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猫儿猫儿
脱险的方式,很是轻松。
短短十步距离,那道敞开的房门,就是跨越画里画外两个世界的通道。
而对于季礼来说,却如同深沟高山一般,步步如履薄冰。
哪怕是他已经得知了足以让鬼新娘投鼠忌器的方法,但在濒临逃生之际,却还是大意了一瞬。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三人格的警示还未说出口,季礼就感受到自己的左臂遭受一股强大的压力。
并且越来越甚,强大到他原本踏出去的一只脚,都要被拽回来!
季礼满面尘埃,长发无风自动中,骨头与骨头在两股相反的力量之间发出一声声脆响。
脱臼,转瞬即来!
可季礼勉强走到了这一步,万万不敢泄气,他的右手死死地扣在门板上。
指甲狠狠地插进木板之中,尖刺将他的十指刺破,钻心的疼痛,让季礼再也无法忍受。
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可那拿枪的手臂还是被墙上的黑影牢牢地束缚住。
“咔嚓!”
左臂彻底被逆反的力量完全掰断,可却并没有终止。
季礼仰面嘶吼之后,风衣布料出现了裂隙,并越来越大。
随着一声栽倒的声音,季礼再度抬头,却已经置身另一座充满红光的房中。
他猛地转头,背后还是那个供桌,上面只有一幅画像。
新娘的红纱未动,老妇还是躺在床上,对于季礼丝毫不知。
四周寂静至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他的左臂处,已经空空如也。
季礼的牙缝充斥着被他咬破而渗出的血丝,双目通红之际,却只能将难忍的痛楚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他捡起了地上的背包,攥在手中,右手捂着还在出血的左肩,一步步走离了老妇的房间。
本来如果还有余力,他不会放过这个诡异的老妇人。
但现在,他再耽搁下去,只怕会流血而死。
而就在季礼彻底离开房间之后,床上仿若对一切不知情的老妇,陡然睁开了双眼。
直挺挺地从床上翻了起来,动作之利落与先前的老态极为违和。
不过却和她那张年轻的面容,有一份符合。
她的双目中流转着光华,看着季礼的离去,一言不发。
隐隐的,似乎有一种怜惜和懊恼的情绪……
旁人,终究无法理解。
……
月明星稀,似乎今天是个好天气,哪怕天还未亮。
可是仍然能够感受到秋风都要柔和一些,就自从季礼断了一条臂膀开始。
季礼已经五感凌乱,本就是长时间的奔袭,他一直没闲着。
截止到目前,他可谓是与鬼新娘接触最深,也受迫害最深的一位。
方慎言虽说也一样身受重伤,但毕竟除了不能说话,还可以保持正常的行动能力。
而对于断了一条手臂的季礼来说,境地就要更加艰难了。
微风拂面,吹开了季礼两颊的发丝,也让他更能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这一路上,他并未掩饰自己的行踪,事实上李府的水已经足够浑浊了。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个老宅子里,还应该有一方势力,并且应该是活人。
现在已知的活人势力是,店员们、陈复与老妇、以及之前拿开瓦片窥视他的人。
季礼现在对于那个势力,很是忌惮。
因为现在哪怕鬼物,都已经明确现身了,可那神秘人却迟迟没有露面。
这种感觉,让季礼很糟糕,尤其是现在。
季礼捂着左臂,路上停歇了一会儿,稍微处理一下,止止血后继续出发。
他的选择路线,是后院。
也是准备从后门离开李府,他现在距离那幅画越远越好。
剩下的事情,他都管不了了。
明天潼关等人约定好的会谈内容,他将不再参与,只等夜晚再次与方慎言聚合方可。
眼皮越来越沉了,季礼已经离开了李府,穿梭于后巷之中,随意地寻找住所。
而就这样走着走着,他却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阴暗处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意识越来越昏沉了,季礼使劲地甩了甩大脑,忽然他的右上方墙面出现了一声细响。
这一下,激起了季礼的自我保护,直接甩手一刀!
“嗷!”
一声猫儿的惨叫传来,从墙头栽落,却并没有死,只是被刀子划伤了后腿。
季礼看着地上喵喵哀嚎的狸猫,愣在原地两秒钟,最后附身将它抱在了怀中。
奇异的是,狸猫也并没有过多挣扎,对于这个将它伤害的人类,它的夜眼里多了一份好奇。
季礼哪怕已经意识模糊,可那把刀仍然很是精准,只是伤害了不该伤害之物。
这样走着,季礼看着茫茫天地,有一种孤寂之感。
伤势已经从最初的剧痛,成了冰冷,最后麻木,他的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现在全靠意志在走。
狸猫还很乖,正在季礼的怀中舔舐着伤口,似乎只是在清洗脏处而已。
季礼总是认为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他的敌人。
每个人都会杀他,他的记忆里,不存在现实世界。
这里,就是他的最初记忆,是他的世界。
没有人是无辜的,季礼无人不可杀,同样无人不可杀季礼。
这样做法,让他活了如此之久,可也让他有些倦了。
睡意,渐渐袭来。
狸猫突然从他的怀中跳出,受伤的后腿在地上抖了抖,随后就像是恢复了正常。
生龙活虎的样子,让季礼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似乎并没有太过大惊小怪。
有些东西,正在随着晋升任务而改变。
或许狸猫会在此出现,并非是一个巧合。
这猫儿,也不是普通猫儿。
那只猫的眼睛在黑夜里如此明亮,照着季礼惨败的脸,好像是在说跟着它。
季礼失去了主见,无意识地跟着它,走进了某处李府后巷中的民居之中。
这里,不像有人居住,只是一栋已经漏风的平房,但对于现在的季礼来说已经十分足够。
季礼刚刚躺下,已经想要昏厥过去,可却硬生生咬着舌头挺住了。
他从背包中拿出了冷却伤口的特质药物,将创口先一步处理,用纱布包着药物缠好。
换上了一身新衣,将旧衣丢在炕上,像是刻意给狸猫放置。
狸猫也十分通人性,自己就跳上了那件衣服上面,转了一圈后,缩成一团,面对着季礼睡下。
它,忘记了季礼伤害它的事情。
而季礼盯着狸猫的后腿,渐渐睡去。
那里,五分钟前落下的伤势,消失了。
第九十二章 是死是活
本以为经历昨夜的风清月明后,第二天清晨该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最起码昨天晚上死里逃生后的季礼,看天时是这么想的。
但可惜,天公不作美,这个进入任务后的第一个白天,是一场阴云遮天蔽日的极恶天气。
四面破洞的土房,根本不足以带给重伤的季礼一丝休养。
刺骨的寒风,一个劲儿地往他的骨头缝里钻,又从断裂的左肩伤口处钻出来。
季礼,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生生冻醒的。
而醒来的第一感觉,只是无边的阴冷。
他幽幽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只剩下袖子的左臂,沉默不语。
甚至大脑里都没有任何想法,只是觉得疲惫。
风中的他已经有些瑟瑟发抖,可看着外界阴沉的天气,又不得不爬起来。
将风衣拉开一角后,看到自己的伤势确有缓解。
酒店的特效药很管用,一夜的安眠只是纱布上有少量渗血,并没有出现进一步恶化。
他伸出仅剩的右手,从包里翻出一包烟,哆哆嗦嗦地抽出一根,叼在煞白的唇上。
又很是艰难地拿出了方慎言留给他的打火机。
尝试了几次,都被风吹灭,终于勉强吸食到了今天的第一口烟。
季礼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眺向了那扇已经碎了一半的玻璃窗,有气无力地咳嗽了两声。
才将目光移到了旁边的炕头,原本这里是有只狸猫的。
可现在早已经消失,季礼伸手去摸了摸,没有热乎气。
说明那只猫离开许久了……
“这是一直以来,受过的最重的伤了吧?”
第二人格很久没说话了,包括断臂之痛时他都没有开口过。
季礼默默地点了点头,还是不太喜欢说话,哪怕是第二人格现在说一句话并不容易。
“我们或许可以考虑寻找朋友……”
季礼精准地听出第二人格似乎有所指代,因为他说的是“朋友”而不是“帮手”。
“我不需要…”
“你一个人撑不了太久,上次断手、这次断臂、也许下一次你脑袋都会被人拿去当球踢了。”
“起码…现在还不需要……”
季礼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头自从醒来就在疼,应该是一宿的寒风吹下的后遗症。
他嘴很硬,就和心肠一样硬。
第二人格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第三人格说话了。
“隔壁院子里,有活人在交谈!”
季礼这时来了精神,一下从炕上窜了下去,但身上的僵硬几乎让他落地就摔倒。
他的脸上已经被血和土布满,看起来早没了以往的神采。
但还是立马就爬了起来,嘴里叼着烟,三步并两步,快速适应当前的状态,奔向了屋外。
一边走着,一边压低了身子,直到来到土墙边。
坐在了地上,将头颅贴在墙边,偷听着隔壁的谈话。
听声音,是一个底气十足的中年男性,他似有些责怪和埋怨:“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这种事怎么还办错了?”
“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反正他们是自己撞上来的,对你不是也有好处?”
这个声音的主人,季礼就十分熟悉了。
这个音色和口气,搭耳一听,正是陈复!
季礼还来不及想明白,陈复为什么会在李府之外和陌生势力相谈,就听着中年男性紧接着回复到:
“我的本意,是既除掉我的那五位心怀不轨的徒弟,又能助你达成目的。
可现在突然来了一伙替死鬼,我那几个弟子该往何处摆放?”
好像事情听到这里,季礼大致明白了许多未解的难题。
这个中年男性,或许就是昨天窥视他的人,也就是先前推测的:
本次任务的第三方神秘人。
他们之前一直没想通,为什么陈复和老妇,在任务时间刚到之时,就前往民国街抬棺。
将所有店员接了过来。
最初他们还以为,是李府与酒店产生了一些关联,却又始终无法解释得通。
可现在听到这里,该有的解释都有了。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乌龙。
本来,陈复带领假出殡队伍,是去迎接中年男性的五个徒弟。
他们事先算计好,要用那五个即将反叛的徒弟来献祭画像。
可那几个徒弟似乎来晚了,时间一倒反而是店员们处于事发地点。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店员们成为了牺牲品。
不过让季礼惴惴不安的是,这个看似是巧合的巧合,会不会是酒店的刻意安排……
这次任务,是一个本就存在的灵异事件。
而店员们想要参与任务,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那么,所谓的巧合,就不再是巧合了。
“算尽一切……”
季礼不由得此时对于那个名叫天海的酒店,有了一丝好奇。
或许对于酒店来说,他们这些人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都算不上高明。
酒店,才是谋算一切的智谋高手。
“我用画像的存在,将那几个小杂种约见了今天下午在南山相见,到时正好清理门户。”
中年男性声音慷慨有力,但似乎带着某种口音,听起来语音有点怪异。
“你怎么把他们带到南山了?我们今天下午也要出殡的,这要是撞上,我怎么和姑母那边解释?”
陈复听声音就是急了,他好像比谁都害怕行动失败。
“复公子别急嘛,现在我们已经拥有十条可献祭的人命,当然最好的方法是做两手准备。
你利用假出殡,将那五个倒霉鬼献祭,我利用画像的诱惑,约徒弟们在南山会面,借机杀贼。
这不是更加稳妥吗?”
