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一人,如一山
没人知道,鬼到底是什么,又是怎样来的。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徐茶也并不算是一只符合标准的鬼。
因为她早就死了,人死是成不了鬼的。
徐茶,只是一团被杀死后浸泡在灵异井水中的骨灰而已。
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由于西水村的鬼物源头,是那口井。
徐茶的骨灰已经与井水融为一体。
被徐南用血献祭之后,提取出来的“东西”一半是徐茶、一半是那只鬼的灵异源头。
第二是徐南的好友,送给了他一样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才能让徐南拥有提炼鬼魂的能力。
那是一个瓶子,里面装了四分之一的血液。
据那位好友所说,这血来自于鬼。
所以现在的徐茶有三个部分组成:
徐茶的怨念、井水的灵异源头、鬼血。
尽管如此,徐茶也已经绝对凶恶。
只要被人看见,就会染上诅咒,永生永世跟随。
但可惜,徐南费尽心血、不惜代价所付出的一切,终究只是一场空。
因为十大分店之中,只有一个人拥有鬼血下咒的能力。
她就是第九分店,那个名为“依彤”的流苏耳坠女孩。
而依彤,是顾行简的人。
徐南已经高估了顾行简,但最终仍是低估了。
这个惯于摆弄谋算的人,他不是对手。
不过……变数总是发生在人生的始终。
徐南的付出,与他是无用,但却为此地的另一个人提供了那渴望许久的契机!
濒临淘汰出局的季礼,身上已经千疮百孔,他的十指如刀,即将为耳中恶鬼奉献出生命的那一刻。
徐茶,来了。
他人的死亡,带给季礼的,是扭转一切的生机。
一个穿着白裙的女鬼,以摧枯拉朽般的方式,直接闯进了季礼的脑海。
这一瞬间,驱散了另一只镇楼鬼所带来的大脑入侵,同时以另一种方式占据了季礼的大脑。
然而……
这种扎根在季礼记忆、脑海、身体的杀人手段,正合他意!
灰色灵魂的复苏,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灵异力量附身入体。
只差一步的契机,终于到了。
季礼的头脑瞬间清明,他的识海在眨眼间变得不再混乱,一股格外强大的灵异之力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
刹那间就把身体中的徐茶给抹杀干净,甚至距离它钻进体内还没有超过一秒钟。
灰色灵魂的复苏因为徐茶并非真鬼,所以并不完整,但这是天大的好事。
因为季礼不会因此迷失心智,且还拥有了强大的免疫灵异的能力。
季礼的气势磅礴,将四周全部的镇楼鬼,甚至是化鬼后的几名店长都击退数步。
只有化鬼李一,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塑。
拖地的长发在空中无风自动,惨白的脸颊除了血泪之痕外,涌现扼制许久后的欣喜之色。
季礼仰面朝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在这一刻他终于有了直面第五层所有鬼物的底气。
片刻后,他将仍然无物的双目对准了顾行简。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有了与这个男人平等对峙的资本。
收回青铜古棺、带走百头怪婴、狸猫在灰色复苏的同时就已经溜走,不知去往何处。
只有女声看着气势大变的季礼,停住脚步不敢往前,只是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
季礼慢慢地抬步,这一次再没有任何鬼物可以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曾经遥远的距离,在此时近在咫尺。
第一步走出,化鬼李一碾碎了第四只鬼物;
第二步走出,那只血红眼珠的乌鸦叼走了第五只鬼物;
第三步走出,季礼却已经来到顾行简身前两米之距。
而化鬼李一与季礼,也只隔两米。
季礼的身形,其实与恶鬼也没有太多区别,他没有眼睛却看得见此时的顾行简很忙。
围绕在顾行简身边的,足足有三道格外恐怖的灵异力量。
两道在外,一道在顾行简体内。
而在其体内的那种灵异力量,竟然在急速的减弱。
他能够感应到一缕缕气息,正在从那只鬼的身上抽离,并被顾行简快速的压缩、吸收。
如果季礼能够用肉眼去看的话,会将外部的局势看的更加清晰。
顾行简盘膝坐在地上,原本乌黑的头发齐整整的从中间划分出了一半的白色。
身前一盏煤油灯,正在散发着炽烈的黄光,形成区域性的保护。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在一起,像是在与身体内的徐茶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尽管顾行简扬言,徐茶就是他要等的人之一,可想必达到这个目的的过程也并非简单。
而第五层的影子鬼,以及自杀化鬼后的徐南,围在顾行简身外,却不能进寸步。
“灯不灭,我不死。
这是来自第十层胡老太家中的过阴灯,由数个妙龄少女的尸油拧成灯芯,长燃不灭。
第十四层那户人家之所以停灵,就是在找寻女儿尸体。
但却不知道他们的女儿,早就成了他们尊敬的神婆灯中之灰。”
顾行简没有睁眼,却感应到了季礼的前来,他嘴角微微勾起,讲述着罪物的来历。
季礼缓缓将手深入怀中,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回话。
自从灰色灵魂复苏的那一刻,他就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他苦苦寻找的顾行简的破绽,如今已经显露。
顾行简是要那个白裙女鬼,而季礼也摸到了怀中枪支的把手。
对于活人来说,这种武器足够在此时决定局势。
但顾行简下面的一番话,却让季礼的手停在了原位。
“用枪过于下乘了,季店长。
诚然我不够了解你,但谢谢你这么早就亮出了身份。
原来你和李一一样,都是那个东西的产物。
你和他,看似强大于我这样的普通人。
但我并不羡慕你们,因为你们只是两个悲剧的苦命人罢了。
李一的命是,跌在井底的折翼之鸟,徒有其志却穷其一生无法飞出井口。
而你的命,七天之后我们接引任务见面时,我会告诉你。
季店长,再会。”
顾行简那低沉的嗓音诉说着格外富有魔力的话语,擅于拨弄人心。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右眼之中闪过一道挣扎的白裙女鬼倒影,而后张开了双臂,像是拥抱了黑暗。
季礼仍未从这番极具深意的话语中转醒,却也看出顾行简有所举动。
可为时已晚。
一片轻盈的黑羽从天空缓缓飘下,像是黑色雪花落在了顾行简的头顶。
化鬼李一不知因何原因,竟突然对顾行简下了杀手,也是它来到这里后的唯一一次对活人出手。
顾行简,就这样被化鬼李一,突兀地杀死。
这个男人所声称要等的另一个人,显然是化鬼李一。
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可他已经如愿以偿。
季礼长长的头发铺在地面,身躯逐渐被黑色的大雪所笼罩,默然地站在原地被逐渐掩埋。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受到挫败。
顾行简没有靠任何一样罪物,只是谋略,就把他算计到了极致。
一人如一山,压得季礼连喘息,都是如此艰难。
第四百四十九章:曾经和未来的你
“先生,结束了……”
背后传来一声轻盈的叹息,油纸伞展开替季礼遮住了头顶纷飞的黑色雪花。
季礼的耳边变得格外安静,无声地感受着这个世界。
一切仿佛随着顾行简的出局,来到了终结。
第五层那原本混乱至极的灵异气息在眨眼间消散殆尽。
化鬼的店长们一一消失,影子鬼重新归于阴影,第九层的鬼物回到了该去的地方。
由鸦羽形成的黑雪停歇的一刻,季礼幽幽抬起了头。
烦恼不寻人、人自寻烦恼。
从始至终,季礼都将顾行简视为了潜在的对手,并试图采用一切手段化解。
可哪怕他现在灰色灵魂在身,却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顾行简宁可让化鬼李一杀了他,也不愿意由季礼出手。
单单从这一点,季礼就已然一败涂地。
当女声重新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撑起了那把伞,季礼就感受到了整栋黑白大楼出现了异常的震颤。
那来源之处,在于一楼底层。
季礼的身形慢慢变得模糊,直到他消失在了店长任务之中。
李一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经过顾行简的提示前往了一楼,并且发生了意外,强行将这第四次店长任务中止。
所有人尚存者,被打回了所属分店。
……
天海酒店,第七分店。
季礼落寞地坐在大厅正对面的椅子上,手臂无力搭在椅子上,指尖夹着一根徐徐燃烧的香烟。
酒店正在修复着他所有的外伤,只是他仍是一个盲人。
他手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三样东西。
一盏并没有被点亮的煤油灯,一把铁质剪刀、还有一本老式日历。
这是他本次店长任务的战利品。
剪刀是剪纸鬼的罪物,效果还不清楚;
那本日历,是在茹茹的家中偷走的,疑似与时间有关联;
而这盏煤油灯……
顾行简的死,是他自己一手策划,但却偏偏遗留下了这个煤油灯罪物。
甚至在他死前,还特意为季礼讲述了罪物来历。
除了日历之外,季礼会把煤油灯与剪刀送往第十分店的朱小凝手中。
这是他对那个男人的承诺。
“先生,我无法修复您的双眼,只能等您前往朱小凝那里取回自己的眼睛。”
女声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让人听之如沐春风。
季礼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就像是不曾听见一样,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
那只烟都没有再吸一口。
第四次店长任务,他没有得到丝毫好处、李一也没能拿到第三块拼图。
更不用提陈汉升、洛仙之流。
反倒是朱小凝,因为与季礼的交易,得到了两样店长任务罪物。
当然,这其中还包括那个疑似顾行简刻意留下的煤油灯。
虽然季礼并没有获得外在好处,却也获得了不少的信息,尽管大多晦涩难懂。
第一,颂唱者的歌谣。
“黑芝麻,罂粟花,没饭吃,吃泥沙,亲生儿女都要卖,肠穿肚烂恨妈妈;
黑芝麻,罂粟花,没饭吃,吃泥沙,前生做了缺德事,轮回转世被鬼抓。
铜琵琶,浣彩纱,高灯脚,矮地瓜,金锁银环都扯断,血流头破还咿呀;
铜琵琶,浣彩纱,高灯脚,矮地瓜,今生本来无姻缘,削肉剔骨娶回家。”
这第一句,季礼冷静下来思索后,或许可以印证在第十五层那个球形空间的镇楼鬼。
“亲生儿女”“女性的生殖器官”“妈妈”……
这些意象都与第十五层的所见所闻对应上了。
所以经过这个提示,这首歌谣的每一句,应该是分别对应了一只特殊鬼物。
不过到目前为止,季礼还只是猜到了第一只鬼,却丝毫猜不透歌谣的内在含义。
第二,他的眼睛。
季礼知道他不是正常人,甚至并不算做一个人。
但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当他人的眼珠塞进眼眶中,他的灵魂深处会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带着滔天的恨意,让季礼滚出他的身体。
而第三,顾行简说他和李一都是那个东西的产物……
结合第二点,眼睛的异常和带着恨意的怒骂。
最让季礼感受到痛苦的源头,就在这里。
他忽然有一种什么都不想做的疲惫感,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四处求索,可徒劳无功。
这一刻,季礼只明白一点。
他季礼,不是季礼。
他的身体,不是他的身体;
他的记忆,更不是他的记忆。
季礼瞎掉的眼睛,正如他看到的这个黑暗世界。
他的不择手段、拼死拼活、那一次又一次的任务,得来的结果是什么……
他只是一个不知道是谁创造出来的东西。
自从回到第七分店,季礼就再没有说话半句话。
他在反思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直到一双冰凉的手掌,也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
“先生,不管你曾经是谁,你未来是谁。
你就是你。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多少有意义的事情,但起码你从这一刻起,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你想要的意义,会随着一步一步往前走,慢慢重拾。
你会跟随着脚步,找到独属于你的意义和人生,你注定会完成救赎。”
季礼缓慢地转过了头,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那里是一片虚无,像是可以吞噬世间一切的黑洞。
但却有一个足够暖人心意的声音,在孤立无援的世界带给他一寸光明。
在这次店长任务之旅,女声的身份半真半假。
她对他好是真的、她骗他也是真的。
但不管女声有多少真心、或是多少假意。
此时此刻,唯有她一个人,面对着季礼说着这些话。
就这样注视着,季礼沙哑着嗓音,声音低沉地道了一声谢。
因为他在今天终于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他要去寻找救赎、寻找意义。
顾行简若是所说不错,七天后将会是第七分店、第九分店联合接引任务。
季礼仍然记得,顾行简会在那时告诉他自己的命运。
而到那时,他会发自内心地告诉这个男人。
他的命,谁也算不了。
现在,他要去一趟沪海市,去兑换自己的承诺。
用煤油灯、剪纸刀两种罪物,换回他的眼睛。
第四百五十章:准与不准 (二章合一)
天还远没有到放亮的时候,刚刚归来的旅人又要再一次推开这道门。
当他的手抓紧金色大门的那一刻,一声婉转轻柔的祝福从背后响起。
“先生,希望你能拥有真正快乐的那一天。”
男人没有停顿,也没有转过身,只是一把推开那道夜色中的大门。
迎面袭来的冷风将他脸颊两侧的长发吹开,那张惨白脸上空洞可怖的眼眶把另一个男人吓得惊叫一声。
那个从外归来的人直接原地蹦起了老高,目瞪口呆了半天才试探性地问道:
“我靠!季礼?!”
