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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露馅的芝麻胡     诡异监管者txt下载     诡异监管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上任院长

    “这就是反省室?看起来平平无奇啊,你确定没错?”

    钟飞鸾藏在三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也就是距离反省室最近的那间房,通过通讯器发出疑问。

    三楼的中层楼道,骆格探出头看着反省室的位置,低声回应:

    “有鬼学院已经被黑衣人短暂压制了,所有规则都被磨灭,除了E-3楼。

    所以反省室如果还能生效,就必然会在这栋楼里。

    E-3楼我们都走遍了,只有这里没有门牌,只会是这里。”

    骆格敢来自然是有足够的依据,尽管他的目标错了,但路线却没错。

    不管季礼有没有院长档案,他终究是具备了执行生路的条件,也正如骆格所想的那样。

    季礼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一旦真的让他做了正院长,手握一个学院的强大力量。

    那他自然不会再留出其他人逃生的空间。

    因为成为正院长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掉天南学院,摧毁所有守则限制,这样才能完成逃生。

    这次任务,谁成为正院长谁就有了绝对话语权,其他人想活着就要完全看他脸色。

    这种事情,骆格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所以他已经做绝了,迫害薛听海、威逼余郭、截杀季礼,一旦失败他将万劫不复。

    同样的,在骆格对余郭动手的那一刻,没有阻止的钟飞鸾、莫兰等人在季礼心中也必然有了罪。

    季礼如果真的成了正院长,那就是所有人的灭顶之灾。

    “邱小姐,放心去开门,你身上有鬼寄生,现在没东西能拦住你。”

    “废话。”

    停在反省室门口的邱陶雨此时左眼一片乳白色,伸出的左手也化作一片白骨。

    她也被鬼寄生了,这一次是完整的寄生。

    如果将视角切到骆格几人的身上,可以看到这些店员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一部分诡异属性。

    比如钟飞鸾的脖子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球,单手拎着一个眼镜。

    骆格的外表并无变化,可他的外套的口袋里似乎装着某样东西,将衣服撑得鼓了起来。

    还有此刻上方楼层的莫兰,此时双目中的重瞳开始在黑夜中散发着诡异的神采。

    这就是骆格的底气。

    他一直是一个能够利用好四周一切的妙人,通过薛听海的经历他得到了一个提示。

    有鬼学院中存在着一部分强大而不合规的鬼物,它们是黑衣人绞杀的对象,此刻大量集中在最后的E-3楼。

    而这类鬼物可以转化为“寄生罪物”的形式,为店员所用。

    当然,这样的做法搞不好就会落得薛听海如今的处境,但为了最后的生路,这的确值得一搏。

    至于借用鬼物的代价……他们此时已经顾不上了。

    第三层反省室门前,邱陶雨右眼正常,左眼的白色却闪过一抹凶狠,连带着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白骨左手拍在门板上,在寂静的楼道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这是第一次的提示,所有人做好准备。

    接着,白骨左手用力地按在门板上,狠狠一推。

    这道弱不禁风的房门就这样被掀飞了出去,倒在反省室之中。

    一阵阵绝望窒息的气氛从这个白色昏暗的房间中传出,邱陶雨右眼转动,还没等细看之下,突然整个人就开始颤抖起来。

    “跑!快跑!”

    邱陶雨鬼物的一面只做了开门,可人性的一面在看到反省室内景象时却吓得丢了三魂七魄。

    骆格听到响声,第一时间

    探出头去,也立马眉头一皱。

    邱陶雨逃命似得往中层楼道狂奔,后面的反省室已经被打开了,一道道人影从里走出。

    这些鬼物第一眼看起来如同寻常人一样并没什么独特,可在踏出门外时却气质突变,它们每一个身上都散发出强大的灵异力量。

    就像是第一只鬼,它是一个拿着酒瓶的中年男人,可在出门后就高高举起酒瓶,将其摔碎在地。

    “砰”的巨响,让骆格的耳膜都撕裂了,两道血痕流出,神色瞬间恍惚起来。

    好在外套中的那个东西颤了一下,将其唤醒。

    骆格这才意识到,这只鬼摔酒瓶的声音险些将其灵魂震碎,把他变成了一个白痴。

    而这只鬼仅仅只是从反省室走出来的第一个,后面一只又一只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鬼物,如同浪潮一般涌出。

    如果它们都是人,只怕片刻这第三层就被淹没了。

    逃出来的这些鬼大部分一出现就消失不见,但也有相当一部分鬼物是停留在原地,列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队形。

    接着,让骆格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现身了。

    一头长发,以戏剑为杖的季礼,就站在鬼潮中央慢慢走出了反省室。

    不知为何他在这些鬼物中间毫发无伤,且这个队形还隐隐带有保护他的一份意思。

    季礼的目光如剑,只一眼就扫到中层楼道口的骆格,面无表情地与之对视,微微张口,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骆格的脸色一沉,他认出那两个字了。

    “谢谢。”

    他知道自己在与季礼的最后交锋中,第一阵就败了。

    他的确算到了季礼会走反省室,所以提前设伏,甚至担心季礼躲在里面拖延时间,还主动帮助对方开门。

    可谁承想,季礼在反省室内根本无法外出,他这一开门就等于释放了季礼,也释放了那些强大的特殊囚犯。

    这些特殊的鬼物,如今把季礼看做解救者,隐隐带着一份合作的意思。

    骆格等人自然是也与部分特殊鬼物达成合作,但却没办法对抗如此众多的鬼潮。

    而在他的目光中,又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季礼的身后。

    不过骆格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并没有太多变化,毕竟这个人在他看来,平凡至极。

    骆格稳了稳心神,眼睛微眯,缓缓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玩具”,将其放置在了三楼走廊。

    他隔着鬼潮与季礼对望,一滴水从棚顶落下,打湿了一片地砖。

    而在水渍出现的那一刻,一个古灵精怪却又惊悚莫名的瓷娃娃形象,突然响起了恐怖的童音。

    骆格选择的合作对象,是瓷娃娃的主人。

    那个就连季礼都忌惮不已,讳莫如深的恐怖鬼物。

    瓷娃娃一经出现,整个三楼就响起了大量的滴水声,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整个三层走廊。

    而那些刚刚凝聚的鬼潮,每两只鬼之间就出现了对立,并开始进行着诡异的游戏。

    就在这时,季礼用戏剑重重地点了一下地板,砸碎一片地砖后,声音朗朗。

    “季某上任天南正院长,谁敢阻我,谁死。”

    他的目光慢慢移到那个瓷娃娃身上,冷漠说道:

    “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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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二章:黑衣上楼

    E-3楼晃动了一瞬。

    三楼的窗户在这一刻全部炸裂,无尽的狂风挤进楼道之内,带着猎猎刺骨冰凉。

    那笼罩整个天南学院的黑暗终于也对仅存的这栋E-3楼发起总攻。

    一瞬间,瓷娃娃、鬼潮们全部陷入了短暂的定格状态,接着就是全方位的削弱。

    黑衣人的力量代表着毁灭和压抑,这些不合理的鬼物对其有着天然畏惧。

    季礼的声音与黑衣总攻同一时间发生,让人有些分不清是否存在因果关系。

    但不断向下滴水的天花板,所有水滴消散,包括地面的水渍也蒸发了大半。

    瓷娃娃的身影倒映在水渍上开始模糊和扭曲起来,可还保留了一部分。

    与此同时,大量陷入奇怪游戏中的鬼物们,已经有一部分趁此机会强行挣脱。

    可是更有大部分鬼物,在瓷娃娃与黑衣人的双重攻势下,鬼影消散。

    季礼瞥了瓷娃娃一眼,转过身对着朱小凝使了一个眼色。

    朱小凝授意,夹起怀中的包裹趁着黑衣人入侵的骚乱,悄悄从鬼潮中撤离,朝着左侧楼道藏匿而去。

    而季礼推开一旁陷入游戏中的一只鬼物,携七八名鬼物直奔中层楼道。

    骆格见状眼中寒光一闪,按下通讯器对钟飞鸾说道:

    “院长是季礼无疑,但档案也可能在朱小凝身上,钟飞鸾你负责去拖延他的脚步。”

    钟飞鸾那边没有给出回复,只是响起了轻微的开门声。

    她的位置是一个暗处,藏在三楼深处的死角房间,要走左侧楼道必须要经过这个房间。

    骆格的安排是提前构思过的。

    他早就料到以季礼的性格绝对会从中层楼道登楼,这是来自店长和副院长,双重身份下的自信选择。

    于是钟飞鸾这个第十分店的店员,要对上的就是她自己的店长。

    同为一个分店,她对朱小凝十分了解,反而朱小凝却不了解如今与某只鬼达成合作的钟飞鸾。

    这样的安排,成功率最高。

    骆格吩咐完这句话后,就从中层楼道中正式现身,拦在了楼道口,凝视着前方正一步步逼近的季礼。

    他并没有因黑衣人的入侵而感到意外,现在的时间很紧,但还可以接受。

    由于季礼释放了大量的不合理囚犯,这大大拖延了黑衣人扫楼的进度,留给他们这些店员的时间还算充足。

    “邱陶雨,现在这种处境了,你还要往哪里逃?”

    先前被大量鬼物惊走的邱陶雨,闻言也从某个房间中推门而出,站在了骆格的后方脸色复杂。

    其实以邱陶雨本人的性格,不可能会做出落荒而逃的举动。

    但没想到的是,她选择合作的鬼物似乎对季礼的副院长身份极为忌惮,不敢正面相抗。

    就算是此刻,她也是躲在骆格的身后,情绪由鬼物影响时而阴沉,时而怯懦。

    “好朋友,做游戏,

    你换我,我换你。

    输了的人,头落地,

    赢了的人,别着急,别着急,下个游戏你继续……”

    稚嫩而空灵的童音毫无预兆地响彻在三楼之中,那首熟悉的童谣,在外界的黑色映衬下显得更加诡异。

    骆格没有半点废话,直接全面开启了奇怪游戏,将控制范围笼罩整片三楼。

    同时,他默默转身,以背面对着季礼。

    而在季礼的眼中,这骆格的背面竟然倒映成了另一张苍白长发的女人面容。

    那女人头发长至拖地,身形枯瘦,穿着一身发黄发黑的衣服,可依稀见到它的掌心正拖着一个造型古怪的瓷娃娃。

    季礼终于见到了那个令他颇为忌惮的瓷娃娃主人,同时传入耳中的童谣,也让他的灵魂出现恍惚。

    慢慢地,他看到前面的那只鬼物正转过头来,试图与他进行一场简单而无解的奇怪游戏。

    不过这一次,季礼不过重蹈覆辙,他敢来有鬼学院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在那只鬼尚未完全转身,游戏并未正式开始前,季礼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标志牌,贴在了身旁的墙壁上。

    当这张标志牌出现之际,所有正在进行奇怪游戏的鬼物,同一时间恢复正常。

    不止如此,三楼大半的水渍都完全消失了,瓷娃娃讲述游戏规则的声音戛然而止。

    骆格眉头一皱,隔空望去却见到的是一块黄底白字标志牌,书写着三个字:“休息区”。

    职工守则第三条:若感到身体不适,可在每层休息区,休息5-10分钟。

    他当即意识到自己的手段被守则所克制了。

    现在E-3楼并未完全失陷,职工守则仍然生效。

    每一层的休息区可以算作是绝对安全区域,在10分钟之内没有任何灵异力量可以伤人。

    季礼一定是在来有鬼学院前,就在无鬼学院中抢下了休息区的标志牌,为的就是在面对无法解决的情况时,强行创造出一个安全空间。

    这个手段的确保障了他的短暂安全,但也让身边的鬼潮陷入了休息状态。

    季礼瞥了骆格一眼,身子一晃撇下四周的鬼物,推开一旁的房门直接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另一边,骆格和邱陶雨相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这些鬼是他的护身符,他连这些鬼都不要了是什么意思?”

    邱陶雨往后退了一步,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威胁的味道。

    骆格的目光闪动,抬头望了一眼那些还处于休息状态的鬼潮,陷入了沉思状态。

    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一把捡起地上的瓷娃娃,对邱陶雨说道:

    “不好,他要把黑衣人引上来!”

    几乎他刚刚说完这句话,通讯器内就响起了钟飞鸾的紧急通报:

    “朱小凝没上楼,他直接去了一楼把E-3的大门打开了,现在黑衣人已经占领了下两层!”