陈复听到这里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判断利弊。
而中年男性又加了一把火,轻轻补充道:“画像,现在的确是你的,但知道此物的人越多,你就越危险。
是想一劳永逸,此后飞黄腾达,还是瞻前顾后,导致夜长梦多?
这两条路,你得自己去选啊……”
另一边的季礼,同样也面临着两个选择,但他要顾及的东西要比陈复多了太多。
现在的局势已经十分清楚了,店员、徒弟们,十个人将会成为同时献祭给画像的两方。
虽说只需五个名额就够了,但鬼新娘真的只想杀五个人吗?
换一种说法,可能会更加清晰。
那么就是:
第一种可能:献祭成功,陈复达到目的,店员们死,鬼新娘假定会停止杀戮。
用潼关等人的人命,来换取季礼的存活;
第二种可能:献祭成功,陈复达到目的,店员们死,可是鬼新娘反而会更加强大,它会无穷无尽地杀害所有活人。
整个镇子,全都得死。
两种可能代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生路方向:一是促成献祭,达成生路;二是阻止献祭,达成生路。
而从表面上看去,第一种情况似乎不可能,在任务中第二种的可能性才是最高的。
可是真正压在季礼心头的难题,反而是第一种那个看似不可能的方案。
因为,现在根本没有达成献祭,他们店员依旧遭遇了袭击。
那么,再阻止献祭,结果也和现在一样。
可如果促成献祭的话,风险又太过巨大。
现在的情况也就是,仿佛无论这两个方案选择哪个,看起来他们店员都会死……
第九十三章 即将会面
现在让季礼吃不准的是,到底这个献祭成功带来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失败了,好像对店员们并无影响,该死还得死。
那么成功的两个结果,哪个才会是生路所在?
毕竟截止到目前,本次任务的主线已经出现了,甚至连具体的流程也有了。
主要还是围绕献祭画像这方面,让季礼彻底犯了难。
在几番思索过后,他渐渐推敲,
或许这一点的答案,需要知晓陈复的目的。
可他看了看现在自己的模样,想要硬拼绝对不行,就只能靠智取。
“好!我答应你,那么我们事成之后,还在此地相见。
上次的那个位置……
虽然可以绝对避开姑母,可难保它不会来,还是稳妥一些吧。”
就这样,两人的对话彻底结束,而留给季礼的是更加猜不透的未来。
对于陈复最后所说的话语,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到底是阻止献祭还是推动献祭。
最终几度犹豫之后,季礼听到那院子里相继传出了脚步声,像是二人结伴离去。
季礼也没有跟走,毕竟他是知道最终的目的地是南山。
现在他这个状态,堂而皇之的跟踪一定会被拆穿,只有进入南山密林之中,他才好躲藏。
目前来看,他这次又要孤军深入。
中年男性,有两个计划,献祭之人分为两队,各自执行。
而店员们也分为两队,季礼是目前唯一一个知晓神秘人势力情况的,只有他能够去面对中年男性这边。
没时间去将细化的情报告诉方慎言那边了,他依靠着墙面,只能希望他们那边能够足够机警。
最好是店员不死,那些徒弟们完成献祭。
不过,对于季礼这边的孤家寡人,大部队那里阵容已经豪华太多了。
潼关、方慎言各方面都不弱于他,再加上余郭和常念,甚至还有陶小依这个关键时刻当做替死的家伙。
一想到这里,季礼捂着左肩的伤口,还隐隐有些艳羡之感。
季礼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阴郁的天气,并没有多少阳光。
他的影子有些淡,几乎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但如果真的细细观察的话,现在的季礼身上有五个影子……
那多出来的黑影,张牙舞爪,似乎并不属于季礼体内。
……
“情报就只有这么多,我已经尽数分享给你们各位,毫无隐瞒。”
北院的客房里,潼关大马金刀地坐在板凳上,双手摊开在老久得包了浆的桌面上,像是说自己坦坦荡荡。
他刚刚又聚集了一次会议,目的当然就是共享情报。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小兰这边给出的提示,太过模糊,他是否真的坦荡说出还真不一定。
潼关虽然性情要比季礼和方慎言和蔼许多,但也绝对称不上君子。
只不过全靠这二位来衬托而已。
在他的印象中,真正能够在这个地狱里还保有谦谦之风的,只有那个十九岁的天才少年。
真君子,李观棋。
而他毕竟要时刻注意常念的安全,现在他还是有自己的小算计。
方慎言此刻无法说话,也算重伤,但也意味着他绝对知道的更多。
这样来交换情报,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而他也算准了方慎言此刻的状态,是无法隐瞒的。
争斗和猜忌,只要还有人,就永远不会停下来。
方慎言脖子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以至于转首都较为艰难。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潼关,说不出话来。
潼关这番话是对在座的各位所说,但谁都知道只有方慎言有可能怀有情报。
方慎言看着桌上摆放的香烟,抿了抿嘴唇,有些犯瘾,却生怕刺激伤口。
他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只是掏出了手机,点亮屏幕。
这上面,是一大段早早写好的备忘录,可以想象的是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完全料到了潼关会来这么一招。
这上面的情报十分详备,从杀杂役、到老妇房梁与季礼相遇、再到和陈复在花园密道中交战…
应有尽有,几乎很少有所隐瞒。
方慎言还不傻,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已经处于劣势,只怕能帮他的只有余郭。
既然如此,索性不如将情报尽数传出,那么潼关将会挑起大梁,他也乐得清闲。
这份情报,在众人的手中来回观看。
每个人的脸上,充斥着各种表情,有震惊、有畏惧、有恍然,最后则是归于平静。
方慎言昨晚的行动,可谓是最为关键。
他几乎将鬼物与李府的关系都摆上了台面,并且点出了今天会面的危机。
“我们虽然人数众多,甚至比李府的人还多,但毕竟身中毒素,我担心这会成为制约我们行动的最大阻碍。
必须要根除这个隐患,否则将没有机会突破本次任务。”
潼关说着这句话,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眼。
方慎言则是伸出手指,沾着桌面上的茶碗,写下了一个字:
“杀!”
余郭在一旁犹豫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陈复是最重要的线索人物,不能摸清楚他们目的之前,他绝不能死,甚至都不能让鬼杀死他。”
陶小依揉了揉自己心脏的位置,她仍然对那种可以操控自身心跳的毒素感到夸张。
“那总不能就一直这么被动吧。”
常念点了点头,在余郭和陶小依之间扫了一眼之后,看向了潼关说道:“我们需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够让陈复失去要挟我们的筹码,又能够保住他的性命。”
潼关皱着眉头,随意地捏了捏指关节,看着面前的茶碗。
在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这些人的处境,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这个方法,不仅能够达到双重目的,还可以试探那个情报是否为真!
而就在这时,房门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常念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名婢女,同样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只不过她的表现,要比小兰从容得多。
不卑不亢地看着几名店员,冷冰冰地说道:“夫人,请你们去东堂一会!”
第九十四章 两全其美
“小兰最后一句提示,应该不会有假,她当时将我当做她哥哥。”
潼关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装备,一边对着身边的常念说道。
那句提示,伴随着小兰脖腔里的血迹一样滚烫,让他们二人至今绕梁不忘。
“别喝府中的水。”
这是什么意思,可能旁人听不出来。
不过数次游离在鬼物与死亡之间的店员,几乎在一瞬间就明悟过来。
水,似乎在本次任务是一个关键性的信息。
并且潼关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死路”之上!
难不成,鬼物杀人的规律,就是所有喝了府中水的活人?
其实潼关一直对此颇有质疑,因为方慎言当时被鬼物袭击,却并没有饮水。
相反,潼关、常念、余郭和陶小依在第一次碰头会议时,的确喝了府中的茶水。
可他们,仍然无事。
只有方慎言一个没有喝过水的人,反而被折磨了半死。
不过潼关依旧将这一点,当做了备用手段。
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便携式水壶,里面传来咣当咣当的声响,这里面存有半壶水。
“我将李府准备好的茶水,灌了半壶。
等到真有事时,我会让陈复饮下,将他与我们拉到同一起跑线上。
如果我们触犯死路遭遇袭击,他也一样好不了。
或许,这就是我们摆脱制约的方法……”
这个计划,倒是听起来不错。
既算是两全其美,又可以判断小兰这句提示的真正含义。
不过常念闻言之后,却撂下了手中的背包,忧心忡忡地接过水壶,试探性地问道:
“可是,如果接触水源并不是死路。
并且,陈复也不知晓府内有鬼,不知道水源是袭击的契机,我们岂非白折腾。”
潼关点了点头,常念的担心不无道理。
只不过他将背包拿在手中,轻声说道:
“其实,我们一开始主动面对红白相冲,或许就是一个错误。
现在被鬼物追杀、被陈复要挟,主动权丧失殆尽,你我只能希望计划可行,仅此而已了。”
另一边的余郭也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位于北院的场院里,端坐在石凳上。
对着脖子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的方慎言轻轻说道:
“你说,老妇要找我们,会做什么呢?”
方慎言没有搭理他,也实在没法搭理,他的脖子上有种火辣辣的胀痛。
不仅不能说话,甚至呼吸都十分不适。
他推了推新换上的备用眼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烟盒,却无论如何不能抽上一根。
“会不会是吃午饭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我是真有点饿了。”
陶小依也听到了余郭的提问,兴致缺缺地回复着。
余郭搭耳一听,就知道这是一句调笑话,却也笑呵呵地说着:
“估计没错,李府家大业大,会不会来点什么山珍海味,让咱们过足了瘾啊。”
“饭,应该会准备的,不过给我们吃饭,可能是因为接下来要出一趟力气活。”
此时,从卧房里准备好的潼关夫妇走出了房门,抬眼看了下阴郁的天气。
心头有一种不祥之兆,却没太放在心上,只是轻声回应了余郭的话语。
他大致可以猜出老妇要他们做什么事,出殡。
只不过,这一次是真出殡、还是假出殡就不得而知了。
截止到目前,通过方慎言的情报来看,他们的出殡是为了达到一种类似献祭的目的。
而献祭的对象,则是一副诡异的画像。
从方慎言的记录上来看,他们之前遭遇到了的红衣女鬼,应该就是画像里的鬼新娘。
出殡的行为,应该就是献祭的过程。
只不过潼关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几人,就这样跟随着那名等候了许久的婢女,奔着东堂走去。
路上得知,这名婢女叫做小竹,似乎与小兰的名字有些许呼应。
余郭还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李府,是不是将梅兰竹菊凑齐了,小菊在哪?”
只不过小竹明显脾气秉性要生硬许多,面上满是嫌弃地嗤笑一声,没有理他。
一路上,就在嬉笑打闹之间度过,几人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足够的担忧。
只是从方慎言的记录中,每个人都知道。
陈复,今天就是要他们死。
刚刚一进大堂,余郭就两眼冒光,在他们面前是一张又长又宽的实木桌子。
两边共摆放五把椅子,桌上的菜肴可谓是极为丰盛。
五个人,摆了少说十五道菜,从桌头绵延到了桌尾。
“李府,还真是大方,果然是穷的只剩下钱了。”
余郭直接大马金刀地走了下去,端起桌上的瓷碗,对着旁边的小竹吆喝道:“来碗四两饭!”
