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四个地点
黑桉桉双臂捧在身前,好奇地打量着季礼。
良久之后慢悠悠地说道:
“看来季探长的确很自信。”
“起码比之前那几个风水先生强一些。”
季礼平淡地瞥了一眼后方正在查看资料的余郭等人,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句富有内涵的话并没有让黑桉桉产生一点表情变化,她只是轻轻走向厨房。
一边走一边说道:
“看来你的确查到了一些东西。
找你的那天起,往前推移五天时间,我儿子声称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起初我没当回事,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孩子说的光怪陆离之事。
慢慢地,他给我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一天几次。
他说他很害怕,希望我能够休息一段时间回家来陪他。
但被我拒绝了。
他似乎是生气了,所以在那之后就很少与我联系。
直到最后一次,他说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的全貌。
再之后,他失踪了。”
黑桉桉说完这些的时候,手里已经端着两个杯子和一瓶红酒,走回到了季礼面前。
季礼始终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个女人太冷静了。
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她花费巨大代价请人寻找儿子,可在说这些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他冷冷地看着黑桉桉连续倒了两杯红酒,放在桌上推给了自己,追问道:
“那么他看到的东西,是什么?”
黑桉桉抿了一口红酒,修长的脖子扬起像是品味,最后说道:
“当时我很忙,没听完就挂了电话。”
季礼被这个答案险些气笑了,他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说道:
“所以关于你儿子的失踪,你等于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我说过了我有自己的事情做,找你们就是来全权处理这件事情。
至于你要的线索,档案袋里我已经放上了一些我的猜想。”
黑桉桉没有理会季礼的讽刺,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开始缓解赶路的疲劳。
季礼眯着眼睛望着她这幅样子,那心头的怪异感也越发强烈。
黑桉桉的种种表现太过诡异,若是对儿子没有感情,又为何会费尽周折进行寻找。
若是有感情,可她处理事情的态度又过于冷漠。
“你的病…还好吗?”
季礼觉得事情的重点需要一分为二,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本人,于是换了个角度询问。
黑桉桉闻言睁开了眼睛,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的精神压力很大,儿子的失踪导致病情加重了,偶尔会情绪崩溃。
给你打电话时就是这个情况,你不用在我身上多费心思了。”
季礼瞥了她一眼后,将从未动过的酒杯放回原位,开始走向了余郭等人。
“怎么样,看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余郭将档案袋中的几张纸完全铺在了桌面上面,从左到右依次说道:
“黑桉桉做事有条理,已经把基本信息都分类整理出来。
她儿子名叫任嘉运,今天五岁半,在向阳花幼儿园大班上学。
由于她工作的原因,这孩子基本就是独自成长,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
白天就是在幼儿园,日常的起居都由保姆来照顾。
事发前后,根本保姆的供词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任嘉运也没表现出什么不一样。”
余郭说到这里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安坐远处的黑桉桉悄声说道:
“那么就可以判断出任嘉运性格应该有些孤僻。
但对于他这个母亲是比较依赖的,这种事他连天天接触的保姆都没说。”
季礼拿起任嘉运的个人信息端详着这个孩子的照片,心中暗自与自己掌握的那张全家福做对比。
任嘉运长得不算帅气,但是那种比较可爱的长相,只是这张照片似乎有些曝光过度,让五官显得不太清晰。
单单从身材来看又看不出什么,只得放弃。
“后面四张档案,则是黑桉桉猜测任嘉运平常总是出没的位置。
分别是向阳花幼儿园、木棉照相馆、唐人蜡像馆、天明山公墓。”
余郭将一个个地点说出来,也觉得很古怪。
除了第一个幼儿园之外,剩下三个似乎都不该是一个五岁孩子应该去的地方。
而季礼在看到最后一个地点之时,眼底也闪过一丝惊骇。
因为天明山公墓,是第九分店所在!
他看着这几张看似有用、实则诡异的档案,拎起一张转身问道:
“你儿子失踪,不报警、不寻找,就算你相信是灵异力量所为,但列举这些常去地点又有何用?”
黑桉桉靠在椅子上,从容不迫地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若真是鬼做的,那么他估计已经死了吧。
我听说人死后,会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徘徊,所以就写了着四个地点。”
展勋在一边听得直咧嘴,眼睛都瞪了起来,沉声说道:
“黑女士对自己的儿子生死竟然漠视到这种地步吗?”
“人的一生是一个圆圈,从出生到死亡就是在固定的刻度上进行轮回。
有人的圈长一点、有人的圈短一点。
只要是他能够圆满地走完,我做母亲的自然为他高兴。”
黑桉桉的思想简直不可理喻,完全刷新了众人的三观。
偏偏这个言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漏洞,反而透着深深的哲学思想。
一时间让展勋瞠目结舌,竟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季礼打断了这无用的废话,他不顾忌黑桉桉曾说不许吸烟的规矩,再度拿出烟盒。
“他为什么要去照相馆、蜡人馆和墓地?”
这一次黑桉桉似乎并没有阻止季礼的意思,而是解释道:
“他本身喜欢摄影,而他的父亲生前喜爱蜡像,葬在天明山公墓。”
季礼点燃了香烟,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女人,随后轻声说道:
“这样来看,你不是想找到你儿子,而是想找到他的尸体。”
“随你怎么想,总之你们的任务是三天内找我的儿子,死活不论。”
黑桉桉似乎有些累了,揉了揉脖子站起身来,似乎是要上楼。
看着她一点点离去的背影,在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季礼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还少了一个!”
黑桉桉蓦然回身,疑惑地问道:“什么?”
季礼深吸了一口烟,语气神秘地说道:
“你儿子最常去的地方,不是这四个,而是这座房子。”
第四百七十九章:蒙着头的鸵鸟
被下了逐客令,一行人自然没有理由继续逗留。
哪怕所有人都看出这个黑桉桉绝对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开。
余郭怀里揣着档案袋,走在了最前方,重新置身于长夜中。
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扛着午夜的冷风,抽了下鼻子问道:
“你怎么看待黑桉桉之前说的话?”
季礼拉开风衣一角挡住火光,低头点了一根烟,说了八个字:
“谎话连篇,漏洞百出。”
余郭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扭过头看了一眼二楼亮灯的窗户,咬牙说道:
“黑桉桉诡异,她儿子任嘉运更诡异。
给的这四个地点,根本就是胡乱猜测列举出来,毫无价值。
距离任嘉运失踪已经接近半个月,这个时候找人调查,就算是尸体都无从下手!”
展勋站在破旧的面包车旁,将双手插兜也加入了分析中:
“任务倒计时已经开启,我们既然无可奈何地接了任务,总要拼命去完成。
但眼下毫无头绪,到底该怎么去做呢?”
樊如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也尽显愁容,她胡乱地摆弄下乱糟糟的头发。
“是啊。
这黑桉桉脑子绝对比正常人缺根弦,难不成真的要按照她给的那四个地点去找任嘉运的鬼魂?”
季礼口中吐出一道烟圈,转过身看了一眼这栋别墅,慢悠悠地说道:
“这女人有自己的打算,给的那四个地点应该有问题。
我不想去费心思去猜她的想法,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任嘉运。
那么,我们不能黑桉桉所影响,也不能放任她不管不顾。”
他再度深吸了一口烟,对着展勋说道:
“我们要有自己的调查方向,任嘉运还是个小孩子,他的生活只存在两部分。
家与学校,这二者之间的最直接关联者,一是保姆、二是幼儿园老师。
一个一个来,从保姆、老师、任嘉运父亲,我们也有自己的线索链条。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去找到那个保姆现在在哪,我要找她逼供。”
余郭听闻此话,立马将手中的档案袋拆开,将附有保姆个人信息的那一张递给了展勋。
黑桉桉做事的确颇有条例,关于任嘉运相关人等的情况也加载下来。
这也省去了店员们还要花费时间去调查的工作。
余郭拎着剩余的资料,重回季礼身边,继续问道:
“那第二步呢?”
季礼已经很久没有进行团队合作型任务,但指挥起来并无卡顿,思路格外清晰。
“不能只考虑人的因素,别忘了本次任务大概率存在复数鬼物。
这次任务只有三天,说明鬼物的攻击频率会对应缩短。
所以先把一步步来,尽可能地减少前期伤亡,争取尽快辨认我们要找的源头鬼、及其杀人手法。”
季礼说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那就是此次任务需要结伴调查,不采取各自为战方略。
这一点也让蒋江和马怀宇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他们守候在苏沁儿身边,自然心中的恐惧更足。
此刻季礼的计划,从某种程度来讲,也是给整个团队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随后他的下一句话,又将这几人刚刚安稳的心,重新调动起来。
季礼转头看向了余郭,语气神秘且坚定地说道:
“但我要给你安排一个另类的任务,你需要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
余郭闻言并没有表现出有多么惧怕,
反而眼神中的凝重更浓,他知道季礼下面的话将会是格外重要。
“我要你从现在开始,不让黑桉桉离开你的控制范围,严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尽量潜伏在暗中进行,只要她不死,就不要让她知道你的存在。
遇到紧急情况的尺度你自行把握。
每隔两个小时,向我手机中发送实时短信,确定黑桉桉行踪与你个人安全。
这或许是本次任务最重要的一条线,我只能把它交给你!”
由于本次任务的特殊,季礼只能在明,带领大部队调查明线线索。
而黑桉桉的疑点太多,是一条暗线,需要有一个信得过、且能力突出的人负责。
显然,这七个人之中最能依仗的人,就是身怀剧本、治疗,双重保命罪物的余郭。
余郭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往日的嬉闹,将掌心档案袋塞到季礼掌心。
没有再说一个字,一转身翻进了别墅的院子中,彻底消失不见。
余郭的罪物是经过任务检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正实力,而且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劝住季礼的人。
现在他走了,蒋将、马怀宇不由得暗自捏了一把汗。
因为现在的季礼,尤其是做了正式店长后,似乎越来越喜怒无常和残忍霸道了……
……
“葛红,今年四十七岁,家住DC区平新路122号。”
破旧的面包车在黑夜中再一次发出轰鸣,载着六名店员奔赴下一个未知前路。
季礼轻轻地翻动着页脚,看着保姆的个人信息微微摇头。
这个葛红所住的位置,距离黑桉桉的别墅实在不算近,足足将近三十公里。
由于她平时都要全权照顾任嘉运起居,所以一直住在这里。
但自从任嘉运失踪后,她就被辞退,这横跨了一个区的距离,着实要花费不小的功夫。
季礼略微估算一下,此刻是深夜的零点三十六分,光是抵达葛红所在,就要花去起码两个小时。
如此一来,这个时间就太过浪费了。
所以,他捏着手里的纸,在思考是否要更换一条效率更高的路线。
不过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同时也终结了气氛的沉闷。
一直以来都从不敢插手任务、不敢发一言的胆小男人,忽然语气颤抖地问道:
“苏…小姐,你之前提的那只鬼,长什么样子……”
季礼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向了声音的来处,这个说话之人正是蒋江。
在他的目光中,这个本就怯懦的中年人双目凸出、右手拍在车窗上,脖子上的青筋都在暴跳。
这说明他已经恐惧到极点,可仍带着一点庆幸在期待着什么。
苏沁儿转过头看向窗外,面色和脸上的纱布一样苍白,慢慢试探性地说道:
“青灰色皮肤的一个小孩子?”
“调头!调头!快TM调头!”
蒋江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后,陡然从原位窜起身子,疯狂地拍打车门。
他的癫狂举动已经暴露一切,那只鬼找上门了……
可季礼看着这一切,眼神中却满是惊疑。
怎么会这么快?
现在任务开始才半小时,他们才刚刚接到黑桉桉的雇佣任务,甚至都没走出门几分钟。
展勋脚踩着刹车却并没有停下,他在等待着季礼下达指令,但却迟迟没有等到。
因为季礼仍然不相信会这么快,更何况蒋江从头到尾还什么都没有做过。
“店长…店长……
我求求你快别往前开了,我们赶紧回黑桉桉的家吧。
那只鬼提着一颗滴血的人头,就站在路边,在之前那个标志牌下。
它正死死地盯着我看!”
蒋江哭的撕心裂肺,鼻涕都已经进了嘴,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因为从他的话中,苏沁儿口中的那只鬼更不一样了。
这一次它的出现,是拎着一颗滴血的人头……
季礼皱着眉头,蒋江这番话说的太真实了,尽管违背了他曾认为的任务规律,但不得不信。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展勋的胳膊,示意其按照蒋江的话照做。
蒋江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马怀宇自从他说出鬼物盯上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强行挤到了苏沁儿和樊如的那一排。
此刻坐在最后一排,蒋江整个人趴在座位上,将头***了椅套里。
这种做法很滑稽,但没有人去嘲笑他,因为现在的蒋江,就是以后的自己。
季礼时刻在盯着窗外,由于车速本就快不起来,蒋江所说的那标志牌又如此鲜明。
只过去一分钟,蒋江所说的地方就重回众人眼前。
而季礼在看到那里的时候,眼皮猛地一抽,他一把按住展勋的胳膊。
“停车!”