季礼没有了眼睛,但他依旧可以通过体内尚存的灰色灵魂气息帮助其感受周围的一切。
面前被吓了一跳的男人,正是风尘仆仆刚刚回酒店的余郭。
在秋天的中后段,余郭竟然只穿了一件短袖,左手拿着手机支架、右胳膊上缠着一个游泳用的护目镜。
余郭足足围着季礼绕了好几圈,瞠目结舌。
季礼此刻的模样,在深夜走上大街绝对会吓坏许多无辜市民。
本就够长的黑发,此刻竟然延伸到了地面,像是电影中的长发恶鬼一样。
尤其是半遮掩的面部,好似死了几天的尸体一样,没有半点血色,偏偏双目处有着骇人的空洞。
最狰狞可怕的是,那里原本的两颗眼珠竟不翼而飞。
可季礼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似乎还要外出。
“季礼,这几天都不见你人,咋搞成这人不人鬼……咳咳,的样子?”
季礼尽管没有眼睛,却像是做了一个白他一眼的表情,声音低沉问道:
“你去哪?”
余郭一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我不是刚要回酒店吗?”
“别回了,找辆车送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沪海市。”
……
沪海市与山明市比邻。
驾车不过行驶了三个小时,二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座全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余郭还穿着那件短袖,把车内的空调开到最大,满是好奇地在季礼眼前挥了挥手。
但紧接着就被季礼一巴掌将手打落。
余郭小小地嘀咕了一声,“你还真看得见……”
余郭也是挺委屈的,他刚从山明市一家传闻闹鬼的游泳馆直播归来,正想歇一会就被季礼拉了出来。
他一肚子的疑问,偏偏季礼从上车后就再没说过一个字。
三个小时的时间,看着越来越繁华的街道,他终于按奈不住了,问道:
“大哥,这已经是沪海市了,咱们到底去哪啊?”
“天海街333号,第十分店。”
季礼依旧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余郭闻言一愣,激动地从驾驶座挪动了下屁股:
“我去,看来你消失的两天发生不少事啊,连第十分店都联系上了!
我们是去砸场子,还是交朋友?
砸场子我后备箱有两根钓鱼竿,我再叫上老方。
交朋友我用不用去专卖店买点好酒……”
季礼皱了皱眉,他发现自从洪福来之后余郭的话是越来越多,及时阻止他的废话。
“去把我的眼睛拿回来。”
余郭滔滔不绝的话语顿时戛然而止,停顿了足足有半分钟之久,最后憋出了两个字:
“你牛……”
……
车辆无法驶进了第十分店所处的高档别墅区。
下车步行的余郭一脸期待地走在最前面,四处张望着。
季礼则是在后面用一块白布缠住了双眼,显然不是那么惊悚。
不多时,天海街333号十三号别墅就显露出来,余郭站定在对面的树下,踮起脚尖朝内张望。
现在天光已经放亮,不过别墅内没有丝毫动静。
余郭看着不急不慢的季礼终于赶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立马发问:
“这咋找到第十分店,是不是得上去敲门?”
季礼也随意地撇着头观察下后,沉声回答:
“不用,他来接我们了。”
此话一出,一个身影就从十三号别墅的大门推门走出。
那个男人的相貌很寻常,就像是从人流中走过无人会记住的平凡,不过他的样子甚至比余郭还兴奋。
朱小凝像是等待了季礼许久许久,右手捧着一个布袋,笑意盈盈地迎来:
“季店长,你果然守信用。”
说这话时,他看了看季礼那垂在了脚底的长发,暗想看来他出局后这位店长应该是有所作为。
随后他看向了一旁略显激动的余郭,茫然问道:“这位是?”
“我叫余郭,真没想到还能结识你这个第十分店的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度过几次任务了?有多少罪物?……”
余郭一上来就长长地把手伸了出来,主动抓着朱小凝的手紧紧攥着,十分热情地攀谈起来。
朱小凝略显尴尬,但也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进行回答。
季礼这时从怀中拿出了煤油灯和剪纸刀,递给了朱小凝:
“这两样罪物不同凡响,效果你自己钻研吧。
但这个煤油灯罪物,我不建议你频繁使用。
因为它是顾行简故意留给我的,应该是带着算计。
所以,你自己慎重处理吧。”
季礼已遵循承诺,把这次店长任务所获得的罪物,全部送给了朱小凝。
……
辞别了格外兴奋的第十分店店长,余郭坐回到车内不停地吧嗒嘴。
“你说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公平,凭啥他们第十分店开在别墅区里。
咱们第七分店就得在护城河的公厕里面?
虽然闻不到味儿,但这东西说出去是真不好听。”
季礼叹了一口气,他与余郭相交已久,早就对于其爱絮叨的毛病见怪不怪。
只是将手伸进口袋,握着他的眼睛说道:“回第七分店吧。”
“别啊,着什么急。
我昨天喝了一晚上游泳池的水,又陪你折腾一夜。
怎么也得吃个早饭吧。”
季礼无奈地将头瞥向窗外,不再说话,只能听他的。
……
凌晨五点,按理说这个时间段的早餐铺并不应该有很多人。
但当季礼和余郭走进铺子时,却赫然发现这小小的店铺内竟坐着七八个形形***的男女。
季礼的造型本就奇怪、余郭大冷天穿个短袖更是标新立异,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季礼刚一进门就立马皱起了眉头,因为他通过灰色灵魂竟然感应到了灵异气息!
这些灵异气息来源自八个吃早餐的男女身上,虽然很淡,却十分纯净和诡异。
而这些人里,身上所散发的灵异力量最为浓郁的就是靠窗、视线最好的那一桌。
那一桌,六把椅子却只两个人,剩下六位分别挤在一起。
这种古怪的落座,分明表现为那独特的二人,身份绝不简单。
而这时二人坐一桌的其中一个相貌敦厚的中年男人,也将注意力看向了季礼,同时也瞳孔一缩。
显然,他也看出了季礼和余郭的不一般。
只是他试探性地将目光看向了身旁身穿黑色休闲装的男人,却发现对方竟丝毫没有留意的迹象。
反而是一勺加一勺地往面前豆浆里加糖。
简单点过餐之后,随着老板的撤去,店铺内的气氛出现了凝重。
余郭悄***地瞥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对着季礼说道:
“好像气氛不对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普通的早餐铺竟又走来了一个奇装异服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手中拿着一个幡子。
像是个道士,但却又因为身材过于瘦小,撑不起那宽大的道袍,尤其是走路垫着脚,显得贼头贼脑般的滑稽。
他一来就看向了坐在门口的季礼,口中念了一声道号,自来熟地坐下。
“哎呀呀呀呀,施主的面相可不好,要不要贫道给你算上一卦?
贫道日行一善,此卦免费!”
这种出场方式太过明显,季礼从此人在门口时就看出,这个人身上带着十分浓郁的、且多种罪物气息。
这一点与此刻店铺中的那群陌生人完全不同,他们只是因为长期与灵异接触,身上沾染了而已。
但这个道士,分明就是个天海酒店的店员。
而十大分店之中,只有一个道士,那就是第九分店顾行简口中的“老黄”。
“阁下可是姓黄?”季礼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可以称呼我为“黄半仙”。”黄半仙也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笑眯眯地回复。
余郭这个时候抢先拉住了黄半仙的胳膊:
“半仙,你先给我算算,我叫余郭,生辰八字是……”
黄半仙的目的,显然不是余郭,他翻了个白眼打断道:
“什么鱼锅,就这名字就不吉利,鱼在锅里,早晚走背字。”
“诶呀我去,真准!我说我怎么这么背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名字……”
余郭一拍大腿,像是终于找到了这些年处处不顺的原因。
季礼无心与第九分店之人过多接触,这个黄半仙一定是经过顾行简的授意来找上自己。
所以他秉承着暂时不与顾行简正面对抗的想法,继续反问道:
“你说你一天算一卦对吧。”
“对啊。”黄半仙把脸扬了起来,像是对于自己的卦术十分自信。
季礼冷笑一声,突然从塑料凳子上站了起来,右手亮出匕首,平淡说道:
“那么你现在就算一算,自己的左手会不会受伤!”