    骆格叹了口气,暗叫季礼真是难以处理。

    如果不是提前有所预警,他如今虽然兼具了双重身份,但瓷娃娃显然是不合理身份。

    若遭遇黑衣人,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季礼主动释放黑衣人扫楼,就等于是逼骆格等人做出选择:是保命,还是继续争斗。

    远离了季礼之后,邱陶雨的意志占据上风,她如今重回那个阴鸷冷静的自己,分析道:

    “黑衣人上楼能杀咱们,也能杀他,这对于他上任正院长并非全是好处。

    我们的确要以保命为主,但现在你我封住中层楼道,钟飞鸾堵在左侧楼道。

    季礼上楼的路仅剩下一条,那就是乘坐电梯。

    但现在电梯里,是那个已经被食堂鬼物蚕食的薛听海。

    我们去上方楼层等他!”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电梯困境

    如骆格和邱陶雨设计的一样,季礼把黑衣人们引上楼,他自己也是深受掣肘。

    黑衣人具备了压制学院守则能力,且要对一切不合理者进行大清洗。

    季礼虽然为名义副院长,且怀揣自写的院长档案准备上任,但实际上他也属于不合理者。

    因为他毕竟还没有真的成为正院长。

    但短时间内逼走骆格,也让季礼缓了一大口气,他没有能力一边对抗黑衣人,一边与不输于自己的骆格争斗。

    季礼躲在三楼的某间房中,这里是一个小型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更没有鬼。

    E-3楼已是目前有鬼学院中唯一可容纳鬼物的地点,可由于大门的封闭,巡楼人的存在,还是存在着空房间。

    他的运气不错,这个办公室内的原有鬼物已被巡楼人清理掉,留给他足够的休息时间。

    贴在门板的内侧,他听着此时走廊内的寂静,脑海中开始构思下一步的行动路线。

    现在大量黑衣人应该正朝三楼袭来,骆格等人必然不敢逗留,此时该是继续向上逃窜,以保命为前提。

    但中层楼道是不能走的,因为下一步的埋伏他们一定会选择在那里。

    而左侧楼道是由朱小凝通行,那边的空间相对较小,有一人埋伏就足以拖延大量时间,黑衣人在下,造成前后夹击的困境。

    两条路都不能走,季礼自然而然地只能将路线选在电梯。

    电梯,无论是有鬼学院、还是无鬼学院都是可以乘坐的,因为它们也算一处灵异场所。

    季礼一旦进入电梯中,就等于犯了店员大忌。

    若在如此狭小的区域内遭遇鬼物,将逃无可逃,必死无疑。

    但进入电梯也有一桩好处,那就是可以巧妙地避开黑衣人们与骆格等人。

    无论是黑衣人还是骆格,他们都不会知道季礼乘坐电梯的目标楼层,这期间存在着不小的操作空间。

    季礼明白这是一个陷阱。

    以骆格等人的智慧,他们一定也可以想到这一点。

    那么最常规的方式,就是直接将电梯损坏,或是断电,彻底让季礼向上的路被切死。

    但这不可能。

    时间,其实是站在季礼这边的,因为他在骆格等人的眼中已经拿到了那个莫须有的“院长档案”。

    这会让骆格产生一种错觉:季礼什么时候完成生路都可以,但一旦黑衣人完成最后扫楼,骆格必死。

    所以他绝对不会给季礼拖延时间的机会,会逼着他乘坐电梯。

    然而事实是,季礼的时间也非常紧急。

    现在所有特殊路径都已被毁,想来有鬼学院只能通过反省室。

    但从反省室走出来,一是需要校规守则力量被黑衣人削弱,二是需要有人从外部帮他开门。

    所以他必须要在今夜黑衣人扫楼结束前上任院长。

    以至于,季礼的时间比骆格还要匆忙,还要进一步压缩。

    电梯内有陷阱,这是他一早就猜中的,且这个陷阱是什么他也大致知晓。

    无非就是薛听海。

    细数如今站在骆格那边的店员,就不难总结出他到底有多少张牌。

    骆格、邱陶雨是截杀季礼的主要人物,他们必须把守在中层楼道。

    而朱小凝在左侧楼道,也最少需要两名角色去限制,最好的人选就是同样来自第十分店的钟飞鸾和莫兰。

    剩下的人就仅剩下四位:宋依彤、陈旭、卢静婷和薛听海。

    电梯,是一个狭小的死地,一旦进入就外出困难。

    所以如果设计电梯陷阱,需要的是一个死士,这个人选只能是被鬼上身的薛听海。

    经历E-2楼特殊路径的崩溃,薛听海作为第一遇难者,他现在就算活着也没多大能力了。

    而当人性一面消沉时,鬼物一面自然会占据上风。

    骆格必然会把薛听海丢进电梯中等死,等待食堂鬼物完全复苏,这才能给季礼设计了一个必死难题。

    季礼确定这一点后,面色恢复常态,眼中闪过一道微光。

    骆格是很聪明,但他的缺陷就是急躁。

    此前多次违规也是因为性情的缺陷,今番的表现亦然。

    季礼能够猜到,骆格对待尚未死亡的薛听海一定弃如敝履,将其当做一步死棋丢进电梯,这是犯了大错。

    薛听海是何人,他是第四分店的实际店长。

    就算情况再如何窘迫,只要他还没死,结局就仍然难说。

    骆格在薛听海没死之前就心急地进行算计,最终得到的结果一定无法如愿。

    想通这一点后,季礼已经确定了打算,他要抓住骆格的性格缺陷,一锤定音。

    三楼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太久,一阵整齐、规律的脚步声从远到近的踏来,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那些被季礼丢在外面的囚犯们,或是逃窜或是等死或是挣扎……

    身后的门板被一次又一次地冲撞,有些鬼似乎想要冲进来,可却根本做不到。

    大约只是半分钟左右,走廊里重新归于寂静,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是时候出发了,转身很随意地将房门拉开。

    果然。

    三楼的走廊外此刻一片宁静,先前鬼潮涌动的景象全无,只有地上凌乱的脚印象征着刚才此地的动乱。

    季礼的目光对准最右侧,那里是黑暗的极致,可却也代表了生路。

    他右手抓着剑鞘,踩着鬼脚印一步一步地朝着电梯坚定走去。

    这一路上,楼层上方不时传来狂奔不止的声音,又时而发生震颤,天花板不断向下落灰。

    在路过中层楼道时,他的余光看到了拐角处隐约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个小孩子,正背对着他藏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季礼没有留步,现在E-3楼已经乱作一团,什么位置出现鬼都不稀奇。

    反而是因为黑衣人的侵入,这些鬼物们比活人的处境还要糟糕。

    不知是设计还是巧合,当季礼站在电梯口时,它竟然正好停在了三楼。

    季礼微微蹙眉,这与他设想的不一样。

    骆格知道反省室在三楼不稀奇,但他没道理提前将电梯停在三楼,因为把薛听海丢进来时,对方一定还没死。

    “难道是薛听海按的电梯?”

    就在季礼沉思之际,电梯门突然自动开启,一个黑影从内跃出,直奔他的面门。

    他下意识地抬起戏剑横在胸前,但在看清那人脸上的表情时,及时将剑放下,任由对方抓住他的衣领,将其拉入电梯之中。

    电梯门霎时关闭,一切归于寂静。

    而同一时间,三楼那个没人关门的反省室中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

    她站在反省室门口,望着闪动向上的电梯,脸上涌现了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京都的雪,落在天南

    时隔半年,季礼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薛听海的场景。

    当时的第七分店还处于人员不齐、等级低微的处境,对于首次参加联合接引任务还抱有不小的拘谨和陌生。

    第一次听到薛听海这个名字,是从那时刚进分店的潼关口中得来。

    季礼现在还记得,潼关当初给薛听海的评价有八个字:

    “秉性阴沉、心狠手辣”。

    十大分店的店长们各有千秋,薛听海这个描述在此时看来,其实并不如何突出。

    可以说,无论是薛听海,还是他的第四分店在天海中也不算起眼,它既不是鸡头也不是凤尾,处于中间档次。

    京都任务是季礼参加的第一个联合接引任务,薛听海也是他遭遇的第一个异店敌人。

    薛听海给季礼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面。

    京都雪夜下的魔方大厦,他算中季礼的伏击,设计了一道反伏击,险些重创第七分店。

    但在那之后,薛听海这个季礼的首位敌人,屡屡败北,直到京都任务末尾仓皇逃命。

    白面鬼面具,也正是从他手中丢给了方慎言。

    命运的齿轮或许也正是自那一刻发生了转变。

    不知是机缘巧合,亦或是命中注定,随着季礼在天海这个舞台上的亮相,曾经的众多“角色”都有了让位、谢幕的迹象。

    先是第五分店的铁血店长李从戎,命折酆都。

    后是第三分店的成名店长陈汉升,亡于“三问”。

    铁凝、马明玉、鲍安、姜惜、卢尘……

    十大分店中曾经声名赫赫的店长、店员们纷纷凋零,那股肃杀之意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第四分店。

    半年前,落在京都的那场雪,如今又降临在了天南戏剧学院。

    季礼站在几平米的电梯间,微微垂眸淡然地看着脚下这个瘫坐于地的身影。

    慢慢地,将他与曾经那个魁梧硬朗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薛听海的确很惨,他已经与第一次登场时的狡诈、凶狠截然相反。

    他坐在地上的样子,与站立俯看的季礼,一低一高形成了鲜明对比。

    曾经这对开枪互射的对手,如今的结局早已一天一地,差距甚远。

    电梯正在缓慢的上行,老旧机械的运转在轿厢内响彻着“吭吭”的沉重声响,像是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沉闷而逼仄的空间里,无人发声,他们甚至都没有去看对方。

    在命运的最后一次相见中,不知薛听海是否有过悔恨。

    如果当初与季礼在京都中,他能够收起轻视、认真设计,那张白面鬼面具也许真的可以落在他的手中。

    白面鬼面具在方慎言的手中已经发挥了巨大作用,凭借化鬼能力,他屡屡破奇,俨然达到了极高的高度。

    但事情永远不可以这样去设想。

    薛听海进入天海酒店的那一刻,其实他的人生轨迹就基本定型了。

    纵观他的酒店生涯,前一半靠着不俗的智慧、果敢的性情、狠辣的手段,一路将第四分店建设到了新高度。

    他本人也在众多店长之中数得上名,熬过多少次生死,脱颖而出。

    但后一半,薛听海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怯懦了。

    薛听涛的进入,让他原本一往无前的心态开始失衡,他开始计较得失,不停内耗与加负。

    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连到手的店长之位都送了出去。

    直到这次任务的前夕,薛听海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

    四大分店联合接引,这摆明了就是一场死局,因为上

    一次同类任务,是陈汉升的十日逃亡。

    人们都说骆格很聪明,却只有“性急”这一重大的性格缺陷。

    但这次任务,薛听海的表现显然更急。

    他在拿到生路的那一刻,就不顾一切地一昧求成,甚至不惜将自己逼上绝路,不成功便成仁。

    或许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事后来看薛听海在今夜的表现,实在太莽撞了。

    但若是代入到他的心理,血亲的懦弱、天海的动荡、任务的威胁……

    总之,薛听海这位成名已久的店长,如今的凄惨结局是由诸多因素,一步一步把他逼到绝境的。

    无声之中,季礼看着缓慢运行的电梯,淡淡地说道:

    “这次任务中,我没看到你的底牌。”

    其实无论怎样,薛听海一计不成,也总不该沦落到这种地步。

    人们常说盛名之下无虚士,哪怕薛听海的各方面能力称不上最顶尖,可他毕竟活了这么久,不可能没有几样保命底牌。

    然而,薛听海在今夜却不留余地,轻易让鬼上身,试图以破釜沉舟的方式完成生路。

    甚至在生路失败后,连一点自救底牌都没有使用。

    这显然违背常理。

    薛听海闻言,那仅存的半张脸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语气一样淡然地说道:

    “这次任务,我只带了一件罪物。”

    他说这话时,脸皮随着笑意抽动了一下,那标志性的疤痕因失血过多不再猩红。

    这也让他看起来不如以往那般凶恶,反而透着一种历尽风霜后淡然。

    那就是说得通了。

    怪不得,薛听海这次任务很少使用罪物。

    怪不得,他要完成生路甚至还要冒险借助鬼物的力量;

    怪不得,骆格和邱陶雨敢如此对待他……

    季礼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从这张令人不适的面容上,他看出了一份卸去责任后的轻快感。

    薛听海,把所有罪物、所有底牌、所有感情都留给了那个不成才的弟弟……

    今天,他也要为了那个弟弟而死。

    人们都说,在天海之中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和欲望。

    季礼没有亲情,更没有亲人,可他也懂。

    他自苏醒后这么久以来,类似的事也见过。

    比如李从戎对李观棋,徐南对徐茶,鲍安对皇甫佳佳。

    还有今天,薛听海对薛听涛。

    薛听海绝对不算一个好人,或者按照一些道德标准来看,他是一个十足的恶人,可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称职的兄长。

    他把所有的人性都给他的弟弟。

    季礼明白,薛听海现在还没死一定是有一些手段

    在维持,并且是要在临死前帮他一把。

    这不能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仅仅只是薛听海在死亡前的反扑。

    所以说,骆格太急了,他不该如此对待一位活了这么久的“老店长”。

    薛听海没有力气抬手,他只是看着电梯数字从“10”跳到了“11”,轻声说道:

    “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在你成为正院长之前,骆格、邱陶雨没时间再去管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费力地将右手拄在地上,面露痛苦地将身子坐直。

