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循环之镯
“方店长?你发什么愣,走啊?”
一个声音从远及近,响彻在脑海中,像是从虚幻走到真实。
克莱德看着面前的男人,狐疑中带着警惕地微微后撤了半步。
此番场景,从不曾发生改变。
方慎言这次足足反应了半分钟才回过神,看向克莱德时他发现对方的神态与第二次循环没有丝毫差别。
死亡在第二次循环中来袭,却又毫无能力抵挡。
哪怕他已经第一时间使用了白面鬼面具,却俨然无效。
就连头,都被莫名其妙地被遗失了。
方慎言进入第七分店已经很久很久了,他参与多次任务,历经多次危机。
但没有任何一次,没有任何一只鬼能这么轻易地将他杀死过。
这是第一次。
“不对!”
方慎言沉浸了先前发生的一切,进一步将其整合,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眼前的一切,绝不是时间、空间的常规循环,而是全新的第三种:
个体循环。
陷入循环的,只有方慎言一个人。
站在自己面前的克莱德,可以将其称之为一个道具,他并非真实存在,只是循环的一个点缀。
若将循环看做一个不断运行的程序,那么这道程序只施加在方慎言个体身上。
这是不同于时空结界轮回的全新循环。
那么在循环之外的第十层,克莱德应该也在经历着什么。
但这些与方慎言已经无关了,他彻底陷入了循环之中,无法自拔。
若非如此,以白面鬼面具的可怕,他一旦使用将碾压绝大部分鬼物。
之所以面具失效,是因为此刻的方慎言正在进入“清醒的迷失状态”。
“你到底怎么了,这第十层还进不进?”
克莱德神色紧张地追问,实则是另类施压。
方慎言瞥了他一眼后,没有理会,直接快步朝着1015进发。
他知道一切的根源出自那里,第一次见到的浴室场景中存在循环的开启键。
鲜花纹身、皇甫佳佳的尸体、活着的皇甫佳佳,到底哪一个才是破题的关键?
“我觉得不太对,这次我不和你一起了……”
克莱德仍和前两次一样,在中途身患不适,选择掉队。
方慎言没去看他,此人已经不再重要,以极快的速度朝1015靠拢。
而与此同时,另一声奇异的声音响起。
“嘶……”
像是什么东西被蛮力思考,隐隐伴随着某些东西破裂的声音。
“哗啦!”
紧接着那曾听到的水声又一次响起。
方慎言脚步一挫,接着就全速冲刺,朝着大门进发。
激起水花的声音,重新响起,但在此之前却多了一个撕裂音。
后者他在第一次进入时却并没有听到,这是一个全新的“剧情”。
撕裂声与激起水花的声音,明显是一个连续动作。
方慎言似乎隐隐察觉到事情的关键,也许时间在循环中也扮演着重要戏份。
推开浴室大门,皇甫佳佳的尸体就静静地躺在浴缸之中,死法一般无二,毫无二致。
但这一次,方慎言的目光却凝聚在了血水之上。
他赫然发现这次的血水,有了变化。
第一次目击死亡画面中,皇甫佳佳的尸体几乎全被血水淹没。
那时方慎言放掉了三分之一的水量,亮出了她胸口上的花朵纹身。
而这一次,血水竟停留在了上次的水量,仍是被放掉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他的第三次循环,保留了第一次场景。
方慎言正欲靠前,但紧接着心有所感,右手向后抓去。
他抓住了一个冰凉的手掌,细腻而柔软,是一个活人。
转头之际,他看到了一个鲜活的皇甫佳佳,正伫立在身后,微笑着望着自己。
皇甫佳佳抽回了被他抓着的手掌,淡笑着轻声说道:
“果然选择你,是正确的,你比很多人都更理智。”
方慎言冷冷地看着她,他能够确定眼前的皇甫佳佳是一个活人,但内心却满是疑惑。
他没有立即开口,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皇甫佳佳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来到浴缸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轻声说道:
“由于第二次循环你死了,节省许多功夫,我们这次有一分钟交谈时间。
你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站在你面前的我,是真的。
那里的我,也是真的。”
她说这话时,用手指了指浴缸中显然死亡许久的尸体。
方慎言皱着眉头,跟随着她话,思维开始了运转。
简单的两句话,他已经参透了许多。
比如,眼前的循环实际上与鬼无关,是出自皇甫佳佳之手。
尽管不可思议,但她话中的意思正指向这种可能。
皇甫佳佳双手抱着肩膀,微微叹息一声后,继续说道:
“我随季礼一同来到黑盒之中,他以旁观者见到四幕剧情。
但我则是以亲历者,以第一视角代入其中。
我的视角,正是那个少女,也即是邪灵。
而当四幕线索结束,我就已经死在了这个浴缸之中,对应了邪灵的诞生。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皇甫佳佳说完这些后,微微侧头,脸上带着一种狡猾的笑意看着方慎言。
她故意欲言又止,将话说的不明不白,但对方慎言来说已经足够完整。
方慎言明白,皇甫佳佳是要与他进行一场交易。
她的意思是自己已经知道生路,但现在却已经死了,无法实施。
这场交易是:
方慎言挽回皇甫佳佳的死亡,而皇甫佳佳作为回报,将执行生路,带领回归现实。
一分钟时间,方才过半。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方慎言对于皇甫佳佳这个人不信任,但他知道对方不会哄骗自己。
但在此之前,他要知道皇甫佳佳明明尸体就在那,为何还能站在此处与他对话。
“我要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循环的。”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算秘密。
皇甫佳佳举起纤细的手臂,摇了摇腕上的一个银镯,轻声说道:
“接近四星酒店任务的罪物。
常规情况下无法使用,唯有我死后才可触发。
当我死后,将会围绕死亡地点,启动一场死亡循环。
而现在的我,就算是这个循环中的‘上帝’角色,可选择一人进入循环中。
每次循环的时间,会依次往前推移。
那人按照我的提示,进行一次次的循环,直到时间来到我死亡之前。
死亡之前的那次循环,也将是最后一次。
你必须在此之前发现我为何而死,并在最后一次循环将我拯救。
如此一来,我就能复生,你也解脱。
但若失败,不仅我要死,你也要因此被永久困在死亡循环之中。”
方慎言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镯子,眼中带着一丝奇异之色。
怪不得他看皇甫佳佳也不过是苏城河一流的角色,却能如此托大。
原来她具备这种堪比四星等级的特殊罪物。
皇甫佳佳又看了一眼时间,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语气认真地说道:
“但邪灵也跟随着我,来到了循环之中。
那尸体上的花朵伤痕,就是它一手造成。
你第一次来此放水,让花朵显露,导致诅咒进一步扩大。
现在你要面临的难题,不仅是找寻我死亡的原因,更要警惕邪灵在此过程中随时现身!”
第七百四十五章:我不逃了
此等罪物,令人称羡。
所持者死后被动触发,强拉一个无辜者进入循环为其服务,本人却能独善其身。
偏偏她选中的人还是方慎言,此地最有能力为她肃清一切的人。
就连方慎言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皇甫佳佳怎的如此命好。
若非本次事件中的邪灵太过强大,竟能跟随罪物一同进入循环,只怕此刻她已经死而复生。
第四次回到十层廊外,克莱德仍一脸迷茫地望着前方。
方慎言没有时间再去理会他,现在最重要的整合一切。
与皇甫佳佳的碰面过于匆忙,尽管已经交流了不少信息,但并不详尽。
如今深陷循环之中的有两方,一是方慎言、二是邪灵。
皇甫佳佳称自己为“上帝”,这是戏称,实际上她并不能对局势造成任何影响,无非是个旁助。
目前站在他身边的克莱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通过第二次循环,克莱德化身邪灵将其杀死一事来看。
邪灵在循环中所扮演的角色将是无处不在,它会以任何形态出现。
但由于邪灵也在循环中,它杀人之举可被皇甫佳佳刻意打回。
正如第二次循环方慎言被邪灵杀死,却仍可开启下一循环。
那么以此推测,邪灵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出手:
第一,方慎言接触到了皇甫佳佳身死的关键信息;
第二,逆转死亡的最后一次循环;
想通这一点,方慎言顿觉浑身轻松。
他在绝大多数循环中可不惧死亡,甚至可以主动求死。
因为一旦邪灵出现,就意味着他接触、或触碰到了关键线索!
那么,事情追溯回第二次循环中。
那时候,邪灵出现的契机是什么?
“双人进入浴室……”
当方慎言要求克莱德随其一同进入浴室时,邪灵突然现身将其杀死。
这是否预示着,皇甫佳佳的死是被两个人所害?
但这个念头出现后,方慎言又顿觉奇怪。
难道在邪灵的眼里,循环中的克莱德也算一个人吗?
方慎言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男人身上,他觉得自己对于“人”认证界限与邪灵出现了区别。
眼前这个浑然不觉、形同傀儡的克莱德,在规则上还算不算人?
不止如此,方慎言看着从1015门口一路蔓延而来的那行血脚印。
如果杀死皇甫佳佳的两个人,那么为何就只有一行脚印……
方慎言迟迟没有开启第四次循环,他觉得自己在规则的理解上已经出现了偏差。
到底什么样的答案,能够同时解释“克莱德是否算人”和“双人进入单人离开”两个问题。
看着地上干涸的血红色,方慎言忽然神色一变。
他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的解法。
若将皇甫佳佳之死,看做是一场凶杀案。
那么案中的人物有三个:受害者、凶手、随凶手来到1015的神秘人。
凶手与神秘人,闯进了1015将皇甫佳佳杀死,放置在浴缸中,创造了邪灵。
但走的时候,却只有凶手一人。
这是摆在眼前的局面,所推理出的真相。
但如果,这场凶杀案中只有两个人物呢?
只有受害者和凶手!
事情的真相,也许就指向了另一种可能:
1015号房间,根本不是第一死亡现场!
皇甫佳佳在其他楼层、其他房间就已经被凶手杀死。
而凶手带着她的尸体,来到了第十层,前往1015房间的浴室抛尸!
如此一来,就满足了上述两个无法解释的矛盾点。
因为皇甫佳佳在来到第十层时,已经死了,所以她算人、又不算人。
于是,与现在的克莱德在规则上达成了吻合。
又因为第十层只是抛尸地,所以“双人”进入1015,却只留下了凶手一行离去的血脚印。
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却在转变思路后变得如此简单。
如果照此推断,想要救回皇甫佳佳就要从两方面进行。
首先要弄清,凶手为何将其抛到1015的浴缸里,这应该是邪灵诞生的必要条件。
其次在拿到这个信息后,找出凶手是在哪里杀的人。
如此一来,就彻底救活皇甫佳佳,且将最大程度弄清邪灵的起源,为后续生路铺垫。
方慎言猛地转过头,目光森然地看向克莱德。
想要达成上述目的,克莱德这个似人非人的道具,就被重新赋予了价值。
如果他重新开启凶杀步骤,模拟凶手将尸体抛入浴缸,是否会发生某些出人意料的变化?
比如……创造出第二只邪灵?