黄半仙看见身旁凶气毕露的季礼,心中咯噔一声。
算人,不算己,这是行规。
可先前的名头已经吹出去了,现在季礼反将一军,反倒是他骑虎难下。
黄半夏蜡黄的脸憋得涨红,仔细回想从顾行简口中得知的季礼性格,最后憋出了一个字:
“会!”
“准!”
声音刚落,那把刀就狠狠地***了他的左手手背,将手硬生生钉死在了木头桌上。
季礼面部表情地从原位离开,拉起一脸呆滞的余郭,走出了早餐铺。
黄半仙疼的刀条脸都皱成了一团,还不敢高声惨叫,只能捂着剧痛的左手,目送季礼离去。
而这一眼,他就看到了坐在窗口的那一桌。
一个身姿修长、气度从容的男人正
从椅子上起身,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个男人的出现让他心头一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右手手指快速摆动,像是在卜算着什么。
“你算出什么来了?”
黄半仙他看到这个男人,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师不利。
正当他正沉浸在痛苦与忙碌中时,那个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
“我……”
他那高超的卜算术法,结合罪物的能力,竟然让他无法对此人进行占卜。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他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你那么会算,就算一算你的右手,会不会受伤吧。”
黄半仙痛苦地把脸皱成一团,他没有完成顾行简交代的任务,反而接连碰到煞星。
这个陌生的俊朗男人,带给他的压迫感竟然与季礼分毫不落下风。
他看着那个男人白皙的面孔,回想季礼的表现,死死咬牙低吼道:
“不会!”
另一把刀,***了他摊在桌上的右手,让他的左右手形成对称,一齐被钉死在了桌面。
男人用手帕擦了擦掌心上的血珠,摇头轻笑着走出早餐铺,只留下一句:
“你算的不准。”
第四五十一章:护城河水不会回温
沪海市一行,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
二人自从早餐铺中出来就没有再停留的必要,开始驾车回归第七分店。
季礼疲惫地将头靠在车窗上,闭目思考着自从店长任务到现在的每一件事。
这次的店长任务,他的确不如顾行简,不过也算得到了不少秘密。
与任务相关的,自然就是那为期七日的寻母行动。
不过这个第四次任务,应该最终是以全体店长失败而告终的。
毕竟在临近结束时,那道诡异的气流来的太过意外,不是完成任务该有的表现。
对这一点季礼不在意,他本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成功,无非就是先试试水。
倒是对于奖励拼图,他有不小的兴趣。
按顾行简所说,他和李一获得的拼图也不完整,需要将七日对应的七块拼图全部拿在手中,才会发挥某种作用。
那么或许可以理解为,店长任务的最终奖励是一块完整拼图,却被分成了七块碎片。
未来总是预示着危险,这拼图碎片季礼必须要拿到,起码也要有一块。
只可惜,除了拥有拼图碎片的李一和顾行简之外,旁人是无法明悟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七点后,我们在联合接引任务再见……”
季礼始终没有忘记顾行简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显然是说明顾行简拥有着某种可以推算下次任务的手段,想必就是罪物了。
当然也可能是那个自称黄半仙的道士。
只不过季礼不相信一个人真的可以通过占卜来预知未来,那样就干扰了任务平衡。
但反复对照了一番顾行简的自信、以及黄半仙的特征,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他必须要一种意识,那就是第九分店具备推算未来的能力。
只有如此,他才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黄半仙来沪海市等他,是占卜出来的吗……
窗外的风景,从陌生转到熟悉,车辆已经驶离沪海市区域,来到山明市的郊区。
季礼脑海中猛地闪过一道闪电,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第十分店。
如果顾行简并不是通过占卜得知他的行动,那么就只能是第十分店。
顾行简对于朱小凝绝对是有所企图,这几乎人尽皆知。
那么从他的踪迹暴露,也许就预示着朱小凝这个人的身上被顾行简有了算计。
他这样做的目的,自然就是第十分店。
季礼慢慢垂下头,他早就认为天海酒店将分店开到了沪海市,本来就十分反常。
本次沪海市之行,他甚至见到了一群长期沾染灵异气息的特殊人群。
再大胆一点,会不会沪海市境内也存在着一个类似天海酒店的存在呢……
那里也存在一批如他们一样店员身份的人,在执行着生与死的灵异游戏?
若真是如此,那么第十分店这个独特的分店,所蕴含的意义可就太多了。
也许,顾行简正是看重了这一点。
季礼心中的某块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就连他都有些许震惊。
从顾行简、到第十分店、到沪海市、再到天海酒店的秘密、最终竟又落回到了顾行简身上!
顾行简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可以知晓如此多的秘密?
甚至在做局计算着天海酒店……
而偏偏他还明言,自己相对于季礼和李一,只是一个普通人。
推想到这里,季礼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就算是作为敌人,他都不得不对顾行简
这个人产生一种由衷的叹服。
与这样的人同处一片世界,不知是幸与不幸。
时间在车辆高速行驶中一点点流逝,窗外已经升起了一片雾气,视野渐渐弱了下去。
清晨的阳光很淡,水汽升腾是因为来到了护城河的附近。
季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终于从自己的世界脱离,才听到一旁开车的余郭始终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余郭自从离开早餐铺就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地低声呢喃着,偶尔还用力拍打着方向盘。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季礼皱眉,推了推他的手臂问道:
“你怎么了?”
余郭的反应很大,一脚把刹车踩到底,车辆急停让季礼的身子一震,还没他说话,余郭抢先道:
“我要改名!”
季礼无力地靠回了椅背,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余郭停好车,双手攥拳,面色十分郑重地说道:
“那个道士说得对,一下子点醒了我。
余郭余郭…鱼锅!
鱼在锅里不是迟早被人炖了。”
“第九分店的店长顾行简说七天后我们要和他有一场联合接引任务。
那个黄半仙就是第九分店的人,他来找我们是不怀好意。
所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没必要去信。”
季礼对于余郭还是欣赏的,不仅仅是二人相识较长。
毕竟他有时候像是个神经病,但关键时候从未落后。
尤其是那种乐天的性格,给这个从不曾拥有欢乐的地狱,带来了一丝仅有的活跃。
余郭不像是开玩笑,他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份浓郁的落寞,一字一句地诉说。
“是吗?他们分店竟然知道下次任务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那我更要改名……
我的事,季礼你也知道。
这一生并没有多少磨难,但在乎的人也都一一离开了。
父母是疾病缠身,人力无法改变,阿怜她……
如果不是叫“怜”这个带着凄美的字,或许就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余郭说到此处时,眼圈有些微红,他长叹了一口气,最后重新将汽车发动。
“我得活着,最起码活到冬天……”
季礼一言不发,只是将脸对准窗外。
余郭对于那个天南学院鬼给出的“冬日之约”,看的太重太重了。
甚至为了活到那时,为了那个早就成了恶鬼的女人……
“迷信”地相信那个神棍所谓的名讳不吉利之说。
季礼不愿意听他说起这些。
那些珍重、不舍、被视为信念的东西,反而会成为处决每个有心人的刽子手。
就像岸边那冰冷刺骨的护城河水,不会因一个痴情男人说了一些荒唐话而回温。
第四百五十二章:黄半仙的特殊任务
被天海选中,成为接引任务的店员,是一件莫大的悲哀。
不过生活在第九分店之中的人们,倒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他们只要被分到这里,就会成为即将踏入四星级别酒店的一员。
相比于其余分店,这里已经是极大限度地将脱离酒店的任务次数缩短了。
当然,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新人们的成长时间也被大大压缩。
因为第九分店只差两次任务,就可以彻底升级为四星酒店。
所以,新人们要面对的鬼物、任务的难度几乎不存在让他们慢慢调整的机会。
凡事有利就有弊。
若是某个极个别的新人能够抵挡住任务洗礼,并快速进行心态调整,急速拔高。
反而可以获得远超寻常分店的罪物,从而脱颖而出。
米尔顿·克莱得,这个十大分店少有的外国人就是其中之一。
朝阳升起的新一天,他早早起床来到一楼的餐厅中接了一杯咖啡,漫步走到大厅四壁观看着过往店长们的遗像。
说起来克莱德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从前的工作只是一名普通的摄影师。
在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之前,他已经游走过三十几个国家,见多识广。
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信徒,自从被分到第九分店执行接引任务,就笃信地认为这是上帝给予他洗脱罪恶的天赐之机。
或许也正是这种平和的心态,以及旅行摄影师锻炼而出的韧性,让他成为了那次任务除了顾行简之外,唯一存活的店员。
能够与顾行简携手存活,可见那次任务的难度会有多么高。
而这也预示着克莱得那与众不同的信仰,所带来的精神力量有多么坚实。
那次任务后他得到了自己的核心罪物,据说还是顾行简看重他特意让给他的。
从此之后,随着任务洗礼和罪物的增多,克莱得逐渐成为第九分店新生力量的代表人物。
先前曾称呼黄半仙为神棍的外国人,就是他。
现在的克莱得俨然是第九分店的核心人物之一。
克莱得碧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面前那宽大的遗像,认真地琢磨天海是如何勾勒出如此栩栩如生的线条。
正当此时,大门被外界归来之人推开,他平静地转过身,看清来者后表情变得古怪。
他将咖啡杯放在桌上,快步向前走去,用一口略带着京味儿的口音问道:
“神棍先生,这是又被人打了?”
