
百里昭月总不能说这是自己打发时间的癖好,眼见他因问题太过突然,一时陷入到不到借口的尴尬境地,三皇子不咸不淡的扯开了话题。
众人迎合着新太子往大殿里走去,百里昭月拉着越辞慢了两步,在后头悄声问道:“他们这都是干嘛来了?我三皇兄怎么也来了?”
越辞道:“昨夜来报,漠北边境有匈奴军来犯。”
百里昭月皱眉:“这才多长时间,匈奴人不都被你灭的了吗?”
越辞:“匈奴可不止一个部落。先前被灭的是大宛国,而这次出兵的部落是一百年前从大宛部落逃离的分支,三十年前自封小宛国,只是他们数年来一直在北部的滩涂地带活动。”
“所以这次出征的人还是···”
“是越将军。”前面一直竖着耳朵等着插话的楚政终于开口道:“朝会时,陛下已下令要越将军两日后出征。他这一去不同之前,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回来了,我们都是来送他的。”
百里昭月忽而一顿:“什么意思?”他看向越辞问道:“你不回来了?”
越辞刚要开口,楚政又插话道:“上次一战,越北王受了伤,如今还在断断续续的养着。漠北的环境比起京都可差太多了,陛下打算召回越北王归京修养。而且早朝上陛下已经封越将军为镇北大将军,很明显就是让我们越大将军日后接管越北王镇守漠北。”
闻言,百里昭月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淡淡的失落。
“所以,本王以后再也爬不了你家的墙头了?”
越辞好笑道:“臣这府邸的墙头,随时恭候殿下。”
百里昭月冷哼一声,垂头道:“算了吧,你人都不在我还爬过来干嘛。”
越辞:“殿下说什么?”
“没事。”百里昭月伸手扯了下越辞的衣袖,止步停下。他示意越辞手中提着的木盒道:“这里面是太后娘娘特意从宫中送来的葡萄,分你尝尝。既然他们是来为你践行的,本王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殿下···”越辞喊住百里昭月,对上百里昭月明亮的眼眸,一时间越辞突然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他不知所措的避开了百里昭月的目光,才别扭的开口道:“要不要一起?”
“本王不习惯太多人一起。”百里昭月拒绝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翻墙。
两日后。
城外数里。
百里厌奚抬手拍在越辞的肩膀上,郑重道:“替我守好漠北。战场刀剑无眼,万望珍重。”
“必不付殿下所托。”
越辞一身铠甲站在大军前,和众人一一告别,只是他期盼能为他送行之人却没有出现。掩下失望,他转过身迈步,然后飞身上马。
在他一声号令下,大军缓缓启程。
突然,一阵奔腾的马蹄声从远处渐近,越辞勒住缰绳,转头看去:赤红马背上,百里昭月高高竖起马尾,身穿轻甲,腰佩短剑,驾马而来。
一阵燥热的风吹过。那淡淡的,有些微哑的声音随着那夏日风飘进了越辞的耳中:
“越大将军,你家墙头下这次可不许再修梯子了!”
······
长乐宫内,郑太后望着装裱在墙上的木芙蓉干花,眼眶渐渐湿润。
一旁的嬷嬷不忍,跟着叹气道:“娘娘既然舍不得贤王殿下,为何还要替殿下向陛下求得漠北监军之职?”
“···这皇城虽大,却容不下两个太子。”百感交集过后,郑太后释然一笑:“既然他终有一天要离开,哀家何不成全他的意愿,让他去想去的地方。”
当年,我亏欠他了母后。如今生死之后,我只求他能一生平安喜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