……
循环之外,也即是真实的黑盒世界里。
克莱德站在1015的浴室之外,面色为难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找到了皇甫佳佳,是一具尸体。
方慎言在进入第十层的途中就消失不见,想来是遭遇了意外。
而克莱德顶着身体的不适,强行来到了浴室之外,并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皇甫佳佳。
现在的局势,似乎正在进入某种恶性的趋势。
薛听海和李观棋被困在十六层,他们那边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无懈来破解邪灵危机。
顾行简和季礼也不知去了哪里,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到来。
方慎言失踪了,反而是克莱德孤身来到了最接近线索的地点。
循环内外,并非都是相同的场景。
方慎言看到了皇甫佳佳胸口处的花朵伤痕,是因为邪灵闯入循环留下的诅咒。
但克莱德眼中的尸体,皮肤光滑如初,没有浮肿更没有伤痕。
不止这些,他还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一个蓝色,如纽扣般的东西正漂浮在血水之上,随波飘动。
克莱德从没见过这东西,但他已经猜到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游戏机的按键,蓝键……
游戏、现实、黑盒,一个个独立、关联的世界,这次店长任务的主线。
很多杂乱不堪、毫无关联的线索,因这个游戏按键,被克莱德串联起来。
一个可怕至极又匪夷所思的念头,无法遏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痛苦地扭过头,不想去再去看它,很想就此离开,却迈不动脚步。
“我不该来这里,我没看到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邪灵诞生地出现的游戏按钮,足以联想到许多事情,并继而演化为一种可能性。
克莱德捂着头低声怒吼着,他不想拿到本次任务的任何线索。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上一定有顾行简埋下的手段。
他一路在逃避,只为不给顾行简提供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
可有时,就是事与愿违。
恍惚间,克莱德的脑海中浮现起了黄半仙那张干瘪难看的脸。
任务前夕,那个神棍曾拍打着他的肩膀,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告诉他的八个字。
“天命已改,生死由你。”
“顾行简…顾行简……这次我不再逃了!”
克莱德深吸一口气,将半长的金发绑起来,一把捞起血水上的蓝键,转身冲向十八层。
羸弱者爆发了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决心直面自己的恐惧。
而在他看不见的位置,一道猩红的目光也在直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路向上,并紧紧跟随。
第七百四十六章:他们的十八层
“古青云!!”
一声来自下方楼层的怒吼涌上十八层,宣泄着无能为力的愤怒。
那里的灵异力量混乱,但大部分都来自同一方。
薛听海与李观棋被困十六层,正在被邪灵强势攻杀。
画地为牢的确是一件足够强大的罪物,但看情况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只是为何薛听海在困境中喊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局外人是根本不得而知的。
季礼靠在十八层的楼梯边,指尖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静静听着一切。
他的心里只有顾行简三个字。
“嘎吱……”
十八层唯一的房门被从内开启,一个黑白条纹运动服的男子出现在了走廊的那一侧。
他的相貌很平凡,走在大街上只怕不会有谁记得。
只是当他出现在任务中时,却常常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来人,顾行简。
季礼将最后一口烟吸进肺里,随手丢弃后蓦然转身,他已经等了太久。
两个男人,站在十八层的两端,中间是无光的幽暗。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谁也没有抢先动手,响彻在二人间的只有呜咽的风声。
下楼的路,站在季礼这边,他不动谁也别想走。
顾行简的身形在黑暗中并不明显,但季礼发现隐约见到他的掌心似乎多了某件东西。
可他不在乎。
季礼一句话都没有说,缓缓从袖口亮出了一把雪亮的短刀。
刀身笔直且光滑,在幽暗里闪烁着银光,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他面无表情地将短刀翻转,以刀身对准自己的脸。
正在这时,走廊中响起了一个沉着的声音。
“季礼,你不想知道我在十八层得到了什么吗?”
季礼没有说话。
于是对面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
“朱红木雕就在我手中,这是邪灵梦寐以求之物。
它本上不来十八层,若因你将其引来,你等于自寻死路。”
季礼没有说话。
那声音仍然镇定自若,不知是对局势没看清,还是看的太清楚。
“十八层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不该是战场。
在这里,根本无法杀死我,最终的结局必是你死我活。
倒不如听我一句,用一个双全法……”
顾行简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幅态度。
如果换做其他人,在他手握朱红木雕的前提下,或许会动摇。
只可惜,他面前站着的是季礼。
季礼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利落地将刀身翻转,对准了自己的眼睛。
在幽暗里,他看到了一抹灰、一抹黑、和一抹红。
凌厉的风声忽然席卷整个十八层,来的极快极凶。
走廊间的尘灰卷至空中,弥漫开来像是扬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季礼长发纷飞,他闭着双眼迎接着邪灵的降临。
没有意义。
顾行简的每一个字都没有意义。
因为季礼来这里,就是要他死,哪怕是同归于尽。
一轮血红的圆月,陡然间横在十八层的天花板,凝眸望去实则是一颗血红的眼睛。
在这血目之中,笼罩的是季礼和顾行简两个人。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红色的颗粒物,如同一片片搅碎的雪花,逐渐扩散。
季礼动也不动,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些颗粒物凝聚在身。
在眨眼间,他被通身覆盖,宛如成了“雪人”。
而与他相隔二十米外的顾行简,同样陷入相同处境。
顾行简捏了捏手中的朱红木雕,眉头紧皱锁住了一番忧虑。
不过在片刻后也得以舒展,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季礼颇感无奈。
在那颗眼睛的注视下,将十八层沦为了地狱的红色。
“咔!”
与此同时,季礼忽然听到了一声相机按下快门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双眼,但见一缕白光刚刚熄灭。
而另一边,顾行简的手上多出了一张相片和一把剪刀。
相片上的场景,正是方才的十八层。
一颗犹如血月的眼睛,以及被它注视着的两个人。
顾行简操着剪刀,在三方比对了一下,最终对准了那颗眼睛。
“季礼,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不用急着杀我……”
季礼在听到快门响起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妙。
看得出来,顾行简虽没有遵循游戏正途,但他也另有奇遇。
如此看来,当初在十六层的影子切割正是出自他手。
他见识过这东西的强度,若任由其施展只怕自己的计划将会落空。
顾行简的性格就是喜欢故弄玄虚且卖弄唇舌,当初对待李一既是如此。
现在他还在一边剪着相片一边说道:
“朱红木雕的来历与游戏主线相关,它是独立于邪灵之外的道具。
但同样也与邪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只要……”
这一次,季礼仍然没有给他继续聒噪的机会。
“铃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音响起,季礼抬手一丢,一个染血的耳朵跌落在雪中。
人头闹钟的耳朵,直接被他拧了下来,于是它叫的更加凄凉。
另一股灵异力量,带着规则上的压迫,盖过天花板上的眼睛碾压十八层。
灵异世界,入侵黑盒世界。
顾行简双手一顿,紧接着他就发觉自己的听觉被全面剥夺。
不仅如此,他的视力也正在急速下降。
而在视野消失的前一秒,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无脸人,正朝他奔来。
同时,走廊的另一边随着暗红色调的入侵,季礼也正在遭受相同的境地。
在他视野消失前,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无脸人,即将贴近自己的面部。
这绝对是超出他预计的局面。
季礼知道顾行简很难杀,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多重手段。
人头闹钟,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却没想到,这次灵异世界入侵,怎么会把十六层的无脸人也带来。
转念间,他立即意识到这是惩罚。
他在十六层利用腾善逃脱,这并非解决事情的正途,当然也就没到完结时。
既然游戏世界的线索可以出现在灵异世界,那么无脸人自然也可以进入。
但这个局面,最好。
因为无脸人的生路,遗失在了十六层,现在它无解。
第七百四十七章:双倍入侵
有些事说起来匪夷所思,又常会发生。
正如此刻,一鬼二人,却并非属于两派,而是独立的三方。
鬼当然是最纯粹的,它只想杀死见到的所有人;
顾行简施展全力,以生路或道具谋生;
季礼又费尽心机,与鬼合谋,试图抹除包括自己在内的活人。
看起来复杂,实际上又真的很简单。
无脸人能够出现在这,当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这为顾行简之死再度加码。
那张脸距离季礼越来越近,他只是单纯向后逃窜,试图拉开位置,拖延死亡时间。
季礼的目的很简单,他只要确定顾行简必死,就达成了心愿。
无脸人,不属于无解鬼魂,却拥有无解杀人。
只要被它与自身重合,完成人脸互换就必死无疑。
他在躲窜之余,等待着走廊的另一方会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第一次遭遇无脸人袭击的顾行简,表现得同样冷静沉着。
此为灵异世界,无脸人到来的突然,他无力再度裁剪相片。
视觉与听觉被剥夺之际,他知道这只鬼的袭击时限。
当时季礼脱逃之际,并未目睹腾善之死,但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顾行简在游戏内的0215监视着整栋黑白大楼,等于集情报于大成者。
所以,某些看似无解的难题,对他而言却并非难事。
对于季礼而言,生路的确遗失在了十六层,但对顾行简来讲,却并非如此。
当他的面部,即将与无脸人重合之际,一缕略有变音的笛声缓缓从他的周围流淌而出。
这笛声来的突然且仓促,在场的两个活人均无法听到,但却足以影响无脸人。
片刻之间,视觉率先恢复。
季礼隔着红光看到了顾行简袖手而立,正遥遥地望着他微笑着。
而在他的手中,多出了一部手机。
听觉恢复,笛声,进入耳中。
季礼微微蹙眉,他听出这是完整版的三段笛声。
在游戏的十六层,腾善并未放完三段,这完整版显然是来自于灵异世界。
他知道顾行简掌握着每个楼层发生的视频,或许也会保留下音影。
但没料到的是,0215的那些监控竟能窥探到灵异世界。
无解的无脸人,竟被他这么轻易化解。
“季礼,这么多手段用来杀我大材小用了,是否要及时止损,再听听我的建议。”
顾行简还是那么自信,似乎无论季礼用出什么手段,他都有针对的解决方式。
季礼的脸色变得阴冷下来,他无声地盯着顾行简,慢慢将手伸入背包之中。
出题与解题。
季礼才是出题方,解有尽,题无穷。
第一颗人头闹钟,还剩下十五秒钟的持续时间。
而紧接着,他又拿出了第二颗人头闹钟,同时又一次拧下了它的一只耳朵。
这正是从腾善手中抢下的人头闹钟,也是季礼早就想要之物。
当第二颗人头闹钟亮相之际,顾行简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脸上的笑容化作凝重。
“铃铃铃……”
“铃铃铃……”
双重杂乱、吵闹的声音刚开始此起彼伏,却又瞬息间融为一体。
原本暗红色的光芒,在这一刻化作浓血一般纯粹,增加了数倍的色调。
两颗人头闹钟开启,前后的交叠时间将长达十五秒。
无脸人的确走了,但在这十五秒钟内。
即将到来的将会是更加强大和未知的“双倍灵异入侵”!
第一阶段的季顾之争结束,现在开始第二阶段。
……
天花板已经无法被视线穿透,黑红的色调铺满了视野。
浓郁的如同鲜血般正在涌动的世界,把在场两个活人全部重重包裹。
脚踩的地面从坚硬变得软糯,像是踩在一些由血肉组成的地砖之上。
顾行简的脸色在光芒的映照下显得阴沉起来,罕见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一再低估了季礼的决心,原以为当无脸人被解决季礼会暂时罢手。
毕竟他拿着的是关乎任务主线的朱红木雕,是目前为止最重要的道具。
第五次店长任务,顾行简根本没想过通关,也不想拿到拼图。
但季礼不该这样!
按照顾行简的估计,他认为拼图对季礼是十分重要之物,在日后将发挥极大的作用。
可是,季礼如今的表现俨然成了不计后果的疯子。
什么都不要,只要他顾行简去死?