这个归来的人影,自然是先后被季礼与那陌生男子捅穿了双手的黄半仙。
黄半仙一见克莱得,尖嘴猴腮的脸上有一丝尴尬,但语气装作一副高冷模样。
“小克子,我要纠正你这句话。
你黄道爷从来就没被人打过,我这是为了克己修身,以肉体的痛苦磨炼意志。”
克莱得和黄半仙分别是中西信仰,从认识就互相抬杠拆台,逮住机会就要挖苦对方几句才舒坦。
克莱得闻言竖了一个大拇指,点了点头称赞道:
“神棍先生果然是这个,把挨揍这种丢面儿的事都能当牛来吹,您这精神我是学不来。”
“以后少跟姜惜那丫头混在一块,嘴怎么学的这么碎……”
黄半仙被说的手更疼,干瘪的面皮抻了抻,摆脱了他小声嘀咕一声就朝楼上走去。
他这次前往沪海市,其实是带着顾行简的指示去的。
顾行简要求他在凌晨五点钟到达一个早餐铺的门口,等待着季礼,并为其算一卦。
但他也没想到这个第七分店店长性情
如此多变,说动手就动手,并且还遇到了另一位煞星。
这导致他此行的任务根本没法进行。
再一联想到顾行简那张脸,他的心情很是不好。
顾行简凶名在外,虽然平时看着格外寻常,但实际上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称号绝对名副其实。
他不止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做出那种天怒人怨的残忍举动来。
甚至有很多次,根本就是毫无逻辑的虐杀活人。
第一分店的徐茶,就是一个例子。
好在,黄半仙自认与顾行简相识已久,而且他身上一大半的罪物都是对方赠予。
顾行简是一个格外大方的人,时常送出罪物。
黄半仙能够成为第九分店一等一的代表人物,除了自身的能耐外,这也是主要的原因。
站在房门前良久之后,他犹豫了几下伸出右手,对准了房门。
而还没等到他开门,面前的大门却率先传出一声“嘎吱”的声响,自动露出了一条缝。
这道门缝里并没有传出任何阳光,像是顾行简把所有窗帘都挡住了一样。
那股黑暗的气息传来,隐隐约约竟然还有一丝血腥味,这让黄半仙皱了皱眉。
他不敢擅闯顾行简的房间,哪怕这条缝像是为他而开的一样。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之后,黄半仙清了清嗓子,正要喊话。
突然半张人脸出现在了那道门缝之后,将他吓得往后缩了半步。
愣了一下之后他才看出那半张人脸正是顾行简,不过这一次这张脸上一反常态地没有笑容。
“店…店长,我去沪海市见到季礼了,但并没有完成你的任务。
有一伙带着灵异气息的陌生人出现,冲撞了我的气运。
那种气息虽然很稀薄却特殊而强大,好像与天海酒店有一丝相似……”
黄半仙这番话说的很有技巧,把任务失败一带而过,反而将那群陌生人的异常篡改成了重点。
说到一半,他忽然发现顾行简那遮掩的半边脸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异常。
片刻后,那张脸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微微启唇说道:
“行了,让你去给季礼算一卦本就幌子,只是他认识一下你罢了。
下次任务我临时有事不参加了,我的名额被克莱得代替。
你和他牵头主持这次任务,但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黄半仙一阵心惊,他还没听说过被任务选中了,竟然还可以临时不去,找别人替的。
他打心眼里不敢相信什么罪物可以起到这种效果,不过既然顾行简这么说肯定是真的。
前面的话他不在意,最后一句才是关键,于是凝重地询问:
“什么事?”
顾行简那露出的半张脸最后一点表情也消失不见,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森和神秘。
“第七分店有一位名叫余郭的男人,他身上有一个很大的秘密。
我要你在这次任务里,把这个秘密拿到手。”
第四百五十三章:一个好消息?
白天的第七分店,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热闹的。
作为天海酒店的店员们,一样可以拥有随意创造物件的能力,这也是他们唯一掌握的超自然力量。
所以,在偌大而空空的酒店里,会被分割出许许多多的区域。
餐厅、游戏区、桌球室、甚至还有游泳池等等娱乐场所。
在没有任务之际,那些店员们也会借此来交际与放松。
来到这里久了,大部分人还是可以慢慢地转变观念。
现在第七分店已经成功捕捉到十只鬼物,只差两只鬼就可以升级为三星酒店。
执行店员达到二十人,若是提升到三星酒店,那么人数还会继续上涨。
最终第七分店也会如同其余分店一样,人数众多,规模更大,成为一个像模像样的正式酒店。
到现在为止,接引到分店中的鬼住户,还都十分弱小。
甚至因为罪物化鬼的作用,还跑出去了两只,替补而来的仅仅是两只赌鬼。
现在整个二楼,唯有穆念梅这只鬼,当属最强。
而且它的身份,似乎有些特别,隐隐约约与天海有所关联。
但这些对于普通的店员们并没有多少影响,他们对于二楼全都是鬼这件事心知肚明。
尽管刚来此地时心惊胆战,不过久而久之也就慢慢习惯了。
这对于他们日后面对接引任务也是一个好的帮助。
毕竟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在与鬼物同住中练就得远超旁人。
当季礼和余郭重新回到第七分店之时,已经是上午的八点钟。
余郭一身清凉装扮早就在外面冻得是龇牙咧嘴,抱着肩膀不住打哆嗦。
他一把将手臂上的护目镜扔掉,对着季礼招呼一声奔向了楼上。
而季礼还是那副古怪之际的装扮,他默不作声地穿梭在大厅之中,慢悠悠地走过。
一边上其余的店员看到季礼这副模样,一个个不由得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不敢喘着大气。
直到季礼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我靠,这季店长怎么打扮得跟只鬼一样……”
“小点声!他是咱们店里最大的煞星,让他听见你就废了。”
“唉,也不知道其他分店的店长是不是都是这种性格。
要是我能去一个实力强、人又好的店长手下做事就好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命不好。
要是潼关大哥能做店长就好了,可惜败在了季店长手里。”
……
下面人的小声议论并没有传到季礼的耳中,想必就算听到他也不会在意。
随着进入酒店时间越来越长,季礼所得到的线索也越来越多。
只要是人,终究是有退缩之心的。
经过沪海市之行,季礼冷静思考了一翻。
先前所产生的放弃想法,不仅没有让他太过低沉,反倒是升起了一些欣喜。
因为这代表着,他尽管与人类有很多差别,但那颗心还是人心。
拥有人类普遍的情绪变化与复杂感受。
这在旁人看似是弱点的情况,倒是让季礼得到了一点慰藉。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要灵魂和心,还是正常的,那么一切就有追寻的意义。
回到三楼最边上的房间,季礼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
他缓缓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布包,轻轻地拆开,里面正是一个还沾血的眼珠。
而后又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了另一只眼珠。
季礼在店长任务,挖去了自己的左眼送给朱小凝做抵押,右眼则是换眼时放进了口袋。
刚刚从店长任务回归时,女声与他说,酒店无法修复他的双眼,必须要拿到原装左眼才行。
这就说明季礼身躯各个部位,都十分特别,就连天海酒店也无法创造新的零部件将其还原。
所以一切的器官,都必须原装,方可修复。
不过,这一点发现却是与先前有了些许矛盾。
以往任务中,他几乎没有缺胳膊断腿,所以酒店可以修复。
但唯有余郭、方慎言等人到来之前的那次任务,他实际上是斩断了自己的左手。
可是那一次,天海酒店却帮他重新创造了一只新的左手,进行修复。
季礼捧着两只眼球,看着自己的左手。
如果这矛盾的现象有所解释的话,只能说他的左手相比于其他器官,更加特别。
季礼的身躯,是一个藏着天大秘密的容器。
从前他只认为这是一个特殊的整体,但现在来看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他身躯的各个部位,都代表着不同的势力,对应着不同的秘密。
现在他还猜不透,但想必顺着任务进程往下走,他身份揭晓的那天,这幅身体的迷雾也将随之驱散。
季礼深吸了一口气,将双目处的布条摘下。
左右手分别抬了起来,掌心的两颗眼珠开始与空洞的眼眶对应。
没有第一次的痛感,相反是汩汩暖流从眼眶处流淌着,让他疲倦的面部都有一丝轻松。
季礼期待着,他之前听到的那怒斥的声音,会再次响起。
但可惜,直到他的双目重新一点点恢复视觉,却也没能等到那个声音。
正相反,他的脑海中却响起了另一个格外熟悉的嗓音。
“唉,看你独自执行任务很久了,终于可以说话了。”
季礼眉头舒展,他认出这正是消失了许久的第三人格。
店长任务节奏快、时间紧。
他甚至直到此刻才发现第三人格只有在任务开始前说过几句话,就再也没有出声。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你从茹茹家里出门后,就有一股力量让我变成了哑巴。
让我只能看着,却不能出口帮你,包括我看到的种种细节,都只能憋在心里。”
第三人格明显是在这次店长任务中发现了不少季礼不曾发现的东西。
他以前并没有这么多话,此刻甚至语气都带着一丝欣喜之色。
季礼还是原来的模样,恢复了视觉后并没有多少喜悦,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等待着他下一步将发现都说出来。
不过第三人格却像是卖了个关子,一反常态地语气有些调皮,悄声说道:
“我知道你这次任务听了太多坏消息,但现在却真的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季礼皱了皱眉,他没觉得这段经历有什么好事发生,不由得轻声问道:
“什么?”
也就在这时,一个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过的熟悉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粗俗响了起来:
“你雄伟的二爷,又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他才是主角
拉着窗帘的房间略显阴暗,季礼没有第一时间恢复第二人格归来这件事。
反而默不作声地靠近了窗口,用力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耀在脸上。
第二人格的回归,并没有让季礼感到一丝一毫的欣喜,相反是浓浓的不解。
“你为什么会回来?”
这才是季礼要问的,第二人格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灰色灵魂一次又一次的复苏,会冲击其他人格的生命力。
第二人格首当其冲,在不断的压迫下,足足沉睡了数月。
为什么偏偏在他从店长任务败北,灰色灵魂复苏之后竟又恢复正常?
要知道,直到现在季礼的头发还延长在地上,灰色灵魂仍然没有全部消退。
“我在灰色那家伙复苏的一刹那就恢复了意识。
并且现在的状态十分不错,感觉我比以前还要雄壮!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我猜测和那只进入你身体的女鬼有关系。”
第二人格知道季礼在担忧着什么,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与此同时,第三人格也附和道:
“不错,我要和你说的发现之一,
就是那只女鬼入体的同时,就连我都感觉到了力量的补充。”
季礼紧皱着眉头,第二、第三人格都这么说,自然是与所依据。
听起来也的确颇有道理,毕竟对于他们,季礼也并不是很了解。
但在这一刻,他留了一个心眼,这第二人格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咋了,怎么我回来你像是不高兴一样?
你看看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都成什么鬼样子了。
二爷就是你的吉星,有我在,你才能走的更远!”
第二人格说话的口风和以前还是一个模样,在聒噪中带着奇异的自信心。
的确,自从第二人格沉睡后,季礼过的一直很压抑。
看季礼迟迟没有说话,第三人格轻咳了一声,决定说出重点:
“本次店长任务,我有了三个发现。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你好像是被顾行简下咒了……”
季礼立马眉头一挑,他还一直没有思考这件事。
早在任务中他就发现自己总是不知不觉在脑海中想起顾行简这个人。
并且打心底时常浮现一种不敢与之对抗的退缩感。
先前他就思考,自己是不是被顾行简打上了心魔的种子。
第三人格停顿了一下,留给季礼思考时间,继续补充道:
“还记得在茹茹家离去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吗?”