另外几人,也分别落座,只不过除了余郭和陶小依,没人去吃这饭碗。
潼关和常念是因为忌惮小兰死前所说的提示,而方慎言则是自己的伤势,吃了反倒麻烦。
“夫人说了,你们先吃,吃完再谈正事,诸位请!”
小竹又带上来两个伙计在餐桌边伺候着,自己则是转身去了后堂,将店员们扔在了这里。
方慎言转头看向了那两个噤若寒蝉,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的杂役。
李府的仆人、婢女几乎全跑光和死光了,只剩下几个夫人身边的婢女,和马厩那里的杂役。
而这两个仆人,面露虚汗,盛饭的手掌都有些发抖,想必仍然是所谓的,本镇雇佣的“临时工”。
而就在余郭等人大快朵颐之时,一个仆人匆匆从外部跑了过来。
方慎言凝眸观察着,这人同样是个陌生面孔。
那人在两个盛饭的杂役耳旁念叨了一句悄悄话,随后那个盛饭的男人,眼神中露出骇然。
给陶小依装饭的瓷碗,落地应声而碎。
惹得陶小依顿生不满,但看了看那个男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左右看了一圈,没再开口。
缓了好一阵,那个杂役才将饭勺放下,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对着店员们念叨了几句:“几位爷,这边有点急事,我们只能先去忙了。”
说完这话,三个杂役快速几乎是飞出了大堂,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方慎言始终看着这一切,这个方向是后院!
而就在此时,余郭一边夹了一筷子,将菜塞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来人说后院出了事,抬棺的四人莫名其妙七孔流血而死。
叫他们过去帮忙,争取下午准时可以出发。”
第九十五章 何为献祭
“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还是那座老宅,与红色屋子相反方向的那间密室中。
老妇正端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半睁着盯着对面一脸拘谨的陈复。
陈复听到问话,赶忙说道:“姑母,画像已经备入棺中,虽说刚刚发生了点意外,但还在我们掌控之中。”
老妇年轻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眼睛突然瞪圆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意外?”
陈复听老妇似有发火的迹象,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将头埋到最低:
“还是因为那件事,我们做的实在不够谨慎,导致如今府内人心惶惶,更有……”
他似乎对于那件事,忌讳颇深,甚至比那副画像还要忌惮。
老妇突然之间气息一变,刚才的威严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疲惫:
“最后五个了,完成之后我将脱胎换骨。
李家,自此以后就是你的。”
说完这句话,老妇拄着拐杖,慢腾腾地离开了密室之中。
可在行走过一半之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问道:
“复儿,你没有瞒我什么事吧?”
“没有!”
得到这个回复,她才终于彻底离开。
那个略显佝偻的背影,完全看不出一点与相貌对等的青春。
而陈复缓缓将头抬了起来,铁青色的脸对准了那个背影。
内心中咬牙切齿地发出一个声音。
“老家伙,你现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等到最后五个完成,就是收账的时候!”
……
酒足饭饱的五名店员,正端坐在大堂之中,等待着老妇的到来。
从余郭偷听到的信息来看,他们的的确确是要参与出殡之事。
并且,这趟出殡似乎与昨夜的情况截然不同。
他们这次,尚未出殡,就已经死亡四人,而且是无声无息、突然暴毙。
那么也就是说,鬼一样也十分重视本次出殡。
不过让余郭不能理解的是,出殡既然是献祭给鬼物的仪式,为什么鬼物还要杀害送葬之人。
这很不合理。
甚至一度让他认为现在掌握的一切情报,全都是虚假。
在等待老妇到此的时间里,几名店员又重新核对了一边任务内容,包括搜寻到的情报信息。
生怕上次任务的篡改之事重演。
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他们很是惊诧。
线索和任务都没问题,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献祭。
可鬼物,矛盾的做法又是基于何种原因,却让在座的几人完全无法理解。
就在此时,老妇与陈复一同走到了大堂之中,身后跟着小竹和几名仆人。
老妇一出现,就看到了方慎言那重伤的身影,皱了皱眉。
但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轻声说道:
“几位,想必你们这些异人昨晚在我府内折腾了不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你们还可以完成接下来的任务,那么一切都既往不咎。”
她这种态度,直接点燃了常念。
常念属于喜怒无常的那种女子,尤其是吃软不吃硬,平常还好,一旦稍有不如意,就会炸起来。
她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指着陈复的身影说道:
“昨天将我们裹来,已经是包藏祸心,就算我把你们李府掀个底朝天,又能怎样?”
老妇闻言却丝毫没有动气,她只是看了一眼常念便幽幽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昨日你们没走呢?”
“我……”
常念一时语塞,他们确实不想来,但也不能走。
现在就僵持在这里,却不舍得离开此地,否则任务就彻底无法完成了。
潼关拉了拉常念的袖子,让其坐下,自己反倒站了起来。
他先是在陈复的脸上注视了一回,随后看向了老妇,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我的目的,各不相同。
我们是合作关系,并非你们的仆人。”
陈复在一旁嗤笑了一声,似乎对于潼关所说的合作关系,嗤之以鼻。
刚要开口说话,就正巧对上了方慎言那张阴郁的面容。
方慎言一言未发,只是稍稍对着陈复眯了眯眼睛,又看向了老妇。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他这样的做法,其实也是出自昨夜的经历。
当时的陈复,很明显是准备在一个旁人绝对想不到的位置,和某些人聚会。
而这种行为,肯定是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么陈复的秘密,会对李府中的谁刻意隐瞒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尽管,方慎言对具体秘密丝毫不知,但这并不妨碍他可以拥有制约陈复的最大利器!
当时潼关等人商议制约方法之时,他只是含糊给了个“杀”字。
但对此却丝毫未提。
这也是此刻处于弱势中的他,自我保护。
果不其然,当陈复看到方慎言那意有所指的眼色之后,才幡然醒悟。
他惊恐地偷瞧了一眼老妇,不禁想到了先前老妇在密室中没来由的那声询问。
顿时心凉了一下,他的确有隐瞒之事。
而且那件事,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绝对不能让老妇知道,否则……
陈复刚要说出的话,被方慎言的一个眼神硬生生憋了回去。
而老妇呵呵一笑,挥了挥手将身后的两名杂役驱散。
“那么,我们就开始合作吧,我保你们不死!”
潼关心知这是一句场面话,也不搭腔,拉起了常念的胳膊,就随着老妇走出了大堂。
其余几人也陆续起身,各自起行。
只有陈复在路过方慎言身边之事,停顿了一秒钟,阴狠狠地说道:
“她说保你们不死,我说你们必死!”
没过多久,几人就来到了后院的位置。
这里是李府的后巷,比邻的几个民居都被买下来,专门装着棺材和白事用品。
一大群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们,身披白袍,已经等候多时,又是一群临时工。
而老妇并没有跟随一起去的想法,她直直地站在后门的位置,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陈复。
潼关等人这次不需要抬棺,而是打起了孝幡,混迹在出殡队伍之中。
陶小依看着余郭的背影,有些惴惴不安:“既然他们并没有强迫我们出殡,为什么一定要跟来?”
余郭收起了嬉闹之一,挥手洒了一批纸钱,看着漫天的黄纸轻声说道:“如果是献祭,李府前前后后已经死了不少于三十人。
为什么只出殡了十二次,包括刚刚死去的四名抬棺人。
他们仿佛都不被算作是献祭的人命之中。
如果真正想要知道这场出殡的目的,就一定要亲眼得见。
他们如此做法,究竟能够得到什么!
第九十六章 唯一惧怕
出殡的队伍越来越远了,就在这个黑云压城的天气下,浩浩荡荡,足有二十几号人。
位于队伍中心,抬着一口黑棺,几名披麻戴孝的壮汉晃晃悠悠地抬着向前行进。
潼关手持孝幡一言不发,头上系着白绸,眼睛一直在盯着陈复的背影。
南山,是一个重要的场外地点,属于李府之外本次任务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去了那里,或许就可以探知献祭的全过程,只是潼关这里仍然没能摸清楚李府这两个话事人之间的关系。
要说陈复真的是一心一意帮助老妇,只怕谁也不信。
就算他隐瞒得再高明,在极度利己的环境中,老妇真的对此就一无所知吗?
到了这个地步,潼关不得不想起了在大堂中,老妇说过的那句话。
她说保店员们不死……
是真,是假?
而方慎言那边始终皱着眉头,其实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算好,尤其是在经历昨夜重伤之后,就越发的差了。
现在的步履都有些蹒跚,处于出殡队伍的最后方,手中空空如也。
相较于其他人,他更像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参与者。
这时,出殡队伍已经渐渐离开了巷子口,而他扭过头若有所感地看了一眼后方。
那里是李府的后门,也是队伍出发的位置,老妇与小竹,还伫立在风中。
风吹起老妇的黑发,身姿绰绰,一瞬间让方慎言有一种视野模糊之感。
好像,这个老妇身上藏着不同寻常之物……
但也只是一种感觉,随着队伍拐进长街的另一端,场景发生了转变,方慎言心头的异样也只能压下。
这一路上,街上所有房屋统统紧闭,似乎对于李府的出殡早有预料。
潼关使劲地抓了把身上的背包,看着风中扬起的白幡,对着后方的常念轻声说道:
“这次去,只怕我们会有莫大的危机,同时也是一次机遇。
我们的任务的两天两夜,一天出殡一次的话,今天应该是一个归纳线索的机会。”
常念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领头的陈复背影,悄悄说着:“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会成为他献祭的棋子,你说的那个方案真的可行吗?”
“我观察过李府上下,从未见过他们饮水吃饭,水在李府之中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这次任务我们只有六个人,却要和这么多人去斗,或许可以利用鬼物,来达到目的。”
这还是潼关的计划,其实对于店员们来说他们所有人已经沾了水,如果小兰没有说谎,他们也没有理解错的话。
李府中的水,会成为鬼物杀人的契机。
碰过水,或是沾过水的人,会优先成为鬼物的攻击对象。
只不过这个猜想,还有诸多疑点,比如方慎言昨夜什么都没碰,是如何遭遇鬼物袭击的;还有今天突然触碰棺木就暴毙的四个杂役。
但是这些情况,现在的潼关没有条件去解释。
这次的出殡,他的目的就是弄清楚这个献祭过程究竟如何,而要达到目的,就需要陈复不能任意操控他们。
如果利用李府之水,能够将陈复拉到与店员同一起跑线上。
那么以店员们多次历经鬼物的优势,或许他们的胜算才能够更大一些。
一路无言,那些出殡队伍中的“临时工”全部都是为了钱才来,自然会尽心听从李府的命令。
甚至在已经有四名杂役身死之下,仍有那些要钱不要命的穷苦人,肩负起了抬棺的险活。
店员们始终在就近窃窃私语,反倒是陈复这边异常地安静。
老妇今天的表现和以往大相径庭,甚至接触起来,有一种让他深不可测的恐惧感。
尤其是那几句话说的含糊其辞,让人难以捉摸。
陈复,此刻心乱如麻,出殡的真实目的,旁人都不知晓,唯有他和那个中年男性知道。
亦或者说,当初他和中年男性同时获得此画之时,就发现了此物的不凡。
先是中年男性重伤之躯、死而复生,再之后陈复通过画上的涂料获得了可操控旁人的能力。
最后,他将这幅画推荐给了老妇……
老妇,那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渐渐地重获活力,返老还童。
而之所以推荐给老妇的原因,也不仅仅是为了贪图这份家产。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这幅画背后的一大隐秘……
这幅画里的东西,可以活过来!