顾行简皱着眉,片刻后舒展,他幽幽地望着季礼,轻声道:
“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一只手,从蠕动的地板中伸出,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与此同时,天花板开始倾斜出一帘血瀑,横在二人之间,将双方分割。
大量的血雨从天而降,点在顾行简的额上就立即往他的皮肉之中钻去。
顾行简拿出先前的剪刀,将抓着脚踝的那只手剪断,随后抓着他挡在头顶。
无数的手,从地下破土而出,开始疯狂束缚着他的身形。
他手起刀落,疯狂剪断那些生长的鬼手,铺成了一片全新的地砖。
这些断掉的鬼手,又挡住新生的鬼手,为他塑造了一个短暂的安全区。
但在此过程中,他也被上方的血雨完全淋湿。
这些雨点在接触他的皮肤后就全都隐入不见,他站在鬼手地砖上,皮肤呈现了全面的暗红。
血雨进入身体,正在全面抢占着他的身体。
短短半分钟,顾行简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只剩右手还可自由活动。
这或许是源自他的右手正抓着那把剪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正在进行着蠕动的鬼手,发觉对方正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慢慢地,无数的鬼手开始在血瀑的前方汇集、凝聚。
它们的血肉开始融化,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怪音,逐渐合成一个干瘪的人形之物。
这个身形在幽暗处,看不清面貌,但从身影来看竟与顾行简极为相似。
片刻后,顾行简的皮肤上出现了无数颗密集的血洞,从中连接处一根根血管,直通那个人形之物。
二者相连间,顾行简发现自己体内的鲜血,正在快速被抽离,注入人形的体内。
人形从干瘪逐渐开始饱满,同时从它的身上也有鲜血回输进顾行简的身体。
眨眼间,二者的体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对面的人形,开始有了顾行简的七八分形态,而顾行简反倒成为最初的干瘪人形。
“想与我互换身份的鬼,有意思……
季礼,看来我又要让你失望了。”
顾行简目光寻常地看着它,丝毫没有抗拒,反而将手中剪刀丢弃。
剪刀脱落,他最后保留的一只手也彻底沦陷,就此放弃抵抗。
又也许,不抵抗就是他的抵抗。
第七百四十八章:邪灵破绽
同一时刻,第十层的局势到了关键时刻。
“创造第二只邪灵?你在开什么玩笑?”
皇甫佳佳看着一脸严肃的方慎言,被这个想法震惊地说不出来。
她来回在浴室中踱步,最终态度坚决地拒绝道:
“这对我们百害无利,简直是找死,肯定不行!”
方慎言坐在浴缸边,将手伸进血水中拉起了尸体的右手。
纤细惨白的手腕,如同一杆白玉细滑,唯独上面的一抹血痕令人在意。
他看着那道放血口,没有回头,轻声回道:
“为什么不行?
若我可以创造第二只邪灵,则它将会与第一只邪灵争斗,为我争取时间。
若我无法创造它,那么就可以确认,邪灵的渊源不在这里,我能进一步向上寻找线索。
这非但不是百害无利,反而是百利无害。”
皇甫佳佳恍惚间,险些被他这番话动摇了意志。
但片刻后,她意识到这个理论的关键,反问道:
“你向上又能如何?我已经说了生路在我身上,只有我活才可以。”
方慎言放下尸体的手,转过身看着她,冷笑一声说道:
“生路在你?
我没记错的话,循环的是我,而不是时空,直到你死亡前夕。
而你临死之际,也正是邪灵诞生之时。
那么,我完全可以借此找出邪灵的真正渊源,而无需复活你。
这才是循环的尽头。”
皇甫佳佳俏脸逐渐变冷,她死死地盯着方慎言,半晌后一字一顿说道:
“循环之镯,就是无间地狱。
若我不得活,你也将永世沉沦于此地。”
方慎言已经有些懒得与她对话,亮出两个手指,沉声说道:
“第一,你别太高看自己。
方某想走,现在就能走给你看,只是我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第二,若我找出邪灵渊源,自然能够令季礼开启第三步。
别忘了,你也在仪式之中,主动权在季礼手中。
你的循环之镯再大,大不过规则。
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看清楚,局势不在你手,而在我手。
所以,现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甫佳佳愣住了,她看着方慎言只觉得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里明明是她的罪物。
眼前的男人,明明是拉进来服务自己的奴仆。
一切明明该在她的主导下进行。
可这才过了十分钟,仅仅是来到第五次循环,短短时间他竟然反客为主,将局势大变。
方慎言,一个第七分店的副店长,就如此可怕吗?
皇甫佳佳的沉默,让方慎言不耐,他摆了摆手说道:
“你不要寄希望于循环的尽头,当邪灵随你而来时,你的想法就不会成立了。
以阻挡你之死来复活,邪灵必然会出手,我没能力帮你抵挡。
所以,我必须开辟一种新思路。”
皇甫佳佳下意识地问道:
“这就是你要创造第二只邪灵的原因?”
刚说完这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陷入被动,主导者身份真的变了。
这种感觉让她奇怪,明明这是她罪物所产生的局面。
“创造第二只邪灵其实不现实,我也做不到。
我只是想借此确定一些事情。
凶手将你带来浴室,这里是创造条件之一:地点。
这的确很关键,但也不够完整。
所以……”
皇甫佳佳忽然明白了,不等方慎言说完就接话道:
“所以你想利用循环的规则!
你根本不清楚如何创造邪灵,只能通过模拟凶手行径来试探邪灵。
只要进行到哪一步时,邪灵忽然动手杀你,就等于你做对了。”
方慎言淡淡一笑,看了一眼时间,该说的都说完了。
“从第六次循环开始,我要将克莱德带到这里,我时间不多了。”
紧接着,他砸碎盥洗池上的镜面,捡起一块镜片割断了喉咙。
皇甫佳佳站在原地,看着浴缸中自己的尸体,她在琢磨对方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
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
……
“方店长,你怎么了?”
同样的话,克莱德已经说了五次,也预示着第六次循环开始。
方慎言目光平淡地看着他,对其缓缓招了招手。
克莱德警惕地并未向前,即便是循环中的工具人,他仍然保留了十分谨慎的性格。
不过方慎言也没有给他浪费时间,直接选择动手。
几分钟后,昏迷过去的克莱德就倒在了他的脚下。
又过了几分钟,昏迷的克莱德又变成了一具被勒死的尸体。
如此做法,自然是为了将血液全部封存在体内。
毕竟浴缸里的血水,可都是皇甫佳佳死后被放出来的。
当方慎言扛着克莱德的尸体,朝着1015走去的时候,他没有再遭遇到袭击。
因为,他现在做的是一个符合规则的举动。
重回浴室,方慎言将皇甫佳佳的尸体捞出来,丢进了淋浴室中,又把浴缸里的血进行转移。
另一个皇甫佳佳就站在背后静静地看着一切,只是脱下外套披在了尸体上。
这当然是出自一些男女之间的避讳,毕竟尸体是赤身的。
不过能够到这个层次的店长们,对这些已经熟视无睹,早没了那些欲念。
清空浴缸,方慎言将克莱德的尸体丢了进去,开始放水。
清水逐渐淹没过了尸体的,令其微微有些漂浮。
这阶段,邪灵并未出现。
而后,方慎言又开始将之前转移的皇甫佳佳的血注入。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皇甫佳佳的血,在目前规则上就等于邪灵前身,那少女的血。
他想试探,创造邪灵的条件是否与少女本人特性有关。
同样的,这一阶段,也没什么异动。
那么就可以确认,少女本身无异常、血水是纯血。
接着,方慎言就要进行最关键的一步,他要放尸体的血。
尸体的三要点,自然是受害人、抛尸地与凶器。
凶器,自然是放血的工具。
而这也是他的怀疑中,最可能直接造成邪灵诞生的一环。
他捡起上次循环中砸碎的碎镜片,对准克莱德的手腕狠狠一割。
几乎是他的动作刚刚做出,眼前的世界就变得猩红鬼魅,一个熟悉的恐怖身影骤然浮现。
方慎言的头又一次被摘落。
但这次的死亡,却让他得到了一个十分重大的线索。
凶器,是创造邪灵的关键要素。
而凶器到底是什么……
之前的四幕画面一一闪现,在其中出现过的众多物件,什么最与凶器相关?
只有一个,雕刻朱红木雕的刻刀。
“季礼,你是否在十八层?我已找到邪灵的破绽,需你配合协助!”
第七百四十九章:最后的护佑
分裂的黑白大楼,分裂的七名店长。
季礼与顾行简在十八层展开殊死争斗,一方出题一方解题,斗得昏天暗地。
克莱德手握关乎整个店长任务的重大情报,正从下方楼层向上进发。
皇甫佳佳创造了独属方慎言一人的循环,执掌邪灵渊源直奔十八层。
而最后一股势力,集中在第十六层。
如果说十八层的季、顾是两位顶尖店长的斗智斗法,那么这里就是人与鬼最残酷的对抗。
此地的走廊已经被一面泛黄的地图全部铺满。
半死不活的薛听海,被撕裂的一条右臂就躺在地图之上,染红了一大片区域。
仅存的左手正按在心脏处,那里弥漫着一股白光,维护着他微弱的生命。
在他三步开外,李观棋的状况微微好过些,却没强到哪去。
原本眉清目秀的五官,已经七窍流血,微长的头发散落着,盘膝而坐,背影却在暗暗发抖。
黑白分明的棋盘摆在他的面前,而对面隐约闪现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似在进行无形对弈。
李观棋的右手夹着一枚黑子,悬在空中却迟迟无法落下。
这盘棋,他已经输定了。
棋局中代表李观棋的黑龙,已经被斩的四分五裂,仅剩只鳞片爪还在僵持。
他可以确认,只要这颗子落下,他就将彻底败北。
而到那时,李观棋会因输棋而死,薛听海也将无处遁逃。
他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指尖棋子几次要坠落,像是随时锁定败局。
虽说棋局没有时间限制,落子亦无时间要求,但拖的时间越久,他所承受的罪物反噬就越强。
可现在的局势,已经让他无能为力。
落子,立即就死。
不落,尚可拖延。
李观棋白皙的脸涌上一抹润红,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鲜血喷溅到了棋盘之上。
指尖的黑子就此脱手,幸而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跌落在地。
“薛…听…海……”
李观棋从来没有如此怨恨某人,他号称君子,却并非以德报怨那类糊涂人。
先前薛听海就在第十一层,无缘无故对他出手,导致功亏一篑。
若非李观棋提前使用了某件保命罪物,就不是丧失一半生命力的后果了。
如今这十六层,他又是如此。
邪灵在虎视眈眈,薛听海不逃不避,竟直接施展画地为牢,将人鬼困在一处。
要不是这个画地为牢,以这二人的实力,虽说无法与邪灵对抗,但逃窜和拖延并非难事。
正因为薛听海!
他简直是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拉着李观棋同归于尽。
可以说,是薛听海一手导致了眼前的必死之局!
他捏着最后一枚棋子,却逐渐调转了身子,面朝着薛听海。
没有缘由、没有逻辑、没有底线的坑害,就算是李观棋也动了真火。
就算要死,他也准备先看着薛听海死。
而被李观棋无比怨恨的薛听海,他趴在地上也是翻涌着无尽怒火。
为何?
因为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是薛听海造成的!
在本次店长任务之前,他接到了来自古青云的交易。
目的一,杀死李观棋。
目的二,逼出李观棋的某件隐藏罪物。
以此来换取某件罪物,用来保护弟弟薛听涛。
但这并不意味着,薛听海就会不惜自身性命去与他同归于尽。
这一点,从邪灵尚未出现时,他没有立即开启画地为牢就能看出来。
可是为什么当邪灵现身后,画地为牢还是开启了,甚至将他自己都封在了其中?
这是因为,他的罪物不受控制了……
邪灵出现时,地图竟自动展开,开启画地为牢。
原因……
薛听海太清楚了,他一定是提前被古青云或蓝羽下了算计!
操纵他人罪物这种事,尽管匪夷所思,但在天海酒店,类似的不可能还少吗?
进入游戏者,无法使用罪物,但若是任务尚未开始,就已经设置好的呢……
只有这一种可能,所以薛听海才会喊出“古青云”的名字。
薛听海最是惜命,却不得不充当旁人棋子,这是莫大的侮辱。
这一切却也只能默默叫苦,李观棋也不了解,只能将所有怨恨发泄在他的身上。
邪灵,是当之无愧的无解杀人,只有用生路逃脱。
但生路显然不在李、薛二人的身上,他们除了拖延时间,等待其他店长完成条件外,毫无他法。
可现在,时间显然拖不下去了。
薛听海用仅存的左手撑在地上,努力了几次却并未爬起。
他看到了李观棋狼狈不堪的目光,也看到了其内闪烁的疯狂,可重伤之躯却说不出话来。
有些事,与他设想的不一样。
按照蓝羽所说,李观棋身上背负着某件极为强悍、极为隐秘的罪物。
他们的目的,就是逼其亮相。
但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可以说是无力回天,为什么李观棋还不用?