季礼经过点拨,仔细回想那一时间段。
当时他一直在观察局势,是所有店长中最后一个走出房门的。
首先是带走了茹茹家中的一本日历,其次……
季礼眼睛一眯,其次他看见顾行简刻意将纸人罪物的本体,遗留在茹茹的卧室之中。
他看出顾行简留下纸人,是为了在非任务阶段观察茹茹发生的事情。
最后他必然不能让其如愿,所以放了一把火,亲眼看着那张纸人罪物烧毁。
奇怪的是,季礼所做的一切,顾行简后面竟没有对他提起半分。
“你是说,我被顾行简那张纸人下了咒?”
“是,也不是。”第三人格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继而展开说道:
“当纸人被烈火焚烧的身影出现在你眼睛之时,那个画面就印刻在了你的心底。
这是一股十分强大
的力量,类似心灵干扰能力。
顾行简是故意留下纸人,并且故意让你看见。
他猜准了你不会让其如愿,所以提前在纸人上放置了另一重罪物。”
季礼心头没有起伏,顾行简是他见过的人中,最为精通计算之人,这并不会让他惊讶。
“也就是说,顾行简不惜以纸人罪物为饵,用来钓我这条鱼。
在我看见纸人罪物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算计了,借此被种下心灵干扰的种子。”
“没错…
此人的智谋是我平生仅见,我的第二个发现,也是关于他。”
第三人格对于顾行简绝对是带着一丝恐惧,他甚至还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出了另一个恐怖的事情:
“你得到的百头怪婴,是假的……”
季礼这一次脸色变了,他没有想到第三人格石破天惊竟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立马挥手召唤出青铜古棺,此刻能够感应到百头怪婴正在棺中沉睡。
“此话怎样?”
第三人格,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解释道:
“你这只怪婴的确是罪物无疑,但却并不具备鬼物属性,只是一个貌似活鬼的死物罢了。
之所以会存在鬼物的心智和表现,是因为它是两种罪物捏合在一起创造的产物。
真正的百头怪婴早就在离开朱小凝体内时被顾行简抽走了活鬼灵魂,并且快速融合另一种类似鬼物的罪物。
你看见的百头怪婴,是两种罪物的组合,虽无害却很弱。
否则不会只停留在略微抵挡镇楼鬼的实力,甚至都挡不住……”
季礼静静地听着这番话,面色越发的沉重,他由于自身体质问题,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不是罪物。
如此说来,女声还是在骗他。
就连第三人格都能够感受出来真鬼与死鬼的差别,女声怎会看不出。
“你们说的这个顾行简我最后也看见了,嚣张跋扈得厉害呀。
看来我沉睡这段时间,有很多小杂毛都冒出来。”
第二人格或许因为顾行简的事情,引走了所有注意力,还想表一表存在感。
但此刻没人理他,第三人格说出了最后一个发现的疑点:
“最后一个发现,或许对旁人不重要,但对你一定很重要。
我看见李一的身体里,有鬼……”
“有鬼?”
季礼收走青铜古棺,略带惊讶地说道。
仅仅有只鬼并不难,那个徐南副店长身上也有只鬼。
但第三人格这么说,那么就绝对不是如此简单。
果然,和他所想一样。
“李一的鬼,和徐南完全是两种概念。
那只鬼和他是一体,为他所用、为他抵挡使用罪物的代价、为他硬抗其余鬼物。
这一点才是他为什么从实力方面直接拉开所有店员一个档次的原因。
换句话说,李一是一个拥有全分店最强罪物的怪物。
单论实力,他的存在对于你们简直是降维打击。
若你的世界是一部电影,他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第四百五十五章:遗忘的规则
“事情竟有这么麻烦...”
第二人格收起了调笑,语气出奇的认真。
他也没有想到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出现了他无法想象的人物。
其实不只是他,说出这些的第三人格同样也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是一路见证季礼走过来的。
任务的越发艰难,新出现角色的强势,无不让他越来越有种心悸之感。
因为,如果季礼的未来成谜,那么他们这些其余人格的下场也只会更糟。
交谈自第二人格那句感慨之后,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季礼静静地从怀中拿出了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边,但却没有立刻点着。
店长任务所透露的信息凌乱而又深奥,他不能在沉醉其中,反而应该思考下一次任务。
如顾行简所言,七天后...
不,现在应该是六天后会有一场联合接引任务开启。
第七、第九,两大分店将会第一次聚首。
如果情报不错,这将是第七分店的第三次联合接引任务。
第一次,对手是第四分店的薛听海,那次季礼完胜。
第二次,对手是第五分店的李从戎,那次第七分店赢了,季礼却输了。
那么这次……
季礼终于将那根香烟点燃,徐徐升起的烟缕,让他微眯起了眼。
他知道自己的心头被顾行简种了恐惧的种子,但不代表永远无法破除,只有不断与这个男人接触,才能找到解除之法。
顾行简此人,绝对拥有大秘密。
罪物,无法对季礼生效,那么恐惧的种子就不是罪物。
顾行简知道的太多了,季礼一定要得到他所知的一切!
六天后的任务,是第七分店二星酒店的倒数第二次任务。
同样,也是第九分店三星酒店的倒数第二次任务。
联合接引任务的难度,是采取最高分店等级难度。
也就是说,下次任务将会是季礼目前为止经历的最难任务。
一根烟的时间,驱散了第二人格刚刚回归的欣喜,也消退了对下次任务的担忧。
灰色灵魂还没消退,季礼看着窗面倒映着的灰眸长发,只觉得心身俱疲。
他的大脑逐渐昏沉,深吸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
在这个阳光肆意照射的上午,
季礼在长时间的疲惫下,终于有了休息下时间。
……
星空透过破洞的棚顶,散发着微弱的星光。
灰尘四起的环境里,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拼命地喘息着浑浊的空气。
一处破庙,风声鹤唳,两个残喘的活人神经在高度紧张着警惕四周。
那个明眸善睐的女人,摸了一把脸上的细汗,精致的脸上被画出了一道脏痕。
她开始变得痛苦,瘦弱的身躯有些颤抖,哪怕她是第一分店的元老。
哪怕她足足参与抓捕了将近三十只鬼物,是分店中最强大的人之一。
可当前的局势是她从未经历过的绝境。
“我们的计划被它识破了……
莫被折磨成废人,生死无踪、
潼恩夫妇被剥夺全部罪物,打到了第十一分店从零开始、
欧阳已经被它带走,他的结局……”
女人说到这里,一滴泪珠从眼底滑落,她很多年没有哭过。
可他们那至交的六人组,却死走逃亡,怕是此生不能再见一面。
她抬起泪眼,用力地看着那在阴影中忽明忽暗的身影,被
血污的裙摆在风中幽幽地吹。
而那个身影,一句话都没有说,他静静地听着女人的诉说。
慢慢地,他拄着拐杖从地上站了起来,看都没看她一眼,步步坚定地走向了庙门。
“季礼!回来!”
“季礼!回来!!”
“季礼!回来!!!”
……
“季先生,醒一醒!”
“季先生!快点醒过来!”
那场说不出是噩梦亦或是美梦,终于在一阵呼喊声醒来。
季礼的后背被汗水打湿,未更换的衬衫紧贴皮肤,长发浸湿。
天已经完全黯淡,星星在闪耀着,窗外的都市霓虹照亮着他的脸。
“季先生,有一只鬼正在二楼,它进了穆念梅的房间!”
女声紧紧抓着季礼的胳膊,事态的紧急让她语气出奇的紧张。
作为分店意志,她拥有分店内无上的权限,但监管鬼物的责任并不该她插手。
季礼终于那支离破碎的梦境中转醒,听到女声的话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时间更换衣服,径直走出房间。
鬼,是可以进入天海酒店,甚至它们还可以对店员动手。
这一点从博古大厦任务就得到了印证,也不算什么秘密。
但除了被天海授意的鬼物,绝大部分都没有这个胆子。
因为,店员是天海的人。
就算只是普通人,那也是天海赋予的店员身份,不是一般鬼物胆敢招惹的。
现在女声所说的这只鬼,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私闯第七分店。
季礼走的不快,面色有些阴沉。
他仍未从那明显信息量十足的梦境中回过神,其次穆念梅这只鬼身份特殊。
无法肯定那只鬼到底是因为什么找上它。
最后,外鬼干扰内鬼已经不是首例,先前已有案例。
但自从季礼重新调整房间后,再没有异常。
这次的情况,或许在代表着什么。
做接引任务太久了,许多人、甚至季礼都忘了。
其实店员们还有个第二职责:
监管鬼物。
季礼走在二楼的走廊边上,挨着旋转楼梯的边上,就是201,也就是穆念梅所在房间。
穆念梅是最重要的鬼,她关系到白袍祭拜鬼,季礼绝不能让它出事。
201的房门已经被打开,门缝里散发着一道月光。
季礼脚步无声,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重新点上了一根烟,深吸一口之后说道:
“来晚了,里面只有一只鬼,还有…一个人!”
女声叹了一口气,轻轻回复:
“那只鬼从沪海市跟随你而来,目标直指穆念梅,但它只进去半秒钟就消失不见。”
季礼没有再说话,他右手推开了这道虚掩的房门。
一个修长窈窕的身影背对着月光,亭亭玉立在窗前,她脑后系着一根白色布条,像是挡住双目。
可却像是并不影响视觉,因为她显然是在望着月光。
季礼的到来,并未打破此地的宁静。
那只无法被看见的鬼魂仍在与那女人交谈着什么。
只是对话的内容,不得为外人知。
半晌过后,那女人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唯一一句话:
“原来,这就是你送我这双眼睛的原因。”
第四百五十六章:第七灵探所
小千度叶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
季礼吸着烟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在不久之前她还不过是一个被情绪所左右的平凡女人。
但在联合任务与店长竞争任务两大困难任务的洗礼下,俨然脱胎换骨。
那张被月光赋予了清冷感的脸,转过来时,季礼的脑海浮现着她曾经的模样。
京都任务本会沦为劫灰的新人,能够走到今天这步,不可不感叹命运的造化。
而如今,那个手捧雪花,口诉好冷的人,已经彻底融入冰雪。
小千度叶很识大体地没有继续逗留,径直朝外走去,在临近季礼时报以颔首回应。
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季礼毫不意外。
因为她那双眼睛与穆念梅关联极深,两者一方出事,另一方自然有所感应。
待到房门重新关紧,季礼深吸了一口烟,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冷声说道:
“现身吧。”
季礼是第七分店的店长,可以说除了天海本身之外,他就是绝对的领导者。
这层身份在接引任务中,使他成为当之无愧的领袖。
而对于鬼住户来说,他一样具备唯一的控制权。
光滑的地板上,渐渐在月色下走出了一个暗淡的影子。
穆念梅没有现身但也现身了。
季礼默默地盯着那道影子,眼神平淡地说道:
“那只鬼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没有回答的声音,这句问话后是良久的沉寂。
在季礼的耐性即将被消磨殆尽后,地上的影子逐渐被打乱、重组,最终汇聚成了两个字。
“策反!”