他早已见识过此画的超自然力量,如果真的那本书上说的成真。
那么一旦献祭完成,他就可以成为画中之物的主人,到时他陈复将会要风得风。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半个月前来到李府的原因,这里可以拥有让他完成献祭的条件。
只是……
让他担忧的是,他每一次看到老妇的那张脸,都会没来由地在心底迸发一丝惧意。
尤其是随着献祭的进展越来越快,这种感觉就更甚。
“只剩下最后五个,我没有退路了……”
陈复骑在马上,攥紧了绳套,在心底咬牙说着。
然而刚刚想到这里,他忽然感觉一瞬间的脊背发凉,像是心事被某种东西窥探了一般。
心悸之感顿生!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后方长长的出殡队伍,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片红叶,从头顶这高耸的树干上缓缓坠落。
陈复抿了抿嘴唇,眼神闪烁着,他在惧怕一样东西、或是一个人……
李府内外,他只是害怕ta一个!
为此,他狠砸了一下手心,默念着今天务必要将献祭完成!
嘿呦嘿呦的号子声渐渐响起,出殡队伍已经离开了镇子,彻底步入南山地界。
林子越来越茂密,脚掌踩在厚厚的落叶堆上,触感十分古怪。
方慎言路过了陈复刚刚窥探的那座森天大树,这棵树好似并没有收到秋天太大影响。
上面还算是枝繁叶茂,只有少量的叶子随着愈演愈烈的风,飘摇而下。
他凝眸看了一眼粗壮的树干,眼眸低垂,没有说话,匆匆略过。
而这棵树的顶端,树叶最为茂盛的位置,传出了一声哗哗的细响。
一名长发男子,面无表情地伸出仅存的右手,掀开了一片树叶,默默地看着方慎言走过。
随后凝起灰黑色的眸子,望向了通往南山的另一条小道……
第九十七章 鬼雨之下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路过的那颗古怪树上,还蹲着一位断臂男人。
亦或者说,那个男人等待着的,也并非是他们。
余郭和陶小依的位置,距离棺材是最近的,并且余郭的观察力较为出色。
这一路上,他已经听出了棺材中的异常。
那里面有一样东西,而且肯定是物品,随着棺材的晃动,里面的东西还会不时触碰到棺板,发出沉闷的响动。
这一次,他仍然是很想拿出刀子,将棺材撬开,可是又担心自己推测错误,导致陈复提前对众人动手。
从眼下来看,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余郭只能暂且搁置下撬棺材的想法,就这么闷闷地向前去走。
而就在这时,天空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凉意,十分仓促地掉落了一滴雨水。
就正好砸在那纯黑的棺椁之上,碎成了数瓣。
并且自此以后,噼里啪啦的雨点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砸向棺材,也砸在出殡队伍中每个人的脸上。
这场雨,来的极为仓促,甚至昨夜都还是风清月朗。
今天的天气就急转直下,似乎酝酿了许久的某样东西终于要迸发出来。
潼关微微抬头,雨水混进了他的眼中,让他的神采多了一份喜悦。
该来的还是要来。
天要下雨,鬼要杀人,这个讯号已经出现了。
那么,接下来在抵达目的地的这段时间里,只怕他们这二十号人将不会如此轻松。
但对于本就抱着将水搅浑想法的潼关来说,这个天气反而可以为他借势。
店员们这边并没有自乱阵脚,反倒是那些出殡人员愣在了原地。
包括抬棺人,也不再向前进发。
马匹,在逐渐泥泞的山路中奋力嘶鸣,寸步不愿意往前,甚至将领头的陈复都给掀翻在地。
陈复原本的白衣随着跌落变得肮脏不堪,马失去了束缚掉头就跑。
磅礴大雨中,陈复猛然回头,看向了后方的出殡队伍,又仰头看起了天空。
那连成了片的阴郁色调,将他白皙的面容照映的多了份慌张和狰狞。
一道闪电划过,他陡然间大叫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在了身边一个愣神的杂役身上。
“都给我继续走!绝对不能停!”
他突然之间变得歇斯底里,但脸上的恐惧已经无法再掩饰下去。
潼关皱了皱眉,陈复的变化太过夸张,只是下一场雨而已……
而紧接着他抿了抿嘴,发现这个雨水的位置有些不太对劲。
常念这时不再拘泥于队形,走到潼关的身边说道:“雨水,有些发臭……”
“这场雨…”
潼关有些懵了,这似乎是一个讯息,或许代表着什么,可是他完全想不到,雨水会和本次任务有什么关系?
甚至截止到目前,他只猜测李府中的水,会是鬼物杀人的契机。
可是一个根源性的问题,仍然无法解释。
那就是,水和那副明摆着是鬼物的画像,怎么会有相干!
“不对!不对!”
潼关忽然觉得这次任务好像从最初的时候,就已经分析错了。
太多线索对不上了,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看似齐备,但绝对只是冰山一角。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到底哪里对不上。
只能尽全力分析眼下的局势。
“李府之水,突如其来的大雨……”
一个奇特的猜想在潼关的脑海之中应运而生,小兰的提示是准确的。
只要与李府中的水有所关联,就会成为鬼物的攻击目标。
那么,这场雨是否就是鬼物所创造而来。
其实这漫天的瓢泼大雨,都是李府中的水!
这只鬼,等了很久很久,为的就是这一幕,它要在一个瞬间,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但是……
潼关瞪大了双眼,他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现在还不到任务开始的一半而已,怎么这只鬼如此操之过急,甚至说它在任务前中期,搞出如此大的动静都让潼关不敢相信。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由不得他不信!
“啊!!!!”
“放过我!我不干了!”
白袍人,是周围镇子里的居民,他们来此就是为了赚那丰厚的快钱。
但现在,当雨水砸在他们脸上的时候,突然小面积中发出了凄惨的尖叫。
潼关看去时,已经有三个人被那场雨浑身淋湿,从而他们的皮肤开始融化,一点点化成了泥!
就像是他们被硫酸泼在身上一般,迅速灼烧着每个人的生机,并最终湮灭!
所有幸存者都乱了,棺材被一把扔在地上,那些杂役全都树倒猢狲散。
一个接着一个,撂挑子就逃。
以前也出殡,也死过人,但二十多人中最多会死一两个,这份概率仍然让许多人冒着胆子赶来。
从今天出门前,不祥之兆就已经出现。
现在又有三人登时死亡,早就让这群普通的镇民,吓得四散而逃。
“谁敢走!谁走我要谁死!”
陈复的眼珠通红,目前来没有轮到他,但他十分清楚已经快了。
一分钟不到,就死了三个,而想要去那个地方,最少还要二十分钟!
想要抵抗那个东西,就只能完成献祭。
现在的他已经不强求非要用店员们来献祭,能够到那里,用五条人命就足够了!
如果这些镇民们再逃,那么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成功。
陈复一把将背后的香包拆开,掏出了一堆银色的铃铛。
悦耳轻盈的铃声,在风雨之中显得更加虚无,但似乎这东西并不受影响。
只要他摇晃,那么无论是否听到,都会唤醒在身体中的毒素。
“躲起来!”
潼关仰面大吼一声,就赶紧拉着常念的胳膊,前往最近的树下躲避。
这场雨,可以理解为带有灵异力量的酸雨,但杀人的方式,并不是碰着就死。
需要全部淋透,才能达到致死的标准。
潼关现在只是感觉身上有些许的酸疼和灼烧感,尚可以支撑。
另一边的余郭和陶小依则是距离树木最近,几乎一个转身就到了躲避位置。
方慎言则是在第一名死者出现的同时,就已经来到树下躲避。
此刻正靠着树干,看着众人。
而这个时候,陈复的铃声也传来,所有人顿时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些尚未来得及躲进树下的白袍人,瞬间倒地不起,身躯抽搐。
潼关看到这里,心急如焚,现在每一条人命都十分关键。
那只鬼的目的,现在已经太明显了。
它在阻止献祭!
也就是说,现在下着灵雨的鬼,绝对不是那个画像中的鬼新娘!
这次任务,有两只鬼!
第九十八章 避水之棺
现场已经乱作一团了,白袍人们只有少数逃窜到了树下,勉强躲避掉了灵雨的持续袭击。
大部分人们都被陈复那愚蠢至极的行为,落得逃也不能逃,彻底暴露在雨中。
潼关这边终于猜出了本次任务的第一个巨大反转!
这里,竟然会有两只鬼物!
他几乎不敢相信,可是眼前的种种现象表面,现实就是这么可怕。
怪不得,有很多地方根本对不上。
最开始他们经历红白相冲后,就被分成了两队。
季礼彻底失踪,后来才被得知是被鬼新娘给选中。
而后,事发的关键主要还是小兰的口供。
她说出的话语颠三倒四,完全猜不出逻辑性,最关键的就是水,这个词汇。
在小兰的口中,水是鬼物杀人的契机。
不过方慎言那边经历的嫁衣长发鬼物,在此之前并没有接触到水。
也就是说袭击方慎言的,应该是鬼新娘。
而小兰口中的鬼物,此刻就在这里,并且操控了一场可降临的杀人契机。
灵雨!
虽然截止到目前为止,仍然有许多事情对不上,但最最重要的一点已经表现了出来。
那就是鬼新娘应该是主张献祭的,此刻下雨的鬼物,是在阻止献祭。
这已经明摆着是两只鬼,正在保持对立的状态。
那么,其余的疑点在大环境之下,已经显得并非那么重要,只需日后求证即可。
但仍然令他十分心惊,要知道他当时晋升二星的任务,也只有一只鬼而已!
两只鬼物,意味着任务难度将会几何倍上升,空前之高!
潼关能够想到的,方慎言这个最初受害者,当然也想到了。
现在事情摆在眼前,由不得不信,两只鬼物的可能性节节攀升。
方慎言此刻状态极差,他的脖子又一次渗出血迹,正顺着他的衣服缓缓淌下。
余郭在那边姑且没有往这边去设想,他们所有人都被陈复给干扰了。
那股钻心的疼痛,让他根本没机会去稳住心神思考。
只能死死地捂着心脏,咬紧牙关嘶吼而出:
“别摇了,再摇所有人都死光了!”
这段时间内,又有五六个人白袍人被雨水彻底淋湿,从而全身被融化身死!
陈复第一时间愣住了,但听到余郭的叫喊和眼前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惨死,他也明悟过来。
顿时将手中的铃铛收回兜里。
陈复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死,只能说运气比较好。
因为其中一匹马抢先死亡,倒在了他的身边,他一直在借着马尸遮挡,要不然也早就中招。
“我们必须要将棺材,送往北坡,要不然谁也出不了南山!”