这是薛听海最后的希望,他的手段是明牌,只能指望李观棋。
可看着那双眼睛,他明明察觉到似乎李观棋根本没有隐藏的底牌。
另一个可能不可遏制地出现在脑海中,将事情拖到了最坏的局面。
“难道,第一分店在骗我?
李观棋根本没什么隐藏罪物,古青云是借我之手击垮第五分店,而同时,我也将因此丧命!
如此一来,他一步棋却能毁掉两大分店?”
薛听海慌了。
因为他越思考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才是最大的,这完美符合了古青云的变态理论。
“嘎吱……”
正在这时,李观棋手中最后一枚黑子,未等落下却开始碎裂。
他看着掌心化作碎末的棋子,内心满是无力。
邪灵的可怕远超想象,棋盘罪物来自店长任务,每一颗棋子都有大用。
可如今,他没能力接受失败的棋局,却连报仇的资格都没了。
黑子碎裂,就预示着棋盘也无法困住邪灵。
李观棋背对着邪灵,身上的力气彻底泄掉,他看着面前的薛听海,自知一切都完了。
第五次店长任务,死就是真死。
现实路线中的他,或是薛听海都没有复活币可用。
带着血腥味的风吹开他的头发,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李观棋浑浊的双眼忽然变得清澈。
他背对着邪灵,看着同样在死亡中的薛听海,逐渐清醒,丢弃了报复的想法。
“我们都是此般命贱之人,又何必争个是非呢……”
棋盘罪物失效,画地为牢败退,两名丧失全部抵抗能力的店长,同时暴露在邪灵的屠刀下。
然而就在死亡到来之际……
一只透明的手掌轻轻拂过李观棋凌乱的头发,那手掌毫无温度,却竟带来一丝爱意的暖流。
背后响起了一道沧桑而熟悉的声音,它穿越了死亡、恐怖与那些绝望,直击李观棋的灵魂。
“观棋,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逃吧,逃到十八层去,那里是生路的地方。
这也是叔叔,最后一次护佑你了……”
第七百五十章:“不许认输”
十八层,暗红色的灵异世界。
顾行简目光平淡地看着几步之外的另一个自己。
这是一只鬼,一只想要夺下他身份的鬼魂。
无数的血管正在二者之间疯狂地输送着人血与鬼血,干瘪顾行简,丰满鬼身。
而在此过程之中,他却一言不发,甚至还主动放弃了抵抗。
对面的鬼物已经完全凝聚成型,只差面部而已。
在鲜血的进一步输送后,它开始具备了五官,一点点的细节勾勒着,凝聚出了一个平凡的面孔。
与此同时,顾行简的面部变得模糊,像是正在进行重组。
慢慢的,鬼身正式凝聚,但惊人的一幕就此发生。
顾行简的面孔刚刚亮相,却立马遭遇了扭曲,人形之物开始抽搐,像是陷入了某种错误判定。
在电光火石之间,它的脸从顾行简逐渐变为了另一张略带陌生的容貌。
季礼若能看清的话,他会惊愕地发现,人形之物的面孔竟是0215的那个干瘦男人!
而另一边,方才还沦为干枯血肉,面无全非的顾行简,在顷刻间再度恢复全貌。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所有限制尽数瓦解,就连暗红色的光芒都在逐渐熄灭。
第一颗人头闹钟的最后时限,逐渐败退。
双重灵异世界的攻击,统一消散,暗红色的光芒减弱了半分以上。
由于顾行简的举动,导致走廊另一端遭受相同处境的季礼,也随之恢复正常。
第一颗人头闹钟声音熄灭,第二颗人头闹钟仅剩不到30秒。
季礼单手撑着墙面,重重喘息两声后,看向对面男子的目光变得越发凝重。
“我在0215房间经历了抉择,与那房间的主人进行了身份转换。
所以,想换顾行简,就要先换0215的主人。
这在规则上是不允许的,所以攻击判定为无效。”
第二阶段,随着顾行简的一番解释,彻底了结。
季礼疲惫地深吸了一口气,双倍灵异入侵却仍然无法杀死顾行简。
而他还剩下最后一重手段,但需要回归黑盒世界之中,方可施展。
这就意味着,接下来要给双方共半分钟的休战时间。
对于季礼而言,这第三道手段,一旦使用将影响极大。
或许正如顾行简所说,那样的结局或许会让他日后悔恨。
但事情进展到今天这一步,他与顾行简已然水火不容。
用尽了全部手段,若连顾行简的第一条命都打不掉,那何谈最终胜利。
……
“季礼,你是否在十八层?我已找到邪灵的破绽。”
同一时间,方慎言的声音从耳机之中响起。
他所透露的信息令季礼先是错愕,继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纵观季礼进入黑盒世界后的所作所为,显然他并没有执着于邪灵。
第一目标,仍然是坚定地杀死顾行简。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朱红木雕落在对方手中之后,他已确定邪灵渊源无处可找。
茹茹家的朱红木雕,无论怎么想都是生路的重要一环。
这一环在顾行简掌心,季礼想单方面完成生路几乎不可能,更不愿与其交易。
所以他才一门心思置顾行简于死地。
而当方慎言忽然说出这种话时,季礼才会错愕和茫然。
因为从眼前来看,生路的一部分大概率已在顾行简手中,这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方慎言就算找到了邪灵破绽,也没了运作的机会。
季礼思考片刻后,轻触耳机,正欲开口劝其放弃。
他已经打算与顾行简同归于尽,重新开启第二次驱邪仪式。
但方慎言那边似乎对季礼的心理极为了解,竟抢先一步开口道:
“曾经发生的事根本不重要,你只需要帮我打开茹茹家的门即可。”
季礼眼神闪了闪,他听出了方慎言的意思。
他很自信,自信到这条生路都不需要季礼这个驱邪者过多插手。
按照任务总纲规则,现实参与者并非不能来到十八层,而是不可重返茹茹家。
那么,方慎言需要季礼帮他开门,显然是生路只需要让他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即可。
“我答应!”
开门不难,举手之劳。
季礼放下手,隔空看着对面的顾行简,内心开始有了另一种盘算。
也许,若操作得当,他甚至不需要同归于尽。
“当啷……”
就在这时,一个生硬的东西砸在了地面之上。
那东西的颜色就与灵异世界一般无二,因此看上去只是一片黑影。
但季礼一眼就辨那是何物。
朱红木雕……
“什么意思?”
这是季礼面对顾行简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说过,这东西本就是给你的。
拿起它你就会知道邪灵生路,更会对本次店长任务有更深的理解。
至于先前要你答应的事,就此作罢。
我认输了。”
顾行简,认输了……
在连续数次争斗中,他不弱丝毫,巧妙而强势地解决了所有难题。
却在短暂的休战期间,决心认输。
季礼皱起了眉头,他开始后悔。
不是后悔一次次与顾行简争斗,而是不该给他说话的机会。
第二颗人头闹钟的吵闹进入倒计时,季礼的目光也越来越冷厉。
当灵异世界的红光大范围被黑暗所替换,正常的十八层重新出现之际。
季礼陡然将右脸对准坚硬的墙面,狠狠地撞了上去,一缕血立即从嘴角渗了出来。
“砰”的一声,可知这一下的力道究竟有多重。
顾行简见到季礼自残的一幕,忽然神色一变,对方的种种手段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以此前处理起来,十分淡然自如,但他想不通这一招又是用什么手段。
而季礼并没有只是撞一次,而是接二连三,直到他的右脸已经完全肿胀起来,嘴边满是鲜血。
紧接着,他缓缓将手伸进口腔之中,按在了某颗松动的牙齿,反复用力。
一颗牙齿,就这样硬生生地给拔了下来。
顾行简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季礼要做什么,因此后撤了半步。
而季礼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颗蛀牙,缓缓将其安置在空缺的位置上。
这颗蛀牙,是第一幕就获得之物,却一直无用武之地。
但现在,它有了。
季礼的长发开始无风自动,一股另类的气息从灵魂处复苏。
而本就很长的黑发,又一次蔓延,直到拖至地面。
那对纯灰色的瞳孔倒映着顾行简的面容,一字一顿地说道:
“季某不许你认输,只许你死!”
第七百五十一章:有多难杀?
灵异世界退却,可眼前的十八层仍然在黑色中弥漫着猩红。
天花板的飘雪仍在持续,那颗俯瞰一切的眼球正牢牢地盯紧下方。
两位店长之间的斗法已然达到巅峰,凌厉的气势从季礼身上扩散开来,吹开了一片雪花。
蛀牙是道具、或也不是,但它终究是来自鬼身上之物。
季礼强行以它上身,引出灰色灵魂,就是为了不再受任何灵异力量的干扰,全力杀死顾行简。
他原本的计划并非如此,而是准备借用邪灵,揭开全面死路。
但由于方慎言的一席话,让他被迫更改了原定方案,采取了另一种极端。
他的目光越过顾行简落在了那扇门,一缕风缓缓将茹茹的家门吹开了一道缝隙,这是给予方慎言的方便。
而接着,季礼第一次朝着顾行简的方向迈去。
灰色灵魂再度加身,他的气势达到了顶峰,短时间内邪灵将不再是威胁。
在无视灵异攻击的前提下,杀死顾行简一事将变得更为纯粹。
季礼向前迈一步,顾行简往后退一步,始终保持着原有的距离。
这也许代表了畏惧和退缩。
但顾行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甚至炯炯的双目中还隐藏着一缕精芒。
“这才是真正的你!
此番店长任务,我等的就是这样的你!”
顾行简看着朝他踏步而来的季礼,从平静到激动,最后竟放声大笑。
这个世界能够让他如此失态的事情极少,但这件事绝对值得他这样。
只要让他从现在的季礼身上取得某件东西,他就有信心完成那个计划。
一个真正能够对抗天海的计划!
而这个目的,他势在必得。
就在这个时候,十八层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而混杂的脚步声。
最终阶段,其他几位角色也终于要登场。
首先出现在楼道口的是一脸凝重的克莱德,他已决定与顾行简撕破脸。
尽管他不相信季礼能够真正杀死顾行简,但仍决心前来助战。
其次现身的两个人,薛听海与李观棋。
值得一提的是,这二人出现时竟相互搀扶,不似先前势同水火的模样。
与克莱德不同,他们是被从十六层逼上来的。
李观棋的脸色极差,神情恍惚,一经出现并没有入局,而是靠坐在墙边。
薛听海也泄掉了力气,随之瘫倒,他先是看了一眼十八层之中,面色一变。
但又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了身旁的李观棋。
十六层中,他侥幸逃得一命,救他的却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第五分店上任店长,早已死在酆都地狱的李从戎!