季礼看到这里,眼神陡然一凌,这是外鬼出现后他第一次得知对方的目的。
在两个月前,有一只披风影子鬼就在二楼窗外试图与无头鬼交涉。
可由于女声无法左右店外情况,始终没能摸透对方意图。
此刻穆念梅这只第七分店最强大的鬼物终于给出了答案。
竟然是有一个组织,在指派多只鬼物,来对第七分店的鬼住户进行策反!
之所以说是一个组织,那是季礼绝不相信有哪只单独鬼物胆敢对天海酒店发起挑战。
除非…
它是一个堪比天海的势力。
而且这个情况,也绝对不会局限于第七分店,其余分店也定有类似事件。
它想挑动各个分店的鬼住户造反吗……
想让天海酒店大乱?
可如此单刀直入的低级做法,天海为何不管不顾……
季礼再度吸了一口香烟,借此来整理思绪,半晌后幽幽说道:
“把那只鬼,交给我。”
可穆念梅似乎也在迟疑,它第一次回复季礼问话就很敷衍,这一次它选择不予回复。
季礼紧盯着那道影子,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把它,给我。”
然而,穆念梅的选择仍然未变。
季礼将烟蒂丢在脚下踩灭,再懒得废话,直接右手一抬,对准那道影子。
席地长发被吹动,他灰色灵魂在身,世间几乎没有鬼物胆敢与之抗衡。
穆念梅的影子被他握在掌心,季礼俯看过去,灰眸闪动。
“你知道白袍祭拜之鬼吗?”
那影子略有涣散,像是有所撼动。
“你知道它祭拜的对象是谁吗?”
影子开始了剧烈挣扎。
“看清楚我这张脸,记住我的眼睛。
我还会来找
你,下次再来,你不能再对我隐瞒。”
影子,听闻此话彻底散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礼面无表情,松开掌心,骤然离去。
第七分店的一楼大厅,季礼行走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女声的虚影仍是那副小家碧玉模样,站定在其身侧,轻声说道:
“穆念梅跪在了你离去的背影里,像是……”
“祭拜吗...”
季礼目光如水,望着漆黑的夜色,冷笑说道。
穆念梅一定知晓白袍拜鬼,甚至知道对方为何祭拜。
季礼始终没忘,那个已死的刑警队长说过。
在护城河底,有一尊季礼拄拐捧着一双头骨的石像,被白袍之鬼祭拜。
这条脱离了天海酒店之外的支线,一定预示着什么。
季礼知道自己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对于灵异来讲,诸多势力都与其相关。
就是不知道,策反鬼住户的组织,试图让天海各分店大乱的那伙势力,又是不是奔着他而来。
“在我出现之前,是否有外鬼勾结内鬼之事发生?”
这句话显然问的女声,而她的回答也十分干脆。
“没有!
不过,曾经有一个分店因为内鬼大规模***,从而封店!”
季礼眉头一皱,对此颇感兴趣地追问:
“哪个分店?”
“五十年前,第十一分店。
直到五十年后,一对夫妻的进入才重新启用。”
女声所说的夫妻,自然是指潼关夫妇。
而他们进入第十一分店不久,该分店就彻底倒闭。
季礼想到了那个记忆中的梦,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说了一句话。
“潼恩夫妇被剥夺所有罪物,打入第十一分店!”
对上了...
京都任务中,季礼遇到了春山未来,带回一张相片。
六人组中,
潼关的父母,应该就是这个潼恩夫妇。
至于沦为废人的莫、以及被“它”带走的欧阳,还不知道对应相片的哪两个人。
至于篝火下流泪的女子,自然就是春山未来了。
不过……
若是那场梦境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却存在一处疑点。
五十年前的季礼似乎对春山未来的态度极其冷淡!
他隐约从这段时间都线索推断,五十年前的他,性格不是如今这样阴郁和冷漠。
尽管他不爱这个女人,但总不该表现得过度冷漠。
季礼无言中再度点起了一根烟。
潼恩和潼关这对父子竟都出现在宿命的天海酒店。
五十年,这横跨半个世纪的真相,终有一天他会将其揭晓。
而现在……
季礼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狐疑地拿了出来,冷色的屏幕上一行陌生的号码正在闪烁着刺眼的光。
此刻已经是午夜的十二点四十分,从不接触外人的季礼,谁会给他打来这通深夜电话?
再吸一口烟,季礼不再思忖,接通放在耳边,却一字不说。
电话的另一头,竟也保持着沉默,只是季礼听到了话筒中呼啸的冷风。
直到两方足足僵持了半分钟之久,电话里终于传来一声女子哀嚎般的哭喊。
对方似乎位于一个格外空旷的地点,哭的甚是用力,气息凌乱中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我要找...第七灵探所...的季礼探长...
让他帮我...快来帮帮我!”
第五百五十七章:新任务的开端
电话那头的风声越来越凌冽,这个陌生女人说完这话就只是在哭。
哭的撕心裂肺,让人听着心里十分不适。
季礼沉默了。
他几乎不认识任何外人,这女子来的如此突兀,可却一语道出他姓名。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她与即将到来的那次任务有关。
思绪回到那关键而又奇特的五个字:
“第七灵探所”
季礼吸了一口烟,朝女声挥了挥手,示意其离去。
随后语气平淡地回复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电话那头哭声渐歇,女人沙哑着嗓音说道:
“我在街尾找到了你们发的广告单...
难道你们不是侦破灵异事件的事务所吗?”
季礼心神一动,果然如他所想。
女人的来电,预示着下次任务的开端。
他们第七分店在接下来的任务身份,被称作“第七灵探所”。
其内成员应是类似灵异侦探的角色,致力于侦破诡秘事件。
而他这个店长,被唤作了探长。
确定了这一点后,季礼不再对女人有更多抵触,反而兴致勃勃。
“你找对了人,那么你想咨询什么类型的服务?”
季礼脱离社会已久,但影视剧绝对没少看,尤其是悬疑片。
这其中就有关于侦探类型的影片,所以相关话术自然驾轻就熟。
不过这次沉默的人换做那位陌生女人。
在安静中,似乎风声与哭声都消失了,只剩一片虚无。
但电话却并没有被挂断季礼的眉头紧蹙,他有些搞不懂对方发生了什么情况。
在等待了一分钟之久后,季礼狐疑地再度看了一眼屏幕。
那串陌生的号码还在显示通话,但太静了...
季礼尝试性地再一次开口询问道:
“女士...你还在吗?”
然而,当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机械地挂断提示音却响了起来。
电话在季礼的进一步试探声中,被彻底挂断。
季礼灰色的眼眸里满是迷茫,静静地看着已经息屏的手机,不知该如何理解。
深夜中陌生女人的求助电话,点名了下次任务他要扮演的角色,可却并没有下一步指示就被中断。
而季礼可以肯定的是,这并不是天海酒店出于规则终止通话,用来防止线索提前外露。
是那个女人,自己挂断了电话
当然,或许也存在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她遇害了。
只可惜,隔着虚无的通讯距离,季礼根本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事情。
又为什么会求助于一个“灵异侦探所”...
在如今这个时代,若非是亲身经历灵异事件,亦或是被逼到走投无路,
谁会相信街尾广告单上那可笑的探灵所?
这通来电,从荒唐的开始,到仓促的结尾,都太诡异了...
季礼收回了手机,慢慢地走回了一楼他常坐的那把椅子进行熟悉的守夜。
他缓缓闭上了眼,思维从未停止,不断回味着。
……
墙壁上的指针,移动到了三点钟整。
卧室中,一个睡姿四仰八叉,将大腿露在被子外的男人睡得正香。
他或许很是疲惫,口水都滴湿了枕套。
而紧接着,他的脑袋忽然不由自主地开始了颤动,随之而来的一阵剧痛。
男人痛苦地皱起了眉头,震动与
剧痛极速让他从睡梦中惊醒。
终于他再没机会沉浸在美梦里,一个激灵从床铺上坐直。
目光呆滞了一瞬间后,他的嘴撅成了一个“O”型,立马下地抱着自己的大腿。
“我靠,抽筋了抽筋了!”
而在原地蹦了两下后,他方才将目光对准了枕头底下。
那里是震动的根源:来电话了。
男人看了眼时间,不由得怒火攻心,一边蹦回到床头,一边骂道:
“大半夜三点不睡觉,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
当他拿起手机时,却没有认出这是哪个熟人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接听,但语气显得气急败坏:
“我说谁啊,有事明天再打电话不行吗,你这人怎么……”
可是慢慢的,他的牢骚说不下去了。
因为电话那头是个女人。
她说了一些诡异的话……
男人只穿着短裤的身躯,打了一个寒颤,随后抓着电话就冲出了房间。
……
“季礼!你跑哪儿去了,出事了!”
已经在一楼待了几个小时的季礼,正享受宁静中突然楼上响起了聒噪声。
这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冷声说道:
“我在一楼。”
不多时,只穿着内裤,攥着手机,满脸紧张的余郭出现在他面前。
一见季礼,他舒了一口气,像是埋怨地吐槽:
“你一天天晚上不睡觉,总跑一楼坐着干啥,看大门啊?”
季礼不动声色地抓起了桌上的烟盒,瞥了一眼那光溜溜的身子,平淡说道:
“看大门也比你大半夜光屁股乱跑强。”
余郭正要反击,但一想到刚才的事情,知道正事要紧,于是解释道:
“我这不是着急吗,刚才有个陌生的女人给我打来电话。
说是要找第七灵探所,还问我是不是那里的探员。
语气干巴巴的,声音冷的像是女鬼一样,我睡得正迷糊,还有点没回过味来。
但我转念一想,第七灵探所,不就是第七分店吗……”
余郭还是改不掉废话太多的毛病,但这次季礼并没有打断他。
他叼着烟认认真真地从余郭那杂乱的信息中,提取事情的经过。
余郭和他一样,接到了一个女人的深夜求助电话。
可却有相同,也有不同。
都扬言寻找第七灵探所,而且都是从街尾的广告单得知的联系方式。
并且都是以他们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后,就被对方挂断而结束。
可以说,事情的经过完全一致。
不过给季礼打去电话的女人,悲恸欲绝,已经失去情绪控制能力;
而打给余郭的女人,却是理智、冷静到不像活人。
直到季礼完全提炼出重点后,余郭竟然还没有发言完毕。
季礼忍不住了,这件事绝对非同小可。
只要接到求助电话很有可能就是下次任务的执行者。
季礼是第一个,余郭是第二个,那么肯定还有更多人会接到电话。
他必须要亲耳听一听来电人的声音,来判断这些电话是否是同一人拨打。
想到这里,季礼轻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余郭的发言,对着天花板说道:
“帮我呼叫所有店员,五分钟之内来会议室汇合。
不在分店之人,互相联系,不管他们有什么事,必须全速回归。”
第四百五十八章:特性出在谁?
