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第二幅“皮囊”
《丝特芬妮的微笑》是整座博物馆,最特殊的鬼物。它超脱出了六大主题馆、三大自由猎杀鬼,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只鬼,对于潼关等人而言只存在于方慎言的口头描述之中。于是,信息差就这样被造成了。
凭借着附身的机缘巧合,方慎言在任务开始的那一刻就全面掌握了整座博物馆的鬼物构成。
所以方慎言从一开始就知道,潼关所谓的拆魔方计划,根本不具备成功的可能性。
因为绘画馆,原有的展厅鬼物已经被幻象鬼所消除、并取代。靠潼关所掌握的情报和底牌,他完全没能力清除幻象鬼,生路转为死局。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称潼关的生路,是最标准的呢?因为这个死局,并非无解。
潼关失败的根源,是欠缺了方慎言的参加。本次任务的基本鬼物克制逻辑:三位自由猎杀鬼大于六大展馆鬼。
所以就有了潼关以上克下的拆魔方生路。当自由猎杀鬼与展馆鬼的身份合二为一后,除了《丝特芬妮的微笑》,再没有人可以克制幻象鬼。
而方慎言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且影响着《丝特芬妮的微笑》。如果方慎言能够全程参与潼关的行动,那么本次任务将在这个时候就全面破解。
只可惜,方慎言并不愿意用这条生路,因为他只想用自己的生路来结束这次任务。
他要吞噬掉《丝特芬妮的微笑》留在他体内的一半灵异之力,令罪物进一步强大。
……报着这样的想法,方慎言一直等候在藏品库房,期待与潼关的会面。
他从头到尾都能够监听到所有人的对话,所以计划就这样铺开。利用潼关。
潼关这人有一个毛病,做事太优柔寡断和瞻前顾后。他的心头早已有了拆魔方的想法,却一定要来试探方慎言一次,否则无法下定决心执行。
方慎言正是利用这一点,所以与潼关制定了一个
“十分钟约定”。用步步紧逼的时限逼迫潼关,执行这个绝对不可能成功的生路。
果不其然,潼关因时间的一再压缩,摒弃杂念,全力执行计划。最终,不可避免的失败了。
而方慎言就是要潼关失败。潼关失败后,
“皮囊”所在空间自此再也无法被店员们带出世界迹博物馆。那么,《丝特芬妮的微笑》就只有来找方慎言。
方慎言为何如此自信?事情的根源,亦或者说是本次任务的根源,到了被揭示的时候。
本次任务,有两幅
“皮囊”画。第一个,当然就是
“皮囊”正主。它在12月1日的23点钟左右,抵达世界迹博物馆内部。
同时随着它的抵达,开启了释放化鬼诅咒。除《丝特芬妮的微笑》这个早已存在的鬼物之外,创造了其余九只鬼。
这是一个已经达成共识的情报。但
“皮囊”,实际上还有第二个。这第二个皮囊,正是方慎言!12月1日23点钟左右,抵达世界迹博物馆的东西,除了
“皮囊”画,还有方慎言。当时方慎言为了掳走那对夜拍的情侣,来到博物馆正门口,也在那时面见《丝特芬妮的微笑》。
不过,这还无法说明方慎言就是第二个皮囊。如此判断最主要的依据,仍然是《丝特芬妮的微笑》那一系列诡异反常的行为。
它能杀而不杀,将自己的一半融入方慎言,另一半追逐皮囊正主。这代表在这只鬼眼中,方慎言与皮囊是一样的东西。
那么作为一只待在博物馆未知年月的鬼物来讲,它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方慎言只能认为,它想出去。《丝特芬妮的微笑》是一只地缚灵,困在画中、困在博物馆中,始终无法自由。
而本次任务的开启、皮囊的进入,带给了它这个希望。它想借助皮囊,来走出博物馆,摆脱地缚灵的身份。
所以,它死死追逐
“皮囊”的行为就完全得以解释。正是利用这一点,再进行反推,就此得出方慎言也是另一个
“皮囊”的结论。这个结论,来的很违反常规,完全是一个站在活人立场去揣测鬼物的超自然思维。
但如果真的接受这个设定后,方慎言进行了长时间的反证,逻辑竟然超出想象般自洽!
“皮囊”的特征:一、佚名作者;二、成年男性皮肤绘制;三、在23点抵达博物馆。
最最重要的是,是第四:天海发布的任务内容,从来都没要求店员必须拿到
“皮囊”原作。换言之,只要符合
“皮囊”这幅画的特征即可,而所有的特征方慎言都完美符合。方慎言的人皮,就是新一副
“皮囊”画,只要将其贴在画板上就算完整。所以《丝特芬妮的微笑》才会将自己,一半押在
“皮囊”原作,一半押在方慎言身上。当然,方慎言同样不在意自己的生路失败。
因为真到了那时候,潼关的白蜡烛罪物亦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事态发展。
这种容错率颇高的计划,以方慎言的性格没道理放弃。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潼关的视角、方慎言的视角;潼关的生路、方慎言的生路。潼关计划失败,皮囊原作对于《丝特芬妮的微笑》已然失效。
所以方慎言如愿等来了这只鬼。不过在潼关失败、再到方慎言走出地下四层,这个不到一分钟的过程中,他遭遇到了本次任务最大的一次生死危机。
因为当《丝特芬妮的微笑》,陡然出现在方慎言所在房间中时。他的眼睛里倒影出画中女人那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体内原有的半附身状态被同一时间惊醒。
而这一次,他没有从半附身转为全面附身,反而是体内的灵异力量竟被快速抽离。
在眨眼之间,方慎言与这只鬼的联系就被完全收回。这个极为突然的转变,立马让他发觉不对。
对方这个举动显然是打算放弃他作为
“皮囊”。那么下一刻等待着方慎言的就是那降维打击般的碾碎死亡。只是一瞬间,方慎言的大脑就飞速运转起来,他的右手拿着白面鬼面具,反复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皮囊”原作已经失去了生路资格,《丝特芬妮的微笑》如果想要达到目的,本该将全部胜算都押在方慎言身上。
可为什么现在它要杀死自己?霎时间方慎言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一定是现在的他被判定为:不符合作为
“皮囊”的要求。但这段时间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不符标准?
第五百九十九章:已到了结时
“不…不是这样的……”在极限时间内方慎言立马推翻了刚才浮现的猜测。
如果《丝特芬妮的微笑》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出现了变故,从而剥夺其身为皮囊的资格。
那么就不应该是立即以斩杀的姿态出现。问题出在哪?几乎是瞬间,他旋即想到了自己与这只鬼的第一次见面。
方慎言一把撕下了左臂之上的绷带,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流脓,皮肤边缘位置正在发紫发黑。
作为皮囊的备用选项,《丝特芬妮的微笑》却亲手撕掉他的一条手臂。
那么它这样做一定有其特殊的意义。如果所猜不错的话,那皮囊原作,也应该是一个断臂的男人皮肤!
在如此极端情况下,方慎言终于意识到这个超出所有人意料的重大情报。
由于皮囊是世界迹禁画,别说他们这些店员,就是全球真正见过它的人也屈指可数。
所以在接到任务之后,方慎言也只是利用网络搜索到一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大致敲定皮囊的信息。
所有人都没见过皮囊原作到底长什么模样,这又造成了一个重大的判断失误。
皮囊,是一个断臂男性的人皮制成……如此鲜明的特征,简直可以算作艺术界对此画来历的重大突破口。
但为什么历经百年、转手多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一点?那是因为……因为这幅画从表面看去,就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只有这一种解释!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情况越是极端,他们的思维转变得就越快。
这类人就该进入天海酒店,他们是天生的店员。而方慎言显然就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
方慎言的思维如同水银泻地般一气呵成,他几乎是在体内灵异力量被抽取完成的瞬间就想通了这一点。
如此一来,眼前的生死危机就可以得到解释。《丝特芬妮的微笑》为何会追随皮囊原作而去,反而抛弃方慎言这个备用品。
那是因为方慎言拥有皮囊特征,但却并不完整。而现在皮囊原作被迫放弃,可方慎言又达不到实际标准,这让它动了真正的杀机。
与此同时,这幅画上的女人笑颜开始变得扭曲与扩张。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从四面八方疯狂宣泄而出。
方慎言的视线全都被那个笑容所占据,活人的身躯在面对这种强大维度的力量倾斜下,再一次出现了僵硬。
与第一次相见时一般无二,这个博物馆中当之无愧的鬼王,只要想杀人就是无解。
然而这一次近距离的正面交锋,早已不同与往日。方慎言在看破死路之时,就已猜到生路。
他在那股力量即将笼罩全身之际,立马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张松软的人皮。
没有丝毫的犹豫,整个人顺着腹部的缺口钻了进去,整个人套在人皮之中。
白面鬼面具并未作为保留手段佩戴,反而是遗落在地。方慎言在临死之前,整个人全面被人皮包裹,如同钻进帐篷躲过风雨。
奇异的事情,就此发生。当他以这种古怪的姿势进入人皮后,先前那凌厉而恐怖的气息戛然而止。
鬼物的攻击仿佛因为这一举动彻底消退。而方慎言就藏在人皮中,也没有试探性地钻出来,反而是褪去全身衣服。
在内部重新调整姿势,将这张工作人员的皮肤,穿戴在了自己的表面。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面容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时,竟发觉那个无辜而死的人与他身材格外相似。
人皮紧贴着自己,却并没有不适感,反而有一种牢牢的镶嵌感,十分紧绷。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蓦然发觉地上的白面鬼面具出现了诡异的震颤。神秘的灵异视角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一条赤红的线条将他与《丝特芬妮的微笑》再度连接。
认可。方慎言获得这只鬼的认可,终于成为真正的皮囊备用品。这场生死危机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秒钟左右,却格外惊险。
仅针对于《丝特芬妮的微笑》,它的生路就是成为标准的皮囊。而皮囊到底是什么模样,这种级别的隐秘他也不可能知晓。
但他通过这只鬼的前后表现,反推出了皮囊的细节特征。《丝特芬妮的微笑》创造方慎言的断臂,可皮囊原作表面却是完整。
除去造假的可能性,那就只能说明,皮囊这幅画的材质,不仅仅是一张人皮!
方慎言断臂的皮肤作为底衬,在底衬之上又覆着另一张人皮。如此一来两张人皮画,如果不是将其剖开分解,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皮囊这幅画的最大秘密。
看着眼前重归寻常的画作,方慎言缓缓闭上了眼睛,压下心头的起伏。
危机往往是在不经意间突然袭来,不知有多少资深店员死于阴沟之中。
方慎言这次得以存活,除了头脑之外,实际上最大的功臣是运气。如果不是当初心血来潮,秉着人皮是本次任务的特殊之物这个想法,将工作人员的人皮带在身上。
此番就算是看出了生路,却也根本无法存活。得到了结果之后,再一次反思曾经发生的事情。
或许《丝特芬妮的微笑》杀死另外几人时的手法,在地上留下的人皮,也许正是在暗示方慎言皮囊的秘密。
这也许是方慎言经历过最特殊的一次任务。他从来没有真正进入到正面节奏之中,却利用了一只鬼的表现,将一切反推,一直到任务结束。
庸者逃避鬼物、凡者对抗鬼物、智者利用鬼物。但在智者之上还有一种人,他们掌控鬼物,以凡人之力将鬼物、任务握在掌心。
彻底解决《丝特芬妮的微笑》后,方慎言俨然已经站在了不败之地。时间来到12月2日的深夜一点三十七分,距离任务结束还剩下二十三分钟。
直到这一刻。方慎言在沉寂了足足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后,终于站在了所有尚存的店员面前。
而这次他走出地下四层,游走在这座恐怖的博物馆内,犹如观鱼赏花。
说出了那句令所有人激动万分,宛如救世主降临般的话语。
“用我的生路,去完成任务,一切已到了结时。”
第六百章:最终BOSS
其实作为洪福、靳希、丁望舒三人来讲,他们在本次任务已经十分幸运。
正反两面中,均有潼关和方慎言进行把控,一方落败、另一方立即站出来主持局势。
所以当方慎言的声音传达至每个人的耳中时,虽然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洪福收起手中的荷花种罪物,乐颠颠地朝着楼道跑去。刚一来到走廊,他就看到一个修长的黑影刚消失在拐角处。
在这个时候还能如此从容不迫,除了是方慎言,洪福根本想不到其他人还有这份气度。
“方老师,等等我啊。”
“正二层的靳希和丁望舒离开博物馆,将车子发动,随时接应皮囊。后面的洪福,与我保持半米距离,一同前往绘画馆的第八展厅。”不过还没等到洪福追上对方脚步,方慎言冷冰冰的警告就进入耳中。
洪福听后脚步一顿,他有些狐疑地看着前路。方慎言如何得知他们几人的准确位置?