薛听海再度感叹世事无常,万万没想到蓝羽口中属于李观棋的隐藏底牌,竟会是李从戎。
或许,如今称之为李从戎的鬼魂更为贴切吧……
但这些都与当前无关,这里是属于邪灵、季礼和顾行简的楼层。
顾行简默默掐算着时间,他目睹着三位店长到来,心中倒数。
季礼的身影已经越过了丢弃在廊中的朱红木雕,距离顾行简仅有五步之遥。
他确信,只要自己能够与顾行简近距离接触,对方必死无疑。
所有灵异力量都无法干扰,那么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无解之身。
只是,他所不清楚的是天花板处的那只眼睛,似乎有了一丝异动。
它的瞳孔开始越来越深邃,猩红的色调愈发浓郁起来,有了一份漆黑。
而这个变化,似乎正是从克莱德等人到来后开始变化。
“你们要斗,离茹茹家远点去斗。”
与此同时,方慎言的声音从耳机中响起,他也来到了十八层。
季礼的目光缓缓侧过,冥冥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无形的身影从身旁掠过。
几乎是他因此分神的一瞬间,眼前的顾行简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季礼,我的时间到了。”
二者间,只剩一步之遥。
季礼看到他面容上拂过一丝自信的笑容,继而他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在了眼前。
顾行简消失了,异变也就此开始。
铺满十八层的红雪,在这一刻纷纷上涌,像是时光倒流一般,从地上重回天花板。
灵异的痕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不……不是消退。
他赫然发现灵异力量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甚至比之前要汹涌数倍不止。
季礼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廊中。
原本被顾行简丢在那里的朱红木雕,不知何时忽然直立了起来。
尽管矮小的不起眼,却仿佛具备了生命力一样,给人一种它正在复活的错觉。
同一时间,季礼忽然发现天花板处的邪灵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眼睛消失、红芒退却、雪花倒回,邪灵的踪迹全无。
“嘎吱…嘎吱……”
几秒钟后,顾行简的身影重新出现,但如今他的模样已经截然不同。
他竟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服装,仔细辨认这是一件颜色特殊的病号服。
而朱红木雕正牢牢被他攥在手中,更奇异的是那血肉五指,此刻竟成为五根锋利的刻刀。
刻刀,正对准木雕的面部,一点一点地细细雕琢。
季礼的面色一变,眼前的画面太熟悉了。
这正是第二幕线索中的场景,只是刻木之人,竟变为了顾行简。
而当初的场景中,朱红木雕并没有脸,现在作为执刀人的顾行简,却在完成那最终的步骤。
顾行简拿到了朱红木雕,就意味着他接触到了邪灵最深的秘密。
所以他利用木雕,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
这一点也是季礼早有预期的,他也明白这是顾行简最大的依仗。
但眼前的局势,似乎又与他先前的设想并不一样。
因为他赫然发现,邪灵似乎也在配合顾行简。
慢慢地,季礼的目光落在了克莱德等人的身上,暗叫一声不妙。
他意识到顾行简消失前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邪灵,没有分身之力,它真实的能力是分裂。
它从来都只有一个,只是分裂成了数个部分,对应着季礼、克莱德、薛听海和李观棋、方慎言四方。
而从顾行简先前的话来看,邪灵出于规则是无法主动来到十八层的。
正因为季礼开启了死路,将邪灵引到了这里,但它还不够完整。
直到克莱德等人,甚至是方慎言,从不同楼层、或不同层面分别来到十八层。
这就导致如今的邪灵,已经彻底完整。
而邪灵的目的,就是这个朱红木雕。
季礼终于明白,原来顾行简与邪灵在冥冥中达成了“合作”。
邪灵上朱红木雕之身,顾行简成为执刀人雕刻最后的一张脸。
这张脸的主人,显然是邪灵。
一旦让顾行简雕刻完整,只怕邪灵将成为黑盒世界中“神”一般的存在。
到那时,是灰色在身的季礼仍然无惧、还是完全体的邪灵屠杀一切,结局将不可预测。
他到底在茹茹家得到了什么,竟能以这种方式“驱使”邪灵。
“你会后悔的……”
那平静而笃定的话语,又一次浮现脑海,压抑许久的心魔终将作祟。
顾行简,到底有多难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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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只有黑色
红色的雪花在飘回上空,刀下的木屑在指尖刮落,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舞动。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无所顾忌地朝着廊中冲去。
灰色灵魂在身的灵异感知让他对那木雕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
一旦让邪灵成为完全体,只怕他真的要败了。
手掌越过了顾行简的衣角,直奔朱红木雕,五根手指触碰了那粗糙的质地。
季礼指尖弯曲,将木雕牢牢攥于掌心。
顾行简仰着头颅,目光冷冷地扫过,手间的五把刻刀应声而落。
季礼已经做好以手掌硬抗这五把刀,只为不让木雕的脸最终成型。
然而,现实却事与愿违。
天花板处又重新出现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季礼再度见到了邪灵的模样,这次它真的要杀人了。
刚刚抓住朱红木雕的手掌,无名指率先弯曲,继而被掰到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连心的剧痛霎时传来,却没有令其放弃。
紧接着就是中指、食指,所有手指。
五把刻刀适时落下,顾行简对准的却是季礼的手指,而非木雕。
为了保指,季礼不得不收回手掌。
虽然顾行简一击落空,可他却也彻底丧失了争夺朱红木雕的位置。
少女的身影横在顾行简的背后,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墙面。
季礼被那侵入脑海的恐怖力量逼得步步后撤,灰色灵魂尽管在加紧抵挡,却仍然无法阻拦颓势。
这一幕的发生也预示着一个现实,完全体的邪灵要胜过灰色灵魂。
尽管,此刻的邪灵距离完全体还有些许差距。
灰色灵魂,变弱了?
季礼不这样认为,最大的可能还是规则。
天海任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大过规则。
而邪灵上身朱红木雕,就是规则所允许之事,且已成定局。
所以哪怕灰色灵魂很强,却也只能退居第二,因为现在邪灵就代表了规则。
季礼现在做的事,就是在挑战规则。
这个成功率,太低太低,甚至可以说绝对无法成功。
顾行简为什么这么难杀?
因为他是所有人里最懂规则,最会运用规则的人,没有之一。
当顾行简第二刀落下时,木雕的人脸已经出具轮廓。
而与此同时,一根绳索从楼道口甩出,直接套在了顾行简的身上。
黑色的病号服紧缩,绳索开始冒起阵阵的白烟,像是在被灼烧。
一缕红光顺着绳索直奔另一端的克莱德,他立即像是遭遇到电击一般,浑身不断颤抖。
仅仅几秒钟,随着绳索彻底化作一片飞灰,克莱德痛苦地半跪地面,掌心的皮肤已经烫得皮开肉绽。
“薛听海、李观棋,再不动手阻止他,咱们都要死了!”
局势显得很复杂,多重灵异力量乱窜,但对于这些店长们已经足够看的透彻。
顾行简显然已经与邪灵站在了同一立场,他雕刻的木雕一旦成型,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活不了。
尽管克莱德不清楚,若那个局面真的发生,顾行简又凭什么能逃,但他绝对不能让此事发生。
由于季礼那边的力量几乎不弱于邪灵,尽管规则上无法对抗,但却能牵制大多半的力量。
所以克莱德才会一击不死,只是一件罪物被毁。
克莱德隔着幽幽的红光,与顾行简对望着,内心的胆怯与勇敢,在此消彼长。
他很怕顾行简,一直都很怕。
因为他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就亲眼见过对方究竟有何种可怕的实力。
那对局势的把控能力、对规则的运用自如、对计算的精细程度,几乎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
所以克莱德一直在逃避,尽管他早就知道顾行简的本性。
但鬼童任务时,他明白了一味的逃跑无法解决问题,只会让日后的自己拖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就算是如今,他也依旧在恐惧着。
今天,能不能杀死顾行简,甚至仅仅是打掉他一个复活币,克莱德都持悲观态度。
季礼已经极为优秀了。
十大店长中若只论智谋,也许只有他与顾行简最接近。
但就算是这样,今天季礼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看似与顾行简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行简一旦动用了真正的手段,季礼瞬间陷入颓势。
论实力,李一独一档;
论智谋,顾行简也是独一档。
如此可怕的人,克莱德不敢与之为敌,但等死他也绝不能接受。
“画地,为牢……”
疲惫中带着颤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接着就是可怕的骨头断裂声。
薛听海将手按在了一张地图之上后,仅存的一只手臂也献祭掉了。
他倒在满是尘埃的地上,半张脸是血、半张脸是土,狼狈不堪。
浑浊的双目中,弥漫着对希望的渴求,但更加浓郁的,反而是伤上加伤的死亡气息。
“爸妈,儿子没能完成你们的嘱托。
听涛,大哥怕是无法撑过这关了……”
泛黄的地图开始急速蔓延,立马指向了顾行简所踩地面,将其牢牢困住。
一缕黄色的光芒冲淡了十八层的猩红,却又立即暗淡下来。
原本被定格住了的顾行简,手上的刻刀马上又将落在朱红木雕之上。
“执白子,入我局……”
当画地为牢即将失效之际,李观棋的声音又及时响起。
黑白两色的棋盘覆盖天地,闯入了猩红的领域之中,与地面上的地图交相辉映。
李观棋盘膝坐在楼道口,手握一枚黑子,隔空遥指顾行简。
只见顾行简的身影开始出现了模糊,刻刀在手却再难落下,一枚白子出现在掌心。
“咳咳!”
仅仅一秒钟,本就重伤的李观棋就口吐鲜血,险些栽倒。
他强撑着身躯,下了自己的第一手。
棋子落盘,代表棋局成型,顾行简被迫入局。
李观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起第二枚棋子,却根本没能力落子。
可大脑内是一片眩晕,他已在昏死的边缘,每一口呼吸都十分痛苦。
恍惚间,他眼前看不到顾行简,也看不到邪灵。
只有那个一身素衣,满头银发的老者,单手抚着他的额头,眼里满是慈爱。
“观棋,你答应过我的,以后的路再艰难,你也会精彩地走下去。”
“叔叔,观棋没用,我走不动了……”
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世界陷入黑暗一色,因为它本就只有这一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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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十成把握
此间局势,克莱德已经无需祭出方镜就可明了。
有邪灵助场,顾行简就是无解的存在。
想要杀死他,就只能等邪灵成为完全体,拉着十八层所有人一起死。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顾行简。
但克莱德不敢去赌,他明白顾行简敢这么做必然是有恃无恐,提前想好了退路。
那么他能够做的事情,将少之又少。
慢慢地,克莱德从背后拿出了两根针管,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二人。
薛听海与李观棋,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风中残烛,只待片刻就将熄灭。
但画地为牢与黑白棋盘,是唯一能够拖延死路爆发的手段。
所以,这二人不能死。
克莱德将第一根针管扎进皮肉中,抽了大半的血液。
他的神色痛苦,又将那管血注入了李观棋的体内。
李观棋原本灰色的面庞忽然有了一丝鲜活,眼皮颤抖着,似要睁开。
而克莱德却因此身子一软,像是那管血也抽走了他大半的力气。
他神色萎靡地在地上爬着,咬紧牙关又将第二根针管扎入皮肤。
如法炮制地,将第二管血注入了薛听海的体内。
两法做完后,克莱德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这短短几秒钟他的体态已经瘦弱了一半以上,成了皮包骨。
同时,李观棋与薛听海的状态却急速回暖,两件罪物的牵制作用达到顶峰。
第二枚棋子落下,预示着棋局重归李观棋的掌控之中。
薛听海彻底拉开掌心地图,泛黄的光芒牢牢裹紧廊中之地。
红色的血,又一次降落。
始终压制着季礼的邪灵,终于缓缓转过头,将些许注意力落在了克莱德那一方。
李观棋一口气连下十七颗子,白净的脸越发铁青,双手在不断颤抖。
薛听海更弱,他早已没了双臂,受伤更重,又一次在重伤边缘。
“季礼!你既想杀顾行简,我不信你就只有这些手段!”
李观棋痛苦地喷出一口鲜血,抵抗不住仰天怒吼道。
邪灵横在顾行简背后,像是守护着他完成雕刻仪式。
红色的雪落在季礼的肩头,他已经退到了走廊深处,对李观棋的质问无动于衷。
李观棋所说不错,如果季礼真的只有眼前这些手段,怎么杀顾行简?
他的确还有最后一道底牌。
然而这张牌,不好说是对他有利还是有害。
克莱德曾经说的不错,要杀顾行简,就要比他算的更远、谋的更深。
比如,揣测顾行简与邪灵的交易,预判交易成功后的局面,再彻底堵死顾行简想要逃脱的一切可能性。
所以,季礼需要隐忍。
此间形式,的确十分劣势,但并没有恶化到极限。
如果非要让他动用那张底牌,就必须等到最终的绝境,让顾行简与邪灵完成交易。
因为,此时此刻的一人一鬼,已经成为整体。
所以顾行简才会取得这压倒性的优势。
但凡事,不可只看一面。
顾行简现在强,是因为他正在交易途中。
而一旦完全体邪灵诞生,人与鬼主动无法同途,必然走向分裂。
到那时,才是季礼真正反击的开端。
等待和拖延。
等待二者达成交易,随后解除同一立场,让顾行简是顾行简、邪灵是邪灵。
利用克莱德等三位店长,拖延邪灵成型时间。
他要一击必胜,一锤定音,将邪灵和顾行简同时铲除。
眼前局势正朝绝境发展,廊中顾行简,气势滔天,一人力压四位店长。
而季礼的目光深邃,悄然间语气平静。
“邪灵给你,顾行简给我,能做到吗?”