当所有人往窗外看去时,纷纷被吓得忘记了喘息。
那橙黄色的路牌正上方,铁管上正插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血液已经染红了整块标志牌。
季礼率先拉开车门,众人也不敢再坐在车上,纷纷下车。
只有蒋江一人被留守在了车内,蒙着头身躯一阵颤抖,像只鸵鸟。
尽管全下了车,可除了季礼无人再敢上前。
他慢慢地朝那颗人头靠拢,从背包中拿出了手电筒,对准了那颗人头。
随着一串新鲜的血液滴在了沙石路面,季礼在看清那人头面容后,甚至失态地吓退半步。
因为那颗人头的主人,竟然正是蒋江!
第四百八十章:可预见的死亡
季店长?
季店长!
季礼!
耳中的世界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又迷茫的呼喊声。
几个声音交叠在一起,从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地越来越近,直到振聋发聩。
季礼猛地睁开眼,一切杂音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展勋正站在他的面前,双臂按在他的肩头,满脸急色地呼唤着他的姓名。
“季礼!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动了?”
季礼的视野逐渐清明,但立马又陷入恍惚。
因为眼前的场景格外熟悉,破旧的面包车还离开清源路4314号别墅。
展勋满是担忧地呼唤着不知为何愣在原地、动也不动的季礼。
而苏沁儿、樊如、马怀宇正带着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别墅的院落里,余郭的身影早已藏匿,尽管外界发生一些意外却也没有露面。
上路前往葛红所在、那只第二次出现的鬼童、还有插着蒋江人头的标志牌……
先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盘被倒放的磁带,彻底清零。
季礼的记忆被随之打回,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此刻是2015年11月29日零点三十分。
刚才是一场虚无的幻想?还是一则恐怖的预言?
七分钟之后,蒋江会看到鬼童提着自己的头颅出现在标志牌下?
那么,七分钟后的蒋江,死还是没死?
季礼抬手将展勋的双臂打落,慢慢地转过头望向了此地锁在阴影中的那个直接受难者。
蒋江那张原本生动的面容,此刻竟苍白如纸、血色顿失。
双唇不住地上下打着哆嗦,唯唯诺诺地缩在众人之后,抬起满是渴求的双眼与季礼对视着。
他的这番举动,已经预示了答案。
刚才的一切不是幻想,是真实的死亡预告。
七分钟之后,在前往葛红的路上,蒋江会看到鬼童提着滴血的头颅。
同时,也将见证了自己的死亡!
混乱……
季礼的思维出现了混乱,眼前发生的一切展勋、苏沁儿、樊如、包括余郭根本不记得。
没有被抹除记忆、或是可以看到未来的,是季礼、还有蒋江。
这到底是死亡预言、还是时间被打回,他得不出答案。
又或许……
真正这双方之间,已经说不好到底谁被鬼物影响。
总之,蒋江真的会死,他将会是本次任务第一个受害者。
季礼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他不能让鬼物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夺走他们为数不多的死亡筹码。
每条人命都是重要的,蒋江就算要死,也一定要为他取得足够的回报。
想到这里,季礼心一横对着展勋等人命令道:
“除了蒋江之外的所有人,立马开车前往葛红家。”
展勋、苏沁儿、樊如、马怀宇顿觉不解,蜂拥而至、所问为何。
季礼面色阴沉,将他们的狐疑压了回去,再一次重复了这道命令。
看着破旧面包车渐行渐远之后,他才缓步走向了蒋江面前。
蒋江此刻蹲在地上,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在这冷风瑟瑟的夜里备受煎熬。
“你看见了自己的死亡,是吗?”
季礼的问话,像是一把刀子扎进了他的胸口,让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断开。
蒋江毫不自知地留下了一行浊泪:
“我没死…
起码
不会死的那么早!
我看到那只鬼提着一颗断头,但我并不知道断头的主人。
那时我还在与你们诉说鬼物出现的情报,怎么可能是个死人?
但是……”
蒋江的思维也开始混乱,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
“当你走向那颗断头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头消失了!”
季礼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答案,他一样不明白这是那只鬼童的杀人方式、还是为了示威。
它似乎是在宣告自己的杀人手法,必然无解。
可时间倒回,预示死亡时间与方式,又颇似是为了给季礼和蒋江一线扭转的生机。
思索再三,他只能理解为这是天海所设置的规则。
鬼童杀人无解,但为季礼留下了一丝生路的机会。
就看他能否在短暂的时间内,找出规避死路的方法。
“季店长……我们还要走吗?”
蒋江尽管如此询问,可已然提不起丝毫力气,他瘫倒在地、如同烂泥,怎么再走?
发丝在风中飞扬,季礼望向了阴暗的天空。
鬼童宣告它强大的能力,那么能做的只有反其道而行之。
“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它来。”
这句话轻飘飘地被风吹散,蒋江打了个寒颤,双目无神地随他望天。
死期来的如此之快,令人猝不及防,蒋江甚至在见证自己死亡预言后,连恐惧都忘了。
无形的时间在人类无法察觉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蒋江就在这漫长等待中,逐渐找回了原本生而为人的恐惧感。
他开始变得害怕,开始东张西望,试图印证通过不前往葛红家中而将事态进行更改。
但当手表上的分针划了七圈之后,他的眼珠瞪得溜圆,开始仔细地扫视四周。
这一圈看下来,蒋江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再度确认一次后,惊喜说道:
“没了!它没来!”
季礼脸上没有松懈之感,他无法看见鬼童的踪影,只有蒋江。
于是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你敢确定了吗?”
蒋江语气高昂,十分肯定地说着:“我当然确定,它肯定没有出现……”
但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季礼借着月光却见到他那扬起的脖子右侧,出现了一道细痕。
随着蒋江头颅的耸动,那细痕越来越宽,已经露出了一道缝,可以穿透过去看到后方的场景。
一道猩红的血液,顺着那条缝隙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
可蒋江却仍在自信满满地说着那些话,竟然丝毫感受不到异常。
季礼眼神阴沉地看着他,看向手表,轻声说道:
“鬼童第一次出现,零点三十七分。”
在蒋江愕然的表情下,季礼摸向了他脖子上裂开的缝隙。
终于在这一刻,蒋江也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表情变得立马恐慌之际,语无伦次:
“我!我的脖子被割开了!
为什么我还没死?我竟然不疼?”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朝别墅内亮灯的窗口看了一眼,随后抓起蒋江的手臂掉头就跑。
自从罪物出现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采取朴素而又艰难的逃跑方式了。
这次任务的鬼物超乎想象的可怕,带给了他许久没出现过的无力反抗感。
“鬼童已经出现了,只是在你还没有观察到的地方。
杀人方式与苏沁儿所见几乎一样。
鬼童分几次
到来,在第四、或第五次将会割下你整颗头颅。
它就要你的这颗头,去完成那预言中的死法,去炫耀它的无解杀人!”
第四百八十一章:代价极大的计划
余郭的确是很清楚自己的责任。
哪怕季礼和蒋江在他身边不过几米,与鬼童拉开了第一次交战,他也没有露过头。
顺着这样一条路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的格外剧烈,两个逃命的人心情各自复杂。
季礼仍然在思考着这只鬼的特性。
从当前情况来看,似乎鬼童就是他们本次任务的根源鬼魂。
也只有它从任务还未开始就已经显露身形,并且第一个对店员们下手。
这些倒不足以支持季礼认为它就是根源鬼的判断,最关键的是它的种种表现。
严格在规则之中进行杀人,遵循时间与方式的基本格局。
在相等的间隔期出现,分几次通报,最终完成杀人。
尽管正式任务开启前后,它的出场方式不同,但这个大致的规则没有改变。
只不过多了一道程序而已,先让受害者与季礼观看到死法。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让季礼更加确定它就是他本次任务要接引的鬼物。
因为它任务前后的区别,显然就正对应了天海酒店对鬼物的限制!
太合规了……
可若是真如此简单就找到根源鬼,任务内容何必要多余地给出注释?
季礼在思考的事情,与蒋江此刻脑子里装着的东西完全不同。
他一边不知目的地跟随着季礼狂奔,另一只手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脖子。
双目中的大量血丝,以及那沾染了血污的手掌统统在宣告着他此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脖子被不知不觉地割开了,但他竟然不疼不痒,更没有死。
蒋江的脑海中不停在回荡着季礼的那番话,这只鬼是要分几次杀死他,完成那无解杀人手法。
一想到这里,他被风拍打的脸就痛苦地皱在一起:
“店长…我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季礼思考之余瞥了他一眼,低头确认了下时间。
现在距离蒋江第一次见鬼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八分钟后鬼童将第二次现身。
清源路是一片别墅区,四周环境空旷,这预示着他们并没有良好的躲藏地。
现在来看,只有蒋江一人见鬼,鬼童也只针对他一人。
但季礼必须倾尽全力救他,就算鬼童真的是无解杀人,起码也要进行尝试,否则轮到他时只能等死。
经过一段时间奔逃后,季礼的速度逐渐减缓,他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最终他看到了一栋亮着灯的别墅,心一横拉着蒋江朝那里跑去。
翻越围墙,二人走到了紧锁的门前,蒋江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不敢出声。
随后季礼就掏出手枪对着门锁位置连开数枪,抬起一脚破门而入。
枪声惊醒了沉寂如水的夜里,同样惊醒了别墅内的主人。
当季礼拽着蒋江进入别墅时,一个手拿高尔夫球杆的男人,以及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从楼上正巧走下。
他没有去管,只是将蒋江按在了沙发上,瞥了一眼敞开的房门,沉声说道:
“以见鬼之法接近你,但第一次出现时你没有看到它,却依旧被割开了脖子。
我猜测第一次见鬼是标记、随后它就已经认准了你的位置,理论上来讲你应该是死定了。”
蒋江被强硬按在沙发上,双眼高高鼓起,听着季礼言语的刺激,求生的本能让他疯癫。
“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让我怎么做都行,只要保下我一条命!”
季礼的眼神中闪现着挣扎,这只鬼的杀人方式
实在太过特殊。
蒋江只要见它第一次,几乎就等同于必死无疑。
这种只作用于他一人的情况,旁人要救难度太高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已经报警了,赶紧滚出我的房子!”
男主人这个时候半个头露在楼梯口,举着棍子勉强怒吼道。
而季礼在这时终于缓缓抬起了头,面如寒霜地提着枪快步走向二楼。
蒋江缩在沙发的一角,看都不敢看。
片刻后响起的两声枪响,还有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在折磨着他即将崩溃的神经。
当他鼓着胆子抬起头时,已经见到季礼正一手一个拖着两个半死的人,在地上划出了两条长长的血痕。
季礼一挥手,青铜古棺出现在了一楼的客厅之中。
“求你…放过我妻子……”
男主人口中泛着血泡,还在死死地抓着季礼的裤腿央求着。
季礼半身沥血,俯视着两个还在相互依靠的活人,如同午夜恶魔。
一脚将他的胳膊踢下,他拦腰抱起男主人的身子丢进了青铜古棺之中,紧接着就是女主人。
这两个无辜的人,丢入棺中的那一刻,某些濒临成型的东西嗅到血腥就变得蠢蠢欲动。
但当那个东西开始复苏的时候,季礼将其打断,对着蒋江说道:
“你去把里面九个罐子搬出来……”
蒋江魂飞魄散,他知道那是季礼的罪物,但不知道那些青花瓷罐是什么。
但仍然壮着胆子听命,将一个个硕大的瓷罐搬出。
他近距离感受着那上面散发的诡异气息,已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急速下降。
直到九个青花瓷罐,静静地摆放在棺材前面,蒋江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季礼再一次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冷声开口说道:
“注意,它要来了。”
蒋江的注意力立马回到自身,他立马正襟危坐捂着自己的脖子,开始四下观看。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动,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滴落。
直到流进了他的眼睛里,酸涩感传来的那一瞬,他眨了眨眼,随后面部变得惊恐。
蒋江缓缓抬起头,望向了棚顶,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倒挂在水晶吊灯上的身影。
那个身材分明是个小孩子,大头冲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正在对着他报以微笑。
“在那!就在那!”