“方老师…你怎么……”然而方慎言并未回复他这个问题,洪福也被迫只能带着这份疑问听从指挥。
在这条路上,洪福在雕塑馆外围正好与靳希二人擦肩而过,相互打了个一个照面。
在短暂的交谈之中,洪福惊愕地得到了一个消息。从正二层下来的靳希和丁望舒,竟然没有与方慎言碰面。
从上而下、从下至上,明明就只有这么一条路,洪福也听到了来自上方的脚步声。
但为什么靳希她们却说并未见到方慎言。洪福突然想到了冯家富,这个男人死的是如此蹊跷,隐隐与方慎言有关。
方慎言现在到底还是不是人…………绘画馆,是一个不愿被所有人提起的地方。
这里代表着本次任务最强大的两只鬼物盘旋地。就在这个楼层,所有人都经历过失败,潼关也被困在这里。
方慎言一袭黑衣,脚步轻快地走进了第八展厅,毫不在意地一路向深处行进。
这里是幻象鬼的属地,但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根本不存在任何阻碍。因为方慎言如今已然脱胎换骨。
在这次任务中他从普通店员的身份,一步步成为了
“一半皮囊”、
“一半鬼物”。很少有人可以利用任务规则、鬼物规则将自身的立场转变得如此流畅和华丽。
所以方慎言就代表了这次任务最强大的两只鬼,他可以轻易地走进幻象鬼的地盘。
洪福还被他远远甩在后面,方慎言却已经走到了第八展厅中的那个最神秘展厅。
两个多小时后的又一次碰面,潼关与方慎言站在了两个不同的立场。方慎言以自身特殊自然可以走进神秘展厅,刚一出现时就看到三幅彼此相连的油画,摆在正前。
而浑身漆黑,宛如披着沥青的幻象鬼就这么立在原地。潼关此刻的状态很差,他双目已瞎、听力受损,急火攻心,已成强弩之末。
最可怕的是他的影子,已经完全被折翼天使所腐蚀。在背靠的墙面上,那狰狞的鬼影随时伺机而动,保持着随时同化的姿态。
而之所以潼关身边的两只鬼均无法对其动手。一是因为幻象鬼在规则上无法杀人,它的目的就是让生路作废,等待任务时限抹除潼关;二是折翼天使作为自由猎杀鬼,与幻象鬼处于平等层次,二者均在场时,它的灵异侵蚀被迫暂停。
可以说,鬼物的威胁对于潼关反而不重要了,他什么都不能做时只有等死的煎熬。
方慎言来到此地时,正是看到了如此一幕。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前方的幻象鬼,平静中带着冷意说了一个字:“滚。”幻象鬼忌惮于方慎言所代表的《丝特芬妮的微笑》,在听后慢慢地挪动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只有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黑色油彩,象征着它的存在。方慎言可以喝退幻象鬼,但对折翼天使却全然无效。
因为它此时已经完成了对潼关的全面同化,换言之这一人一鬼已然同体。
只是迫于任务规则,无法在这个时间内动手。现在幻象鬼撤离,方慎言仍在场,只要这二位全部离去,潼关等不到任务时间结束,也会立刻化鬼。
潼关面色苍白,胸口被大量的血迹沾染,如果不是尚有微弱起伏,简直与一个死人无疑。
其实不需要方慎言开口,他早就猜到如果有人可以找到他,必然会是方慎言。
“与我所猜不错,你真的不是纯粹的方慎言了。”作为潼关来讲,他的生路的确是失败了,但他本人却并不算失败。
方慎言利用了他,其实他也利用了方慎言。潼关在执行这场生路之时,就有过猜测,自己有一定概率会失败。
因为幻象鬼制造的这场幻象中,是存在着一个明显漏洞的。这个漏洞,或许就连幻象鬼自己都没意识到,但潼关却早已发现。
那就是绘画馆的第八展厅。第八展厅根本不是固定展厅,但它从头到尾都没被移动过。
这一点是为什么?因为幻象鬼早知道潼关的拆魔方计划。所以它必须保证自己所在展厅位于最后一层,只有如此才会让潼关浪费掉最多的时间。
幻象鬼自认这个细微的心理,不会被潼关所捕捉,但实际上它仍然失算了。
甚至在美术工艺馆那时,它还欲盖弥彰地让潼关听到靳希和丁望舒的求助,试图转移视线,干扰计划。
如果说仅仅通过展厅的变化,让潼关有了一份警觉,那么靳希二人的虚假危机,就更让他确定自己已经中计。
但潼关仍然心甘情愿地走进了幻象鬼的陷阱之中。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无力再找出第二条生路,可方慎言一定可以!
方慎言是何种人?他在本次任务安分的已经不像他,甚至还和潼关制定个什么
“十分钟的约定”。潼关是瞻前顾后,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绝不相信方慎言会将生路都押在自己身上,方慎言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潼关赌了。他就赌方慎言有第二生路,之前的一切都是在算计自己。
所以当方慎言走到他的身边时,潼关的脸上毫无惧意,反而是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方慎言在算计他的时候,他一样也在算计方慎言。这一点,或许二人在见面的这一刻都已然心知肚明,却均未选择点破。
毕竟,现在距离完成任务只差一步。
“方老师,你在哪?见到潼哥了吗?他死没死?”洪福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
方慎言并未选择解答,他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慢慢低身蹲在潼关面前,轻声说道:“把我的人皮割下来吧,这个工作只有你能做。人皮落下后,我把皮囊送到洪福手中,他们带着完成条件回归第七分店。那时的我还可以活几分钟,我会用木梳罪物再一次尽力延长存活时间。我最多可以再拖十分钟,到时会被迫化鬼,追杀拿着我的皮的洪福三人。”方慎言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然不多了,他调转身子背对着潼关,最后说道:“十分钟之后,他们还能不能活着抵达分店,我管不了了。”
第六百零一章:重返民国街
刀子握在潼关的掌心,指挥的人却是方慎言。从脖颈之下,沿着人体的边缘,下刀的手不是很稳。
但那刀锋在皮肤上划下的一道道缝隙却是如此笔直。另一张人皮套在方慎言的身上,已经与其牢牢地粘贴在一处,这为割皮提供了不小的方便。
猩红的鲜血从那些缝隙中一汩汩的往下流淌,打湿了潼关握刀的手掌。
湿滑的手感令他本就无力的手劲又一次出现了阻碍的波折。潼关用牙撕下了一块布条,将刀柄与手腕绑在一起,咬紧牙关继续割开皮肤。
方慎言在这个过程中,那背对着潼关的背影正在微微发抖,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吭过一声。
他垂着头,汗珠一滴一滴地摔碎在地面,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感受着剥皮酷刑。
那紧攥的右手狠狠地扣进了地砖的缝隙中,五片指甲被掰断其三。所有惊为天人的生路,都要在背地里经受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
如此强大的意志力,代表着他执行该生路时曾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方慎言知道自己不会死,他这条生路最大的弊端就是在自身承受不住死亡之时,必须要化鬼。
他一旦化鬼,那么拿着这张皮的洪福等人,必将遭受他的无解追杀。来时他们遵循了现实世界的交通规则,再加上绕路,用了三十分钟。
回去的时候就不必担心交通情况,这样应该可以减少五分钟时间。再加上抄近路,还可以再减一些时间。
但无论如何计算,从博物馆回到第七分店,最少最少也需要二十分钟。
也就是说,就算一切顺利,洪福等人抵达分店,也已经十分接近任务的最终时刻。
而在这段路途行驶到一半之时,方慎言所化之鬼也将来袭。尽管他只能化鬼两分钟,但罪物化鬼并无生路,如此强大的鬼物瞬秒所有人不成问题。
事实就如方慎言所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一条未卜的前路。能否完成任务,就要看洪福三人,到底能不能撑到回到分店那时。
潼关在另一边已经完成了割皮的十分七八,他的心神此时也是一阵颤抖。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方慎言的生路,会是这种方式。这类将所有人生死交给几个新人手头的决定,要是他绝对无法做出来。
但现在已经全无办法。事实上,从目前的一切情报进行反推,潼关的生路从哪个角度而言都已不可能成立。
自从方慎言被《丝特芬妮的微笑》附身起,想要依靠正常程度找到皮囊,就是一个奢望。
因为《丝特芬妮的微笑》被方慎言牵制住,所以幻象鬼杀死了原本绘画馆的鬼物。
又因为幻象鬼的这一做法,令皮囊原作彻底没了拿到的可能性。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方慎言创造出的这个第二生路,其实早已成了唯一生路。潼关想到这里,刀子猛然一抖,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上,汗如雨下。
“好…好了!”方慎言并没有立刻转身,而是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对于他而言,如同在十八层地狱挨个走了一遍般痛苦。
他迟疑了片刻后,拎起背后脱落的厚实人皮,摇晃着身子朝着外界走去。
每一步走出,就会在地上留下一道血脚印。而此时等候在门外的洪福,突然看到墙内飞出了一道黑影,还有一个背包。
“拿上人皮,带走一个画框,路上进行简易的组装即可。包里是潼关给你们的罪物,把木梳丢进墙里,你就可以走了。”由于耳麦的公共频道始终在开启状态,方慎言与潼关的交谈被所有人听得真切。
洪福自然也是明白接下来行动的重要性,他立马点头,抛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木梳罪物。
同时抓起地上人皮,将包背在身上,调头就跑,再无任何犹豫。方慎言此时已经成了一个怪物,浑身上下如同被鲜血浇过一般,只有双目的漆黑令人胆寒。
他费尽全身力气才重新回到了潼关的身边,两个凄惨到极致的男人并排瘫倒在一起。
潼关摸索着从怀中拿出了烟盒,但打开后里面最后一根烟却也早已吸光了。
他苦笑一声将烟盒丢掉,看着方慎言的模样,怪笑一声嘲笑道:“看你这样子,我才心安。”方慎言已经无力去转过头,风吹在身上如同一万只蚂蚁在不停撕咬。
他如今才意识到,真正的酷刑方才开始,这种状态他还要保持十分钟之久。
潼关看着方慎言无动于衷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轻声呢喃道:“你化鬼后,我也将被折翼天使同化,洪福带着我的东西,我也会去追杀他们。但那时的我应该会首先对付你。你能拖十分钟,我应该也可以拖掉你那两分钟的化鬼时间。”折翼天使的同化,会保留潼关的意志。
按照天海酒店的规则,只要有意志,他就可以在任务结束后回归酒店。
但等待着洪福三人的是一个十分荒诞的现实。曾经的救世主,方慎言与潼关,将在最后二十分钟成为无解的催命恶鬼,化作最终boss。
……早已在楼下停靠了许久的商务车,此刻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奔驰在大路上。
目前驾车的人是丁望舒,洪福则与靳希在快速地将皮囊组装到画框之中。
虽然任务并未说明,是否一定要以这种级别的标准,但毕竟人皮和皮囊画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
丁望舒的车技并非太好,她才刚刚拿下驾照不久,平时连练车的机会都没有。
但现在可以驾驶的人,也只有她了。洪福右臂报废,靳希双腿和断了没什么区别。
好在这种商务车她开起来有些手忙脚乱,但现在夜深人静,马路上基本无人。
丁望舒开起来横冲直撞,虽有些勉强,但也在以最快速度朝着护城河行驶。
“听到潼哥最后那番话了吗?咱们的处境太差了,必须想个解决办法。”洪福一边组装画框,一边对着靳希说道。
靳希的脸色很差,反复的精神与身躯折磨,让她整个人如同病入膏肓的重症病人。
她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导航,犹豫之后沉声说道:“时间太紧了,我们不能再绕路了,要我说直接走民国街。”
“民国街出了大乱子,敢在第七分店附近施展结界,那只鬼的实力远超想象!”洪福眉头一皱,他有些吃不准靳希这么做,到底是好是坏。
靳希看着手表,又对比了一下路线图,眼神中满是紧迫,但语气仍然坚决:“距离任务结束,现在只剩十八分钟。如果按照方慎言他们的方案,我们很有可能来不及回到分店,必须做出改变了。以当前的速度,直穿民国街,会为我们节省太多太多时间,不得不赌一赌。”洪福被这个时间的规划有些打动了,他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靳希将手机中的路线,推到面前,按住屏幕放大,点在了某个建筑说道:“沿神风大厦往南走,是进入民国街最短路程。我们现在去神风大厦只有六分钟路程,如果让方、潼二人在六分钟后化鬼。那我们进入民国街的同时,将会带着两只鬼一起。就算民国街那只鬼无比强大,但面对两只鬼物时也必然会无瑕顾忌我们。如果时间掐得准,一切结束只需要十分钟!”