“这样才算有趣,呵呵。”
“再问你一遍,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
……
同一位置,十八层,却是过去的时间线。
方慎言耳蜗中的通讯器闪烁了一次蓝光后熄灭,他冷冷地望着茹茹房中。
那里存在着一个背影,正不断在房内盘旋。
刻刀一起一落,一层层木屑,从ta的掌心之中飘落。
这个雕刻之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病号服,模样瘦弱。
方慎言不认识,但他却隐隐有一种相识的感觉。
木雕,在ta手中已有成型迹象,可却并非朱红,而是纯种的木色。
这是过去的时间线,一条远远早于顾行简的时间线。
准确来讲,这是邪灵尚未诞生、甚至连朱红木雕都没有现身的时间。
ta时而出现在客厅,时而回到卧室,在这断断续续的过程中。
方慎言亲眼目睹了朱红木雕,是如何从一块木头,成为人形。
直到,ta在消失了几十分钟后的再度出现,ta的手上又多了一个东西。
左手尸体,右手木雕。
而方慎言在见到那尸体的同时,瞳孔微缩。
皇甫佳佳!
准确来讲,这具尸体的身份,应该是第一幕出现的少女,邪灵的前身。
而在黑色方盒与循环之镯的双重“加工”下,她以皇甫佳佳的形象出现。
方慎言双手插兜,让开了一条路。
他静静地看着ta拖着皇甫佳佳的尸体与并未成型的木雕,离去了十八层。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一切就与他曾经猜测的一般无二。
四幕线索,顺序其实是错乱的。
比如,第二幕的朱红木雕才应该是最先发生的事件。
黑色病号服的主要目的,就是创造这个朱红木雕。
三要素:木雕、少女、鲜血。
以少女尸体为引,大量放血,将木雕浸为朱红,这就是完成步骤。
只不过,这个过程中似乎掺杂了一些奇异变化,因此创造了一只邪灵。
邪灵,就是木雕形成中的一个附属品。
那么,这也就可以说明很多事情。
比如,为何邪灵不敢来十八层、邪灵为何想要朱红木雕……
方慎言一路跟随向下,果不其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与他估计得一般无二。
黑色病号服,将皇甫佳佳的尸体丢入1015的浴缸中,以掌心刻刀放血。
又将木色的木雕丢入其中,浸泡了起来。
皇甫佳佳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她不可思议地说道:
“邪灵,竟然是诞生与朱红木雕之后……”
方慎言抱着肩,静静地等待着木雕发生变化,轻声回应:
“我们的时间,要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色病号服在等待着,方慎言和皇甫佳佳同样在等待着。
慢慢地,红色开始爬满木雕的全身,最终成为本色。
而与此同时,一抹红色的影子从血水中缓缓钻出。
皇甫佳佳神色大变,她冥冥中与那东西产生了感应,捂着心口说道:
“邪灵!就是它!”
由于方慎言加快了进度,循环在短暂间就来到了最后一次循环。
但这并非他想要的最终结果,他重新拿起地上的碎镜片,割破了喉咙。
在邪灵诞生前,主动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循环。
时间,再度提前。
方慎言又回到了十八层,在茹茹的家门口,重新观看起了一切。
这一次的开端,已经来到最初。
黑色病号服,刚刚从外归来,手中拿着一块木头。
而这时的ta,五指还并非刻刀。
方慎言看着ta在房间内忙碌着,似乎是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不多时,一盒药片出现在了ta的手中,尽管只是匆匆一瞥。
但方慎言看清了那是什么,是一盒安眠药。
接下来的事情,就循规蹈矩,完成的木雕的三个步骤。
过了几个小时后,黑色病号服再一次拖了皇甫佳佳的尸体与木雕,从门内走出。
但这一次,方慎言没有再让出一条路。
他的双眼中泛起了冰冷,横在狭窄的房门前。
拖着尸体之人与其交错而过之际,他接过了皇甫佳佳的尸体与木雕。
而当这两物落于他手中,方慎言原本的装扮却立即一换,成为了黑色的病号服。
谁拿到三要素,谁就是黑色病号服。
方慎言的嘴角缓缓勾勒起一个深邃的笑容。
“听说顾行简与那邪灵达成了交易?
告诉他,太晚了。
我在领先他无数的时间线前,就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现在是我,方慎言成为邪灵的创造者、木雕的主人。”
第七百五十四章:谋算至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顾行简,以规则取胜,拿下局中压倒性的胜利,一时风头无两。
季礼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如星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现在,将规则玩弄到极致的人,不止你顾行简一个了。”
也许,自从这场较量开始后,所有人都将皇甫佳佳遗忘了。
但这个自始至终从未露过面的店长,却终将成为改变一切走向的奇女子。
她,开辟了一条全新的路线。
给了方慎言另一重角度来重塑邪灵渊源,并因此取得局势的主动权。
如此一来,某些既成事实,就因此而改变了。
现今,方慎言借助皇甫佳佳,在过去的时间线中拿到了全场最特别的身份。
只要方慎言,依照黑色病号服的步骤,依次完成。
他就将摆脱这个“游戏”的玩家身份,一跃成为凌驾于邪灵之上的木雕主人。
那么,顾行简那所谓的与邪灵、与木雕的种种关联,自然会被打回。
如此霸道和无解,称之为规则。
这是一个所有人均无法预料的事情,包括顾行简。
顾行简当然清楚,皇甫佳佳有这么一件奇特的罪物。
但他也正因为了解循环之镯的特性,确信这是一件只针对活人的罪物,不会搅局。
但谁都无法预料到的是,由于开启罪物之际,邪灵突然的入侵,导致产生异变。
现在的循环之镯,不仅可以令人循环,还造成了时间的循环。
所以,他放弃了皇甫佳佳那条线。
但季礼绝不会放弃,因为他的副店长就在这条线中。
纵观此次争斗,季礼的计划实际上是一直进行了三次调整的。
基于杀死顾行简的前提内,他第一计划是与其同归于尽。
因此,引来了邪灵,这是第一回合。
但从后面发生的事可以反推,这第一回合的邪灵对于顾行简的态度就已经有些“暧昧”了。
以它的能力,若真想杀人,顾行简根本用不出相机和剪刀。
季礼当时觉得奇怪,却并未深思,但仍然调整了策略。
于是他利用第一颗人头闹钟,将战场拉入灵异世界,开启了第二回合。
第二回合中无脸人的出现,是一个小意外,也的确为顾行简造成了一些困扰。
不过以顾行简那滴水不漏的性格,以提前录好的笛声破解,也合情合理。
这第二回合的后半程,季礼加入了第二颗人头闹钟。
在这个期间,他的目的始终没变过,那就是与顾行简同归于尽。
尽管顾行简的化解,说不出是运气还是精妙,他终究是破解了。
于是,在第二、第三回合间的那半分钟休战。
出现了最大的变数,同时也令季礼的计划发生了巨大转变。
方慎言加入了战局,成为一大奇兵。
一个被困在第十层的店长,从未来到十八层,却自称掌握了邪灵破绽?
季礼当时惊愕了一瞬间,却又立即陷入沉思。
早在黑盒世界开启前,他就说过:
“邪灵破绽一在第十层的浴缸,二在十八层朱红木雕。”
据方慎言的描述,他大致确定对方已经把第十层线索全面接管,甚至要将手伸进十八层。
如今朱红木雕在顾行简手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么方慎言怎么做到这一点?
季礼不清楚,但他信任。
以他对方慎言的了解,方慎言说能做到,他就必然做得到。
所以,在那个时候,季礼将原有的计划,进行了更改。
他放弃使用了最后一道底牌,选择回归黑盒世界,去亲眼看到朱红木雕的价值。
那么,在不动用底牌的前提下,如何逼顾行简使用朱红木雕?
季礼只能选择动用灰色灵魂。
果然事情如他所料,灰色灵魂加持下,顾行简再也没有破解之法,只能亮出木雕。
至此,一路酿成了当前的局势。
顾行简一人拦路,力斗所有店长,却牢牢占据上风。
然而,季礼在做了一些表面工作后,就彻底撤手。
以克莱德等人牵制住顾行简雕刻木雕的进度,同时等待方慎言那边的情况。
显然,现在季礼没有看错人,方慎言也的确有这个能力。
在过去的时间线里,朱红木雕的主人是方慎言,他完全决定了邪灵的渊源。
那么后面所发生的顾行简与邪灵、与朱红木雕的联系,就自当抹除。
甚至,就算方慎言失败了,季礼也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他早就确定,顾行简就算成功雕刻完木雕,就必然人鬼殊途,邪灵不再与他站在一方。
这样,他隐藏的那张底牌亮出,同样能够主宰局面。
所以,从表面看去,顾行简似乎牢牢掌控着此地所有人鬼的生死。
但实际上,季礼早就在正反两面,攥紧了主动权。
这就是窥探规则、掌握规则、玩弄规则的可怕。
……
局势,开始反转了。
红色的雪在众人的眼前开始消失,少女的身影逐渐模糊不清。
廊中,顾行简手上的刻刀凭空失踪,朱红木雕跌落于地,化作一片飞灰。
所有的压力,随着方慎言在另一时空的做法,离去的干干净净。
顾行简重新回到那一身白衣,以一个孑然的背影伫立在那,半晌未动。
季礼披着长发,脚踏尘埃,每一步走的都随意自如,平淡地说道
“你们离去吧。”
走廊另一端,重伤的三位店长见状,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薛听海和李观棋,搀扶着昏迷的克莱德急忙朝下方走去。
十八层,只剩下季礼与顾行简。
这场争斗,在几经反转后落得一片如水的宁静。
顾行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着逐步靠近的季礼,犹豫后问道:
“是方慎言和皇甫佳佳吗?”