深夜三点零五分的第七分店,一楼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会议室乌烟瘴气,几乎会抽烟的人,人手一支烟。
一个个垂头耷脑,哈气连天,困意写在脸上。
穿着更是什么样的都有,有穿睡衣的,也有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群人表现各异,但都统一地将手机摆放在面前的桌上。
在无精打采之中,眼神一刻不离。
半夜三点季礼的一个紧急集合,对于这些早就休息的店员们的确是个扫兴的事。
但当他们知道,原来是与下次任务有关之后就没有丝毫怨言。
季礼的这次命令,一样也是在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当然,店员们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他这样做的本意。
五分钟的时间已到,季礼一反常态地坐到了会议室的首位。
原本他并不喜欢坐在这个位置,但为了第一时间捕捉情况,也只能如此。
让他颇感满意的是,如今第七分店的整体素质着实有所提升。
五分钟的集合时间内,当真将现今分店内的二十名执行者,准时聚齐。
并且,今天还并没有外出之人。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潼关眼神熠熠,像是精神还很充沛,摆弄了手机开口问道:
“照你们所说,谁接到电话,谁就被选中下次任务了?”
余郭早就换好了衣服,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看了闭目养神的季礼一眼,进一步解释道:
“季礼见过了第九分店的店长,对方分店似乎掌握某种占卜手段。
并且言辞凿凿地断言,约定六天后,会进行一场联合接引任务。”
说到这里,余郭发现所有店员的精神立马抖擞起来,犹豫了下继续:
“第九分店...是仅次于第一分店的庞然大物。
他们的等级,距离四星酒店只差一步,所以……”
其实余郭并没有很轻松,冬日不远,他不愿执行这种难度明显过高的任务。
但可惜,该过的关总要去过。
“所以下次任务的难度,几乎可视为四星酒店的噩梦难度。”
潼关皱起了眉,语气有些不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会议室内响起了一片咋舌与骚乱,对于还属二星酒店店员的他们,这是莫大的灾难。
第七分店的底气还是太薄了。
甚至八成以上的店员,连最基本的罪物都没有。
“季店长,敢问你的消息是否准确?”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将季礼点名。
季礼幽幽转醒,平淡地看了那人一眼。
这个问题是有水准的,第九分店是否真的有预言下次任务的能力,十分关键。
而问出此话的人,正是穆念梅任务中,惊艳亮相的新人——解正。
季礼眼神没有波动,从怀中拿出了烟盒,轻声回复:
“目前来看,准确。”
这句话打消了大半店员们的质疑,也涌现了更多的困惑。
对于这些连罪物见都没见过的店员们,预测任务太过神秘和遥远。
解正面色有些阴沉,他思考再三后坐回了原位。
尽管他心头存在数个疑点,但此刻相问并没有意义。
因为当前除了季礼和余郭之外,到底还有谁参加下次任务还不得而知。
几乎是他心头的想法刚刚消失,一阵悦耳的钢琴曲,伴随着桌面震动,传达进每个人的耳中。
只一瞬间,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桌上的某部贴着卡通图案的手机上。
而后,一只略有颤抖的白嫩手掌,猛地将其按住。
那是一个女孩,微卷的长发梳在脸颊两侧,露出了年轻而又美丽的面容。
只是她如今攥着震动的手机,眼神中的惊慌要溢了出来。
她身边紧挨着的一个中年大叔,始终憋着的那口气在意识到不是自己时终于泄了出来。
“苏沁儿,新人,职业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当季礼望着这个倒霉的女孩时,第三人格及时给出了简单介绍。
“店长...我这……”
看得出来苏沁儿也在极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但那颤抖的声线难以掩饰心头的恐惧。
季礼终于将那根烟点燃,平静地指示着:
“接起来,开免提,问她叫什么名字。”
苏沁儿捧着那像是通知死亡一样的来电,在众人灼灼目光中,按下了接通键。
“喂?”
她还算不错,在接通后仿佛也没起先那么紧张了。
“你是第七灵探所的探员,苏沁儿吗?”
开着免提的手机,传来一个声音格外冷漠的女性声音。
季礼一听就皱起了眉,这个声音很是干脆和有条理。
甚至那字与字之间的间隔时间都好似相同,若不是还带着些许换气声,真就像是机器般刻板。
苏沁儿抬头看了一眼季礼,见其没有表示,于是回应道:
“我是苏沁儿,请问你怎么称呼?”
“不用问那么多废话。
我在街尾捡到你们所的广告单。
如果你们没有虚假宣传的话,应该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吧?”
还是一样的话术,余郭听后朝季礼点了点头,示意和他接到的情况一样。
季礼仍然没有说话,苏沁儿揉了揉掌心的湿汗,自主发挥:
“没错,您留下信息,我先给您登记,等我们探长……”
然而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戛然而止,被对方突然挂断。
苏沁儿心头都随之一颤,她惶恐地抓着手机看向季礼茫然无措:
“店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季礼摆了摆手,蹙眉说道:
“没关系,你表现得很好。”
余郭当即进行解释:
“放心,我和季礼也都是这个情况。
她三番两次打来电话,只要说到这,就立马挂断,没头没尾的。”
苏沁儿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两句话就让她口干舌燥,挪了挪不适的身子不再说话。
季礼吸着烟,大脑陷入沉思。
目前来看,这个女人打来电话的意图尚不知晓。
但已经存在三个诡异点:
第一就是,为何他听到的女声和余郭、苏沁儿二人语气和状态完全不同。
刚才他明明已经确认两者声色都是一致的,但精神状态简直天差地别。
第二则要回归电话本身,这女人翻来覆去地打电话只透露两个信息。
她要找灵异方面的专家,处理的也该是灵异之事;
她是在街尾找到的广告单...
前者季礼可以理解,那么后者在哪里捡到广告单,为何翻来覆去地强调呢……
最后疑点是,第一次季礼接到电话,对方是身处一个格外空旷的环境。
但余郭和苏沁儿这两次,对方所处的环境却格外安静。
那么,这种种不同,是出自来电女人身上,还是季礼本人的特性?
嗡嗡嗡!
第四通电话,就在间隔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又一次打来。
这一次被选中之人,正是苏沁儿旁边刚刚还在庆幸不是自己的那个中年男人。
而正当他面色难看地正要拿起桌上手机时,季礼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那人说道:
“把手机给我,这一次再由我来接听!”
第四百五十九章:轻灾重死
“高大强,新人,进城务工人员。”
季礼一抖衣角从原位起身,快步朝高达强走去。
这个将一脸悲催写在脸上的男人,只能听之任之,早早将手机递了出去。
而来到此地从未说过话的方慎言在这一刻,突然对着余郭挥了挥手。
二人聚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不时还点了点头。
季礼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高大强,接过手机按下接通键。
他屏气凝神没有先开口,而对方的第一句话依旧稀松平常。
“是第七灵探所的探员,高大强吗?”
这个声音和苏沁儿那次一模一样,语气格外冰冷。
至此季礼可以确定,他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女人。
确定这一点后,他于是顺应说道:
“我是。”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在听到这声回应后,反而沉默下来。
在半晌后,竟响起了一声冷笑。
“当我听不出你的声音吗,季礼探长?”
季礼双眼一眯,他瞥了一下旁边眼巴巴的高大强,也随之冷笑起来。
“这么说来,你就是给我打去电话的女人了。”
“当然也是我,我理解季探长冒充高大强接电话的用意。
是我个人出过一些事情,造成了这种异常的情况,你不必多想。”
女人在这一次,明显话多了起来,并且透露出了更多信息。
尽管极为模糊。
季礼受够了这种被对方掌控的模式,既然对方是个带着目的的活人,那么他就不惧。
“广告单,不会写我们每个探员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你一次次打来电话,无非是出自怀疑和试探。
这就说明,你所要处理的事情不仅危险而且紧迫。
我可以肯定,现在的你早就无计可施,非我们相助不可。
所以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
是你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你。”
这番话石破天惊,在场众人对于季礼突然变脸的举动大惊失色。
但诸如潼关,解正等明眼人立马看出此举的惊艳。
反客为主,强行破局。
此话一出,只要对方是个人,就会漏出破绽。
但可惜,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回复了四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你太急了。”
季礼皱着眉头,将手机归还给了一脸茫然的高大强。
这最后一句话,与前面的所有话语,语气都不一样。
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波动,是一种淡淡的失望……
这第四通来电,在莫名博弈中季礼再度陷入劣势。
但这个劣势跟话术和策略完全无关,只是信息的不对等和主客体的不公平。
不过,始终沉吟的第三人格在这个时候却给出了有一个相当重磅的消息。
“第四通电话,我听到了一些杂音!”
季礼神情一震,赶紧在心头追问:“什么?”
第三人格犹豫着,像是在回顾,继而说道:
“我其实没听清,免提的原因让我捕捉不到位。
只是我听到了与前几次完全安静所不同的是,
这一次出现了模糊的背景音……”
季礼仔细思考了片刻后,他不敢确定在这次之后,对方还能否再打来电话,不过他相信对方不会放弃。
尽管如今,他还是搞不懂对方一次次电话的意图。
不过却必须跟上节奏,于是他高声对着天花板说道:
“我要一副高音质的入耳式耳机。”
他估算了下时间,开始用手表进行计时。
果然不出所料在间隔了仅有一分二十三秒后,第五通电话打来。
这一次,是一个略有熟悉的面孔。
“展勋,新人,退伍军人。”
这正是这批新人到来时,第一个挺身而出询问情况的那个男人。
展勋从原位站起身,那足有一米九几的身高,和结实的肌肉令人极具安全感。
“季店长,这次我接还是你接。”
展勋的心理素质明显过人,宠辱不惊的脸上带着刚毅。
季礼戴好耳机,连接上他的手机,意图已经明显。
他掐着手表,接通了这第五次来电。
“你是第七灵探所的展勋探员,还是季礼探长?”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女人转变了开场白。
季礼暗道这女人的确机警过人,他知道第三人格正在努力聆听,随后轻声说道:
“这次还是我。”
女人似乎有些失去了耐心,沉默间有了挂断电话的意思。
季礼需要拖延时间,于是赶紧说道:
“女士,你始终不肯透露姓名与咨询何种服务,我想是有所用意。
但你这样做毫无意义,因为你一定有某种秘密。
或许我猜,你的身体里有另一重人格或思想。
她远比你脆弱,所以会给我打来第一通电话。
也就是说,即便你不说,那个人格也迟早会将你暴露。”
这只是季礼对于一个女人两种态度的猜测,不过是否正确并不重要。
因为,他这样说只是拖延足够的时间。
“季探长像是个人物,你前后猜的八九不离十。
或许你是真能帮到我的人,但还是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这句话后,女人挂断了电话。
但与此同时,第三人格给出了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了季礼。
是轻轨呼啸而过的声音,女人所在位置与轻轨离得非常近!”