蒋江发了疯似的嘶吼着,仰头指天。
季礼皱眉望去,在他的视野里那里什么都不存在。
猜想是正确的,本次袭击只针对蒋江一人,与他无关。
可这个距离却代表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棚顶的水晶吊灯距离蒋江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这说明,先前猜测的第四或第五次杀人规律,在任务阶段被大大缩短。
或许,第三次蒋江就已经被鬼童近身。
季礼本以为还能继续拖延时间,但已然来不及了,必须现在实施计划。
他打断了蒋江那惊恐的疯言疯语,沉声喊道:
“抱起一个瓷罐,钻进棺材里!”
蒋江猛然转头,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口棺材,他听到了一男一女痛苦的呻吟。
“你真的要我钻?”
“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季礼面色越来越沉,一把抓着他的衣领推到了棺材边。
蒋江知道自己几乎踏入必死之境,但毫无办法,只能听从。
他随便选了就近的
一个青花瓷罐,抱着它一同进入青铜古棺。
现在这口棺材已经被塞进去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半死,一个等待着死亡。
在漆黑之中,棺材里的蒋江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抱着青花瓷罐觉得越来越冷。
未知的恐怖正在酝酿,他等待的东西会越来越可怕。
当季礼重新关上了棺盖,他静静地坐在了沙发上,直视着那口棺材。
地上的八个青花瓷罐没有表现出异常,但棺材之中已经传出了一阵阵令人恐惧的惨叫。
鬼童的杀人方式太特别了,季礼即便想救人也不能用常规方法。
所以他想到了用人命去催生鬼胚胎。
蒋江是被鬼童选中之人,所以鬼胚胎想要成熟也不会首先攻击他,只会是另外两个人。
那么当鬼胚胎杀了二人后,应该完成了生长周期。
以鬼拖鬼、以鬼挡鬼,尝试以成熟的鬼胚胎去抵挡第三次鬼童袭击。
而且,就算鬼胚胎挡不住,也可以试图用青铜古棺的罪物效果进行保护。
也可以试探出鬼童是否真的无视罪物。
一石二鸟的计划,若是可以救下蒋江性命,那么就可以如法炮制。
季礼无力去擦拭身上那肮脏的血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他的脑海中开始回荡着小千度叶曾对他的警告:
“你不能接触鬼物胚胎,否则必死……”
第四百八十二章:三条命、八个字
起风了。
散落的发丝在空中无序地摇曳,密集而又尖涩的惨叫充斥整个房间。
在安静与喧闹融合的场景中,季礼闭着眼睛默默在心中倒数着最后的时间。
指尖一下一下轻轻地点击在真皮沙发的扶手,敲打着不知名的节奏。
客厅中央的那口硕大棺椁,厚重而又惊悚的拍打声预示着其内还存在活人。
而那里面的人,又到底在经历些什么……
季礼不用睁眼也不用询问,一切明悟其心。
时间过去了十之八九,最后期限俨然来到,那对男女主人已经枉死。
鬼物胚胎,破罐而出,以血肉养成。
“店长!不对劲了!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
你究竟是要帮我、还是要杀我!!!”
蒋江死定了,只区别于死在鬼童手里、亦或是成熟的鬼胚胎动手。
但季礼希望他能够死在鬼胚胎手中,因为这代表着他起码得到了一种规避杀人的方法。
尽管,代价大了一些……
秋末的风很冷了,拂过他苍白的面容,吹起那黑色的长发,是丝丝寒意。
季礼睁开了双眼,灰黑色的眸子望向的是一沉如水的深夜,微微启唇:
“终究是些无趣的人鬼把戏罢了……”
当蒋江死前的最后一声呼喊落幕,这场“把戏”也演到了结尾。
季礼已经不需要去看棺材里的结局,他面色平淡地站起身来,脚步缓慢地走向客厅中央。
这一次是他亲手将一个个青花瓷罐,放进了装满尸体的青铜古棺。
从里面提出了一具喷涌鲜血的尸体,随意地丢在了地面上,默默离开。
这栋已经被血泊污染的别墅,原本的主人早就尸骨无存。
只有一具断了头的莫名男尸,被丢弃在距离门口几米之外的地板上。
漆黑微凉的夜里,一个长发及腰的男人背对着事发之地,黯然离场。
擦肩而过的警车呼啸而过,红蓝双闪的灯光映照在他的面容上,让那道身影显得有些虚幻。
男人缓缓停住脚步,低头点了一根香烟,无奈仰头望月。
背影里,以三条人命、他只得到了八个字:
“无视罪物、无解杀人。”
……
“平新路……”
樊如手里捧着地址,接着月光穿梭在四通八达的一片平房区。
每经过一扇门她都在不停地抬头低头对比着是不是他们要找到的“平新路122号”。
但他们已经抵达平新路十分钟的时间,却竟然始终找不到122号到底在哪。
DC区的平新路是一片城中村,这里多数都是自建房,巷道拥挤不说,门牌号也是杂乱无章。
甚至一条巷子走进去,足足会有十七八户人家,某些地方根本不存在门牌号。
久而久之樊如有些不耐烦了,她泄气地撂下手中地址,朝着前面的展勋说道:
“我说展兄弟,这得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地方也太乱了。”
一行四人,没一个主心骨,只有展勋还算镇定,自然听他指挥。
此时展勋的心态没什么变化,只是依旧向前,沉声回复着:
“只能这样找,我们不熟悉路况,葛红家也并非不会存在灵异事件,绝不能分散。”
樊如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长时间的苦心寻找一无所获,她的内心也变得急躁起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朝后方看了一眼,胸中的火气更不打一处来。
马怀宇搀扶着状态低迷的苏沁儿走在队尾,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看起来只有展勋和樊如在费心搜寻,他们两位倒是走的安心。
樊如瞪了他们一眼后,紧跟上了展勋的步伐,又拐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巷子。
“苏小姐,我们得快点了,千万别掉队。”
马怀宇见前面二人已经消失,立马神经一紧,抓着苏沁儿冰凉的手掌往前赶。
苏沁儿在得知蒋江被季礼带走后就显得惴惴不安,她虚弱地靠在马怀宇怀中说道:
“蒋江和季店长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会不会那只鬼已经有所行动了?”
深夜三点多钟,走在错综复杂的黑巷里,马怀宇连鬼这个字都不敢听,连忙打断:
“别乱想!店长肯定有自己的计划……”
苏沁儿不开这个头还好,她提了鬼、也提了季礼、还有带走蒋江那诡异的行径,让他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
现在已经身处任务之中,尤其是在如今这么复杂的场所。
季礼不在、余郭不在,他们四个全是新人,如果鬼真的来了……
马怀宇不敢往下想,他打了个寒颤就强迫自己加速,赶紧追上前面二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脚底下使不上力气,好像有什么东西抓在了他的裤腿。
那东西力气特别大,竟然差点将他拽了一个趔趄。
马怀宇的身子彻底僵住了,浑身的汗毛登时竖了起来,僵硬地缓缓转过头。
一个包裹在黑暗中的矮小身影,就在他的脚边,一双惨白的手正抓着他的裤腿。
那似乎是一个孩子,最多不过三四岁,出现的太突然、也太诡异了。
马怀宇脑海中全都是嗡嗡嗡的轰鸣声,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在什么都不清晰的瞬间,他听到了一道尖涩的声音响起:
“叔叔,你看到我的妈妈了吗?”
这句话终于将他的灵魂抓了回来,马怀宇五官扭曲,破口大骂:
“我去你吗的!”
抬起一脚踹向了那个矮小的身影,抓着还浑然不觉的苏沁儿疯狂逃窜。
“马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苏沁儿似乎像是并没有听到小孩说的那句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马怀宇像是精神崩溃了一样。
马怀宇只顾着向前疯跑,直到苏沁儿说话他才想起自己还抓着一个人。
他猛地将苏沁儿推倒在地,摆脱了束缚。
不管不顾地往前面狂奔,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跑向哪里。
仓促之间拐角中突然闪现出一道黑影,他躲闪不及一下子撞了上去。
那黑影的身体就像是一堵墙,马怀宇仰面倒地,鼻孔窜血,痛苦地哀嚎着。
而他看到了那个黑影竟伸出了一双大手抓向自己,惊慌地四肢并用往后爬。
直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马怀宇才终于意识到他面前的黑影,正是展勋。
“你慌什么?苏小姐去哪了?我们找到葛红家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缸中之缸
“鬼!鬼来了!”
强光手电照射到马怀宇煞白的脸上,他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正是展勋。
那宽厚的身影尽管在鬼物面前算不得什么,但在马怀宇眼里却实实在在地代表着安稳。
只有与更多的人待在一起,他才可以升起一丝抵挡恐惧的勇气。
展勋听到“鬼”这个字,也是面色大变,他单手略微用力就把偏瘦的马怀宇从地上拽了起来。
隐隐约约在前方漆黑的巷子口闪过一道修长的黑影,这让他喉头微微颤动。
展勋靠在墙角,时刻警惕着前方,压低声音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马怀宇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双手攥拳克服内心的惶恐,颤声说道:
“走着走着突然冒出个孩子抓住我的裤腿,也就四五岁大。
我没敢看它的样子,但肯定是和苏小姐见到的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苏小姐当时就在我身边,她却像是根本没听到。
那一定就是杀人的鬼童。
季店长单独带走蒋江,一定跟鬼童有关。
蒋江怕是死了,它开始找上了我!”
展勋一听是个孩子顿觉不妙,那么马怀宇的慌乱就毫不夸张了。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只有他自己见到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谁都会认为是那只鬼童。
展勋咬着牙反复思考,如果鬼童真的找上来了,那么葛红家还能不能去?
而紧接着他猛然一惊,赶紧撇过头问道:
“那苏小姐呢?你不说她在你身边吗?”
马怀宇闻言一愣,抹了一把后脖颈的虚汗,语气飘忽地说道:
“我…她……好像是丢了……”
“该死!”
展勋手肘一砸墙面,马怀宇被鬼盯上、苏沁儿走丢,这才多大一会功夫。
同来的四人团队竟然会演变成这种局势。
展勋毕竟只是一个新人,丝毫任务经验都不具备,就连最基本的团队协作都没搞明白。
一门心思地想在最短时间找到葛红位置,结果却忽略了鬼物竟然能如此密集的出现。
这才距离蒋江被季礼带走,才刚刚过去不到半小时!
展勋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急躁,他使劲甩了甩脑子,开始从头思考起马怀宇之前的经历。
这样冷却下来仔细回忆,他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赶忙询问:
“你当时说那个孩子第一次出现,就抓在你的裤腿?”
“是啊。”马怀宇不住点头,余悸挂在脸上:“突兀地出现,当时我慌了,直接踢了一脚,掉头就跑。”
展勋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开始逐渐放松下来:
“那就不对了……
如果那个孩子真是鬼,怎么会这样简单放过你?甚至还让你踢一脚?
我们之前遇到的鬼童,也不会第一次出现就抓人,起码应该会间隔一段距离。”
冷风吹打在二人的脸上,夜间的凉意逼迫着他们急速冷静。
慢慢地马怀宇恢复了神智,经过展勋的提点,他也变得困惑起来:
“说的也是……
他还跟我说了一句话,鬼好像不会和人沟通吧……”
展勋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马怀宇说半句留半句,线索一点一点往外挤。
现在来看那个孩子很有可能根本不是鬼童,反而是因为马怀宇的慌张,把身体本就糟糕的苏沁儿弄丢。
“到底说了什么?”
马怀宇见展勋脸色越来越差,赶紧说道:
“他问我有没有看到他的妈妈!”
展勋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抓起马怀宇的胳膊朝着后面跑去。
“葛红家里就有一个不大的孩子!”
现在似乎一切对上了。
展勋和樊如在几分钟之前已经找到了平新路122号,在数次敲房门无人应答过后,强行破门而入。
而不大的小平房上下找遍了也没有人影,但从窗台上的全家福来看,葛红的儿子正好只有四五岁!
如果刚才抓着马怀宇的孩子,就是葛红的儿子,那么他深夜在外游荡,口口声声找妈妈。
那么葛红的结局……
展勋不敢多想,葛红是他们目前第一等的线索,如果这条线索早就被掐灭,那后面的任务将会更难。
苏沁儿已经没时间再去寻找,展勋和马怀宇先后挤进了葛红家那不大的小院。
房内的樊如手拿着一张全家福,正回过头与展勋对视,而后看向了厨房灶台附近。
“葛红是不是出事了?”