    同时左手扯在胸口处,将衣领向下抻了抻,露出了被鬼气侵蚀成黑色的皮肤。

    一颗龇牙冷笑的恶狼,再一次生长出了尖锐的獠牙,随着黑纹的入侵,一双幽幽的狼眼中隐约带着令人发寒的恐怖力量。

    而在这颗狼头的两侧,一左一

    右又有两颗狼头慢慢亮相,狰狞与异变的纹身罪物,此刻扭曲而可怕。

    薛听海半跪在电梯间,用手搓了搓发黑的右臂,目光涣散着,低声自语道:

    “店长的阴体要爆发了,原来最终我的死因是它……”

    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力量,已经严重影响了电梯的运行,它所发出的机械悲鸣声越来越严重。

    季礼能察觉到背后的薛听海,死气几乎要笼罩在整个电梯间,快要把活人的气味全部掩埋。

    “小心宋依彤。”

    “是她帮我续了半分钟的命,让我有能力等到你,利用我解决骆格、邱陶雨。”

    “她,才是你上任正院长最终的敌人。”

    季礼在十五层,按下了开门的按钮,听着薛听海的最终遗言,他头也不回地抽身离去。

    在一位店长陨落的最终时刻,他给予了对方足够的尊重,没有去看阴体爆发的死亡,鬼物吞噬的恐怖,罪物复苏的丑恶。

    在季礼心中,对于薛听海的最后印象,是他卸下责任时那满脸的轻松,是面对死亡时难得的坦然。

    他曾经的一位对手退场了,同时也失去了一位故人。

    京都的雪终究是落在了天南,这一次薛听海没能走出这片雪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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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五章:人性枯萎

    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间,拼了命地往十七层去赶。

    十七层这栋E-3楼的最后一层,在周遭情况如此复杂之下,前往顶楼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事情。

    晚九扫楼历经一个小时,如今进展到了最终阶段。

    在这一个小时里,黑衣人快速占领了诸多重要地点,仅剩这最后一栋楼。

    那代表了毁灭与碾压的力量,席卷天南学院,将所有人鬼全都逼到绝境之中。

    朱小凝在这次任务中所扮演的角色一直都很低调,从来没什么发挥的机会。

    正如他一直以来的定位一样,默默无闻,逆来顺受。

    整栋楼都在风雪飘摇中显得岌岌可危,活人的处境比之鬼物来说尚可,却是自顾不暇。

    大量的不合规鬼物拖延了黑衣人的吞并时间,但毕竟黑衣人的数量太多了。

    此刻朱小凝怀抱着余郭的手提包,马不停蹄地朝着楼上逃窜,连头也不敢回一下。

    他身上的棉大衣早就不知丢在了第几层,里面的这件毛衣也全都被汗水打湿,双腿更是如灌铅般沉重。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又被转向时带起的风吹落,撒在后一节台阶上,接着就被一只靴底踩碎。

    钟飞鸾戴着一张充满了违和与不适的人皮面具,与朱小凝的距离仅有半个身位。

    她的处境同样糟糕,在其身后的半层楼道下,黑暗的侵袭直逼而上。

    黑暗所过之处所有人为痕迹均被抹除,就连地上的脚印也被快速覆盖。

    一把黑伞遮住了楼道的所有光芒,沿着二人的脚步,步步紧逼。

    钟飞鸾此时已经没有多少活人的特征,那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生长着数不胜数的诡异眼球。

    这些眼球大部分都陷入紧闭状态,用她的皮肤当做眼皮,处于休眠。

    但还有一小部分眼球是睁开的,这些眼睛没有眼白,像是一颗颗黑葡萄一样镶嵌在皮肉上面。

    黑色的眼睛虽然无法看出瞳孔的位置,可却在缓慢的转动,似乎是在聚焦于什么。

    当它们全部聚齐后,前方逃窜的朱小凝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整个身子如同遭遇重击般向前倾斜。

    朱小凝痛苦地用双手撑着地面,极力维持那即将失衡的姿势,手脚并用地强行保持站立。

    尽管他的姿势非常狼狈,可终究是没有倒下,且从十二层的楼道一跃抵达了第十三层。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自己遇袭的背部,因为类似的攻击他已经经历了一次,这是第二次。

    此时他隔着衣服,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背后的皮肤里不断蠕动。

    像是一粒粒球状的虫卵,正在用啮齿撕咬着皮肤,从肉里面钻出来。

    这种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人来说,背后的蠕动感反而会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此前第一次遇袭时也是在背部,朱小凝虽然感受到了怪异状,可毕竟这么长时间并没有感到严重不适。

    现在同样的位置,又一次被袭击,他分明察觉到背后的蠕动感更加密集,且速度也提升了一部分。

    他知道这是来自钟飞鸾的手段。

    钟飞鸾是他的店员,此前没有罪物,在教室获得的脸皮罪物也是防御性为主。

    想来这应该是她通过与E-3楼的不知名鬼物合作取得的能力,骆格等人已经与不合理鬼物达成合作关系,这已经不是秘密。

    朱小凝虽然无用,可也并非愚笨。

    他明白一只未知鬼物的杀人方式绝对不是撞击那么朴素,所以背后的蠕动感才是真正致命的存在。

    想到这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左手的手肘,隔着厚厚的毛衣可以看到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凸起。

    现在朱小凝拥有了余郭的大部分罪物,其中就包括那从未使用过的软骨。

    软骨是一个被动性罪物,可以自动抵御来自鬼物的攻击,有这层保护伞,他要做的事就仅仅只是逃窜。

    尽管场面看起来,朱小凝好像只是在挨打和逃跑,但这个站位却有很大的说法。

    朱小凝领先钟飞鸾在上方逃窜,黑衣人却距离钟飞鸾最近。

    所以对于前者而言,他只要保持着领先位置,就具备了绝对主动。

    要心急的反而是频频出手的钟飞鸾,因为她想要活命,就只能杀死朱小凝,除掉这一障碍。

    趁一个拐弯的空隙,朱小凝顺着楼梯往下方瞥了一眼。

    下方楼层的鬼物们似乎被清理差不多了,E-3楼的晃动感明显缓解了不少,那蔓延而来的黑暗也更加纯粹,速度更快。

    仅仅只是一瞥,他就看到钟飞鸾身后五个台阶上,伸出了两把漆黑的雨伞。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她快忍不住了。”

    朱小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一想法刚刚划过,就见钟飞鸾头上的脸皮罪物一颤。

    由于有罪物的遮挡,让人看不出她现在是何种表情,可从她接下来的动作足见其心急如火。

    她无所顾忌地一把扯开了衣领,露出了一个白色的吊带,雪白的皮肤展露在空气之中。

    但此刻看去,根本毫无美感可言。

    因为那白皙的皮肤上,包括吊带之下纷纷投射出一股股瘆人的幽光。

    刚才所有紧闭的眼睛在这一刻同时睁开,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之象,带来的也是危险逼近的讯号。

    朱小凝站在十四层的楼道,见状脸色一凝,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钟飞鸾身体的眼球启动之后,他那背后的蠕动感霎时停止,有什么东西一个接着一个地撑开了皮肉。

    而这个过程对于朱小凝来说毫无知觉,可他却见到自己的双手和手臂处,正在不断生长着肉色的肉瘤。

    那些肉瘤各个都有眼珠大小,从薄薄的皮肤下可以看到恐怖的黑光,全部投射在他的脸上。

    朱小凝虽有心理准备可在见到这一幕时,仍然免不了心生恐惧,他立马抬手趴在了手肘的凸起处。

    软骨罪物正式寄生于体内,再也无法离体,效果之一是以活人为容器,可抵挡一次灵异袭击。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象中的袭击却并没有发生。

    可视的肉瘤并没有完全破开皮肤,反而一个个在皮下转动着,越长越大后却又急速地收缩,直至消失不见。

    朱小凝的疑虑刚升,突

    然他发觉到了不对劲。

    当肉瘤长成又收缩过后,他双手却完全失去知觉,就如同先前背部的情况一样。

    他当即意识到不妙,这些肉瘤并不是直接动手杀人,而是在抢夺身体控制权。

    朱小凝现在能够掌控的东西已然不多,只能惊愕地转过头,正看到即将被黑伞遮住的钟飞鸾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而当钟飞鸾抬起手时,朱小凝的手也同频地向上举起,最后伸入背包中拿出了一个荷花种。

    荷叶开伞,绿光笼罩十四层楼道时,所有灵异力量都被隔绝在外,保住了即将被黑衣人带走的钟飞鸾。

    荷花种罪物生效,对抗属性造就了一片短暂的安全区域,钟飞鸾可自由行走,但被抽血的朱小凝却只能定在原地。

    朱小凝终究是能力不足,他没能预判到钟飞鸾身上那只鬼的杀人方式竟会是“夺舍”。

    且钟飞鸾对他本人根本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夺舍也仅仅只夺走了双手和背部,这导致软骨罪物无法生效。

    反而她操控着朱小凝的身体,放肆施展罪物救了她的灭顶之灾。

    朱小凝看着越走越近的钟飞鸾,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是透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

    当初第十分店那些人对他口诛笔伐时,这个女人也像今天一样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技不如人就是注定的,他的能力配不上店长,更配不上从这次任务活下去。

    而接下来,十四层的楼道门悄悄被拉开,一个朱小凝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荷叶区域之中,让他枯死的内心又一次活泛起来。

    这个女人就是他在这次任务苟活至今的支柱,他之所以帮助季礼的一部分原因。

    莫兰。

    他曾救过这个女人一次性命,而她也给予过朱小凝体贴的示好与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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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六章:大礼,已送

    红色的血从荷叶的根茎一路向上蔓延,好像输液一样不断为这片荷叶注入继续生长的能量。

    对抗性罪物向来霸道,黑衣人能够碾碎校园守则,却也要受罪物限制。

    十四层这块狭小的楼道里,荷叶散发的绿光与黑衣人的黑色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一绿一黑,泾渭分明。

    这个钟飞鸾借朱小凝之手创造出的短暂安全区域里,迎来了第三个人。

    莫兰还是一如往常的模样。

    她的面色平静如初,体态轻松自然,似乎并没有与任何鬼物绑定的特征。

    至于重合在一起的双瞳,也预示着她此刻并没有激活那件罪物罪物。

    接下来,钟飞鸾的一句话也彻底坐实了这一猜想。

    她在见到莫兰出现后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反而吵她善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

    “你没有与鬼绑定,你先走吧,朱小凝这里我解决就是了。”

    朱小凝听到这话时,一颗心沉入谷底。

    原本他在见到莫兰出现那一刻,已死的心是出现了一丝波澜的。

    他在孤儿院里长大,无亲无友,从小到大受尽了白眼和欺负,这一生就没有几个对他好的人。

    莫兰,当真算是一个。

    朱小凝与莫兰是同一时间进入的第十分店,当时一批的新人有七个,如今大浪淘沙仅剩他们二人。

    由于这一层关系,他们私下底自然多有亲近。

    虽然朱小凝很普通,也不擅交际,但闲暇时莫兰时常会拿出自己做的甜品来与他共享。

    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朱小凝也曾想过一些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某些可能。

    不过他自知各个方面都算不上出色,即便是在现实世界也仅仅只是普通人,更谈是如今的处境。

    虽然莫兰称不上多么美丽,可他也从来不敢去往那方面去想。

    久而久之,他也渐渐懂得,他对于莫兰没有多少男女之情,更多的是那份他从未体会过的尊重。

    就因为这份尊重,他曾经在千难万难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濒死的莫兰。

    朱小凝与莫兰,是过命之交。

    所以他才会惊讶,才会失望。

    莫兰不可能不知道朱小凝也会参与今夜的行动,可她还是选择与骆格等人站在了一边。

    朱小凝没有去看得意发笑的钟飞鸾,一双眼睛只是紧盯着莫兰,颤声说道:

    “莫兰,咱们认识快一年了,一起执行的任务都三次。”

    钟飞鸾闻言只是一声嗤笑,不屑地瞥了一眼朱小凝,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把匕首,慢慢靠近。

    莫兰听到这话后,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变化,只是眉头轻皱了一下。

    但仅仅只是这一下,却让朱小凝升起了一些希望与喜悦。

    这不是对生的希望,而是对人性的希望。

    朱小凝活到今天早就活够了,他也不打算再活,这无休无止的地狱人生他一秒钟都不想再体验了。

    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莫兰。

    莫兰已经在他的心中成了“人性”代名词,是这个在底层受尽苦难的年轻人心底唯一的良善和希望。

    “莫兰,你们这条路行不通的,生路在季礼那边,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我会带你……”

    钟飞鸾这个时候已经走到朱小凝的面前,她没有阻止他说这些是因为她觉得这都是废话。

    在她看来,朱小凝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他的生死对本次任务毫无影响。

    之所以要杀他,是她惦记上了那一手提袋的罪物。

    “行了,这些话留到下辈子再说吧。”

    钟飞鸾一把抢过朱小凝手心的包,同时右手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正要用力一划。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脖子开始了漏风,不止如此还有大量粘稠的东西洒在胸前。