第六百零二章:那压迫感
“靳希,你确定要我们在六分钟后化鬼吗?按照正常路线,纵然时间会极为紧张。但我最起码可以帮你们拖延十二到十五分钟。那么最终你们真正只需要面对我这一只鬼最多五分钟而已。如果按照你的方案,完成时间尽管大大缩短,可你们在这段时间里要面对整整三只鬼。”潼关在听到靳希的计划后,骤然开口将其反驳。
以他求稳的性格,所列计划必然是最稳妥、最万全的。此时此刻,商务车仍然保持着高速朝着地图上的路线进发,丁望舒在这时走的仍然是靳希所设路线。
当前的主要矛盾,已经成了到底是躲鬼重要、还是时间重要。潼关作为一个资深店员,在丰富的经验后所做选择,自然是将鬼放在第一威胁。
不过靳希在思考片刻后,用力地按下耳麦,仍然给出了极为坚决的表态:“潼大哥,你是自由猎杀鬼已经格外强大。但方先生在吞噬掉一半的《丝特芬妮的微笑》后,他的可怕甚至远超于你。我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你在拖延时间,还是你被方先生瞬秒!事到如今,我们已经上了绝路,不去赌一把民国街很有可能全军覆没!”靳希眉目中传出了与外貌截然相反的坚毅,她的每一个字说出口时都格外用力。
这些话听在洪福、丁望舒的耳中,在进一步看清事态紧急之中还注入了一道破釜沉舟的勇气。
洪福率先表态,沉声说道:“潼哥,这次我站靳希,我们完全不了解你化鬼后的实力。但方老师太强大了,他在拿下《丝特芬妮的微笑》后,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估算他的实力。现在除了借用民国街的变数,再无他法。”
“行了,按照靳希所说,从现在开始,在五分钟后我会化鬼。”方慎言沙哑的声音传出那一刻,将一切盖棺定论。
这场到底是选择时间、还是鬼物的争论,彻底平息下来。丁望舒不参与任何讨论,她只是一门心思地驾驶车辆。
在行驶过一条又一条熟悉的大街时,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
在她的视线中,一座高大宏伟的大厦已经越来越近。那高耸直插入云端的神风大厦,此刻仍然依稀亮着灯,里面还有众多白领深夜加班。
丁望舒的额上慢慢流下了一道冷汗,身子如同筛糠一般打颤。只要驶过这条长街,向南打转,这辆车就会立刻冲进民国街。
甚至在她这个位置已经看到了来自民国街那恐怖而未知的青雾边缘。
“三…三只鬼……那可是三只鬼!”丁望舒开始害怕了,她不停地尖声高喊,距离越来越近,她内心压抑的恐慌就越来越压制不住。
靳希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的手抓在丁望舒的椅背上,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世界迹博物馆内部,他们的确见识到了鬼物的可怕,但那时有潼关作为依靠。
但现在,他们孤立无援,真真正正地要与鬼物硬碰硬。靳希在心脏狂跳之中,耳边不断回荡着潼关曾经对她的教诲。
“记住,恐惧是因为未曾面对,一旦你正面战胜过,那你就此脱胎换骨!”洪福并没有表现得太过紧张,他只是坐在原位将头看向窗外。
再过半分钟,在那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就将成为他的战场。他此刻就如同上过无数次战场的老兵一样,平静中带着严峻。
在最后时刻,他猛然握紧了手掌,将那枚荷花种牢牢地攥在手心。
“我来了。”当商务车在月色的照亮下,猛然调头,车身刚过上一条街之时。
方慎言突如其来、言简意赅地只说了三个字。与此同时,靳希重重一拍椅背,指着前方的青色浓雾高喊。
“冲进去!”丁望舒直接闭上了眼睛,将油门踩到底,面色痛苦地宛如是要上法场一样。
车子就这样不管不顾地以极快的速度,扎进了那谜一般的青雾之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靳希的耳边忽然响起三个极为刺耳的异响。
“砰砰砰!”连响三声之后,靳希猛然发现,她的右耳边凭空出现了一条黑色的丝线。
这根以肉眼很难察觉出的黑线,从车尾的玻璃穿出,又直接插进前挡风玻璃。
不止一根,是连续的三根,这三根线直接将整辆车子的前后完全贯穿。
靳希还没来得及辨认自己到底是否完全进入民国街范畴,只是一片模糊的雾色中,整辆车都被逼停。
丁望舒连车子内部被三根黑线贯穿都没发现,她只是猛然发现车子无法动弹。
为此她不管不顾地疯狂踩下油门,车轮在地面上的摩擦声嗡嗡作响,然而竟然无法前进一步。
洪福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猛地一推还在观察的靳希,大吼一声:“快跳车!!!”他的反应很快,拉开车门直接摔出了商务车。
但靳希和丁望舒根本没反应过来,在他倒地的视线中,赫然发现了令其震撼的一幕。
一辆三吨左右的商务车,全身上下被成百上千根黑灰两色的丝线完全贯穿,密密麻麻。
而在他跳车出去的一瞬间,整辆车被彻底掀翻在空中。在眨眼之间,车子带着轰鸣声直接来了一个惊人的旋转,硬生生被甩在空中两圈,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洪福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窜起来,他来不及去看清此刻民国街内的形式,急冲冲往前跑。
被掀翻在地的车子底部已经着火,他冲上前一脚将变形的车门踢开,将左手伸了进去。
“靳希?靳希?你不能死!”
“我在这……”一个微弱的声音立刻给予其回应,洪福艰难地将安全带解开,用尽全力才将靳希给拽了出来。
而刚一拽出来,他赫然发现靳希的整个头部都在流血,也看不清哪里受伤。
最可怕的是她的小腹位置,正插着一根钢管,像是来自座椅上的靠枕。
洪福的眼角直抽,这种可怕的贯穿伤,只怕放在现实根本救不活了。最要命的是靳希伤了脑子,连话都说不清了。
“洪福!救我!!”刚刚救出靳希,驾驶室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小脑袋,丁望舒的五官都在扭曲,挺着身子朝洪福求助。
洪福刚放下靳希,就赶紧朝着丁望舒的位置跑去。他抓着丁望舒的肩膀,用脚抵在车门上,狠狠地往外拉。
丁望舒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身子,洪福的动作令她无比痛苦,整个人陷入癫狂。
她疯狂地拍打着洪福的手背,像是试图阻止。但洪福根本顾不上那些,只要人还没死,他必须要带出来,因为方慎言随时会来。
然而当他将丁望舒从车里硬生生拽出来之后,这才猛然发现丁望舒的下半身已经全无踪迹。
自腹部以下,一圈一圈的肠子和人体内脏散落一地,流出的血迹将整片地面铺满。
丁望舒的指甲都插进了他的手背里,可洪福早已忘记了疼痛。他明白,丁望舒已经死定了。
“洪福!!”一车之隔,靳希不知何时清醒,手撑在地面惊恐地看向洪福的头顶,带着哭腔嘶吼。
洪福尚未抬起头,只觉得天灵盖都快被强大的灵异气势给掀起来。眼睛上瞥,只见裹挟着黑雾里,那一袭黑衣的人影,却戴着一张睁开两只眼睛的诡异白色面具。
目空一切的阴暗气息中,竟带有一丝高高在上、睥睨凡人的神性色彩。
无数根丝线,从它的掌心纷纷垂落,密密麻麻直接插进了分裂的大地之中。
同样的,它们也已经穿过洪福的四肢和头皮,还有仍在哀嚎的丁望舒。
化鬼后的方慎言到底有多强大?洪福只是看它一眼,竟然从心底有一种放弃反抗的碾压感!