展勋上次进来就先出去寻找马怀宇等人,所以寻找工作就基本交给了樊如。
可当他现在赶来时,却已经看到樊如的脸色有多难看。
樊如长舒一口气,慢慢抬起手指向了灶台边那立着的一块半人高的大缸。
这口格外朴素的大缸,就像是寻常人家腌制咸菜用的,只是尺寸大了些。
从表面看去并没什么独特,但当展勋缓缓靠近时,却明显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这种感觉让他不得不想起那前不久才经历过的青花瓷罐。
展勋深吸一口气,将手探出按在了缸盖上,随后猛地一掀。
而里面所展现的东西,却立马让其脸色一变,吓得不住倒退。
马怀宇在一边也看的真切,差点原地跳了起来,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那座半人高的咸菜缸里,正蜷缩着一个已经四肢浮肿、皮肤森白的女尸。
被水渍打湿的黑发皱成一团,顶着缸口,呈现着一个蹲坐的姿势。
但毕竟是一个大活人,能够被塞进缸里十分困难,尤其是这种诡异的死相。
处处矛盾感显示,她早就死了,而且很可能是任务开始前就被鬼物杀死。
“葛红,早就死了……”
展勋回过身面色痛苦地重新走上前,知道无力回天,这条线索断了。
看着缸顶那一捧湿漉漉的头发,还有那露出的惨白脖颈,他已经有些呼吸不畅。
“这种诡异的死亡姿势,除了鬼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够做到。”
樊如看着那被葛红尸体堵死的缸口,在哀叹之余也带着不解。
为什么葛红会在任务前就被灭口……
展勋知道再留下去也没用了,只好叹口气说道:
“盖上缸盖,我们赶紧走吧。”
樊如点了点头,从地上抓起了缸盖,慢慢走向葛红的尸体旁。
她看着这个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女人,准备将那张全家福也放进缸里,与她作伴。
但正是这个举动,她忽然透过葛红头颅的缝隙,看到她尸体下面还有一个东西。
那东西绝对不小,还被葛红抱在怀里。
“等等,这缸里还有其他东西!”
樊如语气变得激昂起来,寻找葛红什么也问不到了,但她的死或许透露出了一些其他线索。
展勋赶紧调回头来,略有惊喜地靠近,的确发现在葛红的怀中正抱着某个体积不小的东西。
他思考片刻后,回头喊了一下马怀宇:
“你快来帮忙,我们把葛红的尸体搬出来。”
马怀宇此时都出了屋子,在院子口装没听见。
樊如瞪了他一眼,将全家福放在一边灶台上,撸起了袖子:
“还是我来吧,那个窝囊废靠不住。”
展勋没多说些什么,只是与樊如一左一右站在咸菜缸的两侧。
搬尸体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葛红尸体的面积摆在那,塞进去已经不易,拿出来更难。
两个人足足废了十多分钟,才在尽可能地保全葛红尸体完整前提下,将其搬了出来。
掩鼻也无法阻挡那酸臭的气息弥漫,葛红的尸体即便是放在地上也依旧保持着那怀抱的僵硬动作。
在腐烂的味道中,展勋将手电筒对准了缸底,想要一探这里面的东西能否带来更有价值的线索。
然而当光明照亮底部,展勋竟然看到了一个他格外熟悉之物。
缸中竟然还有一缸,而那个缸正是一个敞开了口的青花瓷罐!
这一次的惊骇远远超过上次见到葛洪尸体之时,展勋被震撼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葛红、她的孩子、青花瓷罐、被塞进缸里……”
脑海中将这一系列的词汇串在一起,展勋猛地起身看向了地上的尸体,他全都明白了。
葛红不是被死后塞进缸里,而是她自己主动钻进去的,为的就是压制住这个青花瓷罐!
她一定是见到了青花瓷罐里面的可怕东西,可并没有选择逃走,反而违背了求生本能。
她用自己的命去堵住青花瓷罐,因为她还有个儿子!
第四百八十四章:闭窗封门
在极度安静的狭小厨房中,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不存在。
展勋与樊如对视着,捕捉到对方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复杂。
而后又在眨眼间,浮现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惶恐。
展勋一手攥着手电,抬起右手就要抓向樊如,口中高喊:
“快跑!”
然而这句话刚刚出口,连续两道砰砰声骤然响彻,前院与进门的两道大门同时关死。
展勋右手还保持着伸长的动作,刚刚触碰到樊如的衣角。
一道骨骼挣动的声音,在死寂一般的环境内太明显了。
这个声响挑动着两个被困在密室中的活人神经,他们借着单一的手电筒光亮,缓缓将头看向来处。
那里是葛红仍然保持的蜷缩尸体。
骨骼的声音接连出来,她的尸体开始了颤动,胸口处的衣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樊如距离尸体最近,她已然忘记呼吸,就这么直勾勾地看到葛红的腹部伸出了一双手。
在眨眼之间,那双手臂撑开了所有的皮肉,随后猛地往两旁一撕!
展勋反应最快,一把抄起附近的木凳对着房门砸去。
砰的一声巨响,可那本该脆弱的木门竟毫发无损,连撼动都未能做到。
樊如面如死灰,她开始品尝到了鬼魂带来的恐惧,正如展勋第一次表现的一样。
“走窗户!”
在樊如愣神之际,展勋破门失败果断开始从另一个方向突破。
他抓起樊如的胳膊,快速朝着里屋冲去。
这间破旧的平房本就空间狭小,只有进门的厨房和一个小房间。
展勋知道既然大门被封住,那么窗户大概率也不会是出路。
可现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只能寄希望于那渺茫的机会。
或许由于那只鬼出现的时间过短,还来不及封窗。
樊如的心理素质的确要好过常人太多,在经过这短暂的几秒钟,她已经可以动用理智去思考。
尽管表现还是很慌乱,但却没有自乱阵脚。
看着展勋一步钻上炕,用肘部疯狂撞击着木窗,她也快速爬上炕,试图加入。
但仅仅只是撞了几下,展勋就彻底放弃,脸上带着焦急地说道:
“这么一个小窗户,我四五下都撞不开,就说明人力根本无法破除了。”
樊如身子一软歪在了炕上放置的实木衣柜上,声音因高度紧张而变得尖涩:
“门走不了、窗破不开,这成密室了。”
被困在一个有鬼的密室里,尤其是面积如此狭小的密室,生存的概率会有多低……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去想,距离鬼物出现才几秒钟,生路根本没时间去思考。
现在这情况,几乎必死!
短短几秒钟展勋的额上就冒了汗,他猛地抬手闪了自己两巴掌,强行让大脑冷静下来。
“这只鬼肯定不会是鬼童,现身方式截然不同。
它应该是从青花瓷罐里发育成型的胚胎,是月亮站台我所见过的。
那么应该有解,应该是有解的……”
展勋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这些分析完全都对,可却不足以在如此极限的情况思考出对策来。
而就在这时,窗户外传来了激烈的敲击声。
马怀宇那张熟悉的面孔隔着一层灰蒙蒙的玻璃,显得有些模糊。
闷声闷气的呼喊,传进展勋的耳中:
“展兄弟,大门被封死了,我无论怎么做都打不开!
是不是鬼童来了?它怎么这个时
候来了?”
马怀宇的出现,虽然只是带来一连串的废话,但却让展勋眼神一亮。
因为他敲打窗户的动作,竟然让这道不太结实的窗户产生了晃动。
“那只鬼在大门口,你赶紧破开窗户来我这!”
展勋绝对是聪明人,他知道如果说鬼在屋里,马怀宇绝对掉头就跑。
如此反过来讲,反而可以激发马怀宇的求生意志,拯救所有人。
尽管这句话漏洞百出,可早就被鬼物吓破胆的马怀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在展勋的诱导下,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疯狂地击打窗户。
而展勋的眼神也越来越明亮,果然瓷罐里的鬼不是那么强悍。
它只能做到无法从内破开,但外部可以。
马怀宇从最初的肘击,开始了头手并用,窗户的松动已经很明显。
但就在这个时候,樊如突然在一旁推了一把展勋,慢慢地指向里屋的门口:
“来不及了……”
在二人的视线中,一只惨白的手扒在了门框,留下一道漆黑的手掌印。
一张脸暴露在他们的面前,只有成年人半个手掌大,可是那样的惊悚。
那是一张畸形的面孔,五官全部挤在面部中央,皱成了一团。
皮肤也格外的光滑,像是上面还沾染着某种黏液,没穿衣服的身子显露时还有一根并未剪短的脐带。
如果说先前那个疑似无解杀人的鬼童,那么这个就是一只明显刚出生的婴鬼。
尽管看不出它的眼睛到底是否睁开,但它正用力地往前爬。
长长的脐带就随着它每一步,继续往前拖着。
展勋见状猛地转过头,不再看它,而是对着窗外的马怀宇破口大骂:
“就一扇破窗,你怎么还没打开!”
展勋的失态,让樊如双腿发软,双手撑在衣柜上,但一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她看着那正一步步临近的婴鬼,脸上的情绪格外复杂,在恐惧达到顶点之时,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恐惧的爆发,反而让她泛起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口中怒骂一声,猛地从炕上窜了出去:
“屁大点的小崽子,老娘就不信你能杀了我!”
樊如的表现异于常人,展勋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正要阻拦,但为时已晚。
当她窜出去的身体正要与婴鬼相撞之时,却惊异地发现那只鬼突然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随着身躯重重拽在地上,樊如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觉得自己的腹部骤然传来剧痛。
樊如的肚皮开始了蠕动,隔着衣料她明显察觉到有一个东西正在她的肚子里来回乱窜。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让她忘记了该如何呼叫,只能将身体蜷缩起来,用力抵抗。
可却根本无法阻止,她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鼓了起来,仿佛在转瞬之间受孕。
展勋的目光中满是惊恐,他大气都不敢喘,因为他能够想到或许下一秒樊如就会被婴鬼开膛破肚。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怀宇破窗的动作停下了。
里屋的木门被一个长发风衣的冷峻男人一脚踹碎,霎时间一切挣扎与惊恐暂停。
那个男人与风同时进屋,迈过厨房的血泊,将蒋江的断头丢到了炕上。
灰黑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愣神的展勋,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对准了地上翻涌的樊如。
“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只会原地等死吗?”
第四百八十五章:令人失望的阵容
不知道为什么,季礼的身影出现在房间的那一刻,展勋原本被恐惧压榨得所剩无几的理智突然回归。
或许他本来就不应该会表现的如此不堪一击,只是临敌经验的缺失让他丧失了思考能力。
展勋先是看了一眼令人心惊的蒋江断头,一跃跳下炕上,有季礼在他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店长!”
季礼没有抬头看他,左手压住了樊如挣扎的手腕,右手攥着短刀,轻声说道:
“这是比较低级的鬼物,没有很强的能力。”
随后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葛红尸体,皱眉说道:
“破解方法简单,给她剖腹。”
“剖腹?”
展勋听得心脏一抽,但看着樊如痛苦的模样,还是动手压住她的身躯。
季礼抬手将樊如的衣服撕开,露出了那高高鼓起的肚皮。
短短几秒钟她的肚子已经像是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孕妇。
肚皮上面布满了狰狞的青筋,薄薄的皮肤下面隐约浮现了一张恐怖的婴儿五官。
这不是复杂的剖腹产手术,更不是简单的接生,想要阻挡婴鬼的杀人,那么就只能先一步将它释放出来。
所以季礼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樊如的肚皮割开,将里面的婴鬼抓出来。
如果这是一只像是鬼童一般强大的鬼物,季礼自然没有把握。
但它不过是一只刚刚从青花瓷罐里成熟的胚胎,各方面的力量还没有得到施展,否则也不会采取如此低级的杀人方式。
这边的情况,在紧急中也带着胜券在握。
与此同时,马怀宇的脚步声与他的惊叹声同一时间到来。
“店长,您可算来了,您来我们真是有救了……”
季礼正在将刀刃对准肚皮,追随着皮肤下方那只婴鬼的活动踪迹,头也不抬地冷声呵斥:
“滚出去!”
“好嘞……”
马怀宇根本不在意,有能力者担责,他只需要保住小命就好,应答一声快步跑开。
季礼的手很稳,刀尖游走在脆弱的皮肤上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
婴鬼在樊如的肚子是在蠕动的,由于它实在太小,若是一击不中很有可能会彻底遁形。
到那个时候樊如就必死无疑,所以在确保她性命的同时,一举拿下才是关键。
展勋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干扰季礼的操作,尽所能按住挣动的樊如。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度过,当展勋的觉得自己双臂都快卸力之时,突然樊如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季礼悬着的那把刀终于出手,双目寒光一闪,操控刀尖精准在樊如肚皮上划出一条细线。
出刀之快,别说展勋没看清,就连伤口都没裂开。
但眨眼之间,季礼弃刀、右手捅进那割开的伤口中,一把按住了其内一个光滑的东西。
那东西一被抓住,就开始了疯狂地挣扎,还在竭尽所能往樊如的肚子深处钻去。
季礼冷哼一声,姿势从半跪状态起身,就势踩住樊如的肩膀将其推了出去。
随着两个方向的力量同时迸发,一只跟季礼巴掌大小差不多的婴儿就出现在他的掌心。
那长长的脐带再一次出现,这一回它还是连接着葛红的尸体。
房间内传出了一阵阵婴儿的哭泣声,但声音来源却不是掌心的婴鬼,反而是四面八方。
季礼面色一变,一把将婴鬼丢了出去,高喊一声:
“快走!”