北坡,是埋藏李府老爷的坟地。
他此话一出,店员们才终于得知了此次行动的目的地为何处。
可是眼下那铺天盖地的灵雨,已经完全阻止了进发的脚步。
现在五名店员,虽说并未达到死亡的边界,但也或多或少有所伤势。
陈复,和剩下的十余名白袍人更不用说。
其实目前,店员们和陈复已经站在统一队伍中,他们都希望能够完成献祭。
陈复是有自己的目的,而店员们通过以前的任务经历可以推敲出一个结论:
被两只鬼夹在中间,他们只能夹缝中求存,那么献祭应该进行,目的是为了平衡下雨的这只鬼。
但却又不能让鬼新娘彻底达成献祭,否则就是让它一家独大。
最好的情况是,献祭出一部分活人。
这样既能够遏制下雨的鬼,又能延缓鬼新娘的目的。
虽然这样想着,潼关仍然还有一个至今还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那就是,如果让鬼新娘完成献祭,会发生什么……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由不得他再多想。
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前往北坡。
他的皮肤出现了大规模的溃烂,先前那张英气蓬勃的面容早已不再,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中起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有一部分已经开始了流脓,那种又酸又痒又痛的感觉,甚至比陈复的钻心铃声还要痛苦。
他使劲地摇了摇昏沉的大脑,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陈复已经带着剩余的白袍人,站定在苍树之下,一个个抓耳挠腮,脸上都挂着血丝。
在场的众人,每个人都相貌破损,皮肤溃烂如同恶鬼。
这场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他们这边如果从林子中走过去,却也不能解燃眉之急。
树木并不能完全遮挡全部雨水,久而久之迟早会身死。
而且潼关翘脚相望之后,发现一旦过了眼前这道坡,就再没有高大的树木。
也就是说,继续向前迟早会进入灵雨的覆盖下。
那么,这只鬼甚至不现身,就可以将除季礼以外的所有店员,一网打尽。
而就在他观察之时,渐渐地将目光对准了还在暴雨中被敲打的棺材上。
这副棺材,在下雨的那一刻,就被抬棺人丢弃在了道路当中。
压在已经化作泥土的道路上,可是却丝毫未损。
不仅表面没有任何破坏,甚至凝眸看去,它周围的雨点隐隐地都有一种绕开的现象。
这一点引起了潼关的注意,他寻思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把雨伞。
伸出了树叶之下,当雨伞暴露在雨水之中后,大约只五秒钟的时间。
这把伞,就已经被侵蚀地七七八八。
潼关猛地一惊,这说明灵雨的力量随着时间越来越强,并且对于物体而言,也一样具备腐蚀性。
那么,棺材却丝毫未损……
“那副棺材里装了东西,本身可能没什么特别,应该是里面那东西的作用!”
余郭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了那口棺材,正好赶过来对潼关说出了先前所见。
潼关点了点头,如果他所猜的两只鬼物理论成立的话。
那么棺材里装着的东西,只怕会与鬼新娘有着极大的关联。
这也就是它为什么可以大幅度抵挡灵雨的原因!
潼关想到这里,心知时不我待,立马对着身边的店员们高喊一声:
“我们抬棺去北坡,棺材附近灵雨不侵!”
第九十九章 “我不明白”
南坡这块地,在整座山上都极为特殊。
置身其内者,只觉得暴雨倾盆,还在为如何能够躲过那要命的灵雨而煞费脑筋。
而处于高处的位置上,那里的长发男子却看出了不对劲。
他单臂扶着树干,身形有些摇晃,但目光灼灼,亲眼看到了潼关等人的惨状,并且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在他的视野里,头顶上方虽然依然阴郁,可却并没有凌冽的狂风和灵异的酸雨。
那片雨云,只在潼关等人的头顶,并且随着他们的移动,也随之挪位。
也就是说,那场雨,是专门为出殡队伍所下。
至于目的到底是什么,长发男子隐隐地心中有了一份猜测,却三缄其口,没有说出来。
而他,等待了许久的另一伙人,也终于出现了山口的位置,并且顺着另一个方向,也要前往北坡。
只是两方人,上山的角度不同,目的也绝不相同。
长发男子,深深地望了一眼潼关等人,微微摇头后,从树上一跃而下,跟上了另一伙人。
这边的几名店员,在看到棺材附近的异常表现后,也出奇的保持了一致。
此时此刻,两只相互对立、相互拆台的鬼物理论,的确已经成真。
既然活人无法对抗鬼物,那么就用鬼物内部相争。
夹在它们之间的活人,决定借势而为。
潼关的雨伞已经报废,此刻与常念站定在一起,相互紧靠,撑着同一把雨伞。
陶小依没有带伞,正和余郭撑着一个。
而方慎言也是将外套拖了下来,平放在地上,在衣上摸了几把黄泥巴,重新盖在了头顶,以及遮挡背部。
有黄泥的粘性,短时间内暂且可以保持不被灵雨浇透。
随着潼关一声呼喊,五名店员同时从树林中冲了出去。
在那一瞬间,每个人都感觉天空中正下着的是一枚枚银针,以无法阻挡之势砸在他们的背部。
并且有一些顺着风,吹向了他们的脸颊。
队伍中没有人脸上还有好肉,那些英俊的、美丽的、寻常的面孔一个个都狰狞如魔鬼。
就这样咬着牙,潼关带着常念第一对冲到了棺材附近,并且二人没有丝毫停顿。
捡起地上的绳套,一把将棺材的一角给掀了起来!
另一边的余郭和陶小依也结队赶来,余郭最先挑起了另一角,而陶小依则还在回头张望。
“你还在看什么!”
余郭心中怒骂,可嘴上还算留情。
陶小依犹犹豫豫地像是不愿意过多接触棺材,这在她来看极为晦气。
但同时,她也感受到自己此刻与棺材距离如此得近,已经没有再遭受灵雨的侵害。
“我……”
她当然是不想抬棺材,想等到方慎言赶来,她浑水摸鱼,就把今天给熬过去。
但当方慎言赶到时,她看见那破开的伤口,和摇摇欲坠的男人,又将那个提议给咽回了肚子。
方慎言的情况很差,他的精神都已经出现了恍惚,刚刚冲过来的时候,自己裸露的脖子又被灵雨砸中。
此刻已经不仅仅是痛,伤口处更像是有一万只白蚁正在撕咬,他却根本不敢去挠,生怕伤势再度恶化。
他勉强赶到后,就一只手扶着余郭的肩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余郭那边瞪圆了眼睛,看了看即将赶到的陈复等人,踢了一脚愣神的陶小依。
“棺材要掌握在我们店员手中,难道你想死吗?”
陶小依并不傻,只是过于瞻前顾后,眼看着其余白袍人见他们无事,也往这里赶。
这说明,每个人都看出棺材可以抵挡灵雨的能力。
陶小依心一横,咬着牙将最后一段绳套拉到了自己的肩头。
尽管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但仍然让她脚一软。
看着自己浑身泥泞,陶小依差点没哭出声来,她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狼狈之事。
可潼关等人哪里还能给她适应的机会,四人聚齐后直接一步向前冲了出去。
陈复带着十名剩余的白袍人,也赶紧来到了棺材的附近。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店员们,最终转过身,将背部面对着众人。
这说明,两方短暂地达成了联合。
白袍人本来还在犹豫是走是留,不过当其中一位走出棺材两步之外,就瞬间惨死的情况,让他们彻底丧失了逃跑的勇气。
而且,从刚才那人身死的速度来看,只怕现在的灵雨已经浓度极高。
触之必死!
潼关看的暗暗咧嘴,只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不希望白袍人们还要死。
陈复的目的,是献祭出五个活人,而他至多能够接受献祭四人。
总之,一定不能够让鬼新娘的数额达到,也不能让下雨之鬼,将他们尽数杀死。
这样,两只鬼之间就可以稍微平衡一些。
而这个平衡,带来的缓冲期,就可以留给他再深入寻找生路的时间。
陈复那边,一边向前带着路,一边在白袍人和店员们之间思考。
献祭的活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数目足够即可。
本来一天只能够献祭一人,但现在却不得不提前。
他希望在今日,就能够彻底完成献祭,让那样东西复生。
陈复幽幽地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泼洒的大雨,心中涌现出了一阵悔恨。
如果不是它,或许一切都会顺利许多。
现在要逼他,强行完成献祭,现在有了灵雨所在,他又不能再动用铃铛。
想要完成献祭,就只能用白袍人的性命……
可他又与店员们结下深仇大恨,尽管现在他们属于一伙,但哪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最主要的是,他至今仍然不清楚店员们此行是何目的。
本以为是一伙被他绑来的倒霉蛋,结果却是一群另有目的的大麻烦。
白袍人心知走不了,就只能捡起地上已经快要踩碎的纸人纸马、出殡用具,勉强前行。
一道更加崎岖的山坡,逐渐被众人征服。
当潼关抬着棺材,伫立于山坡时,他看到了下方的某处位置。
那是一座青石搭建的坟墓,四周围了数个小坟,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可见那人地位之重。
“想来,这就是李府老爷之墓,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余郭心情大好,甚至觉得灵雨都有了渐渐削弱的迹象,站在山顶笑呵呵说道。
随后他扭头看向一路平静的方慎言,发现他正盯着地上的某个位置发呆。
余郭勒紧了肩头上的绳套,微微踮脚顺着方慎言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小片水洼,并不出奇,真正让他和方慎言愣住的是,那水面上的倒影。
竟然是一个穿着嫁衣式的红袍、黑发的女鬼!
这一眼,登时让他头皮一麻,眼睛瞪到了最大,里面包含了惊悚,以及深深的不解。
他不明白,这只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百章 井底困兽
这场要命的雨,几乎是在余郭和方慎言看到那只空中鬼影后,登时停歇。
停的,恰是时候,却又不是时候。
原有的秩序早已被那胡乱的雨水冲成了破败,留下了数具尸体,和茫然的众人。
“雨停了!雨停了!”
白袍人,还在欣喜,他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坟地,心中认为只要将棺材下葬,就可以完成任务。
拿到属于他们的报酬,危机已经停止。
但潼关隐隐地多了一种更加不妙的感觉,他看着眼下的坟地,心脏没来由地抽动了一下。
“这场雨,似乎只是前戏,那只鬼不会用如此低级的手段杀人。
因为,我们现在都算作是满足了它的杀人规律……”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起了头,这一眼就正好看到了那只盘旋在他的头顶的鬼影。
那只鬼,身穿着殷红的红袍,却又不太合身,随风摇动。
加上那一头足以抵达衣摆的黑色长发,脸被完全隐藏起来,只露出一条小缝。
潼关的双目,正巧此刻与那只眼睛对上了!
鬼影四周,黑雾森森,发丝和衣角还在向下滴着水。
“怎么…怎么会……”
这个身影的出现,让潼关几乎信心崩塌!
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只穿着与鬼新娘完全一致的鬼,竟然是在阻止献祭?
潼关没见过试图杀死方慎言的那只鬼,但却亲眼见到了杀死小兰的鬼物。
在他看来,这都是鬼新娘,也完全符合先前搜寻到的情报。
小兰的死,她所给出的线索,是针对于另一只鬼。
于是,当灵雨下落时,白袍人惨死途中,他自然而然地将小兰提供的用水杀人的情报,与阻止献祭的鬼物,联想到了一起。
这才,创造了两只鬼的理论。
可是眼前的一切,竟然会如此不符合逻辑。
它的造型,明显就是鬼新娘。
活人们的献祭,是为了它,那么它为什么阻止献祭!