第六百零三章:戏台前的长发
洪福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在面对化鬼后的方慎言时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思来想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幅场景。他此刻身上甚至可以算说是集第七分店全店的罪物之力,他也自认是一个勇敢果决之人。
但就是现在,化鬼后的方慎言就在他的头顶,他竟然会浮现起不想反抗的恐惧感。
真正强大到一定程度的鬼物,甚至不需要动用力量。仅仅是出现在人类的面前,就会让使得对方失去全部抵抗的能力,从心理就已经将其摧毁。
“洪福!动手啊!!”直到靳希的再一次呼喊,这才彻底将洪福从恐惧中惊醒出来。
他立马从背包中捏起从赌鬼手中赢来的全部冥币,抛掷空中。洋洋洒洒数百张冥币,如落雨般洒在洪福的身前身后,以及那些贯穿全身的诡异丝线之上。
冥币,能够起到微弱的对抗性,由于是一次性罪物,因为也不需代价。
洪福一定是被吓住了,他根本没有保留,将全部的冥币罪物一瞬间全都洒了出去。
在动手的同时,他抓起地上仍然吊着一口气的丁望舒,抬腿就要跑。然而方慎言化鬼后的可怕,依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哪怕是所有冥币在同一时间抛出,竟然根本起不到解脱控制的作用。那数十根贯穿身体的丝线,仅仅只是断了七八根而已。
高高在上,漂浮在空中的方慎言,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
“表演”。洪福头皮至发麻,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身躯的颤抖不由自主地产生。
他在极端恐慌之中,被逼无奈只能再一次祭出了另一罪物。但随身上下,真正可以起到作用的也只剩下剧本。
于是洪福将剧本罪物第一时间丢向了靳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手里拎着的丁望舒被迫松手,砸落在地,她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显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方慎言掌心五指,在洪福的上空真正运作起来,那提线木偶似的杀人手法与当初的提线鬼一般无二。
只是在如今,或许方慎言已经超越了当初提线鬼的强度。洪福的两条腿被掰到夸张的程度,肌肉的撕裂令其苦不堪言,然而这并非是要命的。
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仅存在的左手,在这一刻竟然朝着自己的脖子伸来。
在两者触碰之时,他的颈椎出现令人牙酸的骨骼扭曲声。左手的大拇指按住下颚,四指牢牢抓紧脖子,疯狂地向反方向用力。
洪福如同一个脆弱的人偶,即将被硬生生将颈椎拉断。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靳希用手指蘸着脸上的鲜血,捧着剧本,写下了两个字:“鬼到”只是这么写,是因为剧本罪物字越少,代价越小,见效越快。
如今的形式,除了第二只鬼来救场,再无法可解。然而就在血字刚刚写下,靳希脸上混合着汗液的血珠却滴在了剧本之上。
竟然正好将
“到”字遮挡,白纸之上只有写出了一个
“鬼”字。靳希心神一颤,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洪福,如此低级的错误在最关键时刻犯下。
只有一个
“鬼”字,毫无具体意义,别说救下洪福,只怕还会招惹来其他不妙的东西。
刚刚想到这,罪物生效的代价就已经上涌,靳希猛地口吐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
而洪福那边已经快坚持到最后,他的脖子被左手掰到了极限程度。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脚底的位置,那里有一粒暗红色的荷花种子,但就这是如此近的距离,他却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方慎言出场的一瞬间,就解决了丁望舒。而现在洪福的死期也到了,他一死只剩下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靳希。
不出三秒钟,那就是全员团灭的下场。然而就在此时,冥冥之中似乎真有运气这回事。
洪福在濒临死路之际,忽然感受到多股混乱且凌厉的灵异力量,在四面八方疯狂朝着他这里袭来。
原本紧抓着脖子的手掌突然松开,不仅如此缠绕着他的数十个丝线,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切断。
洪福在失去丝线束缚之下,立马恢复自由,他来不及多想,捡起地上的背包就朝靳希那边跑去。
“洪……”
“别说了,快逃!”洪福将自己的包斜跨肩头,将靳希背在身上,看也不看朝着民国街的更深处狂奔不止。
靳希,却有时间转过头看向了后方。而这一眼望去,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颤抖起来。
在原本的位置,方慎言那一团黑雾最为注目,在其周边爆发了无数根黑、灰、白的三色长丝。
在各色丝线乱甩之下,后方的街道俨然陷入四分五裂之中。而在方慎言的四周,竟然出现了无数道看不清的鬼物。
它们某些有形、某些无形,但就以方慎言为中心点,未知数量的鬼物全部朝着它的位置汇聚。
甚至还有一些未知身份的鬼物,正在穿透民国街的青雾而来。直到这时,靳希才重新翻开了剧本,她震惊地发现刚刚写下的那两个字,也并没有被全部污染。
或许是血液渗透的关系,或许是凑巧,她写下的
“鬼到”,竟然机缘巧合下成了
“鬼至”。这个意思并没有被改变,可是却出现了歧义。原本靳希只是特制潼关或是民国街这只鬼,但剧本却将范围进行了无限的扩大。
具体扩大到什么范围她不清楚,但只是看着那个规模,已经形成鬼潮。
只怕整个山明市的孤魂野鬼,全都因这个罪物,来到了民国街之中。靳希的眼中满是希望之色,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如果此地形成鬼潮,只怕后面任务就会更好的完成了。方慎言已经被拖住了,他只能化鬼两分钟,而现在已经过去一大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前像是什么东西突然一闪而过。紧接着耳中突兀地传来一阵阵戏腔的声音,还伴随若有若无的女子哭泣之声。
那女子哭的令人心碎不已,甚至盖过了戏腔中的唱词。明明靳希此刻最心念的是任务的成败。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眼前却浮现了一个甩着水袖青衣的女伶,全身心被牵动到了戏文之中。
她开始什么都忘却,只专注于眼前的景象。那女伶脸上的妆容都被清泪冲散,欠着身子低低垂泪,手中宝剑在月光中发出渗人寒光。
雪白的脖颈就暴露在刀锋之上,在唱到了最悲之时,靳希的心跳都出现骤停,完全被对方所影响。
而就在宝剑从女伶的脖子上划过时,靳希的脖子上竟也出现了细微的伤口。
一汩血液从她的喉咙处喷涌而出,并且伤口还在不断夸大。可这一切靳希竟然毫不知情,只是双目处流下一行眼泪,完全沉浸其中。
靳希如此、背着她狂奔的洪福,亦是如此。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自己的生死。
也是在同一时间,随着女伶割断自己的脖子,他们也步入了死亡沉浸。
不过就在二人的伤势即将致命之际,他们突然发现眼前的女伶景象骤然消散,耳边那如怨如诉的哭声也同时消止。
一张冷峻不凡的面孔,陡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在浓浓的青色雾气中,脚踩着一片血流成河,死尸遍地的古老戏台前方。
那冷峻男子的发丝在风中吹舞,原是及腰的长发如今见面却已长至地面。
最璀璨的是他那古波不惊的双眼,一对瞳孔竟成纯灰色,正平静地望着错愕的二人。
第六百零四章:季礼的指引
“店…店长……你怎么会在这里?!”靳希眼前的一切被刹那间打回现实,在混沌之中下意识地问道。
洪福也是一阵阵后怕,他这个时候才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割开了一道小口。
鲜血顺着衣襟不断向下流淌,好在伤口还不足以致命。但如果不是季礼的及时出现,他们两个再过两秒钟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而洪福恢复的毕竟要比靳希更快,他立马感受到眼前的季礼是如此诡异陌生。
洪福背着靳希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再一次仔细打量起了当前场景。
十步开外,高约半丈,那是一片黑暗中隐约摇晃着红色灯笼的古老戏台。
那上面除了厚厚的灰尘之外,再无任何东西。而在戏台之下,则是血腥的来源。
数百个侧翻的座椅旁,横着数百具惨死的尸体,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被利器割喉。
仅剩下十几位零星的观众,仍然背对着洪福,在对着空空如也的戏台前沉浸其中,对四周全无反应。
那么此地最为人注目的,就是站在他们两步之外的季礼。此刻的季礼与寻常状态有着极大差异。
原本就很长的头发,如今已经拖到地面之上,发尾全部浸泡在血泊之中。
他脚踩着尸体脖颈间流出的鲜血中,左手上,竟拽着一个仍在抽搐的男人,细长如溪流的血从咽喉处汩汩流下。
至于右手提着一把闪着银光的宝剑,就和那名女伶所握的一模一样。敞开的风衣猎猎作响,季礼那诡异神秘的灰色眼睛,正带着漠视一切的眼神望着洪福与靳希。
这个场景让洪福脊背发凉,他很有理由怀疑,此地所有的尸体全都是被季礼所杀。
而提着宝剑的季礼,正对应了死亡幻象中那个哭腔的女伶。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场间安静之中,季礼微微歪过头,语气麻木地轻声问了一句。
“我…店长,我们在执行任务啊,后面还有很多鬼在追。”洪福一边说这话,一边背着不敢说话的靳希绕开季礼的位置。
“那个…我们时间很紧,就不陪你了哈。”洪福说完这话已经绕过季礼,不敢有任何犹豫,拔腿就跑。
靳希憋着的那口气在越来越远之后,才开始回过头去看。而在他们的背后,季礼仍然提着剑没有任何动作,站在戏台前方慢慢融入黑暗之中。
雾气在跑出好远后却依然浓郁,洪福看不清前路,但他只顾着奔跑。这条路线应该是没错的,民国街虽然不常来,但毕竟在第七分店附近。
闲来无事时,洪福也走过几次,从这个方向跑应该是没错的。可是他心头估算着距离,按理说照自己的速度,此时早该脱离民国街。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的眼前除了青雾,什么都没有。
“洪大哥,别跑了,我感觉不太对……”靳希这个时候拍了拍洪福的肩膀,停止了他的脚步。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洪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问道。
靳希此时脸上的血液已经被衣袖擦干净,她其实并没有撞到头。脸上的鲜血其实全都是丁望舒遭遇意外时喷溅到她脸上的。
幸好她的大脑并没有受伤,否则还真的无法在这时分析出什么端倪。她用手分别指向了左前方两米附近的红色灯笼,又指向右后方的红灯笼,沉声说道:“我们应该是跑错了方向。在见到店长之前,右左两个灯笼是呈现斜对称,而离开店长后,变成了左右灯笼斜对称。”洪福的脑子此时已经高度紧张中混乱起来,他摆了摆手说道:“妹子你就别解释了,我根本听不出区别,你就说结论吧。”靳希的脸色正了正,微微点头回复道:“也就是说我们的左右方向已经被篡改,我们跑反了方向,此时正在往入口时的鬼潮进发!”
“啊?”洪福两眼一黑,他赶紧往后退了数步,震惊地说道:“你是说民国街被循环了?”靳希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不敢说,但我能肯定的是这一切发生的根源,一定与店长有关系。”洪福叹了一口气,靳希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们必须原路返回,重新去找季礼寻求正确出口。洪福看了一眼手表,此时距离任务结束还剩下8分钟。
他们现在已经遗失了车辆,但出口处应该有梅声等人把手,借辆车不成问题。
所以三分钟之内,必须要从民国街走出,否则真要功败垂成。出不好出,但回路上风平浪静,几乎是没过多久他们就重新看到了季礼的位置。
而当他们靠近时,正发现季礼揽过一个看戏的观众,手起刀落将那人血腥割喉。
动作熟练程度,杀一个人仅仅用了一秒钟不到。洪福与靳希现在可以确认了,此地死了那么多人,全都是季礼一个人杀的。
他们此时看向季礼的背影时,眼睛里的恐惧之色越发浓郁,没人说得好现在这个季礼到底还是不是人。
“你们走不出去吗?”季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像是早就料到二人会归来。
洪福将目光落在那柄散发着寒意的剑刃之上。他无比怀疑这是一件罪物,因为上面在散发着令人格外不适的灵异气息。
很少有罪物可以外泄气息,洪福见过的也只有方慎言的白面鬼面具。而现在季礼掌心的宝剑显然也是这一类极为强大的罪物。
“是…是啊店长,我们的任务时间马上到了,再出不去咱们三星晋升任务就失败了。您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完全没看见、也不记得,您只要指条明路就行……”洪福为人激灵,话说的很精明。
季礼平静地看着他,最终将视线移到了靳希放在背包中的画框。由于画框的尺寸很大,只能塞进包里一部分,另一部分全部外露。
季礼扬了扬头问道:“那是什么?”洪福无法回头,靳希将
“皮囊”拽出一角,紧张地解释道:“这是我们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只要将它带回分店就算成功。”季礼平淡地望着靳希,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
靳希大气都不敢喘,她在这股目光中感受到了强烈的漠视感,那气质就与鬼物没什么区别。
她很怕这个本就喜怒无常的店长,杀红眼了也把他们给杀了。就这么僵持了半分钟之后。
季礼忽有所感,突然又拽过右手边一个观众,将其一剑封喉。而在又杀一人后,他侧过头,语气随意地给出了答案:“你们两个一人一手拿着画框,顺着记忆中的出口跑,不出半分钟就可离开民国街。”
第六百零五章:延迟杀人
许多复杂的问题,实际上解决的方式都很简单。站在季礼的角度来看,他对这次任务全无了解,更不知道他们到底要送什么回分店。
但简单思考一下就能够得出最精准的答案。洪福、靳希是天海酒店,三星晋升任务的指定店员。
甚至是肩负着护送任务条件返回分店的重要职责。在这种情况下卷入非任务灵异结界之中,唯一的办法自然就是借用任务条件,
“逼鬼放人”。洪福和靳希能够活到现在,或许已经超越了大多数店员。
但他们仍然欠缺一个能够看穿任务本质的眼光。经过季礼的提点,二人也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道谢之后再不敢浪费时间。
洪福与靳希相互搀扶,将皮囊画夹在二人中间,挪腾着重伤的身躯一点点朝路线中的出口行进。
由于靳希的腿伤,二人走的并不快。不过在此期间,洪福也正好有空思考一下出灵异结界后该如何回归分店。
“从时间来看,方老师的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但潼哥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自从刚刚进入灵异结界那一刻,方慎言的突然出现,几乎要了三人性命。
幸亏靳希误打误撞引来鬼潮,算是将他的危机拖过去了。可直到如今,潼关与折翼天使所形成的同化鬼物,却始终没有出现。
洪福这样说的意思就是,他担心潼关这只鬼怕是根本没有进入民国街。
靳希原本放松下来的面色又一次凝重起来,她明白洪福的想法,沉吟后说道:“潼大哥很有可能堵在回归分店的某一位置,对我们发起致命一击。”洪福重重地点了点头,潼关显然将成为本次任务最后一个boss,只要过了这一关,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潼哥就算化鬼,他也会保留折翼天使的杀人手法。现在任务还没结束,它的生路仍然还在,其实对我们来讲只要足够小心还可以应付。就是怕……”靳希叹了一口气,接过洪福的话茬补充道:“就怕这只鬼还有我们未知的能力。”洪福沉默下来,他的左边口袋中还摆放着荷花种。
任务进行到现在,他们要面对的只剩最后一劫,而他也为了这个劫难也有最后的底牌。
……季礼的判断分毫不差,甚至就连时间都掐的极准。按洪福与靳希这么慢的速度,却竟也在半分钟之后,彻底走出了青雾范畴。
从浑浊的空气,一下子闯入现实世界,让二人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不由得同时转过头,重看这片未知的结界。
被雾气包裹的民国街在黑夜里看起来是如此诡谲,光芒到此为止,加重了它的神秘。
若无季礼在此,只怕他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出离去的方法。洪福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背后出现了两个不同节奏的脚步声。
一转头,正看到梅声与小千度叶二人,正朝他们走来。洪福重新背起了靳希,快步迎了上去。
小千度叶的双目处还是绑着一条白色丝带,但她却仍然具备视力,看到二人惨状问道:“你们怎么搞成这样?”洪福摆了摆手,他朝二人背后望了望,赶紧问道:“你们有车吗?”