当季礼、展勋、以及负伤的樊如冲出这座
小屋后,院子里出现了三个身影。
展勋搀扶着面色惨白的樊如,抬头看去,那三个人分别是马怀宇、苏沁儿、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被走散的苏沁儿再一次回来,而她牵着的男孩,脸上乌漆嘛黑、又瘦又小、脸颊凹陷的样子显然是营养不良。
季礼从怀中掏出了手帕,一边擦拭着掌心的血迹一边轻声说道:
“这只鬼也很特别,竟然可以实现阶段性成长。
你们运气比较好,有葛红用命去堵住青花瓷罐,延缓了它现世的时间,否则绝不会这么简单逃走。
假以时日,或许它会成为一只足够强大的鬼魂,为害一方。”
展勋心有余悸地朝那座表面上十分安静的房子看去,叹了口气问道:
“那就这样把它丢在这吗?”
“难道你有能力解决它吗?”
季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完这话就开始往院外走去。
既然葛红早就死了,那么这条线索就已经断了,必须抓紧时间赶往下一个目标点。
能有惊无险地离开,谁都求之不得。
而当店员们正要走出大门口时,苏沁儿手中的小男孩却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发现小男孩就站在大门口,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她。
“小弟弟,你赶紧出来,我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
但这个只有不过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旋即用小手关上了院子大门。
苏沁儿正要上前,但却被前方季礼冰冷的一番话,强行扼制住了脚步。
“青花瓷罐的鬼胚胎以孩童大脑制成,自然对幼儿有莫大的“喜爱”。
葛红的家中被人放了青花瓷罐,最直接的目标就是这个孩子。
你们不是问我那只鬼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达成它最初的夙愿,让这个孩子死在它手里。”
这番话听的人生理、心理均有所不适。
苏沁儿是季礼找回来的,小男孩也是他带来的。
季礼既然早就知道一切,那么他带男孩回来,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步。
马怀宇此前还把这个孩子当成了鬼童,现在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小声说道:
“可惜了这么乖的孩子,却不能在安全的环境里长大……”
季礼低头点了一根烟,无声地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
“在他还未成熟的世界里,母亲在哪,哪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一点,无论他的母亲是死、还是活。”
这句颇具哲理和人性的话出自季礼之口,倒是让几人纷纷侧目。
季礼吸着烟默默往前走去,渐渐离开平新路,而他的脑海中却回顾着这四个人。
他去面对无解杀人的鬼童,将难度极低的葛红线索点交给这四人。
但他们的表现,实在太过不堪。
马怀宇不明是非、见人就是鬼,胆小如鼠;
苏沁儿精神萎靡,竟会走散、游走在大部队之外;
樊如更是鲁莽上头,试图与鬼物硬拼,不知死活;
尤其是先前被他认为还算达到及格的展勋,面对如此简单的局势,迟迟思考不出解法。
青花瓷罐出现、婴鬼也出现,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个杀局和孩童有关。
那么在外游荡的葛红儿子,明显是破局的关键。
他完全可以打电话联络正好走丢的苏沁儿,找到葛红儿子前来解开杀局。
将先前的意外,转变为生路的关键,顺势而变、突
破僵局。
但展勋的表现让季礼十分失望,在他看来这种难度都无法过关,实在难堪大用。
这次任务的阵容,若是第九分店真的与他们存在竞争关系,他可用的人太少了。
当他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口袋中手机在此时传来了震动,季礼皱眉地拿在手中。
手机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号码来自余郭,此时还没到他该汇报情况的时候,更不应该直接打电话。
那么余郭在非正常时间内采用非正常方式联系,显然是遭遇到突发的紧急事件!
第四百八十六章:应劫之人
“季礼,第九分店的人找上了门!”
话筒里余郭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里除了他自己的喘息外毫无声响。
一开口就带来了一个令季礼十分意想不到的情报。
季礼本就对第九分店十分忌讳,万万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快就开启了动作。
两个分店的交汇,从黑桉桉开始。
“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吗?”
不过季礼对此也早有预料,所以并未表现得和余郭一样惊讶。
“我就藏在了黑桉桉家里的衣柜,只能听个大概。
似乎是黄半仙他们想要与黑桉桉询问什么情报,惹得这女人十分厌烦。
两方谈话不过几分钟,黑桉桉就将这些人赶出了家门。”
余郭自然是胆大心细,敢摸进黑桉桉的家里窃听情报没什么意外。
但第九分店到来的突发情况,他听不到重点也实属正常。
余郭说到这里,停住片刻又小声说道:
“我之所以摒弃你交代的短信联络,主要原因是确保第九分店到来的情报及时。
但第二个原因是……”
季礼听到这里缓缓蹙眉,他还没见过余郭说话如此吞吞吐吐,心头略微拂过一丝不详之感。
于是试探性地问道:“第二原因是什么?”
电话那头响起了余郭无奈地叹气声,回答了几个字:
“我见到那只鬼了。”
季礼听到这句话握着手机的手指颤了一下,他慢慢低下头,不再说话。
“它出现在了九分钟之前,也就是1点27分……
蒋江被你带走了,我们先前猜测它无解杀人且无视罪物,这是不是真的?”
余郭的嗓音低沉且沙哑,尽管语气平淡,但透着一股不甘和恐惧。
他不甘心的是在冬日不远前遭遇到这场难度空前的任务;
恐惧着在过早的时间被那只鬼选中。
他怕的是自己活不到冬天……
季礼听着手机里余郭的声音,停住了向前的脚步,身边的三人忧虑地看着他。
抬眼望天,那里一片混沌和幽暗,季礼轻声地说道:
“没错,那只鬼杀人无解、无视罪物。”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被这坚决的话语击穿了心脏,久久不再言语。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他调整着自己有所起伏的理智,冷静地问道:
“你看到的那只鬼是怎样出现的?”
“它在衣柜外面很远,我根本看不清,只是一片黑影。
但我明确地感受到它就是在盯着我,这已经很明显了。”
余郭被选中的实在太早太早了,现在距离任务开始也不到两个小时。
所有的一切还都不明显,生路、死路,他到底为什么被盯上都不清楚。
余郭绝不会坐以待毙,可鬼童无视罪物,就意味着他连拖延时间都根本做不到。
第一次出现已经是九分钟前,而他还没有离开黑桉桉的家,这说明他的想法是继续完成季礼的计划。
在明知死期将至时还愿意克制地履行方案,这代表余郭对季礼的一片热忱。
季礼还是那样理性,没有半点情绪写在脸上,他看了一眼时间,轻声说道:
“那只鬼第三次杀人,每次间隔13分钟,也就是说你还剩下大约15分钟的生命。
听着,你从这一刻起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在15分钟之内进入天南戏剧学院!”
这番话把余郭惊到了,他震撼地重复了一遍:
“去天南戏剧学院?”
季礼面色镇定,语气坚决地说道:
“没错,天南学院那只鬼是我们见过的、游离在外的最强鬼物。
以我们前后两次掌握的情报推测,你对于它来说有着格外重要的意义。
天南学院根源鬼,是你最大的护身符!
只有在它身边,你才拥有一线生机。”
电话那头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就彻底挂断了电话。
季礼默默地放下了手机,他转过身看向了正不解望着他的三个人,看向了展勋:
“展勋你接下来代替余郭的工作,跟踪黑桉桉。
你曾经的职业做这种事或许本就专业一些,但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再令我失望。”
尽管所有人都不清楚余郭打来的这通电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是出现了意外变故。
展勋闻言身子一震,没有选择多问,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立马调头就走。
“季店长,我们下面要去哪里?”
苏沁儿看着展勋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看着仅剩三人的团队,怯生问道。
“去任嘉运的班级教师,汪婷。”
季礼似乎并没有因为余郭的意外而出现丝毫的计划更改,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店长,我的伤实在……”
樊如痛苦地捂着腹部的伤口,面色痛苦地说着。
但季礼猛地转过身,将她没说完的话就此打断,目光凶狠如恶鬼。
“闭嘴,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而后他抬起手朝天放了两枪,强行逼停了前方匆匆而来的一辆轿车。
余郭这么早出事,季礼并没有像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淡然。
……
清源路4314号别墅外的某一处黑暗角落里,一行六人挤在一处窃窃私语。
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蹲在原地捅了捅身边的一位造型怪异的道士。
“凤娇,黑青山给我们的任务好古怪,他女儿明明就是黑桉桉。
黑桉桉好好地就住在这,为什么还要我们去寻找他的女儿?”
那长的贼眉鼠眼的道士斜了他一眼,托着掌心中的破旧罗盘反驳道:
“小克子,你再叫我本名,贫道就送你去见祖师。”
“好好好,我不说了好吧。”那个外国人及时收回了嬉皮笑脸。
道士左手托着罗盘,右手掐指,面色凝重地沉声说道:
“黑青山给我们的任务的确有古怪,但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不是这个。
进黑桉桉家之前,我在门口悄悄上了三炷香,出来时它们竟烧成了两短一长。”
坐在草地上的一个矮胖子,不大的眼睛闪着光,轻声询问:
“半仙,这说明什么?”
道士嘴角的山羊胡抖动了几下,眼睛紧盯着掌心罗盘,解释道:
“这代表黑桉桉的家里有脏东西,而刚才待在房子里的人,招惹上了它。”
胖子似乎对于道士所讲的东西深信不疑,表情也紧张起来,赶紧追问:
“那能否算出会应在我们之中的何人?”
道士消瘦如刀条般的脸浮现了一丝犹豫,而后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了三根短木棍。
放下罗盘后,双手将三根木棍合在掌心,上下各搓三次,口中念念有词。
最终高举手臂,一根一根地将其用力地竖直插进草地。
所有人都将脑袋凑了过来,观看着结果。
道士一把将众人推开,围着那露在外部长短不一的三根木棍转悠了好几圈。
而其中短的那两根木棍,像是因为巧合竟然交叉插进土里,相互纠缠。
而后皱着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终轻声开口说道:
“这场灾应在两个人的身上,这二人生死互通,命数交织在一起。
一方若先死、另一方则躲过一劫;
但这二人绝不能照面,否则就破了既定命数,将双双殒命!”
“到底是谁应劫?半仙您快说啊!”
这个卦象出乎所有人预料,因为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们第九分店还没有见到过鬼物。
更何况那最后一句话,应劫二人根本不能照面。
可第九分店所有人都聚在这里,岂不是早就破了卦象?
“应劫二人中的一位是段十三……”
这个段十三正是先前不断开口询问卦象的矮胖子,一听这话顿时泄气跌坐在地。
先前那个被称作小克子的外国人赶紧追问:
“那第二人?”
道士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改往日的不靠谱,一语道破天机。
“刚才黑桉桉的房子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一个隐藏角色!”
第四百八十七章:绝不做丧家之犬
段十三听了这番卦象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没想到黄半仙话锋一转,事情有了转机!
肥胖的身子在地上一滚,忙得站起来惊呼道:
“还有隐藏角色!”
金发碧眼的克莱得在这六人中最为醒目,他靠在墙角暗自低语:
“这个时候出现在黑桉桉的家里,那个人应该隶属于第七分店了。”
周围的乱象没有干扰到黄半仙,他双目紧盯着掌心罗盘,指针在飞速旋转最终定格在了某处星标。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震,赶忙抓起地上的三根木棍说道:
“那家伙在快速移动,方位是…正南!”
段十三此刻长舒一口气,黄半仙的卦象时灵时不灵,但这一次显然是各个方面都卜算得当。
只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血劫对应他和另外的一人。
可一直到现在,他都根本没有见到任何鬼物,更别提遭遇灵异事件了。
但黄半仙的卦有板有眼,由不得他不信,于是谨慎地问道:
“半仙,那这场劫难我该怎么躲?”