潼关甚至觉得先前得到的一切,都被推翻了,他实在搞不懂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常念看到这一幕,也愣在当场,她猛地转头看向了潼关。
她看出了这个男人的茫然,也看出他自信心正在崩塌。
如果根本没有第二只鬼,那么他们费尽心机将棺材抬到这里的举动,就只能是白废。
“我不明白……”
余郭怔怔地在原地,颤声说了这样一句,每个人都想说的话。
方慎言,同样不懂。
他突然将鼻梁上已经布满水汽的眼镜一把扔掉,从后腰抽出了刀子。
一把捅在了棺盖之上,将棺材生生撬开。
里面,摆着的正是那副鬼新娘的画像,与季礼形容的一般无二!
他看到这里,似乎更觉得迷茫。
两只鬼的理论,几乎无懈可击。
装着画像的棺材,可以抵挡灵雨,这本身就代表了两种超自然力量。
甚至说它还可以帮助店员们免疫伤害,说不准还要比下雨的鬼强上几份。
而这只下雨的鬼,一直没有露过面。
不过却一直在杀人,前几次出殡时,白袍人出现的死伤。
尤其是今天,第一批抬棺人率先身死,再到下起灵雨,阻挡献祭。
明明是两种怀带着不同目的的鬼物,在借助活人出殡仪式来斗法。
它们怎么会是同一只鬼?!
潼关沉默了半晌,突然暴起,一把抓住了陈复的衣领。
陈复此时还在呆呆地看着天边,那只一直动也未动的鬼物,眼神透着疯魔。
以至于,潼关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竟丝毫不知。
“到底为什么?李府之中到底还藏着什么!”
潼关已经忍到了极限,明明陈复这个线索人物知道全部,可他一直出于顾忌始终没动手。
现在谜团越来越深,那只鬼即将动手。
而等到它动手,只怕这些人再难完备地活下来。
陈复的眼神中,也透着一丝不解,但仔细观察,会发现里面还有一种质疑。
直到,他在看到那只鬼脸上的某个位置时,突然眼中迸发了明悟的神采!
“它…不是它……”
“那它到底是谁?”
“它…在模仿,我错了,原来我身边的一直是它!”
陈复只说了这样一句话,本来他可以多透露一些。
但是紧接着,他就传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声。
那大张着嘴里,竟然从喉咙中长出了一股浓郁的黑色发丝,并且上面沾着的不知是口水,还是某种粘液。
看起来,犹如鱿鱼的触须一般,让人恶心、让人心寒。
潼关眼皮一跳,赶紧收回双手,想要救助,可是根本没有办法。
那丛黑发,是从陈复喉咙中长出来的,根本没有方法去救!
陈复死死地捂着脖子,面色被憋得涨红,想要说些什么却完全无力,最终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献祭的主持者,是一切的主人,但其实始终被蒙在鼓里。
而至于,他到底是被谁欺骗,却成了一个需要店员们才能揭开的秘密。
最后的两句话,是他身为线索人物带来的最终提示。
潼关倒退两步,目光还在看着眼前滚滚下坠的陈复,没有回头抓住了常念的手。
“我们得走,棺材不要了。
李府还有大秘密,我们不该这么早来到南山!
这本该是最后阶段!”
潼关攥着常念的手,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那只手阴冷阴冷的,上面还有些许汗水一般的潮湿感……
他登时浑身一麻,头也没回地撒腿就开始调头逃窜。
但已经晚了!
他眼前的世界消失了,旁边的棺材,白袍人、店员们全都消失了。
再一眨眼,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狭小的洞中。
这是一个垂直的洞口,像是一口深井,两壁是湿滑的石砖,黑暗之中,只有一缕幽光在井口照耀下来。
所有人都不见了,世界变成了一口井,潼关成为了井底困兽。
南山、北坡上。
在一瞬间所有活人都被那只鬼拉到了一个虚幻而又真实的井中,清除了他们来过的痕迹。
只剩下了,那口敞着的棺材,那副鬼新娘的画像就静静地躺在里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多了一个
李府老爷的墓穴,对于整个南山来说都有着非凡的价值。
按常理来说,李家的祖坟都并非埋藏于此处。
那么,为什么要将他安葬在这里,就另有隐情了。
季礼已经跟踪了那伙人一路,他始终间隔着大约十几米的位置,此处根深叶茂,不易被发现。
那伙人,一共有六个人,五男一女。
为首的一人,看起来满鬓沧桑,穿着也较为古怪,一身绣着黑金图案的长袍,发间编织着五颜六色的丝带。
后面的五个人,则是打扮类似,不过年纪要年轻一些。
这些人的穿着举止,都与中原人不太一样,看起来宛如“异人”。
季礼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他们的出现。
于是,在那颗苍树上等了足足三四个小时。
这个中年男性,想必就是曾经在李府后巷中,与陈复密谋的人。
而后方的几位,就是他口中“不忠不孝”的徒弟。
其实,店员们被带进李府,就是一个乌龙。
原本按照中年男性和陈复的想法,是要将这五个徒弟拉来献祭,只可惜被店员们抢先一步。
现在,算是一个拨乱反正的计划。
季礼通过窃听得知,陈复和男子兵分两路,分头献祭。
陈复那边是哄骗潼关等店员们献祭;而男子这边则是要哄骗五名徒弟去献祭。
两方,都是四男一女。
似乎这也暗合献祭的要求。
当见到那五名徒弟之时,季礼就暗暗醒悟过来。
献祭,除了数量要求,还有男女之别。
目前来看,最终的环节,却是四男一女。
季礼处于湿冷的林中,有些太久了,左臂的伤口此时又酸又麻,像是有许多蚂蚁在上面攀爬一般。
一路跟随,又不敢跟的太近,生怕被人发现。
以他现在的情况,别说一对五,一对一都吃亏,尤其是那把枪还随着左臂,一起遗落在了画像中。
季礼使劲地甩了甩发晕的大脑,驱散着疲惫,又一次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上坡,男子队伍走的是小道,要更加崎岖一些,这让季礼的跟踪之路也较为艰难。
大约不知爬了多久季礼的体力已经大幅度下降,他此刻看着面前的树影都有些晕眩。
季礼明白,这是他身体状态今非昔比的原因,断臂之后的痛楚非但没有减弱,反倒进一步摧毁着他的精力。
就在这时,几人终于来到了一道山丘之上,停下了脚步。
季礼也随之在附近的林中藏匿起来,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几人的谈话声。
五名徒弟中,为首的是一位面皮黝黑,身强体重的青年,他闷声闷气地说道:
“师傅,别拖延时间了,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开始了献祭。”
“哦?”
中年男子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之后,看向了为首的黝黑青年,笑呵呵地说道:
“看来,你们找到了那本残卷。”
“不错!
那本残卷和画像同时出土被你获得,里面除了包括返老还童的方法,其侧面还记载着画像本身,就是一个神秘的力量。”
队伍中仅有的女徒弟,声音尖锐地接过话茬,目露凶光。
“十八条人命,十男八女的献祭,就可将画像中的新娘,纳为己用。
它未知姓名、未知作用,只可称之为‘鬼’。
而我们都清楚,但凡与鬼沾边的东西,都是无法想象的。
如果我们可以得到,那么万事可成!”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看了看面前几个心怀不轨的徒弟们,背负双手,慢悠悠地反驳道: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残卷所言是正确的,而且目前献祭仪式已成功大半。
看过残卷的你们都知道,在未完成献祭之前,它不会对活人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所以到底效果如何,我也不清楚。”
另一边听到这话的季礼,眉头却皱了起来。
中年男性既然前一半说的是实话,就没必要在后续这不关键的情报中撒谎。
他说,鬼新娘在完成献祭前根本无法杀人。
但这一点,却不对劲了。
因为,季礼那条断臂,明明就是出自它手……
他犹豫了起来,开始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断臂时经历的过程,突然有一个古怪的想法出现。
那就是,这条手臂的确不是鬼新娘扯下来的。
而是被墙上被献祭的黑影给拽了下来!
“难道,画像中的黑影,属于单独的个体,也是鬼魂?”
这个无意中得到的猜想,让季礼隐隐觉得并非那么简单,这似乎也可以算作是本次任务的一次提示。
只不过,目前的季礼还想不通,到底该用于何处。
徒弟中的黝黑青年,那压迫性的身躯,向前迈出一步,紧逼过来:
“那师傅还等什么,你来李府运筹许久,想必自有献祭之人。”
“现在献祭正在北坡进行,如果你们想看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中年男性,说话时似乎成竹在胸,他一点也不忌讳这些五大三粗的徒弟们。
而季礼这边,则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仅仅是几番谈话,就让他感觉好像先前猜想的很多事情出现了差错。
先前在苍树上所见,他就已经得知,本次任务有两只鬼。
一只是鬼新娘,另一只是下雨的鬼。
那只鬼,目前正在全力阻止献祭,估摸着现在的潼关等人应该已经彻底进了鬼物的攻击中。
而通过中年男性的话语来看,鬼新娘这只来历神秘的鬼物,似乎从未伤人。
围绕它,展开的一切,看似它是源头,可死的人,要么是活人所杀。
要么是下雨的鬼,所杀。
可是既然已经有了可杀人的鬼物,酒店再加入鬼新娘的意义又在哪里。
为什么…非要设置两只鬼?
“季礼,之前我一直没敢说,现在得说了。”
正在此时,第三人格突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
“今天阳光稀少,我们的身影恍惚,但在先前看到,我们的影子成为了五道……”
季礼眉头一皱,他凝眸看向了地上的影子。
那里只有四道,分别属于他、第二人格、第三人格和第四人格。
“现在只剩下了四道,那多出的一道,不知何时离开了。”
第一百零二章 献祭失败
季礼的大脑越发的晕眩了,他听着第三人格的描述,心中有些发凉。
眩晕感,正在快速占据着他的脑腔,每次用力思考,就会加快昏厥的速度。
可他十分清楚,现在的他昏不起。
第三人格还要说话,季礼忽然打断了他,猛地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刀。
将裤腿挽起来,直接将刀刃按在右腿裸露的皮肤之上。
用力下压,锋利的刀子将皮肤划出了一条血痕,季礼的眼皮都没眨一下。
还在缓慢地按压,随后向下滑动,割出一条颇深的伤口。
殷红的鲜血,刺激了他的感官,伤口的刺痛使他振作。
那本昏昏欲睡的思维,在这种鲜血的刺激下,又一次蓬勃。
季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眼睛中的光芒明亮起来,头脑再次清明。
一边拿出纱布,简单包扎一边问道:
“在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
第三人格有些惊异于季礼这种抗昏厥的方式,随后说道:“不清楚,想必和鬼新娘那幅画中的房间有关,毕竟它也是一个黑影。”
季礼点了点头,其实大致的情况他也能够猜到。
先前第三人格一直没说,可能是那道黑影一直跟在他身边,直到离去了才发现这一点。
那么,这样来看黑影应该也是一只鬼了。
只不过,季礼有些不相信,这会是第三只鬼。
因为这只是一个一星酒店的任务,哪怕它是晋升任务,也绝对不会出现如此众多的鬼物。
要不然,他们连捕捉哪个都分不清。
在季礼心中,他更加倾向于,这道黑影,就是下雨的那只鬼。
也正是它在阻止献祭的过程。
至于,它是一道黑影,这一点倒是和先前他的猜测有关。
鬼新娘,是一切的起源!