    滴滴答答……

    钟飞鸾震惊地低下头,只见那白色的衣领完全呈现污浊的血红,无数的鲜血像是喷泉一样四溅。

    那恐怖的失血量甚至把对面朱小凝的身上都染成了红色。

    她深吸一口气,喉咙却传出一阵阵瘆人的怪音,匕首无力地脱手,轻轻摔在地上。

    眨眼之间,钟飞鸾死了,死的莫名其妙。

    而朱小凝的眼中除了欣喜,还有一个身影。

    莫兰站在钟飞鸾的尸体后,右手攥着一把沾血的短刀,面无表情地提着一张人皮面具。

    莫兰,反水了。

    钟飞鸾一死,朱小凝立马恢复了身体控制权,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说,扫了下方楼层一眼后没有收起荷花种。

    他先一步捡起地上的手提包,另一只手拉着莫兰开始继续朝上奔跑。

    一边跑一边说道:

    “这些罪物是余郭的,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再还给第七分店。

    1715的确是生路地点,但这个执行生路的方式只能由季礼完成,咱们要做的事很简单,只要逃命就行。

    我已经提前和季礼达成了交易,等他上任正院长后,第一时间就是消除你的身份问题……”

    十五层,近在咫尺了。

    可最后一个台阶朱小凝却怎么都迈不上去,还有牵着莫兰的那只手也再用不出力气。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脸上挂着笑容的表情还定格着,可一把刀却穿胸而过,露出了刀尖。

    他认识这把刀。

    就在刚刚它还刚刚将钟飞鸾割喉而死,如今沾着钟飞鸾的血又刺透了他的胸腔。

    软骨罪物,还是没有生效,因为他这次的袭击也不是灵异力量。

    这一刀,不会立刻杀死朱小凝,可他知道自己该死了。

    莫兰那张脸重新出现在了视野里,即便是没有表情可从五官来看,还是那么无害。

    只是已经被两个人鲜血染红的右手,如此刺眼。

    朱小凝痛苦、纠结、不解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一直待他甚好的女人,他不懂到底为什么。

    就在上一秒,他还满心欢喜地说着如何救下莫兰,下一秒他就被对方一刀刺穿胸膛。

    “我…我们明明是生死之交……”

    时间太短了,意外太突然,以至于朱小凝说这话时笑容还僵在脸上。

    莫兰好像对此并没有太多感悟,她远

    没有朱小凝那么多愁善感,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抬手接过了余郭的手提包,撑开拉链仔细地数了数罪物,终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错不错,加上钟飞鸾的人皮,我自保应该是没问题了。”

    朱小凝这一次懂了,他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在朱小凝视角下的莫兰,也许是这样的:

    最开始莫兰对他的善意,是真实的,那是两个弱者之间相互依靠的温暖。

    朱小凝救过她一命时,那个感激的眼神也是真实的,那是拯救者与被拯救者之间的交流。

    一次次搭档执行任务时,他们之间的默契也是真实的,那是一起成长,一起历练后的友情。

    但在莫兰视角下的朱小凝,可能却截然相反:

    她对朱

    小凝的善,是弱小时寻求的依靠。

    她被朱小凝所救,是死里逃生的庆幸。

    她与朱小凝合作,是各取所需的利益。

    朱小凝这一次终于懂了,在天海酒店这个地方,没有人性。

    当一个人的心死了,那么就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他会死的很快很快。

    朱小凝死了,却不是死在了莫兰的那一刀,而是死在对人性有着太多希望。

    但这位来自第十分店的店长,一个自小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在临死前做了最后一件大事。

    “第十分店店长朱小凝,使用最后一次天海之力。

    在我死后,委任季礼为第十分店店长!”

    大礼,已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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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七章:主动暴露

    又死人了,死的又是一位店长。

    薛听海之死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反响,因为他是死在了电梯之中。

    但朱小凝之死,却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原因是他在临死之前使用了最后一次天海之力。

    一道道波纹从十五层的左侧楼道处开始荡漾,一股席卷整个天南学院的无形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扩散开来。

    这一次的天海之力,没有对鬼物使用,仅作用于活人。

    如果朱小凝正常死亡,那么店长之位非他莫属,但现在显然多出了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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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分店店长在死前的最后一次使用,竟可以委任下一任店长,这是史无前例之事,亦是影响深远之事。

    去寻找朱小凝已经毫无意义,任务暂停的十秒钟即将到达极限。

    第十分店,霎时死寂。

    第七分店中以潼关、小千度叶、梅声为首的几人,对待此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而另一方当事者,第十分店此刻已经是一片哀嚎。

    季礼开始全身心地推理宋依彤的心理、即将使用的手段、最终的目的……

    他捏着掌心最后两枚五帝钱,将倒数第二枚丢在了天南地图的E-3楼。

    但无论怎样,这件事从天海酒店的整个格局与深远性来看,都称得上一件幸事。

    五帝钱落位,天圆地方之间,慢慢浮现了“朱小凝”三个字。

    看着这个人名,顾行简的脑海中慢慢浮现了那张平凡之至的面孔,忽然笑了一下,摇头说道:

    但季礼的注意力并不完全在它的身上,从他后撤的姿势可以看出,他对十五层有着离去之意。

    不过他善于趋利避害的性情,也让他在那场大劫之中侥幸存活了下来。

    所以骆格、邱陶雨已经不足为惧,反倒是那个一路上默默无闻的宋依彤,将在最终时刻亮出獠牙。

    在将近二十人中,仅剩一名堪当大任的资深店员——权梁。

    不过,单单是从她使用手段为薛听海续命半分钟这件事,就足以看出她应该是掌握了一些情报。

    ……

    “我会让季礼成为天南真真正正的院长。”

    山明市的飘雪比天南之中要温柔许多,洁白纯净的雪花打在玻璃上,印出一个个好看的纹路。

    顾行简望着窗外的飞雪,手指灵活地把玩最后一枚铜钱,自言自语道:

    “既然第十分店都归你了,那我的计划也要临时改一改……”

    这只鬼的手脚折断,以一个类似蜘蛛的方式倒吊在棚顶,面容一片可怖的苍白,长长的黑发垂在空中。

    顾行简的脸色不算太好,可也不算太糟,那双平淡如水的眼眸里,带着一份无奈。

    他轻悠悠地转过身,平静地注视着地图上的两个人名,最终定格在了“余郭”,点了点头。

    从来没有人这样使用过店长权限,乃至天海之力。

    但季礼不认为她已经掌握了完整生路,否则以她校职工的身份,不会采取如此被动的方式。

    宋依彤很有可能是猜中了余郭的“局”,并且对生路有了自己的猜测,所以她在借薛听海之手铲除掉骆格这位竞争者。

    ……

    这一举动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当第十分店的店长不是一个好差事,他本就不愿意去争抢。

    他说完这句话后,赤脚踩着地毯走向窗口的位置,一把将厚厚的窗帘拉开。

    此时十大分店已经炸开了锅,没有参与任务的大批店员纷纷自发聚集,对此事进行探讨。

    那么宋依彤的想法就可以进行猜度了,她想借季礼之手拿到完整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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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梁曾在第五次店长任务中出场,他被顾行简挟持了近两天两夜,并沦为季、顾、侯三方斗法的牺牲品。

    传言中,宋依彤的水平不输于店长级别,可这次任务她过于平静了。

    在他们看来,此事需从两个角度去看待。

    第九分店,顶楼第一间房。

    原本他来到此处,是准备先与朱小凝汇合,而后一同赶赴十七层上任正院长。

    于是,这则通报必须要传达到任务内外的每一位店员之中。

    食堂:姜惜;

    男生宿舍:卢尘;

    女生宿舍:鲁池;

    图书馆:平文斌;

    而在职工办公楼的地点上,还没有被五帝钱覆盖,但上面也写有两个名字,疑似是被选中者。

    任务暂停的这十秒钟里,他与它就这么冷冷对视着,可想而知一旦时间一到,纷争就将开始。

    “你宁可去信季礼都不愿意信我,你还真是该死……”

    其中第七分店与第十分店,两个当事者最甚。

    权梁忧心忡忡进入了会议室内,却已看到绝大部分店员都已经落座,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如今薛听海已经死了,他会在死后化鬼。

    在第五次店长任务中,季礼曾见过薛听海的狼头纹身,且知晓这件罪物具备了死后找人寻仇的能力。

    朱小凝是他使用罪物的工具,可以为他进入1715提供很大的帮助。

    ……

    第十分店的人员凋零,经历鬼婴入侵和天南任务的大量抽调,店内的有生力量已然不多。

    十大分店,在这一刻,所有任务全部出现长达十秒钟的暂停,所有分店意志同一时间为全体店员进行通报。

    “上次店长任务,季礼连杀顾行简两条命,你们说他是个什么人?”

    一人,兼任两座分店的店长,前所未有。

    面对一众店员对他询问季礼其人、实力等方面的问题,他只能一声悲催的苦笑,一言以蔽之。

    只是,新店长的人选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季礼,却是让他眼皮直跳,内心慌恐。

    “她应该猜到薛听海会将这一信息交付给我,这会让她暴露。

    “第十分店原店长朱小凝已死,下一任第十分店店长由第七分店店长,季礼接任。”

    他挠了挠微卷的短发,看了一眼店长的主位,犹豫片刻后坐在了次座。

    与骆格、邱陶雨这一对心急如火,一味截杀季礼不同。

    可即便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第一个是“宋依彤”,第二个是“余郭”。

    季礼站在十五层的长廊拐角处,冷冷地看着正前方天花板上,那四肢扭曲的一只女鬼。

    但朱小凝死前的那一声通报,却足以从十五层扩散到E-3楼,由从E-3楼传达至天南学院,最终以天南学院为中心点,送到全市的店员心中。

    宋依彤主动暴露自身打算,这是一个非常规操作。

    既然她以这种形式出招,那么季礼也应该也非常规去应对。

    十秒钟已到,季礼目光牢牢锁定在那空中的女鬼,一步步往后撤退,放弃第一时间前往1715与宋依彤的碰面。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借刀破局

    第十四层,骆格缩在男卫生间的隔间里,手上把玩着那个瓷器娃娃。

    他的右手边就是储水桶,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泼出大量水渍,将人鬼拉进奇怪游戏之中。

    好在十四层的守则力量还在,黑衣人们并没有硬闯卫生间这个绝对安全区域。

    安全暂时不成问题,骆格的心思却全放在季礼的身上。

    骆格的确有严重的性格缺陷,可他的头脑仍是最顶尖的级别,在与季礼的次次交锋中,他嗅到了一抹异常。

    按照他的推测,季礼一定会通过电梯直达十七层,去将“院长档案”放进保险柜。

    但如今的十七层,有陈旭、宋依彤坐镇。

    陈旭当然不算什么,宋依彤已经答应与其合作,她是最后一张阻拦季礼的牌。

    薛听海此刻应该早就死了,他身上的食堂鬼物必然会对季礼进行绞杀。

    骆格对这一点很自信,可他也清楚,仅仅只是这种手段不可能会杀死季礼。

    但就算季礼成功摆脱电梯里的鬼物,他现在应该也已经抵达十七层了。

    为什么宋依彤一点消息都没有给他传过来?

    可能性只有两个:

    第一是季礼直到现在都没有抵达十七层;

    第二是宋依彤有其他打算。

    这两种可能性,一个比一个高。

    季礼着急执行生路,他理应以最快速度前往1715,哪怕明知道存有埋伏。

    他没有道理到现在还没有与宋依彤接触。

    骆格的脸色愈发阴沉,那么最后一种可能性就更大了。

    宋依彤在暗做手脚。

    站在骆格的角度,他很难对宋依彤产生丝毫的信任,这么一个连薛听海都当做弃子的人,自然不会相信其他分店的店员。

    原按照他的计划,宋依彤与季礼必有一场惊人的争斗,且不可避免。

    只要他们斗起来,骆格自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可诡异就诡异在,他这边都快撑不住了,季、宋那里却一点风声都没有。

    “邱姐,女厕所那边有动静吗?”