黄半仙那满是精光的眼珠转动了几圈,一揽身上宽松的道袍,安稳住众人:
“各位,我们第九分店还没真正见识到那只鬼到底什么模样。
但卦象已经十分精确了,段十三和那个人必然要死一位。
现在你们五个在此地留守,看管黑桉桉的同时,保护段十三。
小克子和我走,咱们先去会会那个人,确保他们两个不可能碰面。”
黄半仙这个计划倒是没什么问题,其他人听后也是连连点头。
双人命数交织的血劫,两者若没能碰面,最起码能保下一个。
所有人自然会默认为黄半仙要保的是段十三,那么他和克莱得去寻找那人,确保卦象成真也无可厚非。
毕竟这是在任务初期,无论是段十三自己、还是其他几位都认为不会太过难以抵挡。
因为他们第九分店实力强横,甚至现在还没有见到鬼的影子。
这已经说不好是大意、还是自信,总之黄半仙的计划得到众人认可。
克莱得皱眉看了一眼黄半仙,似乎察觉出哪里不太对劲,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悄悄走出了别墅巷子,朝着正南方向快速进发。
看着越来越黑暗的前路,克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有些不解地看向身旁之人:
“凤娇,第一次面对鬼物袭击,我们应该留守在段十三附近才对。
你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去找那个第七分店的家伙?”
黄半仙猫着腰,脖子前倾,迈开小碎步往前跑的样子很是滑稽,但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冷笑:
“小克子,跟着道爷你可有的学了。
段十三的性命和那家伙绑定在一起了,只能活一个,但我要保的人却根本不是他。”
“不是段十三?”克莱得似乎不太能理解黄半仙的用意。
“那胖子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留着也没用。”
黄半仙嗤笑一声,解释着:“反而是第七分店这位,身上缠着的东西可不仅仅一只鬼那么简单哦……”
克莱得性格纯良,对于黄半仙的心思不太赞赏,但对于分店有利之事他还是要支持,于是追问道:
“我不明白。”
“这个人身上背着莫大因果,就连我的星罗盘都算不出来他的命数来。
第七分店里我们见过的人,除了季礼之外,就剩下余郭才符合这个特征。
而顾店长给我的任务就是,尽最大可能了解到余郭身上的因果。
我们必须要救下他,否则他不出半刻钟必死无疑!”
黄半仙身怀特殊使命,再加上一身罪物与占卜有关,在任务中如鱼得水,远不是寻常角色可比。
克莱得有些不愿意,但既然黄半仙搬出了顾行简,他也不得不从。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融入黑暗中,朝着前方快速进发。
而在他们前方不到百米之隔的公路上,余郭驾驶着一辆黑色轿车,急速地穿行在黑夜里。
他此刻的脸上满是阴郁,不时还会转头看向后方。
从黑桉桉家里逃走时,他偷下了放在门口的车钥匙,强行偷走了这辆车,用来尽快赶往天南戏剧学院。
但实际上,他也明白来不及了。
因为就在两分钟之前,他已经完成了第二次见鬼。
高速行驶的车里,他瞥见了窗外倒退的景象中闪过了两道黑影。
那两个黑影都在盯着他看,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也足够让他明白一点:
死期不远……
余郭此刻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手里拿着一根录音笔,快速说道:
“季礼,现在是1点34分,两分钟前我第二次见到了那只鬼。
但与我们推测的不同,我见到的鬼一大一小,像是一个成年人牵着一个孩子。
由于天色太暗、车速太快,我始终无法捕捉到它们的真实模样。
但是……”
车速已经狂飙到了二百公里每小时,紧闭的车窗仍然可以听到呼啸而过的狂风。
余郭拿着录音笔的手都在颤抖,眼神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凶狠,咬牙说道:
“距离天南学院还有整整8公里,我走不完了。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清楚到底是如何触发了死路,你说那东西无视罪物、无解杀人。
但我余郭就算死,也不能像丧家之犬一样去死!”
余郭看着导航中那本来不远,可却遥遥无期路程,一脚踩下了刹车。
橡胶轮胎在柏油路上的剧烈摩擦声,响彻着整条公路,惊醒了两旁树丛中的飞鸟。
横在公路中央的轿车,余郭一把推开车门,提着一个帆布包下了车。
他不断地进行着深呼吸,慢慢转身看向了背后的黑暗公路。
暗黄色的车灯将地面照亮了一小片,但远远无法与那茫茫黑夜相比。
余郭左手伸进帆布袋子之中,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他将录音笔放在嘴边轻声说道:
“季礼,如果逃不过这一劫,我会尽量在临死前留下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注意翻看我的尸体,找到它。
若你可以活到冬天,请你将我骨灰撒往天南戏剧学院的每个角落。
就当那是我与阿怜长相厮守……”
第四百八十八章:三则预言,三道底牌
车尾灯的光亮将余郭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他微微低垂着头。
环绕在耳边的是狂风呜咽的怒吼,树叶沙沙的叫喊,飞鸟惊飞的振翅。
留给季礼的话随着录音笔,被他丢进了驾驶座。
左手微抬,那个无字封面的黑色本子被风吹开,空白的纸张上等待着活人的书写。
余郭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盘腿席地而坐,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根圆珠笔。
他眼神中散发着点点星光,端着纸笔,思考着究竟要写下何种预言方可救命。
恶本罪物,效果独特,预言成真,编写未来。
常规用法需要有八小时的冷却时间,但当使用者真到了末路之际,却拥有一种更加破釜沉舟的用法。
那就是一次性写下三则预言,以透支生命的代价强行催动!
而这样的做法,就算余郭真能寻的一线生机,却也会让他沦为半人半鬼,丧失思考能力长达两个小时。
这种做法根本就是在赌命。
赌那三则预言不仅能救命、更能确保他接下来两个小时里,不会再被鬼袭击。
余郭目视前方,大脑在不停运转,他必须在十分钟内想到规避此次死劫的完美预言。
三条预言,每条不得超过二十个字,在眼下的极端环境下,他必须尽快编写出一个毫无破绽的逻辑链条。
这个难度,换做谁来,都太高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度过,无论活人愿意还是不愿意。
距离杀人的第三次见鬼,仅剩下最后的两分钟。
在凌冽的风中,余郭面色凝重,终于不再犹豫,在第一页的空白页,写下了一行字。
紧接着,又翻开第二页、第三页,分别留下一段话。
下笔无悔。
看着那白纸上急速被风吹干的墨水痕迹,余郭猛然合上罪物,面露惨笑,抬眼望天。
是生是死,只看这三句话。
……
11月29日1点43分,江滨大道的树林里两个追逐了许久的身影终于就位。
隐藏在黑暗中的黄半仙望向了大道中央那盘膝而坐的身影两眼放光。
“在末路之下敢只身一人静候鬼物到来,是条汉子。
你道爷这次就暗中帮你一把!”
黄半仙推了一把旁边看戏的克莱得,使身前空出了一小片区域。
甩开庞大的袖袍在眼前的土地上扫了扫,从布袋中一样一样往外拿着东西。
星罗盘、一大块泛黄的牛皮纸、巴掌大的香炉、以及两个稻草人。
摆完这些后,黄半仙也席地而坐,掏出黄纸开始画起了符箓。
克莱得知道黄半仙的本事,但很少见到他如此郑重地搞这么大阵势,不解问道:
“凤娇,用得着这样吗?
实在要救他,我们用罪物帮他撑过去不就行了。”
黄半仙头也没抬,左手画符,右手掐指,口中念念叨叨:
“不行不行,这只鬼很特别。
我心算的结果是此行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成功,就算手段齐出也得借一份天运才行。”
克莱得听得眼睛都直了,他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口袋:
“余郭、加上你和我,竟然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撑住?”
黄半仙叹了口气,山羊胡在风里吹的有些歪了,凝重地抬起头:
“这次以我出手为主,你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余郭本该必死,我们要插手很可能会沾染因果,这场劫也会殃及到我们身上。”
想到这里黄半仙也黯然地低下了头。
他将九张黄色符纸放在那牛皮纸上,最后又咬牙拿出了一张深紫色符箓。
一双不大的眼睛紧盯着下方不远处那个等鬼来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说道:
“帮他也是帮我们自己,如果这样都撑不过去,那么我们也很难活过这次任务。”
……
滴答、滴答、滴答……
静谧的环境里,余郭听得见手表上指针一点点地转动,他抚摸着无名指的婚戒静静等候。
而在某一时刻他的眼皮猛地一抽。
他陡然间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
来了!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望不到头的公路长长拉伸,直连天边。
可那里却空空如也,余郭心脏狂跳,按在剧本罪物的手掌竟在微微颤抖。
在心灵感应中,他猛地转过头,正看到一个只到他小腿处的孩子,用双手扒在他的衣摆。
那个孩子…
不对,应该是鬼童。
它正用那双没有瞳孔的纯白眼珠和余郭对视,最后慢慢地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衫之下。
一阵刺骨的冰凉,余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灵魂出窍,身为人的生机正在流失。
他承受不住这股痛苦,还可活动的僵硬身躯往后倒退两步,同时翻开那剧本的第一页。
在车尾灯的光明中,第一句预言此刻成真!
“鬼近身,车载外人来,引鬼走”
这句话亮出的同一刻,遥远处突然亮起一盏明亮的车灯,伴随着机器的轰鸣。
一切成真时,那辆车轰然而至,又马上急停。
一个光头大汉一脚踹开车门下了车,嘴里骂骂咧咧地喊道:
“他奶奶的,大半夜把车横路边,你有病是吧?”
余郭的身躯已然僵硬,催发剧本罪物代价极大,他已经没有多少思考能力,只能将头瞥向光头。
眼看着光头一步步近身,可他分明感受自己的生机仍在流失,灵魂正在从他的天灵盖被吸走。
第一预言,无效!
而身前的鬼童,它已经把双手全部塞进了余郭的衣服里,正在用冰凉的双手紧贴着他的胸口。
……
而主战场之外的另一场暗战,黄半仙双手合十,中间正夹着一张黄色符箓。
他闭目不断颂诀,但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身子开始了剧烈颤抖。
克莱得满眼焦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余郭已经濒临死路。
而摆在二人面前的香炉,里面的那根香在眨眼之间竟然就烧光了一半!
直到黄半仙手中的黄色符箓彻底化作灰烬,他嘴角留出了一行鲜血,却擦也不擦。
面容狠厉地一把抓起牛皮纸上剩下的全部黄色符箓,搓成一团丢进香炉之中,一把火付之一炬。
……
风声又起,余郭强忍着死亡的痛楚,挣扎着撕下了剧本第一页。
而第二则预言显现,上面的字是:
“后来人载我远走,拖过三次见鬼”
光头大汉终于看出余郭的不正常,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动。
竟拦腰抱起余郭几乎完全僵硬的身躯丢进副驾驶,而后窜上车一脚油门急速逃离。
当余郭身处车内之时,他终于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原本体内彻骨的阴寒也随之消退大半。
这个发现让他大喜过望,看起来鬼童的确无视罪物,但若是罪物可以作用于店员却当真可以成立。
而第三次见鬼发生之际,若是有人可以强行解救受害者逃脱第一案发地,真的可以救命。
……
“怎么样了凤娇,能不能行!”
克莱得眼看余郭竟然被突然到来的一位陌生人带走,赶紧转头看向黄半仙。
然而他这句话才刚刚出口,只听“砰”地一声。
眼前的香炉罪物,竟然突然炸开。
大片的香灰泼洒,所有尚未烧光的黄纸符箓全部作废。
黄半仙如遭重击,猛然向后倾倒,口中大吼:
“八张驱鬼符竟然毫无作用,那只鬼……
那只鬼,它无视罪物!!!”
……
黄半仙的嘶吼传不到余郭的耳边,他还在飞速前行的车里庆幸自己寻到破解无解杀人之法。
但他才刚刚喘了一口气,他后脖颈的汗毛却又立马竖了起来。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猛地将整个头颅往后拽倒。
在余郭惊恐万分地倒视下,鬼童那张灰色的脸正紧贴着他的眼睫毛。
“啊!!”
在一松一弛的不断刺激中,无可挽回的死亡,由余郭不甘心怒吼宣泄而出。
在他后仰的头颅中,一只惨白的手掌开始从喉咙中慢慢挤了出来。
而在余郭看不见的视野中,那只手的无名指上竟也带着一枚银色的婚戒!
惊恐、死亡、手掌、婚戒……
余郭在疯癫之中右手狠狠一撕,布满恨意的目光倒映着鬼童那恐怖的面容。
最后一则预言,最后一道底牌,终于亮相:
“命运互换,外人替死”
第四百八十九章:最好的时机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放慢了无数倍。
那还缭绕在耳边的嘶吼声被无线地拉长,一张写了黑字的白纸缓慢地从座底飘起。
余郭那满是疯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距离他不过半拳之距的鬼童。
那大张的嘴里,已经伸出了三根指头。
第三则预言是他最后的杀手锏,此刻也必须成真。
光头大汉那驾驶汽车的身子忽然猛地一顿,一缕突兀的白光笼罩全身。
光芒如同白昼,把眼前黑夜彻底撕碎的同时,一种庞大的灵异力量釜底抽薪。
一道道炽烈的光束从他的五官和天灵盖中陡然射出,并且光芒也覆盖在了余郭的身上。
高速行驶的车辆,终于失控。
宽敞的公路上,汽车以极快的速度拐弯冲向了一侧的树林。
这个过程之中,车内的余郭和光头大汉已经完全被白光所笼罩。
两人的天灵盖均喷射出撕裂的射线,经由短暂的交叉后又立马分离,朝着相反的方向溅射!