哪怕这只鬼在阻止献祭,它也是与鬼新娘有关。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李府内外展开杀戮的鬼物,都是这只鬼。
他们店员们要面对的,似乎也是这只鬼……
至于鬼新娘的情况,略有不同。
事实上,如果真正细细想来,季礼从最初被拉上花轿、再到进入画中断臂,都没有遭受到鬼新娘的袭击。
两次入险境,都全身而退。
断掉的手臂,也是被墙上黑影所伤害,如果鬼新娘真的想杀他,那么就不会留一个可以离开的大门。
本来,他一直在是否阻止献祭的两难中决断,但现在似乎没有了太多的选择。
那个阻止献祭的鬼,才是杀人的鬼。
那么身为店员,他只能赌一把,酒店要的鬼就是它。
而这个决定,也只有季礼有条件如此去做。
因为,目前的六名店员里,只有他真正了解鬼新娘,这个源头之鬼。
潼关等人琢磨不透,两只鬼是怎么来的,但季礼可以。
所以他有信心去赌,旁人不行。
这样想来,季礼缓缓站了起来身子,腿部的刀伤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站着了身子,无臂的袖子在空中随风摆动,他看向了渐行渐远的师徒六人。
“献祭不会那么轻松,看来我也该去凑凑热闹。”
“师傅,那幅画有返老还童的方法,为什么您自己不试试呢?”那个女徒弟,牙尖嘴利地一边走着一边嘲讽着。
中年男子,轻声一笑,解释道:“返老还童是真的,不过只能将活人变成那个鬼新娘的容貌,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试一试。”
“这…和残卷上写的好像不一样啊?”
“事实如此,我怎知晓。”
几个徒弟只是看了残卷的说明书,但还真没想过竟然会是这种结果。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看着中年男子阴险的笑容,都明白过来。
他知道的如此清楚,一定是有人已经试验过了。
后面的季礼将一切听得很是清楚,曾经的疑问倒是解释了大半。
怪不得那个老妇,明明足够年老,却皮肤可以和少女一般鲜活,并且相貌与鬼新娘一模一样。
原来就是源于此。
一提到,老妇这个人,季礼没来由地心脏一抽。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细节,关于老妇的细节。
按理说,老妇也该是本次任务极为重要的线索人物,为什么现在所有情报都是由中年男性和陈复提供而来。
一个与鬼新娘相同容貌的、和整个献祭仪式息息相关之人,怎么如此没有存在感?
季礼察觉出了不对劲,但现在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他们已经爬过陡坡,从潼关等人当时的另一个角度抵达了李府老爷的墓穴。
而中年男子,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山坡上,那剩下的棺材。
就只有一口棺材在那里静静地躺着,四周没有丝毫血迹,却遗落了大量的黄纸和纸人纸马。
他的脸色猛地一沉,这说明当初和陈复制定的两手准备,已经失败了一方。
现在只剩下他这边,如果不能将几个徒弟献祭,那么先前的准备就全失败了。
他沉吟了一下,脸色突变的时候,其余几人也都捕捉到。
黝黑青年上前一步,不自然地问道:“看来,是献祭失败了吧?”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反倒是那名女徒弟尖笑着说:“残卷之所以为残卷,是因为你将后半段的具体献祭方法带走了。
现在还差几个名额?”
中年男子,目光闪烁一阵,像是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赶紧前往了坟地中心位置。
几名异人都已经离开了山坡,只剩下最后跟上的季礼。
他悄悄扑在了土丘上,将这些人的对话都记在了脑中。
看着几人的背影,他很清楚,这个几个徒弟信息差距太大,中年男子有备而来,完全是稳操胜券。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看他如何将这些人哄骗、控制而已。
同时,他也将目光望向了另一边摆放在土坡上的棺材,从他这个位置看去,看不出棺材是开启着的,更看不到那诡异的画像已经暴露在空气中。
但他可以想象的是,潼关和陈复一行人,应该是失败了。
现在是生是死,他都顾不得,他的任务是守在此处,找寻献祭的方法。
因为,季礼几乎可以料定,那只杀人的鬼,仍然没走!
毕竟,它的目的,就是阻止献祭。
杀完了陈复,就该来杀他们了!
第一百零三章 他的选择
季礼倒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找到了一丝偷闲之机。
目前来说,以他手头上的情报来看,基本上本次任务大部分面纱都已经向他揭开。
鬼新娘的存在,或许是为了任务的完整性,它是杀人之鬼的可能性不大。
要不然季礼早已死上数次。
他推测,本次任务店员们真正要面对的是,那只阻止献祭的鬼物。
只不过目前来看,如何应对,尚不自知。
但季礼,隐隐有一种猜测,那就是酒店就是要他们完成献祭。
毕竟,以酒店的严谨,没必要设置一个多余的献祭环节,现在既然一切都围绕它展开。
那么,很有可能本次任务的生路,也在献祭之上。
季礼想到这里,反倒不忙了,他不在乎杀人之鬼到底是谁、又到底在哪。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无非就是中年男子如何将几名徒弟坑害献祭。
他真正要等着的,是学习如何献祭。
在他看来,中年男子成不了,献祭这件事,还得店员们来做,这也是他们的使命。
季礼这边半躺在土丘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下方中年男子那边的对话和交涉,他隐隐能够听到一部分,却也听不真切。
索性也不再去听,他从怀中掏出了烟盒,抽出一根放在嘴边。
打火机在风中几次未着,失去了一条臂膀的季礼,对此颇感无奈,只好将头埋低,终于将那根烟点燃。
他趴在山坡上,静静地看着下方那师徒六人的表演。
从外面来看,暂且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那几个身高体壮的徒弟,已经抓起地上事先放置好的铁锹,挖动了李府老爷的墓穴。
季礼看的新奇,看起来每次献祭,都要挖开李府老爷的墓穴一样。
那不是说,这些天十多次献祭,这老爷的坟要被挖开如此多次。
当墓穴被大范围挖开,季礼翘首相望,发现在李府老爷的棺材旁,竟然还有一个十分巨大的箱子。
这个箱子,比棺材要宽大许多,看起来也十分的深,就被埋在老爷的棺材旁。
季礼看到这里,似乎明悟了一些东西。
果不其然,当箱子被用蛮力撬开后,他看到中年男子以及那些徒弟们一个个地掩鼻倒退。
而那个巨大的箱子里,摆放着的是一具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就在这时,第三人格开始发挥作用,他的观察力异于常人,几乎能够看清那山下的景象:
“尸体,全部摞放在一起,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但数量不低。
死者表面并无明显伤势,看起来都是全尸,死因不清楚。
最上面的那几位,尸体的面目还未完全腐烂,越往下腐烂的程度越发加深。
那么看起来,这些人就是被献祭出去的人命了。”
一大段话从第三人格的口中说出,让季礼不住点头。
这个倒没什么疑问,只是具体的献祭方法,至今还是没有显露出来。
看中年男子,还在与徒弟们交涉着,他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不过似乎沟通陷入了僵持中,两方各持己见,已经停下了手头的活计,黝黑青年开始与中年男子互相指责了起来。
季礼这个时候无事,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口棺材。
他眯了眯眼睛,其实现在最好是能够前往那里看一下情况。
或许可以得到潼关等人到底是如何失败的线索,只不过季礼此刻有些犹豫。
他知道在这片天地中,那只鬼还是没走,它在等献祭开始,季礼也在等。
心中暗自揣度了一下后,季礼还是选择前往棺材附近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于是他悄悄向后退了几步,将手头的烟卷熄灭后,奔向那道棺材附近。
而就这样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棺材的不对劲,这竟然是开着的。
而这敞开的棺材里,那副诡异的画像赫然也在其中。
这倒是让季礼为之一愣,他没想过如此重要的线索之物,竟会被遗落至此,并且还一直静静地待在这里。
季礼又向前走了几步,他看到棺材的表面有剐蹭的痕迹,那是尖刀强行捅进棺材所造成。
这一看就是活人的动作,想必是当初他们遭遇危难之时做出的反应。
季礼有些茫然,他缓缓来到了棺材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他无比熟悉的画像。
画像上的新娘,依然静坐,气质幽暗,却不如说是孤寂。
如果不是有了这么多的恐怖色彩,这一定是位美人。
虽说李府的老妇与这新娘相貌如出一辙,但那个诡异的女人身上带着的是一股难以忽视的阴暗。
远不如画像上的新娘,竟会给人一种恬静的诡异之美。
“原来,献祭的途中需要有画像在场,这应该是陈复那一队失败后留下的产物。”
季礼默默地抬起了头,看向了阴郁的天气,那里无风无雨,现在这里只是一片安静。
他听着耳边似有似无的秋音,有些不太确定。
画像在此,那么杀人之鬼,应该不会在这里了。
毕竟它的目的是阻止献祭,如果有能力,它根本不会弃暴露的画像而不管,也就是说这幅画可以算作是杀人鬼的克星。
季礼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冰凉的棺材上,渐渐地抚摸了一下画像的表面。
像是对于这幅画断他一臂的事,早已忘却。
“那么,生路其实已经来到了。
只要我带这幅画离开,找个地方躲下去,这次任务谁也无法对我出手,我将会很简单地活过剩余任务时间。”
这是一个天大的Bug,亦或者是酒店刻意而为。
这幅画,不杀人,最起码在献祭成功前它不会杀人。
先前之事,很有可能是一个意外。
当然作为灵异之物的载体,季礼可以想象到鬼新娘对他仍然起过杀心。
这是鬼物的本能,在面对季礼时它想过要杀人,但在最终阶段却依旧停止了。
这说明,鬼新娘正在受任务规则的限制,它现在还不能杀害店员。
现在摆在季礼面前的,出现了两个选择。
一是,他就此将画像带走,拖过剩余任务时间,他可毫发无损;
但这很明显不是酒店想要他们执行的生路,毕竟这属于依靠漏洞的取巧行为,并且谁也说不好这幅画里的鬼,真的就一直不会对他动手。
二是,他继续等待下去,伺机找出酒店安排好的生路,以完美的姿态度过本次晋升任务。
可这个方案,要更加冒险和未知,对于现在的季礼来说似乎并不能算作是好方法。
同样的,如果季礼采用第一方案,那么现在生死不知的潼关、常念、方慎言以及余郭等人,将会必死无疑,十死无生。
渐渐地,风起了。
季礼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和为难,缓缓用仅剩的那只手,抓住了画像的木框。
这似乎,就是他的选择……
第一百零四章 少了一个
风吹过那男子的长发,一粒沙子被风裹挟着砸中了他的手背,让其眉头皱了一下。
在迟疑片刻后,他缓缓松开了五指,将那副画像重新放回到了棺材里,往后倒退了几步。
他凝眸看向了下方,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毫无意义的生死谈判,并且逐渐演变成了争斗。
中年男子,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几个徒弟狰狞上前,眼角含笑。
他,胸有成竹。
看到这幅景象,山坡上的长发男子隐隐有所明悟。
那种用毒的方法……
果不其然,第一个黝黑青年还没跑近前两步,就突然神经停滞,行动陡然受挫。
同时黝黑的皮肤上青筋暴起,双手死死地捂着胸口,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从心脏处开始迸发,逐渐灌于全身。
同时,另外几名徒弟同样如此,他们一个个地全部失去了行动能力。
甚至以山顶季礼的视角来看,他瞬间就能看出,这几人所中之毒,比潼关等人还要强大。
几乎不到一秒钟,那些人就倒地不起,动也不能动,一直口吐白沫。
而当时的潼关等人,虽说一样不能动弹,但却还有挣扎的余地。
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笑意更甚,他看着几个倒地的徒弟们,仿佛看着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他轻轻地将袖子挽了上去,抄起地上的铁铲,将箱盖完全掀开。
一个接着一个地,把那几名徒弟推入箱中,口中念叨着什么。
但距离太远,季礼完全看不清晰,也听不见,但他知道事情到了这步,才算是真正开始。
于是,他顺着这个位置,继续向后倒退,走到一处土丘之后,藏匿起来。
事情的关键,并不是中年男子清理门户,而是用这五人的性命来完成最终献祭。
只不过季礼十分清楚,他根本无法成功,因为当前位置就有一只看不见的鬼魂,正在伺机而动。
季礼想要的,也只是献祭的方法。
现在他已经几乎可以算准,鬼新娘这边的献祭情况,将会决定本次任务的最终走向。
而献祭的关键之一,就是要画像在手!