“就停在街边。”小千度叶点了点头,十分细心地将车钥匙递了上去,继续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方…他在哪?”洪福拿过钥匙,就没再多谈,一边离去一边说道:“他们没事,我时间不多了。”小千度叶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转过身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最后高声喊道:“小心护城河!”梅声则是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看都没看他们,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一辆小型轿车在最后的这条路上以最快速度朝护城河进发。洪福用牙咬开了一瓶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喝的太急导致剧烈咳嗽。
在咳嗽之中,他朝一旁沉默不语的靳希问道:“你听见小千最后喊了什么没?”靳希满是忧虑地抬起了头,注视前方。
她的膝前放着黑色的剧本罪物,却并未翻开,牢牢地用双手盖住。护城河岸的粼粼波光已经肉眼可见,不超两分钟他们就会上桥,那时他们距离完成任务也就只剩一步之遥了。
她知道小千度叶的灾祸之眼,所以明白对方的警告,沉声说道:“小千小姐应该是看出我们的灾祸,会对应到护城河。但她到底是指河水、还是这个地点?”洪福驾驶着汽车,道路越来越颠簸。
护城河的桥与岸边的道路,是由柏油地面转为石砖地面,车子越颠簸越说明他们距离第七分店越近。
洪福已经看到了第七分店,这让他再没有了顾忌,直接开启全部速度冲上桥面。
“老子还有荷花种这个对抗性罪物,就剩这么短的距离我就不信还能起什么幺蛾子!”车子上了桥面,在速度如此之快的情况下,仿佛都要飞起来一样。
靳希将车窗开启,整个人爬出窗户,一双眼睛紧盯着护城河那安静无害的水面。
护城河水在天气越来越冷之下,也变得安分许多,此时天空中的月与星都在水面上来回摇晃着。
这番场景令靳希百思不得其解,潼关到底会以什么方式出现?也就在这时,车窗自动开始关闭,将靳希顶回了原位。
“你找死吗?!”洪福在驾驶座将车窗关上,瞥了一眼靳希喝道:“折翼天使的直视死路,通过反射一样也可以,你直视水面会把它引来的!”然而此话刚刚说完,他突然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他惊愕地转过头,看向了靳希所在的车窗,那个刚刚被他关上的窗户上面有无数水珠泼在了上面。
无数道水痕,顺着车窗不断往下流淌。而在洪福震惊的目光中,他赫然发现那一道道水珠中倒映着他与靳希错愕的面孔。
只是一瞬间,他们在椅背上的影子,就定格在了惊慌的状态中保持静止。
当影子被定住之时,洪福和靳希本体却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还能够自由活动。
二人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也摸不清这个关窗举动到底是对是错。洪福率先踩下油门,朝着第七分店的大门飞速行进,再给他几秒钟就可以撞开大门,强行回到分店。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四肢开始了迅速石化,还没有任何反应空间,就彻底成为了一座石化的雕像。
靳希亦是如此,她甚至是先洪福一步完全成为雕塑,腿上的剧本也掉落在地。
而整辆车在距离第七分店大门只有几米时,却突然成为了一个巨型的石雕。
二人一车,它们的影子全都定格在了两秒钟前,但本体的石化却出现在两秒钟后。
洪福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脑海中只有四个字闪过:“延迟杀人!”
第六百零六章:破坏影子
临门一脚,往往最难。越怕什么,那件事情就越会发生。折翼天使,真的存在第三种能力。
石化、同化、延迟。从幻象鬼、到荷叶鬼、再到折翼天使,这三只自由猎杀鬼没一个省油的灯。
事态出现的太过突然,洪福完全是在一瞬间中招,除了踩中对方的杀人手段外,什么都无法继续思考。
靳希就更不用说了,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护城河水。危机的确是来自河水,但又似乎是因为洪福关窗才引起了事变。
已经没人说得好,这一切的发生到底是命运使然,还是凑巧发生。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就在第七分店大门外的五米,洪福、靳希再加上这个凌空飞起的轿车,全部被彻底石化。
将近三个小时的努力,就要在此刻化作泡影。但就在绝望之际,从靳希膝前掉落车底的剧本罪物,随着车辆腾空之际,却开始了自动翻页。
第一页的
“鬼至”匆匆闪过,定格在了第二页之上,那上面用血写了一行小字:“人死前,启动荷花种”这是靳希自小千度叶的警告后,所埋设的后手。
目的就是为了应对这一刻发生的突然袭击。作为被袭击者,他们永远无法预料到折翼天使到底还有什么能力、又是怎样杀人。
洪福的最后一张底牌,对抗性罪物的荷花种成了唯一保障。甚至靳希为了防止洪福连罪物都来不及使用,于是提早写下了预言。
这一点,出于谨慎考虑,她连洪福都没有透露。防止先前的低级错误,这简单的几个字,字体很大,间隔很宽,确保不会出现失误。
她的这一决定像是得了潼关真传。而事实证明,这个提前的伏笔,也彻底扭转了当前的绝境。
在洪福的屁股底下,陡然出现了一片青色的荷叶,开始了疯狂地扩张。
荷叶出现360度的全方位伸展,将洪福、靳希全部笼罩其中。并且无视现实体积碰撞,朝着高度升腾,迅速开枝散叶,直到完全将二人一车所覆盖。
从头顶那硕大的荷叶伞下发散着淡淡的青色光芒。曾经荷叶鬼的手段,重新浮现了洪福的头顶,而这一次却是站在了他的立场上,将其从死到生。
生生不息的力量亦是代表了摧毁,洪福与靳希那从外到内的石化,在一瞬间彻底崩溃。
就如同小小的鸡崽撕裂蛋壳,重获新生。洪福的意识陡然回归,他的身子从腾空重重落地,整辆车的困境也被解除,摔的他七荤八素。
短短几秒钟的意识虚无让他出现片刻失神,也立马恢复正常。但他低头一看,却发现原本在屁股下面压着的荷花种,此刻已经镶嵌在右手的手腕上。
那个枣核大的暗色种子,此时变得无比血红,还一伸一缩地不断蠕动着。
洪福感受到手腕的麻木与胀痛,面色在急速间转为苍白。荷花种罪物一旦开启,会给予一个小范围的防护区域。
在此区域中绝对安全,原有灵异力量会被拔除,同时任何鬼物无法闯入。
但这个区域存在的时间,会取决于使用者能够献祭出多少血液。这个代价,就与荷叶鬼杀人时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荷花种和蚂蟥一样,趴伏在使用者身上,以极快的速度抽取血液。洪福痛苦地咬着嘴唇,抗住罪物的吸食代价,扭过头对着靳希说道:“它的新能力是延迟杀人!”靳希费力地拉开车门,离开车子,站在门外,环绕了一下四周说道:“我在石化前根本没看到鬼影,连直视都没有为何会出现石化?”洪福勉强离开了车子,在这个荷叶伞下的区域内,前后观察着。
他的心中也有同样的怀疑,水珠倒影出的是他们自己的脸,并无折翼天使,但他们仍然是被石化了。
如今任务结束时间,还有三分钟左右。只要找出延迟杀人的生路,他们就可以迅速完成任务。
而洪福估算了一下,他最多还能坚持一分半钟就必须收回荷叶伞。也就是说,一分半钟他们找不出延迟杀人的生路,那么罪物失效后就必死无疑。
洪福手扶着车子,前后绕了一圈,来到靳希的身旁,沉声说道:“延迟杀人或许是折翼天使的第三种新能力。但却与第一种能力:石化,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那么照此类推,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考虑:延迟杀人是基于石化、同化这两个能力之上才形成的?”靳希双手扶着车顶,她的腹部不断渗出鲜血,已经快要被伤势折磨到极限。
她痛苦地低下头,仍然在极力运作大脑分析着洪福的这番推论。
“石化是通过视觉成立、同化据潼大哥的经历来看,应该是通过影子融合……”靳希顺着低着头的视线,慢慢将目光移向自己的背后。
而这一眼望去,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影子,竟然消失无踪!
“你快看,我是不是没有影子了?”洪福被这个发现提了一个醒,他也立马低下头,不仅靳希的影子消失了,他自己也没了影子。
一刹那,他的脑海仿佛划过一道闪电,立马回想起了潼关被同化的过程。
潼关被折翼天使同化,从而抢夺身躯的过程极为缓慢,经历了整整六个楼层才成功。
他们如今虽然面对的是
“延迟杀人”能力,但从石化死法、再加上影子消失的情况。几乎有了确凿证据,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危机,是折翼天使在前两种能力之上创造的新能力。
基于这个猜想,洪福再一次重新回忆起被袭击前的一切。水珠打在车窗,倒影出洪福和靳希的面孔,他们看见了自己的面孔。
在这个自己与自己直视的过程中,他们的影子已经被鬼物完成了同化与抢占。
因为折翼天使已经有了潼关的身体,所以它只求杀人,不要身躯。所以二人的影子被同化后,就立马被打上烙印,在两秒后引爆,步入死亡!
洪福猛然间抬起头看向了笼罩在头顶的荷叶伞,那淡青色的光芒中,他立马跑到车子的后方。
这辆车一样是同化的目标之一。洪福往后迈步,终于在五步之后,找到了一个庞大的黑影一角。
这是两秒钟前,车子的阴影一部分。由于荷叶伞的范围有限,车影只能覆盖一部分,但也足以确保洪福的想法成立。
他刹那间想通了一切,转过头对着靳希喊道:“影子是死路!我们与自己对视,满足石化条件,但这次它杀人的主要触发点是通过影子的同化。二人一车的影子在两秒钟之前被完成了同化,触发了最终死路,两秒钟后死亡。只要我们破坏掉自己的影子,就可以解除这个‘延迟炸弹’!”