剧本罪物,强就强在你可以天马行空,堪称心想事成。
无论你编写的未来,是有多么不可思议。
余郭看到了自己的灵魂、也看到了自己的身躯,在光芒万丈之中他亲眼目睹了那只手……
那一只竟然从他口中试图钻出的惨白手掌,但可惜的是由于光芒太盛,银色的婚戒却并未被他捕捉。
当灵魂升空的这个过程中,他明白自己的方法,可行!
因为鬼童可以做到无视罪物,但却并不能令罪物无效。
也就是说,施加与鬼童的灵异力量是无用的,但如果罪物的对象是人,就一定可以。
这是一个莫大的发现,也必将为后续的任务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失控的车辆朝着最近的一棵树干撞去、第三页剧本预言在车厢内飞起、余郭的灵魂即将进入新的躯壳。
魂归……
光芒全部收回体内、汽车终于狠狠地撞击在树干、气囊弹出的一瞬间,余郭睁开了眼。
这一次他已经不再保有曾经的身躯,而是余郭的灵魂,驾驭光头大汉的身躯。
在经受猛烈撞击过后,余郭连看一眼右边的时间都没有,拉开车门就要跌出车子。
然而,一只冰冷的手掌却同时抓住了他即将离去的手腕。
灵魂被这一下狠狠刺中,余郭的脸上除了鲜血,只剩下悲戚。
他已经尽力了。
三则预言,代表三个逃脱方法,引鬼、脱逃、换命,一环扣一环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
但鬼童,只认身份不认人。
光头只是一个路人,他不是店员、更不是余郭,根本不够换命资格。
余郭拖着车祸重伤的身子,慢慢转过了头。
而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竟戴着一枚与他成对的婚戒!
……
第一案发现场的林中,黄半仙已经七窍流血,浑身颤抖。
事先摆好的八张符箓全部化作灰烬、香炉罪物凭空炸开、牛皮纸四分五裂。
眼下只剩下星罗盘,以及两个稻草人。
余郭的明争毫无疑问以惨败告终,而黄半仙这边的暗斗却也狼狈收场。
克莱得满是遗憾地伸出手掌,轻轻搭在黄半仙的肩膀上,安抚着那身躯的颤抖:
“既然那只鬼无视罪物,余郭死定了,我们放弃吧。”
“放弃?”
黄半仙原本低垂的脸猛然抬起,那七窍流血的惨状令人胆寒,可语气却格外振奋。
“死中有生、生死循环!
余郭的命数本该必死,连我都救不了。
但时也命也,他的一番绝地挣扎,反而促成了双命交织的卦象。
余郭想要换命当然会失败,因为他换的只是一个外人。
而我却可以给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天海酒店店员身份去换命!”
黄半仙精神抖擞之下,一把抓起地上那尚未使用过的两个稻草人,从原地窜了起来高声喊道:
“我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余郭会和段十三的命数交织在一起,一生一死。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是因为余郭用某种罪物试图与人互换灵魂。
或许是冥冥中的巧合,余郭凭自己只能成功一半,而想要完成另一半就需要我来帮他一把!”
克莱得被这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他怔怔的看着发癫的黄半仙,迟疑问道:
“你是想用段十三的命,去换余郭的命?”
“当然是这样,百分之一的生机就在这里!”
黄半仙从怀中抽出两张纸人贴在了稻草人的身上,随后说道:
“把你的那面镜子拿出来,我的能力办不到,需要借助那镜子。”
克莱得打心底里是不愿意这么做的,花这么大代价去救一个第七分店的外人,实在不值当。
黄半仙自己付出代价也就罢了,甚至还要用到他最核心的罪物……
黄半仙沾了沾脸上的血,将纸人与稻草人合二为一,将手一伸:
“快点,再晚余郭就死定了。”
克莱得还是没有动,他冷冷地看着黄半仙,一字一顿地说道:
“顾店长的命令只给你一人,并没给我。
我的那面镜子一旦使用,代价极大且是永久性损伤。”
黄半仙在这一刻终于抬头与克莱得对视,良久之后沉声说道:
“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会请求顾店长帮你遏制住用镜子的代价。
你自己应该清楚,那面镜子早就已经侵蚀了你。”
克莱得眯起了双眼,在挣扎片刻后,拿出了一面造型古朴的青铜方镜。
当他的脸出现在镜面之中时,原本那张精致脸开始变得扭曲、模糊。
大约过了五秒钟之后,克莱得猛地放下镜面,抬起了头。
脸,还是原本那张脸,但给人的感觉却与先前天差地别。
以往的克莱得性情纯良、气质柔和,但现在的他气息冰冷地像是一只鬼一样。
双目中平淡的漠视感,令人望之胆寒。
“记住你现在的话,否则我先杀了你……”
这就是使用方镜的代价。
照镜子后使用者将会获得百分之三百的智力提升,大脑对信息的处理将会达到恐怖的程度。
克莱得会成为一台人形计算机,这对于破解生路堪称天助。
他可以对每一步行动算无遗策,但相应的他的思维也必然更加刻板,并且使用的次数越多,他本来的性格也将泯灭。
换言之,克莱得在不久之后将会彻底成为一台机器,迷失原本的心智,成为另一个人。
“你要什么?”
克莱得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斜眼看着黄半仙冷声问道。
黄半仙深吸一口气,一手捏着一个稻草人,轻声说道:
“我需要你推测何时换命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两只稻草人,分别对应余郭以及段十三,想要换命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找准时机,避免鬼物插手。
克莱得闻言闭起了双目,站在树林之中,大脑开始
了飞速运转。
“余郭和鬼物离场已达五分十三秒,星罗盘仍在运转,说明他还没死。
那么余郭手里必然会有一样保命罪物,鬼物无视罪物,所以绝不是对抗性,应该是治疗性。
他逃无可逃,只能依靠治疗性罪物拖延最后时间,那么一人一鬼已经展开对峙。
他们僵持在一起,你一旦出手必然会被鬼物打断,前功尽弃。
换命的最好时机,只在余郭濒临死亡的那一秒,也就是你星罗盘停止旋转的同一刻!”
第四百九十章:最难的一次任务
“为什么……”
濒临死路的余郭,望着那只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双眼紧盯着那枚无比熟悉的婚戒。
曾几何时,这枚戒指是他亲手戴在了阿怜的指尖,而现在那只手成为了扼住他生命的屠刀。
鬼童没有动过手,它站在后排座上,露出一只脑袋看着余郭的死亡。
如果不是有李观棋送给他的梳子罪物,余郭早就死去了无数遍。
但这种饮鸩止渴的续命方式,尽管可以拖延死亡,却也不停地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罪物与鬼手之间不公平的对抗,已经开始失衡。
余郭此刻用着光头大汉的身躯,但他的容颜变得越发苍老,气息渐渐低沉。
在意识涣散的时刻,他仍然用满是眷恋与不甘的眼神,望着那枚婚戒。
紧绷的弦终于断开,余郭的视线彻底黑暗。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的世界变得安静,身子越来越沉,在向下坠落。
死亡如同溺水,会渐渐沉到湖底,化作一片泡沫。
然而由死转生之机也随之到来,死亡的感觉只存在了半秒钟。
余郭的意识突然急速回归,他重新恢复了身躯的掌控权,从湖底往上攀爬,直到跃出水面。
新鲜而又清朗的空气吸入心肺,他再一次拥有了饱满的生机。
窒息后的贪婪吸食,余郭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了四个格外陌生的人。
那四个人每一位都面带紧张,见到他醒来纷纷上前,不停地问东问西。
而余郭的听觉才刚刚恢复,在片刻的失神方才听清那些人说的话。
“段十三?那只鬼来了吗?”
“老段,你怎么突然晕倒了?”
“那鬼长什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宣告着他们的身份:天海酒店店员!
而余郭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看到自己那凸出的肚腩。
双手每根指头都粗壮无比,抚摸着脸部有些许粗糙,但足以让他辨认出现在的自己。
余郭被自己如今的模样震撼到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胖子。
而这个胖子,似乎也是天海酒店的店员,叫做段十三。
“第九分店!
我与一位第九分店店员互换了灵魂?”
余郭刚刚恢复的意识又一次变得恍惚,他猛地推开了身边那几个陌生的身影,夺路而逃。
他要前往自己身躯所在的那条路,拿回自己的罪物,还有手机。
因为他经历这次由死转生,获得了一个天大的情报。
如果他的推论成立,那么完全可以解释截至到现在全部的疑点。
同样的,也很可能颠覆了他们对于本次任务鬼物现有的认知!
……
山明市是一座历史很悠久的大城市,尽管影响力不及比邻的沪海市,但夜间经济一样很好。
李大海作为这座城市中的普通上班族,面临着如山压在头顶的房贷、车贷。
妻子的身体不好,孩子还小,家里的负担很重,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时间还兼职跑私家车。
但可惜命运总是那样残忍,让他在深夜中遇到了一个神秘而又可怕的男人。
那男人带着两个女人,竟敢在市区开枪,强行比他做了专职司机。
目的地是十几公里外的一个小区,一路上那个男人不停地催促他,二十多分钟里他足足闯了七八个红灯。
后排座上的两个女人倒是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似乎受了重伤。
那个格外美丽的年轻女孩在为她疗伤,鲜血流了不少,但李海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因为他发现,坐在旁边副驾驶的男人情绪很差……
“余郭死定了,你都看到了他的尸体,别报幻想了。”
“老二你还不明白吗?余郭如果真死了事情会非常难办。
我们本来就无人可用,现在人越来越少,可任务才开始多久?”
“那有啥办法?季礼不是都打过好几个电话了,根本无人接听。”
季礼的脑海第二、第三人格正在激烈的争辩着,这让他本就不佳的情绪更加糟糕。
余郭遇鬼的情况,与蒋江那时几乎一般无二。
季礼身在数里之外,竟然可以在脑海中浮现受害者遇袭片段,包括死法、尸体!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看到了余郭惨死的尸体。
尽管和蒋江那一次预见死法没差别,都是支离破碎、没头没尾的死亡影像,但季礼先后已经打去数个电话。
余郭那边已经彻底失联……
第三人格说的对,余郭只怕凶多吉少,而他的死亡时间太早了。
本来人手就不足,可用之人已经没了,现在才是任务开始的两个多小时。
季礼自从上车就再没说过话,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哪次任务感受到这种疲于应付的无奈。
这或许截止到目前,最难的一次任务。
疑点已经够多了,现在他又发现了一个:
那就是似乎每一位店员的死亡,他都可以看见,无论相隔多远。
蒋江那次是他直接参与,和受害者步调一致。
余郭这次是尽管相隔很远,但余郭那边是如何一步步进入死亡的,他都可以捕捉到支离破碎的片段。
这好像季礼本次任务特有的能力,但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他完全没有头绪。
这次任务的谜团错综复杂,时间如此之短、鬼物如此嚣张,他根本来不及想通任何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被时间、被鬼逼得举步维艰。
他只有坚守最初的计划,一步一步来,先清理出任嘉运的主线。
毕竟他们最根本的任务,是找到任嘉运的人、或尸体。
至于那些想不通的疑点,也很关键,但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情报去验证。
而让季礼担忧的是,他怕眼下的这几条人命,已经不能支持他拖延时间了。
“先生,到了……”
经历了漫长的车程,任嘉运的老师,汪婷的住所,绿园小区终于到了。
李海声线颤抖地看向季礼,抓着方向盘的手彻底冰凉,他怕这个“劫匪”会杀人灭口。
尤其是当他看到季礼的手竟然伸进了口袋,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就连逃都忘了逃。
不过现实是他的担心多余了,因为季礼拿出的是一沓钞票,丢在了原位。
还没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季礼、连同后排座上的两名女子已然下车。
“这是你的车费和洗车的钱,过一个小时再报警。”
绿园小区就是普通的居民区,面积也不大,位于市区核心区安全自然不成问题。
安保室内的保安,早就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留意到季礼三人溜了进去。
“店长,汪婷的资料比较少,只知道她住在3号楼的707。”
苏沁儿经过长时间的休息,状态好了不少,搀扶着樊如轻声说道。
樊如的嘴唇都发白了,她捂着肚子每一步走的都十分艰难,但也不敢说话。
季礼瞥了她们二人一眼
,尤其在樊如的身上看了看,最后思考下说道:
“你们就留在小区门口吧,我自己去。”
这句话自然是樊如最想听到的,车上的颠簸根本无法处理伤口,她急需要进一步修整。
苏沁儿似乎还不太放心,但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只好看着季礼在黑暗中逐渐远走。
不让二人参与,是为了保障她们的存活率。
曾经用人命替死的做法,在本次任务必须要改,每条命都十分宝贵。
而季礼穿梭在大楼之中,片刻后就站在3号楼的单元门前,他目光幽幽。
任务的经验告诉他,汪婷如果真是重要线索人物,那么她的家里必然有鬼。
第四百九十一章:月光下的血
深蓝色的铁质单元门镶嵌在墙体内,感应灯随着季礼的临近响起。
柔和的灯光让他发现这道门被人用砖块卡住,留出了一条可供开启的缝隙。
原本撬锁难度较高的进门问题,就此解决,省事了不少。
这算是任务开始以来,难得的好事了。
季礼面无表情地将手伸向了门缝,扣住另一侧门板,用力向外一拉。
“滋滋!”