正如此时,中年男子将那几个已成废人的徒弟们挨个放进了箱子里,就立马转头奔向了季礼所在的山坡。
而他的目的,也就是要取得那副画像。
中年男子,知道的事情比陈复只多不少,几乎是在看到那口棺材被弃置在地上,他就明白。
陈复这边已经遭遇了意外,他不是没想到有外鬼干扰。
但此时此刻,他只能是孤注一掷。
季礼眼看着中年男子越跑越近,也一直在留意周围的动向,时刻察觉着附近有无鬼物现身。
目前来看,事情都十分顺利。
中年男子,来到棺材旁,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也没有停顿,抓住那副画像调头就走。
反倒是季礼这里,从山丘中显露身影,看着男子向下狂奔的样子,脸上有了一丝古怪。
他不信邪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小拇指,那里没有半分异常。
也就是说,鬼物并不在附近。
而古怪的是,事情本不该如此进行,现在已经进入到了最后一步。
始终蹲点的鬼物,怎么会不现身阻止下一步的献祭,反倒任由中年男子在这里折腾。
季礼眯了眯眼睛,全身毛孔都在感受着四周的风声,看能否找出不寻常之处。
但却一无所获,看着中年男子已经将画像拿到箱子面前,并将鬼新娘的正身对准了几个还在垂死挣扎,却又无能为力的徒弟们。
好像献祭的最后一步,十分简单,只要将画像面对着献祭者即可。
没多时,黝黑青年、女性徒弟,而后的三名弟子,统统在面对着画像的那一刻,接连失去了意识。
像是成为了植物人,动也不能动,先前身上的痛楚在这一刻已经感受不到。
季礼明白,这意味着他们五个人的灵魂已经被画像所抽离出去,就嵌在了画像房间中的墙上。
“难道,真有这么简单?”
“成功了!!!!”
中年男子,一把将箱子盖好,转过身抓住那副画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他的惊呼声,就连隔着不近位置的季礼都听得真真切切。
但这种情况,更让季礼难以理解。
现在献祭的方法已经出现,并且似乎也成功了,但季礼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只鬼,怎么还不出现!
他不理解,本来它该拼命阻止献祭的,怎么会让中年男子一路得逞?
除非……
献祭,并没有达成……
同时,中年男子,看着眼前一点动静都没有的画像,也停止了呼喊。
他也感受到了不对劲,瞬间呆立在了原地。
良久之后,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砸手心。
“难道说……”
他原地说完这句话,就赶紧从坟地离开,直奔山坡的位置,手上还攥着那副画像。
“一定是因为它!我们还少了一个!”
这句话顺着风声,逐渐传进了季礼的耳中,但他看着中年男子向前疯跑的身影,却没有继续隐藏。
他知道,献祭没有成功。
但也并不代表失败,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数量错了!
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继续隐藏,他直勾勾地看着中年男子向前的身影,甚至还跨过了山丘,起身迎了他一程。
中年男子,看到季礼这个陌生的身影从前方走来,脚步为之一顿,脸色变得机警起来。
“你是……”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陡然一僵,紧接着就不受自身控制的腾空而起。
还没有说出口的询问,就此打断,那副画像也从手中脱手降落。
却被另一只手,牢牢地攥在了掌心。
季礼仰头,眼神冷漠地看着那神情错愕,眼睛瞪得溜圆的中年男子,掉头就走。
而中年男子这里,已经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他的身躯上方,一个隐藏了许久的嫁衣黑发恶鬼,早就等候了太长时间。
“嘎吱”
一声脆响,他的胫骨被掰成了两截,头颅一歪横死在了空中。
尸体砸落在地后,掀起了一片尘土。
而季礼扬长而去的身影挺拔如初,他看到了那个杀死中年男子的鬼,但却走了。
未完成的献祭之事,从这一刻起要他来做。
第一百零五章 今夜了结
季礼一只手倒提着画像,夺路而逃。
他看见了中年男子的惨死,也看见了那只鬼!
现在情况的复杂让他错愕不已,本开始他已经知晓了到底哪里出错,但看到那只鬼的时候竟让他再度迷茫了起来。
他已经猜到,为什么中年男子已经献祭了四男一女,可却仍然没有完成献祭。
那是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算错了数目。
原定是要献祭十男八女的数量,也就是出殡十八次。
半个月以来,他们出殡了十三次,在陈复和中年男子的印象中,他们只差最后的四男一女。
但这十三次的献祭中,却又一次出了差错。
应该是有一个献祭的情况,出现了错误,导致那个人的灵魂,并没有被画像吸收。
这也是,为什么季礼只在画像中看到了十二道黑影的原因。
中年男子临死前所说的少了一个,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本来,他们应该是大致知晓的,可是出于对鬼物特性的不了解,以及画像本身的谜团一知半解,让他们心存侥幸的认为,数目是对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只鬼迟迟没有对中年男子下手。
现在好了,中年男子死,季礼顺势接棒,他将会完成最后一人的献祭。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终于想到了本次任务的生路。
生路,就是完成献祭!
以鬼新娘,来压制另一名杀人鬼,他们本次任务要面对的也就是这个鬼物。
当然,这样的猜测风险极大,不过有几处经历,却可算作是生路提示。
首先,他被鬼新娘近身,却毫发未损。
明明这是一只鬼,并且已经表明了垂涎之意,可却始终没有动手。
画像空间中,虽然季礼断掉一臂,但可以明显地感受到鬼新娘的矛盾。
如果它要杀季礼,就没必要留一道逃生之门;
很显然,它确实有对季礼出手的意图,并且也付诸行动,却在最终时刻停止。
这算是一个提示:鬼新娘不会杀害店员。
而后,就是断掉一臂的情况,明面上这是鬼物对季礼的袭击,但却也可以算作一个隐藏提示。
目的,就是告诉季礼,那些被献祭了的黑影,也属于鬼物,也会对店员们做出袭击!
而这条提示,正印证到了“少了一个”的情报之上。
这就与事情的真相对上了。
季礼带着画像一路狂奔,他大致能够猜出本次任务的全貌。
半个月前,陈复与中年男子得到了一副诡异的画像,并伴随着一本残卷。
从中,得到了返老还童、以及下毒的方法,同时也得到了献祭的方法。
他们想要通过超自然力量,来达到各自的目的,于是在李府之中开始了献祭仪式。
半个月来,他们以出殡的方式遮掩,先后谋害了十三名婢女和仆人。
一直以来都十分顺利,但这之中有一次,有一个献祭者出现了差错。
具体发生了什么,季礼猜不出来,但可以明白的是,那个被献祭了的灵魂,成了黑影鬼物后,逃出了画像之中!
并且,对李府出殡之事做出了强有力的干扰。
导致近期进度缓慢,并逼得陈复等人,不得不在今天将最后五人一齐献祭。
而季礼想到这里,也大致可以猜出,那个黑影鬼物之所以会逃出来,就是因为酒店的帮助。
酒店,在帮它逃出,并且创造任务,让店员们来捕捉。
这种处理方式,让季礼再度想到了先前在天南学院得出的那个猜测。
酒店,对待鬼物是有两个态度的。
一是强力捕捉,二是展开交易。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本次任务显然是属于后者,而这种任务的难度也绝非前者可比。
这说明,在本次任务中有一种极为强大的鬼物,已经足以与酒店产生交易。
季礼想到这里,看了看手中的画像,那静美诡谲的新娘。
很明显,它才是那个最为强大的鬼物,只不过碍于酒店交易、或是规则,它反倒成为了生路。
季礼一路狂奔,不时转过头看后方的鬼物是否追来,他的左手小拇指仍然没有动静。
这说明,他的附近并没有鬼物。
但季礼仍然没有懈怠,他现在急需在有限时间内,赶紧回到李府之中,完成最后一次献祭。
这也就是生路。
将鬼新娘的献祭完成,而最后缺的那一个,应该是一个女性。
只要季礼找到一个女性,将其献祭给画像,那么就可以让鬼新娘复苏,压制住那个杀人鬼。
这就算是将本次晋升任务完成了。
只不过,让季礼错愕的是,为什么那只杀人鬼的样貌,竟然会与鬼新娘如出一辙……
这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在仓促之间,他忽然听到第三人格在脑海中说出了一句话。
“咦?怎么照你所想,老妇在本次任务中如此可有可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季礼当即意识到自己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确实,现在尽管将任务的全貌尽数还原,生路也显露出来,但老妇这条线却始终找不到对应。
她,和鬼新娘长得一模一样。
又是李府举足轻重之人,可以说陈复都是她的属下……
“属下!”
这个特殊的词汇浮上心头的那一刻,让季礼打了个激灵,仿佛一个思路基于这一点融会贯通。
陈复的一切行动,背后都有老妇的影子。
她,在本次任务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不禁回想到,自己刚刚从画像空间中冲出的那一刻。
那时候,动静如此之大,季礼也未加掩饰,为什么老妇会睡得如此之沉,丝毫未醒。
季礼想到这里,猛地一转头。
后面空空如也,只是一阵狂风袭来,将他的视线吹乱了一瞬。
那只鬼,似乎也随着这阵风,被吹散。
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想法,在季礼的脑海中应运而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生路似乎并不需要我杀人献祭……”
不知是幸运,还是巧合,先前陈复等人弃置的一匹高头大马,并没有被灵雨杀死,也没有逃走。
就静静地踩踏在泥地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季礼目光所至,神情流露一丝欣喜,将背包卸下,从中抽出绳索,将画像捆在了自己的背部。
随后跃身上马,一甩马缰,泥土四溅,长发飞舞。
黄昏近半,季礼跃马,他要在今夜了结这场等待了许久的晋升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