    “没有,好像十四层都很安静。”

    邱陶雨回应给的很快,背景音中毫无杂音,听起来的确无事发生。

    骆格等不下去了,他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水杯,算了算目前手中的牌。

    他自己手中有瓷娃娃,这可视做一件大型的控场罪物。

    邱陶雨那边的鬼物作用不大,罪物更是对季礼无效,基本可以算作没有战斗力。

    陈旭是可用的,他联系到一只颇为特殊的鬼物,极擅偷袭。

    至于钟飞鸾、莫兰,这两个女人只求自保,指望她们参战基本无用。

    骆格最主要的手段,除了瓷娃娃,主要有二。

    他摊开右掌,上面的掌纹已经完全消失,这是一件功能性罪物。

    他通过这件罪物将自己的命运与余郭绑定在一起,有这道保险,谅季礼也不敢杀他。

    还有最后一个手段,那就是他自以为的“院长印章”。

    直到现在,骆格仍然认为季礼掌握着院长档案,且需要他手中的院长印章,没他不可能完成任务。

    有这两张最大的底牌,骆格深信自己有足够的翻盘能力,于是不能在十四层继续拖延。

    他将瓷娃娃塞进口袋中,抓着水平就从男卫生间窜了出去。

    卫生间外,果然是一片宁静。

    朱小凝已死的消息他清楚,这说明黑衣人转变了进攻E-3楼的方式,采取了包抄的策略。

    这会让整个E-3楼的人鬼困于其中,逃无可逃,却也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骆格暗自点头,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为利好的消息,在路过女卫生间门口,他低声呼唤道:

    “邱姐,我们坐电梯去十七层,我怀疑现在季礼躲起来了。

    宋依彤应该是拿到了一些足以令其变节的情报,她要搞大动作。

    既然季礼暂时没动作,咱们就先去找宋依彤,或许也可以得到关于生路的新思路。”

    他该说的都说完了,正要往电梯口跑,但女卫生间里却并没有传来回应。

    邱陶雨不知为何,竟然在听到这一连串的信息后全无动静,女卫生间的门都还关着。

    骆格皱了皱眉,他又按了按通讯器,呼唤着邱陶雨的名字,然而却只是石沉大海。

    “明明几秒钟前,她还在和我交流,为什么……”

    他刚想到这里就当即脸色一变,再也不去考虑这些,掉头就开始跑。

    而他刚刚转身,女卫生间的房门就被瞬间融化,一个长发披散,脚步踉跄的女人出现在了视野中。

    那个女人长得和邱陶雨一模一样,但两眼处却释放着摄人心魄的凶光,面容凶狠的模样简直像一只吃人的恶狼。

    骆格见状脚步没停,可思维却停滞了半秒钟。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可他明白邱陶雨已经死了,且这个死法怎么与店长的狼头纹身如此相似!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注视到那个恶狼眼里的凶光时,会在内心焕发出一种无力抵挡的恐惧感。

    逃亡十四层电梯的道路又怎么会这么长……

    骆格不断回头张望,“邱陶雨”的身影还有一段距离,可却怎么也甩不开。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电梯,明明距离在缩短,却无法控制地升起一种永远无法抵达的错觉。

    又一次转头,他不甘心地拿出了一块牛皮刑具,将锯齿按在头顶,试图以这种方式驱散恐惧和鬼物。

    然而令他错愕的是,罪物竟然在这一刻失效了。

    他背后的“邱陶雨”没有消失,自己也跑不到电梯间,心里没来由升起一种“必死无疑”的恐惧感。

    “这是店长的狼头纹身,我第一秒钟对视它的眼睛,被抓住了恐惧,我所有手段都失效了……”

    骆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怎么突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也许这个时候他后悔了,不该这么对待薛听海,他没有想过对方仅仅带了一件罪物,可却有如此恐怖的后招。

    他没办法,只能最后将水杯摔在地上,试图以瓷娃娃控场来换取逃命的机会。

    但狼头罪物的后手是针对他本人,只要他心生过恐惧,就再也无法使用任何灵异力量,只能等死。

    大量的水渍出现在地板上,可瓷娃娃却没有出现。

    骆格痛苦地抬起头,只看到“邱陶雨”与自己越来越近,那张熟悉的脸上浮现的却是陌生而野性的凶光。

    大片的黑暗侵蚀到了他的身体四周,如同一只恶狼张开了巨口,即将把他吞入腹中。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穿过黑暗抓住骆格的后脖领,一把将其拉了出来。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

    突然伸出的援手,让他从狼头复苏的危机中解救出来,惊魂未定之际,他赫然发现自己距离电梯间是如此之近。

    骆格没时间去思考是谁救的自己,他手忙脚乱地按开了电梯,在“邱陶雨”再次追来之时,跻身电梯之中。

    他恍如隔世,还在原地喘着粗气,电梯却自动上行了起来。

    目标地,十七层。

    电梯中,没有薛听海的尸体,只有地上的一滩血污。

    而在血污之上,一个被拆开的档案袋赫然被放置在血迹里。

    骆格慢慢俯下身,将那个档案袋拿在手中,这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一个空空的档案袋……”

    紧接着一张表格从档案袋的背面,轻轻飘落在血污上,白底黑子逐渐被殷红。

    这是一张写有二十个名字的表格,在名字后是年龄、性别与身份。

    “季礼,27岁,男,——————;

    宋依彤,24岁,女,——————:

    卢尘……”

    诡异的是,这张表格上每个店员在天南学院的身份,都被人用黑笔画出的横线所涂抹。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些人,曾经具备了身份,可又没有身份,模糊不定,界限暧昧。

    骆格的目光在空档案袋与被涂抹的表格来回观看,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好像明白了。

    “叮!”

    电梯门开,十七层到了。

    骆格手一松,轻飘飘的档案袋就重新落在了血污上,又挡住了那张表格。

    “我被余郭骗了,生路根本不是找到院长档案,而是去创造自己的身份!”

    ……

    十四层。

    一个瘸腿的身影自电梯前悄悄走过,看了一眼电梯停靠的楼层后,满意地离去。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痛苦人生

    骆格现在很痛苦。

    在看到空档案、身份表格的那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再也没有完成生路的可能性。

    自创院长档案,送到保险柜,这的确是真实的生路。

    但这条生路,并不是谁都可以执行的,比如他就不行。

    骆格是一个学生身份,他永远不可能成为院长。

    明知道生路但却无法执行,这简直是莫大的酷刑,但比这还要痛苦的是,之所以无法执行全都因为自己。

    任务开始时,所有人都是被随机分配,那时的身份绝对没有确定,骆格也曾诧异过为何自己始终找不到床位。

    但他却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思考过,人类的惯用思维让他认为,出现在学生宿舍,他当然是一名学生。

    现在所有人的身份都定型了。

    有修改的可能性,只要他活到天明,回到无鬼学院去找到他的学生档案,就可以完成身份的篡改。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骆格很清楚,他能够从十四层活下来,是季礼救的,发现真实生路,也是季礼给的。

    有些时候,骆格对自己的分析能力十分厌恶,就像此时此刻,他很像做一个傻子,可却不能。

    如今的局势,他一眼就已经看得出来。

    院长,只有校工、教师可做,具备此类身份的人,目前只剩下了季礼、莫兰、余郭、宋依彤。

    莫兰已经可以排除了,她连生路是什么怕是都不了解。

    余郭也可以排除,因为他有执行条件的话,就不会拖到现在。

    这次任务的结局,已经是明牌——院长只能产生在季礼、宋依彤之间。

    但从这两方的举动来看,骆格能够分析出,局势是这样的:

    宋依彤应该也猜到了生路,身份、保险柜、自创档案,这三个条件她都满足,但却迟迟没有上任。

    这说明她在某些地方还差了重要的一环。

    但季礼摆明了是掌握到完整的生路,所以宋依彤很可能是设下了一局,来通过此局从季礼身上弥补那丢失的一环。

    至于骆格……

    他深知自己已沦为二人斗法的工具。

    季礼希望通过他的搅局来击溃宋依彤的计划,从而完成上任。

    现在摆在骆格面前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执行生路,而是怎样才可以在这种夹缝中找到生存的机会。

    ……

    看着这条通向1715档案室的走廊,骆格的心头一片悲痛。

    他本该是这次任务中最亮眼的那个人。

    在过去的一天两夜里,他从男生宿舍脱险,在食堂孤身杀出,又设计抢夺生路……

    但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骆格已经不敢去细想,他明白自己一旦走进1715,只怕就再也没有能力活着出来了。

    可这一步,却又不得不走。

    骆格的每一步走的都非常煎熬,这短短二十步的路程,对他而言却如一生般漫长。

    他出生在一个平凡之家,做了半辈子的平凡人,原本也该平凡结婚、平凡生子、平凡老去。

    但自从进入了天海酒店,骆格那缜密的头脑、精准的分析等一系列天赋仿佛被激活了,并一跃成为一个分店内的顶尖人物。

    有些人就是这样。

    也许你每一天在地铁里、大街上……见到的普通人,在某些特定环境下就会激发出某种惊人的特质,从而脱胎换骨。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骆格过去太平凡,如今太耀眼,所以才会产生一个决定生路的缺陷——性急。

    现在的骆格

    就站在1715的门前,只要轻轻一推,仿佛他距离生路就更近一步,可他明白这个可能性很低很低。

    除非……

    骆格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有一张牌,也许可以让他实现绝境翻盘。

    “砰!”

    他没有丝毫犹豫,连半点掩饰都没有,直截了当地踹开了1715的大门。

    此时此刻的档案室,已经与他当初离开时截然不同。

    两扇窗户已经完全碎裂,碎玻璃铺在地上倒影着外界的黑暗天色,代表了黑衣人的扫楼进入最后的高潮。

    在风中不断乱舞的窗帘,与他此刻焦急不安的心态形成了呼应。

    尤其是那散落在地的书架,一件件档案化作片片碎纸,地上一部分,空中一部分,眼花缭乱。

    靠在墙角的两摊血迹,来自于薛听海和余郭,前者死在了电梯中,后者却不知所踪。

    包括陈旭、卢静婷,以及那罪魁祸首的宋依彤,如今也不知去往何方。

    但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成年人环抱不住的保险柜,正敞开着放置在书架之上,空空的柜子似乎等待着什么。

    骆格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保险柜,他的喉头颤动了一下,慢慢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张白纸。

    这张纸很普通,像是匆忙从笔记本上扯下来的一样,撕裂处参差不齐。

    但上面的一行小字,却让它加入了神秘的特殊属性——

    “兹任骆格为天南戏剧学院院长,此刻生效。”

    他拿着这张上任书,脚步沉重地朝着保险柜走去,面色铁青的模样宛如登上刑场。

    他当然明白,这张上任书根本不会被认同,他也不可能成功。

    但他的目的,是要把宋依彤和季礼引出来。

    因为他确信,季礼和宋依彤就希望他这样去做。

    尽管直到现在,骆格都不清楚“生路所差的一环”究竟是什么,可他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轻飘飘的纸,随着颤巍巍的手放置在了空荡荡的保险柜,手背擦过柜底时的冰凉,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这一刻,整个E-3楼忽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骆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身子不稳,不可控制地跌到了地上,惊愕地仰起头。

    那破碎的窗户外无尽的黑暗,伴随他这个“上任书”竟升起了一轮格外明亮的月亮。

    月光如此的明亮与皎洁,让骆格不由得伸出手挡在眼前,他模糊间发现那不是月亮,好似一个女子的白色裙摆。

    白裙女人出现时的白光,将所有的黑暗全部驱散,可触感由比月光凉上了数倍不止。

    “咚咚咚……”

    白光与黑暗的角逐,激起十七层的大批脚步声,那统一而

    僵硬的步调,是黑衣人无疑。

    它们要来阻止……阻止什么呢?

    骆格的脸上涌现了难以遏制的喜悦,难道他的身份得到了认可?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在保险柜后凭空出现,那手掌纤细白皙,在“月光”下发了亮。

    更亮眼的是,那手中也捏着一张白纸,在骆格的目光中,将白纸放在了保险柜中。

    如今,保险柜内有两张纸,两份上任院长的书信。

    宋依彤在虚无的空间中缓缓显露身形,她的面容仍然柔美,可眉宇间也透着狂热的欣喜,这是对即将完成生路的憧憬。

    她目光轻轻扫过骆格,落在保险柜里那两张被“白光”照亮的上任书,低声呢喃着:

    “果然呐……果然季礼会利用你来探路,我这步棋赌的不错。

    执行生路的地点在

    我手中,季礼不会知道,想要上任正院长,首先要选出一个副院长才行。

    正院长脱离任务,副院长留下守校规,这才是完整的生路。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骆格留在这里做副院长,我先季礼一步成为正院长……”

    骆格听到这里,如遭雷击,他痴痴望着保险柜中的两张纸,面色由呆滞转为阴沉,眼珠登时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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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章:“余郭在哪?”

    天南副院长,不需要身份?