当单元门被完全拉开的那一刻,头顶的感应灯却随之熄灭。
好事转为不详,但季礼只是停顿了一瞬,就彻底进入了楼道之中。
但那块卡门的砖块并未被他踢开,这也为后续撤退留出了空隙。
“踢踏踢踏……”
午夜的楼道里,季礼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他走的速度很慢,时刻在警惕着周围。
外面的灯灭了,楼道内竟然声控灯也没有作用,这绝非好事。
绿园小区一梯十二户,一分为二,中间还存在露天的走廊。
作为中档小区,这个户型的确很寻常,但空间较窄。
一旦出现灵异事件,他要面临的境地将是逃跑方式极为有限。
“叮!”
季礼方才走到第四层,突然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楼道内响起,惊得他立马驻足。
他侧目自楼梯向下望去,那声音来自于下方楼层,分明就是电梯抵达某层的提示。
“是电梯运行到了第二层,但并没有开门?”
第三人格分辨得要更加精准,他的判断不会有误。
但在这深夜之中,真有人坐电梯第三人格早该有所警觉。
尤其是,季礼注意到自己身边的电梯指示灯根本没有显示正在运行。
第三人格语气紧张,小声说道:
“坏了,这栋楼里有鬼!”
“咱们得走啊,汪婷还没见到鬼就暴露了小动作,再犹豫怕是得死在这。”
第二人格其实对于见到汪婷还是抱有一份期待的,毕竟幼儿园的女老师应该会比较年轻。
但眼下的情况,让必须保命要紧。
然而季礼并没有权衡多久,他就舍弃了慢步上楼,开始大跃步登楼。
“鬼既然在,就帮我们确定了汪婷的线索人物身份。
它在这里等我,却没立刻动手,就说明汪婷还没死,我们的死期还没到。
那鬼越凶,汪婷的价值越高!”
季礼向来胆大心细,丰富的任务经验让他对待事物善于以多角度审查。
由鬼反推人,正是这个能力的表现。
第二、第三人格自然对于季礼的行为早有预料,纷纷闭嘴不言。
七楼的高度不算什么,眨眼之间季礼就来到了汪婷的家门口。
门上并没有张贴对联和其他装饰物,汪婷家与附近的几户差别很大。
705或是706门前或摆放鞋柜、或摆放垃圾,生活气息很浓郁。
而汪婷所在的707门口十分干净,也许代表着她只是这里的房客。
简单的信息并不重要,季礼朝左右看了一眼就拿出了工具包。
撬锁这件事是身为店员们的基本技能,这种号称保险的门锁对于他来说如同虚设。
没用太久的功夫,锁孔的转动声响彻走廊,707的房门就向他敞开。
季礼没有很顾忌,直接迈步进门,而一进门他就皱起了眉。
因为门口的地毯上,竟然放着两双鞋,一男一女。
这说明汪婷家中有人同住,那么或许会有些麻
烦。
但季礼也没有停顿,他借着月光穿行过客厅,无声无息地走向了卧室。
卧室自然不会上锁,季礼将手放在了把手之上刚要转动,但陡然停住。
他后脖颈的汗毛不知为何在握住把手的那一刻竟然统统竖了起来,一股没来由的寒风吹过,让他有种颤栗之感。
一个呼吸间,季礼不敢转头,旋即抬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瞬间打破了夜间的死寂。
而原本沉睡的女子被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由于还没睡醒,她显然意识还很混沌,坐直在床上呆呆望着来者。
季礼一步窜进房中,眨眼来到女子的身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沉声问道:
“汪婷吗?”
离近了看这女子相貌不算出众,但素颜的脸很是干净柔和,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只不过面临季礼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她显然被吓得不轻,放声尖叫。
季礼被她吵得直皱眉,手掌用劲直接将她从被子里硬生生拽了出来,再度重复:
“你是不是叫做汪婷?”
“我…我是汪婷,你是谁?”女人终于认同了汪婷这个身份。
季礼三番五次询问也是担心他被黑桉桉的信息欺骗,犯先入为主的错误。
既然得知此女正是汪婷,他就必须要带着她离开这个有鬼的地方。
“阿山!阿山!你快醒醒,有人抢劫!”
汪婷做出了正常人最该有的表现,她被季礼抓着手腕,另一只手不停地推着此刻还在床上侧躺的另一个人。
由于事态紧急,若不是汪婷点出了另一个人,季礼甚至没有留意到他。
当他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名叫“阿山”的身影时,他瞳孔猛地一缩。
破门的巨响、汪婷的推搡之下,那个身躯竟然动都没有动过,安安静静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死人……
季礼一手抓着汪婷防止其逃跑,一手扳住了阿山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一拉。
引入眼帘的,竟是一具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僵硬尸体!
汪婷在一旁被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一瞬间被抽干了全部力量,瘫倒在地。
季礼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因为阿山尸体的僵硬程度、还有那血痕的凝固,分明代表着他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月光照在了那张狰狞的面孔上,因惊恐而扭曲的五官出现了肌肉的变形。
而挂在脸上唯一的表情,竟是笑容……
季礼暗道不好,一个想法陡然浮现在心头:
他中计了。
他猛地用力把汪婷瘫软的身子拽了起来,朝着大门快速狂奔。
七窍流血而死,这不符合鬼童的杀人方式。
眼下要杀他的这只鬼,应该是天海所说的“多只鬼魂”之一。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那只鬼到底是谁,而是在这间房变成密室之前赶紧离开!
第四百九十二章:远没有结束
心中念头刚刚闪过,原本刻意保留了缝隙的大门正有了一丝闭合的迹象。
那只鬼就是以汪婷为饵,钓季礼上钩。
它深谙店员们的心理,算准了季礼在意识到灵异之后会反其道而行之。
亮出电梯、灯光等微小细节,倒逼季礼前往707,随后形成密室,困住杀人。
但狂奔中的季礼同样也在转瞬之间就看破一切,当房门刚有闭合迹象的同时。
他双目中寒光一闪,手背向上一抬,玄黑锁链落在掌心,青铜古棺现于身前。
硕大的青铜古棺一经出现,就显得客厅十分逼仄。
季礼速度不减,对着棺材就踹出一脚。
尽管棺材沉重,但对于季礼而言轻若无物,一脚借力之下棺材在地面上剧烈摩擦。
随着一阵刺耳的滑动声,它与即将闭合的房门猛然撞击在一处,强行中止其闭合。
季礼右手突然用力,将汪婷推至身前,而后拦腰抱起将其丢到了棺材上面。
“快过去!”
汪婷在短短半分钟之间经历了太多,到目前为止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山那名男子显然不是刚死,她与一具尸体同床共枕了不知多久。
再加上季礼这个陌生“劫匪”突然出现,没伤害她反而极力带她离开自己的家。
一系列的冲击让她变得更加木讷与呆傻,被丢到棺材,她竟然忘记了该做什么。
等她发呆之时,季礼已然临近。
他的速度奇快,一手撑住棺材,另一只手抱住汪婷,从棺材上跃下。
以肩头撞开房门,他与汪婷同时落地,没有丝毫停留,掉头就跑。
当二人顺着七层走廊夺路而逃时,青铜古棺仍然卡在了707的门前。
在脚步声越来越远之时,一个青灰色的手掌突然出现在了棺盖之上。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赤身男童慢慢趴在了棺材顶部。
它尽管不着寸缕,但若以常规视野望去却只能捕捉到缭绕在其身边的是一片模糊的光团。
仿佛只有靠近才能亲眼目睹它的真实样貌。
奇异的是,它一经出现却并没有将目光看向逃走的季礼二人,而是慢慢趴了下来。
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厚重的棺盖,可当它试图将手伸进棺材之中时,整个青铜古棺却凭空消失。
而此时的季礼已经重新回到了楼道之中,带着终于缓过神的汪婷冲下楼。
“你到底是谁?阿山他…他是被你杀的?”
汪婷还穿着单薄的睡衣,被季礼蛮力掐住的手腕已经通红,可她无论怎样都挣脱不开。
季礼自知时间紧迫,本不想多回答,但若是不解释,只怕这女人会耽误逃跑。
“我姓季,专门处理灵异事件。
你因为一件事被一只鬼盯上,那个阿山已经被你连累,如果我没及时出现你已经步他后尘。
我救了你,所以你要配合我,懂吗?”
汪婷被这简单的一番话吓住了,直愣愣地任由季礼拉着往下走。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
但凡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极少有人能够接受这番言论。
可是阿山的死状仍历历在目,这个长发男人凭空变出一口巨大棺材也是真实发生。
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汪婷不相信,但她已经被彻底震撼得不知还该不该反抗。
“季礼小心!”
刚刚抵达第五层,第三人格的警告陡然浮现在耳边。
季礼余光一瞥,正见到一
只惨白的手掌从墙内钻了出来,直奔他的脖子。
他反应快速地低头,拉着汪婷从第五层直接跳了下去,越过七八个台阶重重地落在第四层。
大量的尘灰激荡,呛人心肺。
可还没等他与汪婷喘上一口气,一声诡异至极的孩童啼哭就这样在耳旁炸裂。
汪婷捂耳惨叫,季礼的耳膜也在颤抖,意识陡然停滞了一瞬。
在眼前满是金星的之后,他惊愕地发现眼下的台阶中竟然泛起汹涌的血浪。
一层又一层的血水,违反了现实规则,从下至上的翻涌着。
季礼很希望这只是幻觉,但当他闻到那腥恶的气味,以及被血水打湿的衣角被腐蚀之后就彻底断了念想。
向下的楼梯被堵死,这条路再也走不通。
他只能面色凝重地往楼上倒退,却发现汪婷抬起通红的眼睛,颤声说道:
“我…我的脚……”
季礼一眼看去,更觉糟糕。
刚才他因事态紧急突然跳楼,汪婷根本没有准备,着地方式奇差。
那赤脚的脚踝已经一片红肿,关节凸出得吓人,汪婷瘫坐在地显然是受了重创。
季礼双目中犹豫之色闪过,最终心一横决定拼一把。
他伸过手将汪婷抱在怀里,扭过头放弃下楼、也放弃上楼,直奔第四层的电梯口。
任务中乘坐电梯简直是自寻死路,但眼下上下均被堵死的情况,电梯反而成了唯一的逃生通道。
四楼的两部电梯按钮被同时按下,季礼就看到一左一右分别显示一个在下、一个在上。
左侧这部电梯正是从先前的第二层向上,右侧那部则是从十七层向下。
若是正常来看,季礼自然不愿意选择左侧这部,毕竟先前已经出现异常。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资格,不过他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他既然敢坐,自然有把握。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左侧的电梯门缓缓开启,而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
季礼立马感受到自己的头顶传来一阵恶风,他没有选择躲避,而是再一次召出青铜古棺。
这一次棺材的出现,是竖着立在原地,挡住头顶袭击之余,季礼侧身将其一撞。
青铜古棺很大,好在电梯空间不小,以斜竖的姿势正好可以卡进电梯之中。
而后季礼猛地拉开棺盖,带着汪婷一齐挤了进去。
在进入电梯的一瞬间,季礼反手一枪击中了电梯的操纵盘,立马合上棺盖。
电梯随着这一枪的破坏开始剧烈摇晃,阵阵失重感传来,整个轿厢像是丧失了承载力,疯狂向下自由落体。
而这一切,躲进了青铜古棺中的季礼和汪婷二人感受得真切。
耳边呼啸的风声,棺材里漆黑而又阴暗的氛围,让汪婷寒毛直竖,下意识地贴近着季礼。
先前袭击季礼的东西,他没去看,但被抱在身前的汪婷却看得真切。
那是一个通身发白的男孩,从第四层的天花板穿透下来,伸出长长的指甲直奔季礼头颅。
“你…你先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季礼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因为他很清楚就算能够抵达一楼,这场争斗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