季礼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却没有回应。
顾行简无声地点了点头,神态竟有一丝落寞,又有一种感慨,半晌后轻轻一笑:
“季礼,你赢了,但你还是杀不了我。”
他亮出了一张存有季礼身影的相片,右手攥着剪刀。
有这两件东西,他的确有一拼之力。
季礼停在他三步之外,冷眼看着缓缓摇头,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缺了耳的人头闹钟。
顾行简的脸色一凝,默默收回了相片和剪刀,自言自语道:
“四次化鬼,是天海规则。
这人头闹钟不属罪物,却有道具性质,虽无明确规则,却也在规则之中。
你若第四次开启闹钟,的确能够化鬼,我的道具是不够看了。”
这就是季礼的最终底牌,一个无解的杀人工具。
在局势的末尾,祭出此物能够将强弩之末的顾行简,所有反抗全部瓦解。
而由于灰色灵魂提前上身,化鬼的代价可以完全抹除。
正如先前季礼所说,他算得更远、谋的更深。
顾行简,不是唯一一个将规则运用到极致的人。
慢慢地,季礼的手掐住了顾行简的喉咙,面无表情地剥夺着掌心人的生命。
这也许是顾行简极少数面对过的情形,但他的脸上仍带着那令人可憎的笑容。
“为了杀我,你确实机关算尽了,但我想走,你留不住。”
季礼眉头一挑,第一次带着嘲弄的意味看着顾行简,冷笑道:
“你是指克莱德的方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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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平静之死
一块混合着钢筋的石块从背后砸落,像是在沉寂的水面里掷入一块石子。
这是季礼第一次从顾行简的眼神中读出了意外与怀疑的情绪。
曾经疯狂生长的心魔,正在不断掐灭,坏死,最终枯萎。
无论计划如何调整,最初的目标从来没有改变。
想要杀死顾行简,就要堵死一切可能性,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所以,季礼需要预判顾行简逃生的每一条路。
比如,克莱德的方镜罪物。
“如果我猜的不错,方镜所产生的第二人格,就是你吧……”
季礼的声音在即将坍塌的黑盒世界中,显得轻微。
可这句话所蕴含的真相,是多么震撼。
其实针对这一点,季礼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通过鬼童任务的接触,再加上克莱德的描述后,他隐隐有一种大致的判断。
他不知道顾行简到底对方镜做了什么,但一定具备某种掌控那件罪物的能力。
至于,“第二人格就是顾行简”,是他大胆的猜测。
不过,无论最终的答案是什么,顾行简想通过方镜逃生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条路早就被堵死了。
顾行简的目光略有失神,他却也没有刻意去隐藏,只是片刻后解释道:
“不算准确,但也不算错。”
一向“磊落”的顾行简,这次并没有和盘托出。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想来他的确拥有篡改某些罪物的能力。
但似乎,这种能力也令他深受其扰。
十八层的坍塌已经越来越明显,尘嚣四起,预示着黑盒世界变得不再稳定。
这与邪灵破绽彻底暴露息息相关。
因为方慎言不仅拿到破绽,甚至已经成为了主导邪灵渊源之人。
如果季礼愿意,他随时可以开启第三阶段。
顾行简的脸色开始了变色,这是呼吸越发急促的原因。
先前的失神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立即回归了先前的淡笑,轻声说道:
“看来鬼童任务里发生了一些我所不知情的事。”
季礼的眉头一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了一些判断。
果然,顾行简是了解鬼童任务的。
在第四次店长任务中,顾行简曾说过他会与季礼在下次任务相见,即是鬼童任务。
但当任务开始后,他却缺席了。
曾经黄半仙还质疑过,为什么天海选定了人选,他却能够拒绝参加。
联想到季礼的那个猜测,这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因为顾行简,的确参加了鬼童任务,只是以另一种方式。
他的参与身份是克莱德的第二人格。
这是季礼得出先前那个结论的主要原因,不过听顾行简的描述,这也并不准确。
那么一个更加合理,却更为抽象的答案是:
克莱德的第二人格,有一半属于顾行简,且并不稳定。
顾行简不知有何奇遇,竟拥有了能够篡改特定罪物的能力。
于是,他在方镜动了手脚,将镜内之人与自己融合。
如此一来,顾行简等同于将自身分成了两部分。
主体自然留在本人身躯,但他另一条命却保留进了方镜之内,与第二人格一体。
这是一个区别于纸人替身的强大保障。
纸人替身,只是给予了分身能力,说到底它仍然只是归于罪物范畴。
但与方镜人格融合,就意味着顾行简的命,有了两条。
就算顾行简本人死去,他却依然能够以方镜中的人格重新生存,因为他还是他。
怪不得,人人都说顾行简是一个杀不死的人。
这种底牌,太过匪夷所思,若非亲眼得见,谁又能相信?
十分命被剥夺了七分的顾行简,此时拨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
但却并没有任何事件发生,他仍然在季礼掌心,无处遁逃。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季礼的眼底,对此他早有预料。
顾行简皱了皱眉,又随之释然,以他的智慧能够联想到一切。
“那次任务,我唯一失联的片段,是被拉入空间图罪物。
看来,这里面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看来黄凤娇已经动摇了,这种事竟没和我说。”
空间图罪物中的片段,是鬼童任务的重大转折点。
对于黄半仙、季礼、克莱德三人均是如此,但最大的改变是克莱德。
他因为空间图,改了命!
那个自相残杀、人人为敌的特殊空间。
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克莱德,而是一个因罪物产生的“克莱德”。
这个克莱德,杀死了曾经的自己,成为了全新的存在。
甚至,他到底算不算人,还需另眼相看。
但总之,由于空间图的“改命”,克莱德保留了许多东西,却又抹除了许多东西。
这种玄妙的命数,就连顾行简也无法参透,所以他败了。
顾行简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所以他没有隐瞒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或许这次的失败,也令他无言以辩。
季礼就这样看着顾行简,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在掌心熄灭。
是那样的轻易。
在决心与他争斗之时,曾经的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在这一刻全部沉寂。
他真的赢了吗?
就这样赢了……
尽管这个过程几次反转,忽上忽下,费尽心机,可真到了这个时候。
季礼忽然意识到,顾行简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杀死他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无非就是掌心多用些力气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没有交谈,都在感知着死亡的气味有多么寻常。
季、顾二人以一个平等的目光,相互对望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最后一刻,终于来了。
顾行简的力气被完全抽干,像失去了依附的烂泥一样,倒在脚下。
棚顶的碎石,一块块将其掩埋,建起了一座坟墓。
季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座坟,他的眼睛里没有得意,没有欣慰,什么都没有。
反而笼罩着一股更为古怪的错觉。
他若有所失地转过身,仔细地看着十八层,从每个角落开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坟上。
这一路杀死顾行简的计划,殃及数名店长,费劲全部心机,他知道有多艰难……
但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有一种忽略了什么的感觉?
季礼缓缓抬手抚在心口处,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却又实打实地存在着某个东西。
心魔,到底消还是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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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剧情消失
“恭喜,隐藏剧情已达成完美结局。
获得额外奖励:一把金钥匙。
A:接受;
B:拒绝;”
地点,游戏室。
季礼的眼神中带着困惑,默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半晌没有开口。
这个驱邪的隐藏剧情,来的紧急,去的突然。
他的脑海中仍然存留着顾行简死前的画面,久久无法抽出心神。
季礼成功杀死了顾行简,尽管只是打掉他一枚复活币,可也是实打实地胜利。
第一次的正面开战,他明显是完胜姿态。
尽管,这个胜利不单属于他自己,还有其余五位店长都或多或少尽了力。
但毕竟是赢了。
可他仍然沉浸在那莫名其妙的忧虑之中。
这不是杞人忧天,是季礼真的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某些东西。
可思考良久,他却始终没有想到那是什么。
“滴、滴、滴、滴……”
或许是沉思的时间太久,游戏机已经发出了紧迫的倒计时声音。
这是一个无关抉择的页面,想来是具备时间限制。
季礼及时撇清那些想法,仔细阅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隐藏剧情关卡,到这里也就意味着结束了。
虽然,仪式中的第三、第四步还没有做,但也无需去做了。
第三步,诛邪。
方慎言成为创造朱红木雕之人,又决定了邪灵的起源,自然没有理由再由季礼进行了。
第四步,清醒。
皇甫佳佳作为“病人”,她以循环之镯重新复生,当然符合“清醒”的条件。
所以,到这里季礼能做的事已经结束,且关卡奖励也落在他手。
季礼缓缓移动摇杆,对准了奖励图标,因此浮现了一段描述:
“一枚造型奇特的金钥匙。
从风格来看像是对应门锁,可又与大楼内防盗门的锁孔并不吻合。
它,到底是开什么门的呢?”
开门之钥……
季礼为自己点上一根烟,简单地思考之后就意识到此物的重要性。
隐藏剧情,就是指极难触发的剧情。
尤其是这个完美结局的额外奖励,季礼可以确定十名游戏者也仅有他能具备。
因为结局之所以完美,与皇甫佳佳的罪物有极大的关系。
她一旦离去,就几乎带走了完美结局的可能性。
那么这把钥匙的关键就凸显了出来,一个只有季礼才有的钥匙。
就意味着,只有季礼能开门。
门?
什么门?
季礼缓缓将头转向了右方的墙面,那里没有大门,这是一个密封的空间。
但这唯一的钥匙,唯一的门,唯一的季礼,一定有大用。
思考到这里,他点开了仓库按键。
经过接近一整天的忙碌,季礼的仓库中物品不多不少,正好八件:
“两颗受损的人头闹钟、一根竹笛、两本乐谱、
一颗蛀牙、一盘录像带、一件染血的病号服。”
而这其中,有四件物品是季礼带出来的,其余全都是抢了腾善之物。
如下:一颗人头闹钟、一根竹笛、一本乐谱、一件染血的病号服。
前面三个倒并不关键,最后一个物品,着实令季礼出乎预料。
这件染血的病号服,季礼也见过,正是在茹茹家最后一个皮箱。
当时季礼并没有拿走,没想到腾善却将其携带了起来。
“这件衣服,代表了恐惧……”
物品描述,就只有这么几个字。
季礼不仅皱起了眉头,恐惧?为何恐惧?对谁恐惧?
病号服这个东西,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几乎每一个剧情中都有涉及。
而且,基本都是代表了鬼物一方。
可以说,这件染血病号服是唯一的特例,它出现在茹茹家,这是不是能够代表一些什么?
香烟燃烧到了指尖这才令季礼从思维中脱离出来,他丢掉烟蒂,正欲按下A键。
忽然他想到还有一件事,没有定论。
如果说,季礼走到了第十层,是出于方慎言的巧合,也因此跳过正常的第三幕。
那么,第三幕在哪?
尽管通过这个隐藏剧情,他也能拿到录像带里的内容,去开启第四幕。
可这个消失的第三幕,却如鲠在喉,始终让他放心不下。
纵观一路向下的剧情,季礼自认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偏差。
就算是真的忽略了什么,也不至于直接将整个第三幕跳过,这显然不合情理。
是因为无脸人的陷阱吗?
季礼缓缓摇了摇头,无脸人的确难缠,但一只鬼无法影响整体剧情。
那么,就是顾行简了。
可一个本身就跳过主线剧情的游戏者,就算动用一些阴暗的手段,能左右季礼的剧情吗?
这同样不合理。
季礼又思考了几种可能性,却比上述两种还不能成立。
消失的第三幕,成了一个谜题,而且很可能永远都没有答案。
季礼的疑问很多,却也只能暂且放下,接受额外奖励。
……
重回1001房间,这个胡老太治病的位置。
这里已经亮起了灯,尽管昏暗却与先前有着天差地别,预示着局势的完全不同。
季礼手中攥着一盘录像带,看向了电视机的位置,却并未急着观看。
“方老师,回来了吗?”
耳机中的另一边,似乎有些愣神,接着方慎言的声音响起:
“我拿下了朱红木雕。”
方慎言的语气有些怪,因为季礼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他了。
“你之前和我说过,在第十六层拿到了一些线索。
或许与任务主线有关,现在能进一步确定吗?”
季礼还记得,当初方慎言给出的反馈是类似于“诅咒传播”一类。
也许通过朱红木雕的线索,可以得到更进一步的情报。
不过方慎言的声音立即一冷,马上进入状态,沉声说道:
“不!
我在拿到朱红木雕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以前我们的思路全都错了。”
季礼眉头一皱,没有开口,他知道对方会给出解释。
“克莱德在黑盒世界的浴缸中,拿到了一个游戏机的蓝键。”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他在黑盒之中,也就是现实的子世界,拿到了游戏世界的代表物!”
季礼靠近电视机的脚步猛地停住,捏着掌心的录像带,沉默半晌后怅然问道:
“你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吗……”
“不止如此,据李观棋所说,复活的腾善跟随三名游戏者,已经进入了第四幕。
我不是说你的进度落后,我的意思是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快。
是因为游戏剧情中,第三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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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根源之门
“第四幕是什么?”
沉默良久,最终季礼暂且将那件事压下,问出了更紧迫的第四幕。
不多时,耳机中传来李观棋充斥着疲倦的声音。
“季礼,你背约杀我副店长,难道还指望我进一步和你透露吗?”
“直说条件吧。”
季礼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沉声回复道。
有些话无需挑明。
季礼杀人从来都有理由,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背约,这只能说明那时候腾善不死,季礼就活不下去。
他了解李观棋,对方若是不想透露,就不会站出来对话。
“第二分店田小鸥、第三分店侯贵生、第五分店腾善、第八分店鲍安。
四人被困在第八层,我得到的信息停留在五分钟前,那里似乎断绝了一切外界通讯。
若季店长会前往第四幕,想必你们会相见的。
答应我,尽力救下腾善吧……”
四个陌生的名字,代表着四个分店。
从目前形式来看,十名游戏者,已经出现了六位。
只剩下第一分店古青云、第四分店薛听涛、第六分店白怀光、第十分店的未知副店长,还不知去向。
但从进度来看,李观棋口中的四人,已经达到了游戏剧情的先驱位置。
腾善是继季礼之后,进度第二的副店长,他用掉复活币后,想来已经拿到了快速通关的方法。
只是,正确走完第二幕的途径是什么?