第六百零七章:祝您生还愉快
洪福在高声喊出延迟杀人的真相后,大脑已经开始嗡鸣,眼前闪着金星。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后备箱,强行保持直立,看向手腕的荷花种。这条手腕上的青筋高高鼓起,尤其是荷花种的位置,已经出现了皮肉收缩。
整条胳膊像是脱水的干尸一样,皮肤皱在一起,看起来格外骇人。他快要坚持不住了,意识已经出现了昏沉,眼前的世界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束。
洪福明白自己最多还能再坚持十秒钟,只怕十秒钟后他也会立即昏迷。
若是提前收伞,或许他还可以保持意识,但现在只有死路,还并未找到生路如何实施。
时间……这次任务时间上的压力,简直要把人活活逼死。洪福在喊出自己猜想后,就不敢再说话,胸口憋着一口气强撑不倒。
他现在的作用,只能是坚持荷叶伞再多撑一会儿。如何破坏掉影子,成了靳希的任务。
她的身体状况比之洪福并未好到哪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腹部的伤口在不断扩大。
插在小腹的钢管,已经快要把她的血放光。好在自从受伤,所有的行动全由洪福代劳,极大地保存了她的体力。
靳希此时的双目中闪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车顶,代表着大脑正在快速思考。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着,天空中的荷叶伞正在从青色转为血红,光芒也开始黯淡下来。
她明白,这是洪福要坚持不住了。靳希的身子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生理上的颤抖,她的双腿不断发软。
那全分店最高的智商数据,在此刻根本给不了她一丝一毫的优势可言。
这次任务,靳希从来没有起到关键性作用,她一直是在锦上添花而已。
陈文的率先出局、冯家富的神秘死亡。潼关和方慎言两个顶梁柱,在给予了生路完成方案后,就彻底扮演成了反派。
丁望舒用死亡拖住了方慎言,洪福憋到最后使用了荷花种,给予最大容错。
但现在死去的人、活着的人全都在最后一关倒下,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最终时刻,完成任务的希望,最后一条生路到底该怎么完成?
所有的压力,积攒了将近三个小时,全部给到了这个第一次参加任务的新人!
“破坏影子…只要破坏掉我和洪福的影子就可以摆脱折翼天使的死路……”靳希的口中不断念叨着这一句话,可是她的大脑却格外混乱。
一些有用的、没用的思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同时出现在脑海中,干扰着她的思路。
这是新人的通病,在极端情况下最能考验一个人是否能够成为合格的店员。
靳希痛苦地抓着头发,用力砸向车顶,怒吼道:“影子就是一个无形之物,我拿什么去破坏它!!!”用东西盖住根本不算破坏,只要活人的影子还存在,就不可能摆脱延迟杀人。
靳希拉开车门,她看着后退到后排座上洪福与自己的黑影,却完全想不到如何去破坏。
而就在这时,笼罩在头顶的荷叶伞在这一刻全部沦为血红。
“扑通!”随着车后洪福的瘫倒在地,失去意识,那诡异的光芒达到了最巅峰的状态,却也在急速消失。
靳希猛然抬起头,赫然发现整片硕大的荷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收缩。
桥头路灯的一角,缓缓投射到她惨白的面容上,罪物即将失效,现实世界映入眼帘。
而到那时,她和洪福将彻底死在第七分店的几米开外。整盘任务进行到最后一步,却要毁于她手!
然而就在路灯那昏黄的光束落在靳希的眼中时,她突然浑身一颤,整个人的精神像是重新回归。
“破坏影子,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我完全可以让影子消失!”路灯的光芒与荷叶伞的光芒,交相辉映之下,让靳希想到了一个医院的常识。
“无影灯。”无影灯的原理,就是通过在被照射物体周围增加光源,从而
“淡化影子”的效果。如果这个光源不断增加,影子会越来越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靳希想到这里,立马将轿车里的光源全部打开。这时后排座上她与洪福被定格住的黑影,已经黯淡了五成作用。
显然还不够。靳希又翻出车座上她与洪福,甚至是潼关留下的包里,足足有七根高光手电筒。
在一瞬间,无比耀眼的强光笼罩在封闭的轿车内部。四面八方的强光,从各个角度照在后排座上的两道黑影。
而在这一番操作下,影子真正做到了从世界上完全消失,再无踪影。靳希猛地从车子里钻出来,她看了一眼脚下,没有影子。
人只会有一道影子,而她的影子、包括洪福的影子已经彻底被抹除。时间,只剩下最后的半分钟。
但这个时间,对于现在的靳希来说,已经足够。她并没有急躁地带上
“皮囊画”,而是双手攥住小腹上插着的钢管,咬紧牙关狠狠一拔。封住的血管在这一刻再无拥堵,大量的鲜血从腹部得以释放。
而她鼓足了勇气,将钢管陡然间插进了自己的眼中!靳希瞎了眼、伤了腿,她趴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污与肮脏,夹着
“皮囊”朝着那熟悉的大门艰难爬行。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血和泪在同时从眼窝中流淌,刺激着脆弱的神经。
她的声音就与残破的躯体一样支离破碎,但她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作为一个新人,她在任务的最后一刻,找出了生路,迈出了最关键一步。
没有了影子,折翼天使的同化和延迟杀人全部规避。作为潼关最得意的
“学生”,她始终牢记教诲,在生路到手的前一刻并未得意忘形。而是严谨稳妥地封死折翼天使最后一道杀人手段:直视石化。
现在的靳希,狼狈不堪,却坚定着信念,带着完成任务的希望朝第七分店一步又一步地爬去。
直到她推开第七分店封死的大门,柔和的光投射到她的头顶。重获视野中,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一个甩着马尾辫的女人朝她狂奔而来。
她等到了那个不带有一丝一毫情感的女性声音,给予她生命的祝福。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员,靳希。成功完成任务,将‘皮囊’带回酒店。祝您生还愉快。”
第六百零八章:她的丈夫
深夜的第七分店里,依然灯火通明,人员越聚越多。进了这里之后大多数人都十分珍惜每一段清醒的时光,所以熬夜的人不少,通宵的人更多。
再加上这次任务是酒店的三星晋升任务,当女声的声音响彻开来时,许多店员都纷纷凑到大厅之中。
此时的靳希,已经在极短时间内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彻底修复,与一天前的自己一般无二。
她还没有平复内心的激荡和奇异,一双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其搀扶起来。
在模糊的视线里,那个甩着马尾辫的女子,此时来到她的近前。常念的眉宇间满是焦急与担忧,不等靳希开口抢先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潼关呢?”靳希从懵懂中转醒,看到常念的模样,先是哑然笑了一下,而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没事的常姐,潼大哥没事,应该很快就会传送回酒店的。”常念错愕了一下,她并不清楚任务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只有靳希一人返回酒店。
但听她这么解释就不再追问,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可脸上的急色并未消退。
靳希亲眼看着带回的皮囊画框从地上悬浮起来,最终飘向了二楼深处。
确定无误后,她立马跑出了大门,将昏迷在桥上的洪福给带回了店中。
能回来的都回来了,现在就剩下方慎言与潼关了。靳希长舒了一口气,这是她的第一次任务,在如此高难度的任务中还能有所建树,她已经很知足。
她一边琢磨着自己表现中的不足,一边往房间走去,想着清洗一番后进行总结。
在路过楼梯口时,她发现常念仍然坐在椅子上,目光不离门口,显然一刻不见潼关,一刻不放心。
靳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将知晓的一切如数告知给了常念。潼关已经被折翼天使同化,他的身体属于鬼物,不过意识仍在。
在天海酒店的规则中,只要还具备意识,就可在任务结束后传送回分店之中。
这是一条铁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被打破。所以靳希丝毫不担心会出现某些意外。
有了靳希的解释,常念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半,只是她仍是不肯走,静静地等候着自己的丈夫。
这时洪福也已经被酒店治愈完毕,揉着僵硬的脖子从常念身旁擦肩而过。
看到常念的情况后,他又返还回来,轻声安抚道:“嫂子放心吧,潼哥都是有计划的,不出一时半刻他肯定就回来了。”见靳希和洪福都这样说,常念抿了抿嘴后,笑了笑回应:“我知道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话这样说,但洪福却见常念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就要离去。
而这时楼上响起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余郭带着两根鱼竿从楼上下来。
正好与洪福撞了个面对面,余郭眼前一亮,将洪福的肩膀拦住:“哎呦哥们你完成任务了?”洪福被架住,先是一愣,看了看余郭手里的渔具问道:“你这是干啥去?”余郭咧嘴一笑,神秘兮兮地靠近,悄声说道:“接了个大活,有片鱼塘说有水鬼,我准备带人去看看。”洪福一向跟余郭臭味相投,两个神经大条的人总是结伴做这种无聊的事。
一听余郭有安排,他连休息都不休息了,直接转身跟余郭下了楼。在路过常念时,他刻意停了停,但没再说些什么,离开了第七分店。
任务刚刚结束的热度退却,一楼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把椅子、一个人。
常念身体前倾,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罕见地双手捏着衣角,像是怀着心事的少女心性,等待着她的丈夫归来。
……从黑天,等到白天,又等到一个斜月高悬的夜里。常念就坐在那把椅子上苦苦等待着,距离任务结束已经快过了24小时。
人来人往之中,她一直梦想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回到她的近前,说一声:“抱歉,我回来迟了。”常念的再也等不下去,她面色痛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如果按照靳希和洪福的说法,潼关早就该回来了,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竟然全无音讯。
一定是出现意外了,一定是!常念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但这个时候门口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那身影修长而挺拔,只是匆匆而过,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子。常念激动地快步跑了过去,然而等她来到门口时,却发现是方慎言。
方慎言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香烟,侧头看了一眼常念,慢悠悠地说道:“潼关没回来吧?”常念的情绪刹那间崩溃,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在这一刻断裂。
方慎言化鬼后,从少年回到中年,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回来了。可潼关为何迟迟回不来。
更可怕的是方慎言一见面,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常念多希望能够听到与靳希、洪福一样的说辞,那样或许还有一丝幻想。
但方慎言明显是知道一些事情,他早就猜测潼关回不来了!
“你到底知道什么?!”常念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一生无依无靠,在那个被遗弃的童年里独自长大。
她是一个很坚强很坚强的女人,直到遇到潼关,她才开始变得有了柔软的一面。
又或者说,潼关就是她的一切,是她面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柔。方慎言慢慢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常念那张脸,沉默片刻后说道:“存在意识即可回归的规则,有一个前提:他还是一个人。但潼关的情况很特别,他是被同化,不是被附身,更不是重伤未死。”常念的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方慎言并没有明说,但以她的智慧早能猜破。
潼关已经被鬼物同化,他现在就是人鬼同体。就算保有人类的意志,他又怎么回归分店?
“去世界迹博物馆找他吧,或许还能再见他一面。”方慎言丢掉烟头,没有去看常念,转身即走。
常念慌了,她就愣在风里,目光落在脚下的地面,可却什么都没看到。
“潼关回不来了,潼关回不来了,潼关回不来了……”
“不会的!他是最有主见的人,他是最有能力的人,他是……”常念突然右手攥拳砸向墙壁,狠狠地捶着头,甩掉那些想法,深吸了一口气自我说道:“他不是真正成鬼,人鬼同体还有解的,一定有解!”她反复思考之后,有了一定的想法后,转身进了分店之中。
……
“巩远,潼关现在被困在上次任务里,你能帮忙和我去一趟博物馆,将他带回来吗?”