    答案是,的确不需要。

    其实这一点,从季礼能够担任“副院长”就可以推敲而出。

    因为从一开始,季礼、骆格的身份是平等的,他们都是店员自然转化的身份,只不过按照心中所想,一个成了副院长,一个成了学生。

    那么从这一点就可以分析得出:店员能够担任的最高身份,即副院长。

    当宋依彤现身后,完整版的生路也就彻底公开。

    本次任务的生路,需由两个人来共同完成,想做正院长,就必须绑定委任一名副院长。

    正院长掌控有鬼、无鬼两个维度,副院长执掌校规、守则,这是缺一不可的条件。

    至于,宋依彤究竟是怎样得到了这条生路,其实从事后来看,也并非没有可能。

    首先她是任务开始前十天,就提前进入了天南学院。

    困在图书馆的十个日夜里,让她彻底与主线断联,但同时也让她对于身份有了远超旁人的认知。

    因为,她在任务开始前不具备任何身份,反而在任务开始后突然成为了管理员。

    这个“突然”她始终没有想通,一直到随着季礼来到有鬼学院,经历了一切。

    尤其是在看到余郭拿出了空空的院长档案时,一切水到渠成,拨云见日。

    作为近距离观看“院长档案”的三名当事人,宋依彤参透了余郭的提示,自创身份生路。

    但同时,她捕捉到了“身份”的关键词,并立马联想到自己为何成为了图书管理员。

    在余郭被骆格、邱陶雨逼供之际,她瞬间思考到了生路的方向,将自创档案放入保险柜。

    后面,当骆格与季礼争斗之时,她也是这样去做了,但结果自然是无法称心如意。

    在此之际,她忽然想到了王主任当初给出的提示:“保险柜里装的是正副院长档案”。

    于是,就有了这个计划。

    宋依彤需要一个人率先放置上任书,使其成为副院长,再由她放置自身档案,从而完成身份的转变。

    她的对手,当然是季礼。

    但她这个计划高明之处就在于,她利用了季礼多疑的心理,刻意释放薛听海这颗烟雾弹,逼季礼不敢露面。

    那么如果她是季礼,就必然会利用骆格担任工具人,前来试探。

    事情也果然如她所料,骆格前来以上任书搅局,可却“巧妙”地帮她达成了生路条件。

    而骆格的上任书写着:“兹任骆格为天南戏剧学院院长,此刻生效。”;

    宋依彤的上任书则有些许差别:“原图书馆管理员宋依彤,于2015年12月32日成为天南戏剧学院,唯一正院长。”

    细看两者之间的差别,后者不仅更加具体,且明确了职位,那么前者自然而然会退居副院长。

    宋依彤,此计甚妙。

    ……

    在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与白裙的两方势力夹击中。

    骆格没了翻盘的能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宋依彤完成生路,而他将永远困在此地。

    不过……

    他在这一刻,却露出一抹嘲弄的冷笑,将目光瞥向了门口。

    季礼,终于来了。

    他拄着精美华丽的戏剑,踏着满地的碎纸,在黑与白的交错中姗姗来迟。

    1715,这个最后的战场并没有硝烟,可在他到来之际,却又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剧变。

    宋依彤的视线刚刚转移到他的身上,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季礼的背后。

    “邱陶雨?”

    她先是错愕,旋即面露恐惧,因为她发现这个邱陶雨的双眼里竟闪动着如鬼魅般的凶光。

    在邱陶雨身上缭绕的丝状黑气,带着一股足以唤醒心底恐怖的神秘力量。

    宋依彤看到了季礼的脸上毫无表情,似对她即将完成生路,淡然至极。

    她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骆格,身上被外界的白光笼罩,却在脸上露出一道令人发寒的冷漠笑容。

    骆格,看到了“邱陶雨”,也看到了薛听海,和自己的结局。

    他在第一时间的确震撼于宋依彤的计划,但紧接着他就明白,宋依彤不会成功的。

    因为薛听海的“鬼魂”必杀他。

    宋依彤的确很强,可惜她也犯了骆格相同的错误,太小看薛听海了。

    骆格以为濒死的薛听海已经是废人一个,于是丢进了电梯等死;

    宋依彤以为她聪明至极,拖了薛听海晚死半分钟,引季礼上十七楼。

    但也正是他们两个的举动,彻底断送了二人的性命。

    薛听海以狼头罪物附身邱陶雨,在最后的时刻,化身复仇恶鬼,对即将成为副院长的骆格,一击杀之!

    宋依彤的计划失败了。

    骆格的上任书在柜中化作碎片,吹散在风中。

    副院长没有了,她这个正院长的委任,毫无意义。

    骆格死了。

    这个曾惊艳了一整个任务的骆格,最终死在了自己店长的手中。

    薛听海在死后,为自己报了仇,狼头撤离邱陶雨身体,两具尸体倒在1715。

    季礼面无表情地从门口一步一步,缓慢地拄着戏剑迈过碎纸,长发被吹散,目光璀璨如炬。

    最终的决战,他没有动手,连面都没露。

    自始至终,他利用的是宋依彤的轻视、骆格的心急和薛听海死前的仇恨,却足以独掌大局。

    本身担任副院长的他,当然知道他一旦做了正院长,那么副院长的位置就必然空缺。

    所以宋依彤自以为是的优势,在他眼中不过如此。

    季礼望着面如死灰的宋依彤,轻轻将腿迈过了骆格那微热的尸体,低头俯视。

    此时骆格刚死不久,面容还十分鲜活,栩栩如生。

    他在近距离地查看下,能够看出在骆格的脸上还存在着那定格的嘲弄与不屑。

    骆格在临死前,是对宋依彤的失败而感到嘲弄,但死后却又对准了季礼。

    活人与死人的对视,季礼没来由地感到了一种不适感,心头有一种患得患失的错觉。

    同一时间,一个修长的身影,第三个人出现在了1715的门口。

    是段颜颜。

    季礼站在宋依彤的面前,手中攥着没有出

    鞘的戏剑,仿佛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因为他现在是唯一一个有资格成为正院长的人。

    他望着失魂落魄的宋依彤,淡淡问道:

    “余郭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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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一章:烛火熄灭,雪夜开花

    季礼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余郭的脸。

    匆匆而过的时间,其实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12月32日。

    可对于人们而言,时间却又真实地流逝着,不可见也不可违。

    白与黑交错的夜里,那纷飞的雪花一如两夜前的那样洁白与纯粹,打在人脸上冰冰凉凉。

    撕开的空间裂缝,像是揭下了一块幕布,在保险柜后是两个噤若寒蝉的身影,搀扶着一个力竭濒死的人。

    这是季礼与余郭在任务开始后的首次碰面,因为上一次余郭的颈椎断了,没能抬起头。

    季礼的眼神很认真,他在以一种很用力的方式去注视着余郭的脸。

    这个爽朗乐观的年轻人,与平常的自己没什么不同。

    每一次见到季礼时,他都笑得很真实,很轻松,这种笑容只配他有。

    余郭在这次任务的前半程,展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智慧和谋划,一路带着所有人一步步接近真相。

    他像是几乎把这辈子的脑筋都用光了,再也不剩任何力气。

    他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后半程季礼接手了。

    回想一下也是这样……

    往往季礼在的时候,余郭基本没有出谋划策或主动争取过什么,他把所有的光环都让了出来。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在此次任务显得格外精彩。

    这次任务真长,像一辈子那么长,这两个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过。

    余郭的身上还穿着那件任务开始前的轻薄的棉服,只是上面有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破洞,轻飘飘的棉花顺着破洞在往外钻。

    断裂的牛仔裤腿还在风里飘着,一些布丝染着血摇摇晃晃的样子。

    在这段时间里,余郭的身上显然是被人用心清理过,可季礼仍然看到了他右手上红肿的手指和断裂的指甲。

    陈旭、卢静婷小心翼翼地扶着余郭,一点点靠前又不敢靠的太近。

    这二人的身上并没有看到多少属于鬼物的特征,想来是在结局已定的情况下,他们丢失了反抗的勇气。

    相反,求生的意志逼迫着他们对余郭的伤势进行了细致的处理,最起码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季礼的胸口微微起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瞳孔却有些颤动。

    他能够看到余郭那笑容背后,是久被摧残后的痛苦与疲倦,隐隐还带有一丝他所读不出的复杂。

    “把我放下来吧,我想说说话。”

    与季礼眼中渐渐升起的杀意不同,余郭对待陈旭、卢静婷二人还很友好,说话轻柔而亲和。

    卢静婷咬着嘴唇,她拘谨地偷看了季礼一眼,赶紧弯下腰照做。

    其实她在这次任务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尽管参与了大部分主线,但始终没有自***。

    自山信死后,余郭被折磨时,她还是那个唯一的想要出手阻止的人。

    但她心里明白,以季礼的性格,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同样的,陈旭早就想逃了,却又不敢逃。

    现在所有人的命运,整个天南学院都在季礼的掌心,他又能逃到哪里。

    虽然折磨余郭的事情他没有参与,但杀死试图阻止的山信,就是帮凶,甚至更加恶劣。

    这个卑劣的小人,很擅长揣测。

    他明白若落在季礼手中必死无疑,但季礼最听余郭的话,只要余郭开口求情,他们或许就有一线生机。

    所以,陈旭帮余郭治疗,帮余郭擦伤势……

    生路失败的宋依彤,在一旁捕捉到了这一切,她的脸色惨白,不敢去看

    着季礼。

    而季礼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其他人,他的视野只随着余郭而移动。

    在见到对方撑着上身把断腿扶正的动作时,他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一样,连呼吸都不由得沉重起来。

    “季礼…我要死了……”

    余郭挥了挥手,示意陈、卢二人离开一点,同时语气平静地说道。

    季礼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余郭抬起仅存的右手,掌心对着季礼,上面的掌纹正在慢慢消失,仅剩下了最后的几条。

    “骆格用一个烙铁似的东西,把我与他的命纹刻在一起了。

    他死我死,我死他死。”

    说完这些后,他将目光落在了一旁倒在书架上已经僵硬的那具尸体。

    骆格脸上定格的嘲弄,仍然对着季礼的背影。

    他的确是死了,但他没让宋依彤完成生路,也即将让季礼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季礼微微仰头,左手将戏剑出鞘,目光闪动地说道:

    “我去拿钟飞鸾的脸皮。”

    “来不及了……”

    “我现在让你做副院长。”

    “也来不及了……”

    余郭惨笑地看着认真的季礼,他放下手掌,脸上没有对死亡的抵触,只是一片平和,轻声说道:

    “我时间不多了,还有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这一次,季礼的眼睛没有变红,反而变得更加纯粹,他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余郭把头靠在墙上,微微侧着头看着他,似乎这样的姿势能让他剩下本就不多的力气。

    “第一件事,把白蜡烛罪物给潼关,别给老方。

    如果你日后遇到了生死危机,老方未必愿意救你的,但潼关一定会,哪怕他不喜欢你。”

    季礼的嘴唇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第二件事……”

    余郭的目光从季礼移动到了一旁不安站立的陈旭、卢静婷身上,沉吟一会儿后说道:

    “第二件事,不要因我之死,迁怒于他们。

    我太了解你了,在我死后,你一定会杀了他们,哪怕他们没有罪过。

    他们都是很普通的人,独善其身已经很不容易,我落到这个处境与他们无关……”

    “余大哥……”

    卢静婷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再也无法保持站立,滑跪到了地上掩面而泣。

    季礼还是没有说话,面容被散落的长发挡住大半,让人不清楚他现在是何种表情。

    “第三件事,季礼你看着我。”

    余郭又抬起手,好像是要撩开季礼脸上的长发,露出了那个熟悉又真诚的笑容。

    “记住了,你今后多笑一笑。

    在我死后……所有人都会把我忘记,只有你才会记得我了。

    这个世界已经很苦了,我希望你在每次想起我时,都能够记住我现在的笑,能让你……

    让你开心些……”

    璀璨的眼神如烛火般熄灭,没有掌纹的手脱力落在碎纸堆里。

    一片一片的雪跃动起来,贴在他的脸上,盖住了死亡的气味,泛起白色的荧光,像是送别时开出的花。

    恍惚间,季礼似乎从这张脸上看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老铁们,我余大胆又回来了,之前每次探灵直播都没成功……”

    “季礼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有三个赌鬼半路截道……”

    “我见到那只鬼了,我活不到冬天了……”

    一声又一声,一段又一段,所有的过往

    ,所有的回忆在这一刻疯狂地涌入季礼的脑海之中。

    他眼底的纯粹与平静就在崩塌的边缘,一切的美好现在全都成了痛苦的根源。

    “别说了…别!闭嘴!!”

    余郭在四星晋升任务后,推开了病房的门,笑着捧起那束花和他说:

    “店长,我来接你回家……”

    季礼丢掉戏剑,死死地捂着头,身子开始倾斜,可怎样都甩不掉那些画面。

    “店长?”

    “店长!”

    越来越近的时间,眼前全都是鹅毛状的大雪,余郭提了提手中的包,朝他笑:

    “下次雪停,我们再见。”

    “店长,你怎么了?”