这一点,就连季礼都没有想通,腾善又是如何想到的呢?
“你不往下走了吗?”季礼忽然发问道。
李观棋的语气里满是疲惫不堪和心灰意冷,他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
“我走不动了,若腾善能不死,你劝他也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后面的路,已经不是我们这一层次可以插手的。”
说完这些后,李观棋犹豫了一下,又补充说道:
“小心两个人,古青云和侯贵生。
古青云据说找到了游戏世界的漏洞,无需通关,只需等待某人完成剧情,即可躺赢。
他愿意共享这个秘密,此事已经在店长之间传播,我怀疑他是刻意如此。
目的未知。”
季礼的眉头皱了皱,古青云他一直在留意着,却无从探查消息。
这个人的想法与正常人不同,难保又是隐藏着什么阴谋。
至于侯贵生……
这是一个季礼陌生的名字,是男是女亦不知,各方面都没有任何了解。
李观棋重重地咳了两声,沙哑着说道:
“侯贵生,来自陈叔的第三分店,我却从未听过此人,或许是他太过不起眼。
但据说众人能够开启第四幕,领导者正是此人。
这么一个从未显名的陌生人物,却有如此非凡的头脑,值得留意。”
季礼不再说话,李观棋算是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是他们二人交易的一部分,用情报换腾善。
“季礼…季店长,关于邪灵这件事,我可是作用很大啊。
要是你见到安安,方便的话……你懂我意思吧?”
套近乎这种事,对于皇甫佳佳来说也挺难为情的。
虽说她与季礼之前就打过交道,但似乎双方的印象都不太好。
可为了鲍安,她还是厚着脸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季礼那边显然没有任何回应,这让她更加尴尬。
……
“季礼,你怎么看游戏与现实这件事?”
方慎言的声音响起,他的音量压的很低,像是刻意躲开了其他人。
其实,从克莱德在现实拿到游戏代表物,再到游戏第三幕的缺失,已经说明了一定问题。
最简单,也是最直观的一种可能:
游戏与现实的交互,过了界,两个世界开始入侵、融合。
这是第一种想法,也是克莱德的想法。
还有第二种,即是季礼的判断:
“游戏与现实的真实关系,是游戏基于现实改编,即游戏是现实的子世界。”
季礼之所以如此理解,是通过两个世界拥有着无数共通点。
游戏内的事物总能在现实找到参照。
病号服、无脸的种种意象,甚至包括第十层胡老太这个神婆也有戏份。
然而,方慎言却又躲开所有人,提出了第三种猜想。
“我认为,游戏、现实都不是真实的世界。”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季礼的思维也开始跳动起来,被他勾起了兴趣。
“我所处的现实,根本不是现实,它也只是一个子世界。
或许你想的对,游戏是现实的子世界,但现实也是另一个世界的分支。
我的主线其实是,找到那个真正的根源世界。”
季礼的双目眯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到底在朱红木雕里看到了什么?”
方慎言的语气变得诡异,话说的不清不白,讳莫如深,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失去五官的人,伫立在空白门前,无所适从,惶恐不已。
那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
一切的根源就在门外,可它们没有钥匙。”
“但我有!”
敏感的词汇出现了。
朱红木雕果真如顾行简所说那样,足以影响本次店长任务。
这个隐藏剧情,真的与整条任务主线有着莫大关联。
方慎言在现实世界,看到了根源的大门。
季礼又在游戏世界,拿到了金属秘钥。
这无疑对着本次店长任务,有着极大的推进作用。
方慎言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内心感受到战鼓的声声雷动。
秘密代表了恐怖,对他而言却另有趣味。
“将你与克莱德的想法整合,再糅合朱红木雕一事,形成了我的第三种观点。
一个真实的根源世界,释放出两条子世界,分别为现实与游戏。
两个子世界,无关却有关,无序却有序,宛如两条不断相交却又分离的河流。
如你所说,你在游戏内所扮演的玩家,是在寻找着什么目的。
这个目的,就是游戏河流的最终地。
那么,我在现实世界也应该同样存在着这样一个最终地。
两条河的最后交点,即为终点,那也是根源世界的大门。”
季礼顺着他的话语,逐步认可了这一说法,并接着描述下去:
“我游戏通关、你失去五官。
由你担任无脸者,手拿钥匙成为开门人,这就是真正的主线!”
理论很抽象,但却很易懂,分工极为明确。
或许这本次任务就是需要两位店长配合的原因。
朱红木雕的确起到了加速进程的作用,隐藏剧情的出现为季礼和方慎言指明了前进方向。
那么,这次店长任务也将来到了后半程。
第七百五十八章:录像血字
直到今天,季礼仍然无法从支离破碎的剧情中,找出游戏玩家所追寻的目标。
序章的缺失,第三幕的消失,让游戏剧情更显扑朔迷离。
游戏与现实两条世界,出现了杂糅和融合,导致剧情走向变得畸形且无序。
在众多线索的表象,加上朱红木雕的登场,终于构建出一条抽象却真实的主线脉络。
尽管,这条路将极难走下去。
第十六层中,方慎言得到了“诅咒传播”的理论,苏城河此时还在那里等待着。
但实际上,这个诅咒传播理论可以运用到如今的猜想中,可却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事情的解决方式,不在现实世界,苏城河注定白白等候,彻底淘汰。
真实的“诅咒”,来自于根源世界。
只有现实世界拿到无脸者身份,被赋予开门资格;
游戏世界通关,得到最终目标,将钥匙给予无脸者。
只有开了门,才能见识到“诅咒”究竟为何物,再设法进行破解。
三步进行,实际上如今的店长们,也才进行到第一步而已。
……
现实世界,第十层。
从1001房间走出来的,只有三位店长。
分别是方慎言、克莱德与皇甫佳佳。
而李观棋与薛听海,这对从任务开始就纠缠在一起的冤家,纷纷放弃。
薛听海已经完成了第一分店交代的任务,尽管代价高昂,但终究如愿。
至于他那个弟弟,此时还停留在游戏第一幕。
不过由于古青云的原因,他大概知晓一些内幕。
“找到游戏漏洞”,这件事是真的。
游戏参与者,存在躺赢概率。
所以他已经失去了争斗下去的意义。
而李观棋此时心头五味杂陈,他不是想放弃,而是对自身认知十分清晰。
以他的实力,其实连第十层都不该来。
如果不是有一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藏底牌,这里就是他葬身的坟墓。
漆黑的房间中,李观棋想到那拂过头顶的手掌,一时间神情恍惚。
陈汉升,贪图的那件罪物究竟是什么,他已经有了答案。
这件罪物,注定不会被旁人窃取,且已经永远消失了。
李从戎,当初在第四层拿到了两件罪物。
一是黑衣软甲,二是某个特殊罪物。
这件罪物,对自己无效,只能施加给外人。
效果是,死后化作附身之鬼,日夜盘旋在那人身边。
一旦那人陷入生死危机,即可出手为其抵挡。
这只是李观棋通过发生之事,返回去推敲得来的大致信息。
但实际情况,其实远远要比李观棋见到的更加残酷且悲壮。
而他永远也不会想到,李从戎对自己,究竟慈爱到了何种程度。
……
克莱德走在寂静的楼道中,身边二人均为开口,气氛又开始变得肃杀起来。
在黑盒世界中,六位店长力斗顾行简一人的场景,还在盘旋在脑海之中。
顾行简,真的死了。
尽管只是让他损失了一枚复活币,他还拥有一条命,但这已经是莫大的胜利。
可再往下走,克莱德清楚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十位现实参与者,不算自己,如今已经出现了六位。
苏城河、薛听海、李观棋、皇甫佳佳、方慎言。
这就意味着,下面他再见到的人,将代表了十大分店最顶尖的三位店长:
李一、陈汉升、洛仙!
当然,不只是克莱德,所有人都会自动忽略那个最不起眼的店长。
第十层,果然无论在哪次店长任务,均是分水岭的存在。
克莱德自然紧迫,因为他的目的从来就是拿到一件趁手的罪物。
可这么简单的目标,竟然至今都未达成。
甚至在第十层,还提前遭遇了顾行简,强行与其撕破脸皮。
而那所谓的胜利,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皇甫佳佳纤细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撕着糖果的包装,又一次次地将其裹回去。
原本活泼的性格,在这种时候也说不出什么缓解气氛的话来。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鲍安在第四幕中失联,她根本不可能继续向下。
鲍安的年纪也就与她相仿,但无论心性还是做事,都远比她成熟很多。
这么长时间以来,皇甫佳佳已经习惯了依赖他。
与薛听海不同,她极不信任古青云。
所以对于那个游戏漏洞的事,根本就没有兴趣,鲍安也是同样想法。
这就意味着,鲍安没停,皇甫佳佳也要在现实进行,随时策应。
“李一、陈汉升、洛仙……”
皇甫佳佳最终还是将那块糖放进了嘴里,却没有品尝滋味,直接将其咬碎。
她渐渐将目光看向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男子。
截至目前,前十层几乎淘汰了半数现实参与者。
纵观同行三人,只怕唯有这位方店长,才算是真正有资格继续闯关之人。
至于方慎言,他此时脑海中思考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危机、艰难……
他一再回味着拿到朱红木雕后的一幕幕。
实际上,借助循环之镯,方慎言曾短暂地成为无脸者。
无脸者,意味着现实世界的最终目标,掌握开门的权限。
可究竟如何彻底转化身份,这终究是一道难解的题目。
“你是谁?”
然而就在这时,方慎言的耳中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可当他抬起头时,却并未看到任何人。
克莱德与皇甫佳佳则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带着各自的心事,继续向下走去。
方慎言不由得神情一滞,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楼道墙面。
这里是第三层。
他停在这里,克莱德与皇甫佳佳却消失在了幽暗的楼道之中。
……
游戏世界,季礼花费了不短时间,将曾经发生的剧情一一回顾。
众多疑点,仍然没有明确的答案。
最终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那迟迟没有播放的录像带上面。
它,代表了第四幕,将指引着季礼抵达下一线索地。
“嘎吱……”
录像带进入播放机时,出现了明显的读卡声音,老式的播放机带来一阵阵的摩擦声。
片刻后,黑屏了许久的电视机突然亮起,而画面仍然昏暗。
季礼皱着眉往前迈了几步,离得很近,却依旧看不清具体画面。
那似乎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长廊,零星的月光根本无法照亮黑暗的地面。
“呼…呼…呼……”
好像是一个人的喘息声,像是离得很近,导致声音极重,宛如贴在话筒上一样。
“噗…噗…噗……”
镜头慢慢拉远,一个扭曲的黑点终于暴露在了视野里。
喘息声不可听闻,取而代之的是那阵诡异的“噗噗”声。
黑点,是一个人,ta正在黑暗的走廊中爬行。
从身体幅度来看,ta具备方向感与目标感,正顺着走廊的一端爬向另一端。
季礼始终紧盯着ta的背后,因为此时画面明显是有东西在进行着追赶。
ta更像是一个重伤逃命者。
在黑暗里,ta背后的东西真的要出现了。
那是一排平行的黑影,都具备着人形却身材不一,数量为四。
正当画面进一步推进,让季礼更仔细辨认它们的时候。
镜头竟突然调转,对准了爬行之人的面孔,几乎要贴在一起。
它的脸,却是没有脸,却又有所区别。
与曾见的无脸人不同,它的脸皮是被硬生生撕掉的,上面还挂着血筋和断裂的皮肉。
画面定格,一行血字从电视机前渗了出来:
“你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