“啊?不好意思啊常小姐,潼大哥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妈突然住院了,我实在去不了。”
“单嘉木,潼关被困在博物馆,你能帮个忙……”
“对不起啊,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常念的背包放在脚下,站在大厅门口给曾经受过潼关恩惠的每一位店员打去电话,请求帮忙。
任务已经结束,世界迹博物馆不会再有鬼魂,更不会有危机。然而就算如此,每个人都在这个深夜之中有无法抽身的事情。
就连解正都是如此,无一例外。常念的发在风里吹动着,江边的寒冷让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她看着面前灯火通明的第七分店,放弃了求人,拎起脚边的背包,眼底透着轻蔑。
“这就是你的真心、你的善心……”常念冷笑一声,就这样迎着江风,孤身一人走进黑暗中,去找她的丈夫。
第六百零九章:疯狂的妻子
沿着护城河岸边走,不到五百米就是一个豪华的别墅区。常念借着月色看向面前的庞然大物,掏出钥匙走了进去,直奔地下车库。
在各种各样的车辆中,她拉开了一辆皮卡,发动汽车驶出了别墅之中。
车子缓缓开出了车库,在临别时她扭过头深深地看着这里一眼,扬长而去。
这里的一切都是潼关为第七分店准备的,所有车型和房间都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
但现在那些受惠之人,没一个愿意在潼关落难时伸出援手。……世界迹博物馆,在一日之后已经重回正常的秩序之中。
天海酒店那笼罩全城的庞大势力,早已将曾经发生的一切抹除,不会有任何记得。
老张正在监控室中喝着浓茶,两只脚放在桌上晃荡着,悠闲地听着收音机。
深夜的寂寞让他颇感困倦,打了一个哈气后,又抿了一口茶。在吐出茶叶后,他端着茶缸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听说小李这小子辞职了……难道昨天值了个夜班,闹情绪了?”老张挑了挑眉后,暗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靠谱。
叹了口气后,他将茶缸又放回桌上,重新闭上眼睛听起了收音机中的评书。
“却说那曹孟德,手持七星宝刀正欲靠近床榻上酣睡的董卓……”
“轰隆隆!”收音机中正播放着
“曹操刺董”的剧情,老张听得起劲时猛地被一声响彻全楼的轰然巨响惊醒。
猝不及防下他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而地面仿佛都在这一声爆破中摇晃起来。
“卧槽!地震了?”老张抓起桌上的手电和帽子,赶紧趴在监控器前一看,却发现正门处的画面全部变为漆黑。
正门处的监控已经被破坏掉了。而让他魂不附体的是,一辆亮着车灯的皮卡车,正在一层的雕塑馆中横冲直撞。
显然刚才发生的巨响,正是这辆皮卡突然撞开正门,冲进雕塑馆。老张呆滞之余,还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怒从心头起:“这还有没有王法了,现在抢劫抢到博物馆来了?”他赶紧将帽子戴正,按下报警键的同时,拎着警棍快步跑出了监控室。
……常念驾驶着皮卡,不管不顾地撞开博物馆大门,直接冲进一楼。她现在的情绪出现了不小的问题,或者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潼关的情况,虽然不算死亡,可营救的希望却也十分渺茫。在即将失去潼关的情况下,常念早已没了理智,她抛弃了现实的原则。
也许她早就有这种想法,毕竟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做的。一旦进了天海酒店,那么就宣布与现实世界割裂,他们所作所为已经凌驾在现实规则之上。
这也是众多店员在天长日久后对于普通人的生命无比漠视的主要原因。
道理也很简单,我今天活着明天可能就会死,那我还空管你什么法律还是道德?
直到车子撞停在某一根石柱上时,常念才一脚踢开车门抓着包,下了车。
她拿起手电筒,在棚顶寻找着折翼天使那一尊十分明显的悬雕。然而她在来回扫视之下,竟然发现雕塑馆的棚顶此时根本没有靳希口中的悬雕。
“难道浮雕是因为任务才出现,现在任务结束它已经自由?”常念呆立在原地,目光怔怔地望着天花板,那里除了壁画什么都没有。
她在这时想起了方慎言的那句话。
“如果你早点过去,或许还能见潼关一面。”而现在她更像是已经来晚了,如果潼关跟随着折翼天使已经恢复自由。
那么天大地大,她就算找到了破解人鬼同体的方法,又去哪里寻找?原本还能保证理性的心态,在这一刻搜寻无果后彻底崩溃。
常念失去了信念的同时,也丧失全部力气,瘫坐在地上流下了一行眼泪。
废墟之中,尘埃喧嚣时,从无声的哭泣、再到细微的抽泣,最终仰头嘶吼。
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冷冰冰的现实。她连潼关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一束光照射到她的面容上,摇摇晃晃中老张提着手电筒,快步赶来。
他在看到常念此时的模样时有些震惊,又有些没来由的心脏一痛。深夜中,废墟里,一个容颜憔悴,失声痛哭的女人,那仿佛丢失了灵魂的样子任谁都会被击中。
但老张片刻后脸上又涌现了怒意,这个女人到底因为什么跑这来哭泣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在他监守博物馆期间,造成了如此重大的事故。到时候领导追责下来,他这份工作肯定保不住,而他的家庭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儿子要供养。
老张很需要这份工作,但却已经被这个女人给毁了。就在这股怒火中,他并没有等警方到来,而是先一步冲过去钳制住常念的胳膊。
“你这个疯子,到底是从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常念的身子就像没有骨头了一样,轻易就被老张控制住,没有一点点反抗。
“你撞坏这么多东西,知不知道犯多大事。你是精神病不用赔,我可怎么办?!”老张还在常念的耳边絮叨,试图将其押着往外走。
常念在这个时候,却泪眼婆娑地看向了雕塑馆的深处,那里是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但她的耳边不知为何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是在梦境中的呼唤。
那个声音就在喊着她的姓名,很微弱,可她真的听到了。常念开始挣扎,她推着老张的胳膊,挣动身子就要朝那个声音的位置跑去。
“诶呦?你还敢反抗,我就不信我还按不住你了?”
“松开。”常念陡然转过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她的眼神变得犀利且野蛮。
老张的手头一顿,差点被这个眼神吓愣住,但旋即又加重了手头的力量。
但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常念抓住,五根手指一瞬间被掰断了三根。老张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下意识地松开双手往后退。
常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朝着刚才声音的来处狂奔不止。正与此同时,她的身边突然又出现一道脚步声,她眉头一皱抬起一脚扫了过去。
“常姐!是我!”
第六百一十章:跟我回家吧
厚厚的靴底在靳希惊恐万分的面容前停下,她恐惧地望着常念的眼神,咽了下口水。
常念与潼关虽是夫妻,但二人的性格却有着极大不同。常念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好人,这与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她的性格中有着极端的一部分。
所以她可以随意地掰断无辜路人的手指,也可以不问来由对人发起重伤的攻击。
常念是柔道高手,如果被这一脚踢中面门,只怕不养个半年是无法出院的。
见是靳希,常念虽然收回了攻势,但也没有表情,只是冷冷扫过后,朝着雕塑馆跑去。
靳希原本有很多话要对常念说,但这一刻却也全忘了。刚刚执行完第一次任务,她回到房间洗完澡后,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这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深夜。而常念寻找人帮忙时,碍于她回归不久,也一直没有给她打电话。
靳希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上次任务中活着的人都回来了,唯独潼关出现了意外。
对于潼关,靳希一直抱着感激之情。潼关的谆谆教诲,还有在她双腿受伤即将葬身火海时,潼关一路将其背到安全地点。
他们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因一次任务方才认识,可对方却如此倾囊相助。
所以在所有人都不敢来的时候,靳希来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常念时,对方已经成了这番模样。
夜深人静中的博物馆只剩她们两个,受伤的工作人员也早已逃走。她跟在常念的后方,保持着两米的距离,一直在警惕着四周。
虽然按照惯例,当任务结束后,原有任务地点将不具备灵异力量。最起码,也不会再对她们下手。
不过靳希仍然还是在寻找折翼天使雕塑时,观察着周围是否存在异动。
让她感到震惊的是,折翼天使原本应该是位于天花板位置的悬雕。但现在来看,却全无踪迹。
可看常念快步前行的模样,仿佛她已经得知对方的位置。不多时,靳希发现常念的脚步停住了。
她亮起手电筒,对准了常念的前方,眼神中泛起惊骇之色。雕塑馆的第七展厅。
这扇门的雕刻风格,与前六扇截然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它拥有着凸起的浮雕。
更因为那上面的图案,错乱又狰狞,令人极为不适。灰白色的羽翼已经完整,每一根羽毛精雕细琢、栩栩如生书写着纯净与神性。
而在羽翼之下的身躯,却又是另一番诡谲与可怕。第一眼望去无数的丝状物起到针线的作用,将残破的躯干缝制成一个整体。
但仔细观察却更像是无穷无尽的寄生虫在人体乱钻。图案的正中央,是一个低垂的头颅,那里反而是一张人脸。
刻刀在石料上雕琢得有多么精致……它不仅将潼关的面容刻画得无比逼真,甚至那低垂中还带着一份无力回天的落寞情绪。
这就是现在的潼关。他成为了雕塑馆一扇门上的雕塑,集人、神、鬼为一体,难舍难分,永远无法破解。
靳希被这一幅浮雕震撼到了,她不知道潼关此时是否还有感观,是不是在承受着那无与伦比的痛楚。
她望着望着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为了完成任务,他到底付出多大的代价……而常念,在真正看到雕塑后,先前那阵崩溃情绪反而平息了。
她缓缓地伸出手掌,轻轻拂过那低垂的面容,眼神中流露着的是一种无法解读的情绪。
“不管怎样,潼关就是潼关,是我常念的丈夫。”曾几何时……当常念在那次任务中也被鬼物附身,潼关也像如今这样抚摸过她的脸,说着相似的话语。
他们都没有因为恐怖的表象削减一丝一毫的爱意,他们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无论世界会怎样变化,他们又变成了什么模样。常念没有将手拿开,将另一只手伸入了包里,拿出了一把短柄斧。
她一手摸着潼关的脸,一手将斧头高高举起,眼神温柔地像是安抚着病中的小孩子。
常念的想法很简单,她要将潼关连同折翼天使一起带走,带回第七分店。
非住户鬼物,无法进入分店。如果一人一鬼同体进入,或许能够将潼关身上的灵异力量剔除。
“砰!”斧头狠狠地砸向了这扇门的门板,火星飞溅,一点石屑飞向常念的眼角。
一滴鲜血从眼角流落,常念没有停顿,一下又一下地将斧头砸落。靳希在后方就看着这一幕,她能猜中常念要做什么,但她并不持乐观态度。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简单,那么这个世界岂不是太美好了吗?靳希仰头望着天花板,将眼泪流回了眼窝,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美好。
利斧一次次的砸落,但那门板却分毫未动,甚至先前脱落的碎屑也被新生的石块所填补。
常念执着地视而不见,就这么砸下去,直到她眼角的血已经流进嘴里,直到她的虎口崩裂。
直到外界已经响起了一阵阵呼啸的警笛声。靳希痛苦地走上前方,从背后拉住了攥着斧头的手掌,颤声劝道:“放弃吧,这样救不了他,也会伤了你自己。”常念像是陷入魔怔一样,对警笛和靳希的劝告全无理会,只是强硬的挣脱,继续砸下去。
“嫂子!你冷静点,灵异要用灵异去解,蛮力是没用的!”靳希抱住了常念消瘦的身子,眼泪滴进了她的头发里。
斧头脱手砸在了地上,常念怔怔地看着潼关,抬起手指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潼关,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出来跟我回家听到了没有?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救过、教过的那些小人全杀了。我不是你,我就是个疯女人,我说到做到!”常念不停地念叨着最后一句话,不停地说着。