    所有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雪也没了,风也停了,什么都没了。

    季礼转过头时脸上已然没有了任何表情,只是右眼流下了一行滚烫的鲜血。

    那双流血的眼睛,对准惊慌的卢静婷,不断后撤的陈旭,沉默不语的宋依彤,突然开口:

    “余郭死了,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他死了,再没人能拦住季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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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二章:天南后记(一)

    季礼将台灯调到最亮,看着镜子中的脸。

    这张脸平静近乎麻木,目光淡然如同呆滞,活像是一幅定格的肖像画,单薄又单调。

    只有两侧不安分的发丝轻轻摇动,给这张肖像加入了一些动态的变化。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去看一看自己的脸。

    这一次,借着天南门卫室的橘黄台灯,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老了。

    苍老的不是容颜,只是这个目光。

    季礼有些记不清上一次眼神犀利是什么时候,他的目光似乎越来越淡,没有多少精彩的光。

    他若有所思地把镜子放回桌面,抬起头时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烟丝燃烧的声音与窗外雪落的声音叠在一起,不分强弱,也不分高低。

    这次任务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属于店员们的工作已经做完。

    天南戏剧学院中会有一只鬼被季礼带回第七分店,没有动摇根基,也没有接引到根源性鬼魂。

    季礼吐出一个圆润的烟圈,从这个圈里细看天南学院,疲惫地闭上了眼。

    从这一刻起,他的身份又得到了巨大转变。

    季礼,第七分店、第十分店双店长,天南戏剧学院唯一正院长。

    他不仅掌握了天海旗下的两间分店,更将天南学院这个巨大的灵异场所握于掌心。

    他拥有了旁人永远无法想象的权力。

    比如此时此刻,他坐在无鬼学院正门处的门卫室,桌上还放着朱小凝此前留下的棉帽子。

    但在他的指挥下,有鬼学院中的七十七名黑衣人正在无视守则,强行对所有鬼物进行清洗。

    不只是对鬼,还有对人。

    第一个死的人,叫做卢静婷,她来自于第七分店。

    黑衣人到场后,她连反抗都没有反抗,也自知结局已定,瞬间就被秒杀了。

    卢静婷这个名字,将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一切都被抹除干净。

    没有人会记得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子,在十个人袖手旁观下,曾试图以微弱的力量去为余郭发声。

    但她还是死在了季礼的手里。

    她在这件事中是无辜的,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无辜的人。

    陈旭死的很惨。

    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他一直在逃,季礼也没有立刻杀死他。

    只是每一次见到,陈旭的身上就会被黑衣人的雨伞戳出一个血孔。

    这个死亡的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三分钟前,他才在有鬼学院的E-3楼里断了气。

    在陈旭死之前,他好像有话要说,但季礼没听到,也没兴趣。

    季礼确信自己已经平静了,就回到了无鬼学院里朱小凝曾经坐过的位置,等待着一个“人”。

    在黑衣人对莫兰和宋依彤进行地毯式搜寻之间,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弄清楚。

    比如根源性鬼物,比如卓怜的结局……

    这场雪已经下了很久很久,好像一辈子那么长,当它略有减弱的时候,季礼的桌前出现了一本黑皮册子。

    门卫室的灯,这一刻明亮了起来,取代了乌云下的月亮,释放着暖意的光。

    灯光下,黑皮册子的封面上有一对圆圆的婚戒,闪耀着月牙似得银光,好像代表了长长久久,团团圆圆。

    这是一本画册,不算太厚,页数也不多。

    季礼面色如常地将黑皮册子翻开到第一页,那上面是他想要的真相。

    ……

    2014年10月27日。

    余郭手里拎着一个装满了应急物品的

    背包,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门口。

    新房晾干后他每一次呼吸仍然带有一种装修后的味道,对于这个一切都是崭新的家,他在出门前把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了房门,可在离去的前一刻,又不舍地回过头。

    客厅的墙上,是一张昨夜才刚刚挂上去的合照。

    一个面带阳光笑容的男人,一个满脸写着幸福的女人。

    ……

    季礼在画册的第一页,看出了很重要的前提信息。

    2014年10月27日,是余郭第一次执行天南学院任务的时间。

    这个真相与他曾对季礼描述的故事,有着很大的出入。

    在博谷大厦任务后,余郭对季礼讲述的版本——在2014年10月27日出门的人是卓怜,而不是他。

    ……

    画册第二页,是与今天类似的风雪夜,20个粗线条的人影站在天南戏剧学院的正门前;

    画册第三页,是六个人相貌各异的人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余郭在角落看着他们;

    画册第四页,是余郭抱着一具满身鲜血的尸体,瞪着眼睛注视着天空,背后是电影学院的教学楼;

    画册第五页,是四个分镜拼接在一起表示同时进行,分别是图书馆、食堂、男生、女生宿舍。

    ……

    季礼在第五页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他在这一页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这一页采用了特写的方式,人物的细节极为精妙,可以看到他们各自脸上不同的表情,以及所处地点的标志物。

    但总体气氛呈现压抑与不安。

    这一部分并没有余郭的画面,熟悉的面孔分别是哭声鬼、黑色人影、李成与长发学姐。

    而其中哭声鬼是一个看起来瘦弱矮小的女人,她孤身走在林立的书架中很不起眼。

    ……

    画册第六页,天光放亮后,又有六个人蹲在一起碰头。

    昨夜的黑色人影已经没了,增加了又一个陌生面孔,余郭也加入六人组。

    但他是人群中唯一一个站起来的,他的表情激愤,像是在怒斥着什么。

    画册第七页,是余郭带着两个陌生人,快速穿梭在职工办公楼,像是在搜索着什么。

    画册第八页,是余郭和另一人正在某个办公室内翻找着什么,同时还有一人藏在门口望风,办公室门上写着“人事处”。

    画册第九页,这一次出现了16个人,大家群情激奋,某个陌生的女人慷慨激昂地讲着什么,似乎是这些人中的领导者。

    ……

    在第九页,季礼已经发现了一些异常。

    这本画册基本是站在余郭的视角下绘制,所以对他的刻画要占据90%,即便是第三页余郭藏在边角位置,也有细致的面部刻画。

    但在第九页,所有人包括余郭的脸都是模糊的一团,唯有这个陌生女人最为生动。

    季礼猜测此女应该是那次任务的真正领导者,且第九页很可能是某个大行动前的决策会议。

    而这个行动极有可能就是那次任务全员团灭的直接原因,因此才会把这个女人当做此页主角。

    季礼不动声色地将画册翻到了第十页,这一页上的内容却让他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画册第十页,余郭的新房中一个脸上布满焦急与慌乱的年轻女人,正一边打电话一边穿着外套。

    她仿佛有着很紧急的事要立刻出门,且这件事绝对不是好事。

    ……

    这一页和当初余郭讲的版本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剧情的人物出现了巨大反转。

    那个失踪的人原来并不是阿怜,而是余郭。

    故事的真相,也不是余郭找妻,该是阿怜寻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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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三章:天南后记(二)

    季礼若有所思地将目光从画册上抬起,却从镜面上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他皱了下眉转回头,却并没有看到人影,于是又将目光落回镜面。

    那个人还在,它穿着一身轻飘飘的白色连衣裙,在橘黄色的房间里仍然看起来很单薄瘦弱。

    与上一次见面时不同,此时它的身上已经不再亮着诡异的白光,一切皆如寻常。

    只是它那张脸却还是看不清楚,好像是被一团迷雾遮住了一样。

    季礼当然知道它是谁,也明白它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看到它,他总免不了想起余郭来。

    在沉默片刻后,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画册上,随口说一声“坐吧”。

    ……

    画册第十一页,这一页切成两部分,表示同时进行。

    上半部分是余郭站在一面宽大的落地镜前,里面倒映着他的面容,眼神里有着浓郁的困惑。

    下半部分是阿怜在暴雪中狂奔,天空一半幽暗一半明亮,预示着她即将闯入一个未知的领域。

    画册第十二页,余郭与王主任分两侧而立,严阵以待地看着面前的房间,沟通着什么,上面的门牌为“1715”。

    画册第十三页,主角换成了店员领导者,那个陌生女人正手拿着一把铁锤高高举起,她要砸碎的东西是一个上锁的抽屉。

    ……

    这三页的故事,虽然信息不明显,但以季礼对天南学院的熟悉,也能够完全看懂。

    与在任务中的猜想一样,2014年那批店员走的路与他们相同。

    五条特殊路径下前往有鬼学院,在那里得到院长档案的终极生路提示。

    在这一阶段里,余郭应该是得到了镜子罪物,同时机缘巧合下成为了E-2楼特殊路径的主人。

    只不过这件罪物的用途,却是未能体现,但从余郭的表情来看,其效果应该是很出乎他预料,甚至其作用还令他产生了困惑。

    同时,2014年任务的败象也显现出来,作为店员的领导者陌生女人,做了一个极为错误的决定。

    她拿铁锤要砸毁的是副院长办公室内的抽屉,且是有鬼学院中的副院长办公室。

    在这个抽屉里,藏着天南学院的全部守则。

    季礼猜想,陌生女人的行动目标应该是要借此摧毁掉天南的守则,认为这才是生路。

    但本身做了一段时间的副院长,尤其是天南的秘密对他全部公开后,这条生路显然是大错特错的。

    且不说她这条生路是否能够成立,就算成功,那就等于解开整所大学、无尽鬼物的全部限制。

    陌生女人此举不能再愚蠢了,她根本没意识到以他们这些人的实力,完全不可能从一群毫无限制的鬼潮之中逃到正门。

    对于这个女人的戏份,季礼已经不想再看了,他希望后面的故事都以余郭做主角。

    因为从目前来看,余郭应该是唯一一个最接近生路的人,他正在把注意力放在档案室。

    ……

    画册第十四页,阿怜出现在一条漆黑的楼道之中,她的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让她的面容出现了惊悚的扭曲。

    画册第十五页,余郭与王主任站在一个保险柜前,正在输入着密码。

    画册第十六页,保险柜开启,里面真的有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红色的印章,但余郭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柜中,反而转过头凝视着镜头。

    画册第十七页,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死在了有鬼学院的各个角落,大批量的黑暗压向E-3楼。

    ……

    又是E-3楼。

    季礼终于明白为什么在2014年,余郭在生路方向极为精准的情况下,却落得败北而归。

    第一,是陌生女人的决策失败,导致有鬼学院陷入无解的死局里。

    第二,是余郭提前收走了镜子罪物,导致关键生路提示E-2楼消失了,他找错了提示地点,竟然去了E-3楼。

    而从第十六页余郭回眸直视的画面来看,他应该是猜到了自己的失误。

    他有心要利用镜子罪物回到E-2楼重新寻找,但接着第十七页的场景,却让他彻底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2014年的天南任务,也是一天两夜,快到结束的时候了。

    季礼将画册翻到第十八页,他真正要看的是为什么余郭在这种情况下却还活了下来,且他的记忆与阿怜的经历出现了错位。

    ……

    画册第十八页,雪夜寻夫的阿怜,在必死之局找到了她失联的丈夫,这对即将踏入婚姻殿堂的准夫妻,在黑暗之中相拥。

    画册第十九页,两只手牵在一处,白色的裙摆与黑色的衣角彼此纠缠,一只只狰狞的鬼潮后方是一把把高擎黑伞的黑衣人。

    画册第二十页,余郭与阿怜对视着,表情温柔地说着话,一面镜子挡在了鬼潮之外,将二人的身影笼罩其中。

    在镜子里,余郭与阿怜的身位出现了短暂的重叠,又错位,直到完全走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画册第二十一页,雪停天晴,风和日丽,余郭从婚房的沙发上幽幽转醒,用带着婚戒的手挠了挠头发,望向了客厅的婚纱照。

    那张合照里,余郭一身西装笑的很幸福,左手悬在空中,他应该是在环抱着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子。

    然而原本妻子的位置,此刻却成了一片空白。

    ……

    婚纱照上余郭的笑脸比季礼见过的每一次都要轻松,是他没有见过的那种满足。

    而季礼也终于明白了,这场纠葛了近两年的谜团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真相。

    余郭在E-2楼获得的镜子罪物,效果应该是可以让两个同时照镜子的人,进行身份互换。

    在鬼潮即将吞噬他们的时候,余郭为了保住阿怜的性命,试图用这面镜子把自己的身份换给阿怜。

    从这一点来看,余郭在天南学院的身份应该有一些特殊的权限。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寄希望于把这仅有的特权送给阿怜,以此在鬼潮中为他的未婚妻争取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但故事的真相,却远比他想象得还要荒诞。

    从后面的情况来看,余郭的特权的确有效,阿怜没有死在鬼潮手里,可她彻底迷失了自己,成为学院中某个极为特别的身份。

    而由于阿怜原本的身份是普通人,余郭在与其互换身份后,直接被天海判定非店员,半场驱逐出任务。

    至于…为什么阿怜可以进入任务,余郭却要被驱逐出任务。

    这个或许可能与那面镜子有关,毕竟它是一个来自天南学院根源性鬼物的罪物,其效果无法预测。

    但总之,这个故事的最后,余郭的身份与阿怜进行互换。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店员,他只记得阿怜这个对他很重要的人消失在了天南学院之中,他要去找回自己的妻子。

    于是,一次次在灵异边缘的试探,让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天海酒店,给了他重走天南戏剧学院的机会。

    而这里也必将是余郭宿命的终点。

    ……

    季礼合上了画册,试图结束这场余郭与阿怜的故事。

    现在他是天南学院的正院长,他当然知道阿怜的身份是什么——守则

    执行者。

    这曾经也是余郭的身份,一个可以永生不死却又不人不鬼的悲剧象征。

    在宿命的捉弄下,他亲手把爱的人送到了地狱之中,又抛下一切地一头扎进了同样的地狱。

    季礼有权利也有能力让阿怜摆脱这永无休止的命运,但他没有这样做,她也不希望这样做。

    因为这个轮回,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余郭的亡魂留在了破碎的天南戏剧学院,阿怜想把“他和她”的故事永永远远地延续下去。

    灯光葳蕤的门卫室里,阿怜默默地坐在光明里,目光穿透了风雪,不离不弃地守候着这个地狱。

    因为这个地狱里,有他存在过的痕迹,对于她来说,这漫长的岁月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和她的故事,将永远不会结束,他们会在天南戏剧学院“长相厮守”,哪怕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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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四章:天南后记(三)

    天南戏剧学院,存在于两个维度的说法,其实并不准确。

    严格来讲,无鬼、有鬼都是它的一部分,只有将二者结合在一起,才是一个整体,构成了完整意义上的天南。

    它们的关系,就像是人与影的对照。

    无鬼,是正常状态下的天南学院,它处在山明市的现实世界之中,是一所沪江地区的知名高校。

    有鬼,是在某种变异下的畸形产物,它位于现实世界的背面,是一个不存在的学院,藏着无数鬼物。

    翻看校史,第一任正院长可以追溯到二十九年前,那位校长叫做百里肃。

    现任正院长叫做韩宏才,不过此人至今没有露过面。

    而结合上述的说法,无论是百里肃,还是韩宏才,他们其实也仅仅只是无鬼学院的正院长罢了。

    这个院长身份对于他们而言,仅在现实世界生效,甚至可以说他们都称不上正院长的职务。

    真正的院长,将同时掌管无鬼、有鬼两部分,执掌真正的、完整的天南戏剧学院。

    而这位院长的权限,有且仅有一条:随心所欲。

    也就是说,谁能做完整学院的院长,谁就是这所大学的真正主宰者。

    现在这个人,叫做季礼。

    但他并不是天南建校以来唯一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正院长,在他之上其实还有一位。

    这一位,就是导致这所大学分裂成“阴阳”两部的异变根源,即根源性鬼物。

    不过,尽管季礼已经成为了正院长,他也了解了天南学院的前世今生,但有关根源性鬼物的内容却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自己的权限,还没有达到“随心所欲”的程度。

    现在的季礼,一个念头就可以将鬼潮全部肃清,但他却做不到将这所大学从世界上抹除。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并不是天南的唯一院长。

    换句话说,事情的真相是——季礼与根源性鬼物同时具备了执掌天南的权利。

    ……

    阿怜还是那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卫室里看着窗外的学院。

    季礼站起身前,它将那根黑木手杖递了过去,没有其他交流。

    季礼看了它一眼,接过手杖推开了门卫室的门,迈出门口的那一刻,他眼前的世界走向了衰败。

    这里是有鬼学院。

    如今的有鬼学院空气中弥漫着“崭新”的味道,曾经杂乱不堪的灵异力量已被完全肃清。

    一个个黑衣人,在道路两侧分批列队,刀砍斧劈般的相同身影,化作一颗颗屹立在风雪中的树木,迎候着季礼的到来。

    他拄着手杖,在雪地中慢慢前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余郭与阿怜的故事,告一段落后,季礼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需要弄清楚。

    他对那个在任务中不曾露面的根源性鬼物,有了一定程度的猜测,此行就是验证这一想法。

    有鬼学院的职工办公楼,仅剩下两座。

    E-1与E-3两栋楼,呈现对面而立,相似的楼身与装修,让它们两者的中间存在着一面镜子般怪异。

    站在两栋楼之间,季礼的头发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向后吹着,在凝视许久后,他轻声说道:

    “在这片区域找镜子碎片。”

    季礼的身边并没有人,但在他一声令下,此前处于外围的七十七名黑衣人就立马出现在原E-2楼的位置。

    这些黑衣人用雨伞作为工具,对着这片雪地开始了掘地三尺的挖掘。

    镜子罪物,是一件十分奇特的罪物,被余郭持有。

    它也是天南学院中最大的一面镜子,且在余郭的故事、天南的守则、特殊路径之中多次出现,意义非凡。

    此前,因为剧本罪物的提前设定,余郭以“见信而死”将这面镜子崩溃。

    但想来以剧本的强度,是无法摧毁镜子的,它们二者并非同一级别。

    更何况,以季礼现在对天南学院的猜测,这所大学在某种程度上与“天海酒店”有着不少共同点。

    黑衣人们的效率很快,只几分钟就有七八块镜子碎片整齐摆放到季礼的面前。

    季礼一直在观察着这群黑衣人,以他现在的身份仍然弄不清楚这些黑衣人是从何处而来。

    它们疑似拥有着绝对碾压普通鬼物的能力,且这个能力看起来应该也是一种权限——专门针对校内鬼物的执行权。

    这种感觉让季礼觉得很奇怪,虽然他是正院长,具备了指挥黑衣人的权利,但却仅仅只是隶属关系。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黑衣人们已经把全部的镜子碎片找到,并重新粘连到了一起。

    离远了看去,这就是一面宽大的落地镜,但如果近距离观看,就会发现那无数道蜿蜒的裂纹,宣告着破镜难圆的现实。

    而所有黑衣人,在镜子立起的那一刻就没等季礼发话自行撤离。

    季礼拄着手杖,站在原E-2楼的位置,没有去管黑衣人,只是凝视着这面落地镜。

    诡异的是,他就站在镜子前,可镜子里却并没有属于他的倒影,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雪景。

    “你在镜子里……”

    凝视半晌后,季礼有所明悟地点了点头,低声说了这五个字。

    答案,其实已经摆在镜面上。

    季礼这位正院长与镜子对视,倒影不是自己,而是天南戏剧学院,在镜内镜外,他们浑然一体。

    根源性鬼物,与第一次相见时那样,以镜子的方式给出了回应——它就是天南戏剧学院本身。

    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真相,甚至在得到这个答案后,会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所以,先前的猜测其实还有些细微错误。

    季礼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唯一院长,他权限已经足够庞大,之所以无法摧毁天南学院,是因为根源性鬼物就是这所大学。

    “你怎么会被设置为任务地点?”

    第二个问题说出后,代表着季礼最重要的一个困惑。

    其实从很多角度来看,天南学院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天海酒店。

    它们都圈养了一大批活人,酒店是以一次次灵异任务接引鬼物,学院是以一条条校规限制鬼物。

    而之前的两次相见不难看出,天南学院对于季礼并没有太大的敌意。

    这样一个与酒店类似的存在,它怎么会被酒店设置为任务地点,且还是前后两次。

    在这个问题出口后,季礼的面前出现了一具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

    卢静婷,这个无辜的女孩静静地躺在季礼与镜面之间,惨白失血的脸上又落上白雪。

    季礼眉头一挑,看向空空的镜面,读懂了它的意思:

    “你是想说,你和卢静婷一样,都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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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五章:天南后记(四)

    天南学院的根源性鬼物说它是无辜的。

    对于这一点,其实季礼在内心是愿意相信的。

    这只鬼很特别,它盘踞在这里如此漫长的时间,其强大已经不需要再证明。

    但就算是它,也很难去违背天海酒店的任务,它是被动成为了任务地点,并作为“反派”。

    季礼曾在余郭、潼关等人的口中了解到一部分信息。

    在正常的天南学院,这只根源性鬼物的杀人方法,是将在校师生进行身份的伪装,借助校规守则来避开鬼物的杀人。

    它具备了一套自身的学院体系。

    不过在这次任务中,它更多的仅仅是起到一个搭建任务框架的作用,并没有亲自下场杀人。

    季礼先前就猜测过,它与天海应该是达成了某种交易,想来这个交易正是以学院为任务地点。

    且这个交易,很有可能是被动的,并不平等。

    所以它才会说自己与卢静婷一样,都是无辜者。

    但季礼也并不完全赞同这一说法,最起码根源性鬼物在他的身上也有一些私心。

    它想在他的身上,下注。

    季礼与天海的赌局,在今年应该会有一个了结。

    而且已经有六只特别鬼物以不同的方式在季礼身上下注。

    如今,季礼成为了天南学院的院长,这意味着根源性鬼物也在借着本次任务,继续为季礼加码。

    作为任务场地,它没权利过多地干涉任务进程,但它的确给季礼尽最大的能力创造了便利。

    比如,开局的副院长身份。

    这个现象,也从侧面说明了天海酒店确实如他们猜测的那样,仅在山明市它已经没有了绝对控制权。

    天南学院,正在为扳倒它而暗中做手脚。

    事情思考到这里,又进入了那个死结之中。

    季礼对于为何自己登上赌桌仍然毫无印象,他已经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结论,却始终无法反推出开头。

    想到这里,他问出了自己的第三个疑问,也是最后一个。

    “顾行简,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对于顾行简,季礼始终带着一种别样的重视。

    因为他如今已经发现,顾行简对于他而言,竟与他一直纠结的天海赌局,状况完全一致。

    他一直都知道,顾行简的最终目标是也是扳倒天海,可却始终找不到他究竟从何处得来的这个自信。

    在见到此人的第一面,季礼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至今却仍是一团迷雾。

    顾行简,似乎对于天海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有一种预见性的先知感。

    基于这一点,他的所有举动都体现了步步为营这四个字。

    就连所用的每一件罪物都会在极为恰当的时机,获得极为有效的效果。

    比如纸人罪物,让他难死的前提下,具备了多地同时布局的能力;

    比如分魂罪物,让他在本就难死的情况下又多出了三条命;

    比如审罪罪物,虽然还没有见到过,但灵魂类罪物必有奇效;

    再就是此次任务的那个怀表罪物,没它这次任务都无法开始。

    顾行简多智近妖,是季礼见过最聪明的人。

    季礼自持在布局与算计方面,他能够称得上顶尖,但即便如此,也要落后顾行简三到五步之远。

    但无论一个人有多聪明,也绝对不可能以人力达到如此高度。

    所以季礼认为,顾行简的布局能力是独一档的,但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有关天海的秘密。

    这个秘密谁也不可能想得到,

    只此一家落在顾行简手里,才会让他这么有底气地敢与天海叫板。

    在思考期间,镜面上落下了一片雪,接着一个“死人”就出现在了季礼面前。

    她就像是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被突然传送到这里时,把头埋进雪地里,一动不动。

    季礼看着她那身上单薄的衬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慢慢伸出手挖开了一块雪堆。

    宋依彤这才从雪地里缓缓抬起了头,却又无力地翻倒在了另一片雪堆上,只是眼睛已经睁开,怔怔地看着天空乌云。

    根源性鬼物此举已经说明,关于顾行简它无法回答,要得到想要的东西,需要通过这位第七分店的店员。

    宋依彤的确很厉害。

    她在这种上天入地都无处可逃的绝境中,竟然能在七十七名黑衣人,乃至无尽鬼潮中存活近三个小时。

    卢静婷、陈旭早就死了,莫兰也死于两小时前,她这个除季礼外的最后活人,当真不辱没顶尖店员之名。

    只不过从她逐渐涣散的瞳孔,疲惫致死的神色能够看出来,她的大限就在顷刻。

    “别问了,关于顾行简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依彤没有给季礼发问的机会,她望着天空脸色如同死人,淡淡地说道。

    季礼没说话,他能够从语气中听出来,对方这并不是不肯招供,而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但我猜测,五个特殊地点是顾行简提前透露给我们的线索,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清楚。”

    不过在季礼沉默时,宋依彤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季礼也早就想到过,顾行简在上次来到学院时的行动,与此次任务的五大特殊地点重合,绝不是无的放矢。

    现如今最合理的猜想是:这是顾行简对于季礼的另类提示,让他在任务中不由自主地留意这五个地点。

    顾行简一定不会是好心帮助季礼,那么结论就很好推理了……

    他希望季礼能够活着离开天南学院。

    找不到目的,又是找不到目的的结论,仿佛围绕着顾行简的消息,永远都是这样。

    季礼有些不耐烦了,他对于这个人已经浪费了太多的脑筋,却总是虚虚实实,翻来覆去。

    他像是嵌在季礼心头的一根钉子,平时不痛不痒,但他的存在就非常令人不适。

    ……

    当季礼拄着手杖,从一个个黑衣人的身旁擦过时,正门的出口就只有几步之遥。

    他提着余郭的手提包,里面是从一具具尸体上搜刮来的罪物,亦或称之为战利品。

    诡异的是,这些罪物没有一件是从天南学院得来,全部都是从死去的店员身上取走的。

    钟飞鸾的脸皮、莫兰身上的寄生鬼,已经在她们死后全部消失不见。

    或许这就是罪物的代价吧……

    那个保密的代价,其实就是只要用了它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天南学院。

    除了一堆罪物外,季礼其实还从这里带走了一个东西,准确地说是一只鬼:王主任。

    若按照季礼的性格,他更想带走的是根源性鬼物,但在知道它的身份后,这只鬼是绝对不可能被酒店接引的。

    退而求其次,季礼带走的是王主任,因为余郭的死或多或少与之有一些关联。

    在踏出学院正门时,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这所静悄悄的大学。

    在纷飞的雪花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坐在有鬼学院的新建之坟前静静地守候着。

    天南的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了。

    当二十名店员只有季礼从正门走出后,定格了

    一天两夜的秒针终于又一次转动了起来。

    今天是2016年1月1日的零点整,新的一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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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监管者介绍:
(偏暗黑风,无感情线)
神秘酒店中的十七幅黑白遗像,
装满鬼魅的十个房间,
在灵异之地挣扎的三两活人。
完成匪夷所思的生路,接引世间诡异入住,多重人格复生…
季礼和这所诡异酒店的历代店长都不一样。
他,从来都不是个正常人。诡异监管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异监管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异监管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