直到,这幅栩栩如生,实际上是一块死物的雕塑,真实地颤动了一下。
潼关被刻在墙上的那张低垂的脸,从眼角处竟缓缓滑落了一滴泪水。常念再也无法自控,挣开靳希扑向大门,用脸贴在冰冷的雕塑上,失声痛哭。
“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跟我回家吧潼关……”
第六百一十一章:“天赐良缘”
粘稠的血液流进砖缝的声音、锋利的剑刃割开喉管的声音、新鲜的尸体神经抽动的声音……在尘埃中破败的戏台,如同身死已久的干尸,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横梁上那段鲜艳的红绸子,在凌冽的风中吹落,仿佛为这场戏落下帷幕。
青雾有了驱散的意味,戏目步入尾声,一天一夜前的民国街,那数百道看戏的背影,均化作铺满地面的死尸。
季礼单手持剑,蓦然回首中双目流转着代表了破灭的灰色气息。背后的长发铺在血泊之中,那黑色的发尾在不断吸食着将要凝固的血液。
在最终时刻到来前,季礼杀光了眼前的所有人。黑色的风衣已被血水洗透了一遍又一遍,内衬的衣衫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杀人非我愿,可除此之外,再无生路可言。”季礼慢慢地仰起头,闭起眼睛朝着天空深吸一口气。
……一天一夜之前,他从沪海市归来,上了一辆普通的出租车。或许这辆车没什么特别,只是司机已经被灵异力量干扰,将其拉向了民国街这片封锁之地。
故事的起源,就是这片诡秘的戏台。季礼先闻其声,后见其形。他看到了女伶在戏台前上演着
“霸王别姬”的自刎伤情戏码。还有那成百上千名观众,堵截长街,席地听曲。
也正是季礼正是入局后,他体内的灰色灵魂在刹那间竟自动复苏,并以极快的速度强行上身。
双目瞳孔灰色化,长发不断延长直至垂地,正是灰色复苏的特征。灰色灵魂复苏,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是有鬼物强行附身,将会被迫引起灰色激变;第二是出现了与灰色灵魂关联极深的灵异势力。
自那时起,季礼就已然明悟。这是一只与大多数鬼物完全不同的存在,它与灰色灵魂有着某种深层的联系。
特别,代表着强大。这只鬼就是专门来找季礼的。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台上女伶唱的是虞姬伤别,台下的观众听的是悲痛传神。
那恐怖的心灵干扰能力,已经将这些被吸引而来的活人完全掌控在掌心。
季礼的眼中自然会看清一切,但当他靠近个别观众时,却并未在他们的眼中看到戏曲的影像。
每一位观众的眼白全部消失,只剩下纯黑色的眼球,宛如被黑暗侵蚀。
季礼明白这是一座活人无法看见、只能听到的戏台,上演的是一场悲切中杀人的鬼戏。
利刃就在女伶的脖子上切开,喉管被割断的声音清晰可闻。而与此同时,季礼立马感受到自己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死亡,竟然在灰色灵魂复苏之时降临到季礼身上。这是史无前例的情形,令他猝不及防,只能临时应变。
不止是季礼,包括所有店员,处理非任务鬼物都十分欠缺经验。但季礼知道的是,非任务鬼物并不存在生路。
所以他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寻找生路,只能是见招拆招,拖延时间,等待变数。
在此过程中,季礼将目光看向了戏台之上。女伶半跪在地上,将头高高扬起,反握宝剑自上而下进行自刎。
这种宛如特写般的姿势导致割喉的速度十分缓慢,致死时间实际上仍然有着几秒钟的延迟。
季礼一撩衣摆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朝着女伶的位置就甩了过去。由于他刚刚从沪海市归来,身上根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身上能用的东西不多。
季礼这一发丢的很准,直接将打中女伶扬起的下颚,却直接穿透而过。
不过手机的边缘却正好与戏剑擦到了一起,将其打偏。这一幕的试探意味着女伶是虚幻的,但戏剑却是真实的。
季礼在手机掉落在地时,就高速登上戏台,一把将实体的戏剑夺下。只是他脖子上的伤口并未因剑刃的离开而出现暂停,反而仍然保持着先前的速度进行扩张。
他单手持剑,先是扫了女伶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第一排最近的那名观众脸上。
拖延时间的方法……季礼有灰色灵魂在身,能够看穿灵异气息,他早就知道这些观众就是纯粹的活人。
但观众如此之多,为何只有季礼率先遇袭。答案就是只有他看得见戏台上发生的一切。
换言之,鬼物的灵异力量只针对其一人。于是季礼拖延时间的方法,就是将这些观众拖下水。
这柄戏剑是杀人媒介,连通了季礼与女伶,那么割断女伶脖子的剑刃,若是施加在观众身上。
让观众早于季礼先死在这一次的灵异袭击,是否就是拖延时间的方法?
瞬息间并无过多思考余地,季礼猛地将戏剑投掷出去,直接插进了第一排那名观众的脖子上。
第一名观众就此死亡,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季礼的这个方法成功了。
在后续中,女伶无限重复自刎,季礼在见到它如此做法之际,就抢先割断一名观众的脖子。
就这样,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季礼杀光了整条民国街。……此时此刻,季礼被困的时间已经无比漫长。
那些观众在无休无止的戏目轮回中,接连惨死。整片场地只剩下季礼孤身一人,他再也没有了拖延时间的方法。
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终于让季礼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变数。靳希与洪福带着三星晋升任务的使命,突然闯入灵异结界。
但这并不关键,最关键的是靳希用剧本罪物,引来了庞大的鬼潮。而变数就藏在这些鬼潮之中。
季礼拎着戏剑,仰头望天,从天空中缓缓飘落了一页红色书简。那书简通身喜红,在夜空中极为醒目,如同雪花般轻盈荡漾,正落季礼手中。
当这轻飘飘的书简出现瞬间,远处混乱的鬼气戛然而止,像是陷入极端的惊恐中纷纷而逃。
不仅鬼潮被生生吓退,就连台上正在进行割喉循环的女伶手头的动作也立马顿挫。
在季礼不解的目光中,女伶连同整座戏台全部化作飞灰,借由冷风急速吹散。
脚下尸体全部凭空消失,血流成河的地面重归寻常。随着红色书简的到来,这被青雾结界弥漫的民国街,所有鬼物在同一时间纷纷败退。
就连那最特殊、最强大的女伶竟也无力反抗。季礼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缓缓翻开了这张红色书简。
红底黑字,代表着大喜韵味,娟秀精巧,仿若出自女子之手。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首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夫:季礼,一九四八年七月十八生人;妻:李婳祎,一五六七年四月初三生人;将于公元二零一六年一月十五月喜结良缘。此证。”
第六百一十二章:非正常婚书
“李婳祎……”季礼口诵这个陌生的名字,仰起头看向了阴沉的夜空。
等待了一天一夜,等来的变数竟然会是一封婚书。惊走女伶,吓退鬼潮,婚书的背后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强大力量。
女伶的出现,是专门针对季礼一人,隐约与灰色灵魂联系颇深。那么这个恐怖程度还远胜于女伶的婚书,背后势力是否就是这个名为
“李婳祎”的女子?季礼皱着眉头再上的每一个字。前半段无非就是一些场面话,最主要的是
“夫与妻”的信息,以及成婚之日。天降婚书这件事,实际上对于季礼而言,好处大于坏处。
首先是解除了女伶的危机。其次,它解开了一个季礼迟迟得不到答案的疑问。
那就是季礼的年纪。季礼是1948年生人,那么到现在他应该已经有67岁的
“高龄”。近乎七十年,他为何不老不死这件事暂且不论。季礼明显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在陈疏道长的口中,他是在1950年遇见了苗疆,当然也是遇见了季礼。
也就是说,季礼在1950年之前就已经进入了天海酒店。可这封婚书却为何写他是1948年出生,怎么也不可能他两岁就进入酒店,还做了店长?
春山未来一事模糊,无法判定年份,不过苗疆之事应该不会有错。那么婚书与陈疏的故事,到底为什么出现了出入……抛开年龄不吻合不谈,这个
“李婳祎”反而要简单许多。一个将近五百年前的女人,显然这是一只鬼。
婚书很有可能也是这只女鬼所写,它要与季礼成婚。成婚之日已经敲定,就在明年的1月15日。
季礼拎着戏剑将这封婚书收入了怀中,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身上又多了一个担子。
就如同余郭要在冬日执行天南戏剧学院任务一样。季礼将要在两个多月后,执行一个成婚任务,与一只死了五百年的女鬼。
一想到要这么久之后才要面对,他倒也没有什么心理起伏。毕竟两个月的时间,还要经历许多任务,只怕还要包含天南学院任务。
天南学院,经过顾行简的掺和之后,在季礼心中几乎认定为是全市最恐怖的地点之一。
能不能活到明年的1月15日,还是无法确定之事,现在仍要专注于眼前的每一步。
季礼这时将目光落在了手上的戏剑之上。这柄宝剑不同于寻常戏剧演员的道具,它是真正拥有剑锋,且极为锋利的宝剑。
割喉成百上千的观众,仍然保持剑刃完整,毫无缺口与卷刃。作为戏台上唯一一个可以触碰之物,即便是季礼根本无法辨认罪物,他也大致猜测这就是一件罪物。
而且是极为特别的那一类。这把剑季礼并不准备再送出去,毕竟这是专门针对他的鬼物所携带而来的,并且是非任务中的罪物。
只怕在后续再次面对女伶时,会有大用。抬手召唤出青铜古棺,季礼将戏剑丢入其中后,移步离开了民国街。
……从离店再到归来,季礼整整用了三天的时间。这三天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而且都不小。
外鬼势力真正地将手伸进了分店之中,甚至还策动了无头鬼外逃。三星晋升任务发布,七人去三人回。
整座分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潼关了。潼关遇难的事情起初知道的人也不算太多,只有常念单方面联系了一部分店员。
而这部分店员虽说并没有敢去帮忙,但却已经扩散开来。此时此刻大厅之中正有六个熟悉的身影,围坐在桌前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这六个人分别是:余郭、靳希、洪福、解正、小千度叶与方慎言。几人面色严峻,不时还会有口角的争辩,全然没有察觉季礼的归来。
余郭显然是会议中的主导位置,他是唯一一个站起来的人,指着解正骂道:“潼关出事,常姐先找到的你,可你是怎么做的?现在说无能为力,和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解正脸上毫无变化,只是眯着眼睛抱着肩膀冷声回应:“我不去帮忙自然有我不去的道理。潼哥与我有恩,若非他出手,我已死在穆念梅手中。但义气不是这么讲的,凡事要讲求方式方法,如常念那样贸然行动只会坏事。”一直起到调节作用的靳希,听到解正的态度也不悦地挑了挑眉,出言质问道:“什么叫常姐贸然行动?你们这类忘恩负义,只会嘴上说说风凉话的小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常姐!”洪福原本最能言善辩,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反而保持着漫长的沉默。
他万万没想到潼关的情况会如此复杂,从现在来看几乎就是一个无解情况。
别说这些人吵到天亮,就算是吵到明年只怕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方法。
众人越吵越激烈,小千度叶皱着眉头用力地敲了敲桌面,将众人喝止:“这个时候推诿责任,互相指责根本没有意义。潼关必须要救,他的身上还有余郭的空间图,那是我们为数不多的综合性罪物,决不能这么丢了。再有潼关本身就是第七分店的灵魂人物之一。季店长很少插手管理分店,全靠潼关,他不是店长已经胜似店长。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潼关绝对不能放弃。”小千度叶说完这句话时,忽然戛然而止,将头偏向了侧方,神色略有尴尬。
众人纷纷转头,却见小千度叶刚刚提到的季礼,正无声无息地站在几人背后。
一时间,几人下意识地同时起身,看向季礼。只有方慎言伸了个懒腰,起身看向季礼微微点头后,就离开了一楼。
他本来就是以一个知情人的身份参与讨论,顺便等候季礼归来而已。现在正主已经回来了,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余郭看着季礼那双灰色的眼睛,又看了看他背后席地的长发,错愕问道:“你…你又变身了?”季礼在刚才已经听了一个大概。
潼关在上次任务竟然遇难,并且情况不生不死,极为复杂。潼关对于季礼来说,并不重要却也关联颇深。
因为他疑似季礼的故人之子,在后续任务中还要扮演着关键角色,甚至与季礼的过去也存在一定联系。
所以潼关如果出事,他一定要救。季礼没有理会余郭的询问,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靳希与洪福的身上,皱眉问道:“你们两个将任务经历转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