现在是深夜三点半,全城只有驶往郊区的轻轨才会运行。
而女人第四、第五两通电话,算上间隔期,共用时三分钟。
没有哪个轻轨会经过某个住所长达三分钟时间,除非...
她所居住的位置在轻轨的始发站附近!
季礼终于可以不再忍受着被动的来电,他一把将手机丢还给了展勋。
对着刚刚接到电话的所有人说道:
“这女人故弄玄虚,求助于我们却又似乎有所考验。
这是任务开始前的预热,现在我要出发找到女人真身所在,那么一切就都解开了。
而且,还会提前获得任务线索,此番行动十分重要,谁与我去?”
主客必须颠倒,身为店员无法在鬼物手中占据主动,那么在面对活人时,一定要攥住主动权。
余郭听闻此话,率先举起手来,他去是当之无愧。
而刚才接到电话的几人中,苏沁儿和展勋立马也挺身而出。
高大强犹豫了几次后,面色有些痛苦地也正要缓缓站起身来。
可就在此时,位于会议室角落中的一个女子,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双目处裹着奇异的白色丝巾,却将头望向了季礼,开口泼了一句冷水。
“此行,黑气盖过鸿运,轻者有灾,重者身死。”
第四百六十章:月亮站台
高大强听到这句话就立马坐回了原位,甚至都没去看是谁说的。
他的速度太快了。
旁边的苏沁儿都没有观察到他已经完成了站起与坐下的一系列动作。
季礼默默地转过身,与说出这话的小千度叶平淡对视。
他的目光中并没有丝毫的动容,这是他早就猜到的。
任务尚未开始之际,前往诡异地点,必然遭遇诡异之事。
轻者伤,重者死,并非危言耸听。
不过,季礼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小千度叶这双眼睛。
预示灾祸……
好特殊的罪物。
而且是被动视物,没有冷却时间,没有使用代价,太强大了。
可以说她这双眼就是一个避开灾祸的导航仪。
若是参与任务也能发挥出如此优异的效果,简直事半功倍。
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季礼始终认为,罪物对于人类不是好东西。
利益,只是短期与表面的恩惠。
“既然如此,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
就算是季礼,也无法命令谁强迫帮他。
小千度叶去不去,在他来看也并不重要,只是有她相助会更方便些。
苏沁儿和展勋也面带期望地看着她。
小千度叶尽管性子变了很多,但初心并未改。
她既然出口,就不是恐吓,而是真心帮助。
于是,她慢慢地离开原位,走到众人面前,朝着季礼点了点头。
季礼没再说话,带着小千度叶、苏沁儿、展勋往外走去。
余郭看到这一幕,也要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跟去。
但方慎言却突然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将其叫住。
他皱着眉头,语气略有不满地说道:
“你在急什么,做事不过脑吗?”
余郭被一骂顿时停住,但紧接着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现在确定参与下次任务的人:
季礼,余郭,苏沁儿,高大强、展勋。
共有五人,但这并不代表是最终人数。
屋里的剩余人,或许也会接到陌生女人的来电,甚至可能透露更新的情报。
若是所有人跟季礼前去,那么这边谁来留守?
看着一脸尴尬坐回原位的余郭,方慎言白了他一眼,摘掉眼镜却没有走开。
“你有执念自然没错,但在此之前绝对不要被情绪影响,那会让你死得更快。”
季礼、方慎言、余郭三人的关系自是不必说。
前两人几乎不存在破绽,只有余郭背负的太多,压力也最大,加上脾气秉性过于毛躁。
这也代表着他的破绽,太多了。
……
“季店长,我们这是准备去哪?”
四人坐车,展勋驾驶着汽车朝前方缓慢地开着。
苏沁儿和小千度叶坐在后面。
季礼位于副驾驶,翻看了一下手机,最后确定位置。
“先去月亮街的月亮站台。”
这个时间还运行的轻轨,只有月亮站台始发的那一趟。
那么,陌生女人所在位置就必然是那附近的民居。
展勋是个人才,他话不多但只说最关键的,就如初登场那样。
“明明只是个线索人物,却表现得十分诡异。
我还没见过哪次任务是这么安排的。”
第三人格这番话能够透露出他对于本次任务颇有忌惮。
“要我说啊,兵来季礼挡,水来季礼喝。
现在任务还没开始,想那么多干嘛。”
第二人格还是老样子,说出的话没什么营养。
季礼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默默思忖。
陌生女人并没有否认她存在精神分裂的猜想,但也没有认同。
现在季礼大致可以猜出,这女人此番诡异的行径是什么目的。
她绝对是有求于季礼等人,但似乎又不是十分信任他们的能力。
所以,试图通过某种方式来进行试验。
就比如,季礼认为他们现在要去的月亮站台应该会发生与灵异有关的危机。
而且,陌生女人应该也不在那里。
如果真的事实如此,那就可以确定第三人格听到的轻轨声是她故意放出。
这女人第一步拨打电话,第二步释放轻轨讯息,引季礼过去,第三步试探他们是否具有真本领。
通过这三步,她能试探出季礼等人是否聪慧敏锐、且硬实力如何。
最关键的是,只怕真实的任务内容,需要他们平稳度过前三步才会得知。
季礼希望自己将她估计过高了,否则这人心机的确很深。
第七分店的位置距离月亮站台不远,在季礼思考的二十分钟内,车辆缓缓停住。
展勋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前后仔细观察片刻后,沉声说道:
“季店长,到了。
季礼抬眼看去,此地已经略显偏僻了。
前后新修的宽敞大道上一辆车都没有,他们位于轻轨的南侧大街。
这一边并不存在任何建筑,只有轻轨的售票口。
一些贩卖零食的小贩将三轮车锁在一边,可人还没有来。
这里除了轻轨站这一发光建筑外,几乎没了光明。
不过季礼下车后,却看到了在轻轨站北侧,也就是他们的另一面,存在着一小片建筑群。
像是还未修建完毕的新小区,在那栋靠近轻轨站的楼房里,季礼没看到任何一户亮灯房间。
但他可以确定,那就是女人要他找的地方。
勘探完环境后,季礼重新回到副驾驶,对展勋说道:
“绕到北侧那个新小区,开到最后一栋楼。”
这一路上,并没有波折。
这个小区分为东西两片,西区还在建设中。
季礼要找的那栋楼就位于东区,虽已建好,但看起来入住率极低。
最起码,车辆可以畅通无阻地开进来,并且四处都是车位。
在抵达目的地后,四人通通下了车。
季礼下车后先是点了根烟,站在原地吸了起来,仰头看去。
这栋楼,只有六层高,从规模上看一层两户。
也就是说,若女人在这里,是非常好找的。
只不过,他看着这栋楼,瞳孔中的灰色开始倒旋。
小千度叶站在他的身边,也在观察着,最终说了一句:
“这里有鬼...”
展勋和苏沁儿,身躯同时一震,但都没有将恐惧表现出来。
可季礼的下一句,却登时让二人心头发了毛。
季礼的双目中,倒映着密密麻麻的鬼气,几乎遍布整栋楼房,朝天空蔓延。
“六层,十二户,一户一只鬼,整栋楼都快被鬼物挤满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601号房
展勋深吸了一口气,从后方走向前,轻声问道:
“季店长,你觉得她可能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已经心照不宣。
小千度叶和季礼分别确认,这就是一座凶的不能再凶的鬼楼。
陌生女人既然引他们来此,就必然提前知晓这一点。
那么,她又怎么会在这里等他们。
显然,这个女人心思极重,知晓颇多,是难缠的那一类人。
季礼心头没什么起伏。
用智他不惧,用鬼他更是灰色在身,百鬼莫侵。
这看似凶恶的鬼楼,其实不过如此。
季礼将手上的香烟掐灭,先一步进楼。
“我们是天海酒店的人,它们不敢随意出手。”
他第一个进入楼内,就感受到了蚀骨的黑暗。
楼道内弥漫着各种装修的味道,随着楼道门的开闭,掀起了大量尘土。
浑浊的空气吸进肺里,有一股刺痛之感。
这里像是还没有装修完毕,许多木架和工具堆放在楼梯口,导致行走十分不便。
没有声控灯,季礼只能摸黑向前。
他一边捂着口鼻,一边仔细观察四周,尤其是每层的住宅。
“很安静,我没听到丝毫动静。”
第三人格也在时刻警惕着,他的五感优于常人,给予季礼不少方便。
第二人格知道此刻局势紧张,也不再胡言乱语。
季礼的视力很好,但也不能在黑暗中视物。
只能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
第一层,左右两户均以装上了防盗门。
但就连楼道都没有修好,谁家会以前进行装修?
季礼看后就觉察出了不对,他在101的门口停住,将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铁门上。
只有风声和喘息声,里面不可能有人。
那么,就只剩下鬼了。
季礼皱着眉没有说什么,以同样的方式对准了102,得到的结果一样没差别。
“季店长,即便不往上走,我们也知道这栋楼里都不会有人了。
你看我们该如何是好?”
苏沁儿其实始终脑海中带着迷雾,她出发前听季礼说是要找女人的位置,反客为主。
但如今看来,这个目标是无法实现的。
那么,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季礼默默地垂下头,没有回答。
实际上,不到任务邮件正式到来的那一刻,他们永远是劣势方。
信息的不对等,注定了他们只能是客。
而此刻的行动之所以会有种无处下手之感,
正因为他们需要在信息不明确的情况下,利用那可怜的线索来挖掘情报。
此刻跟随来的几人,尤其是展勋和苏沁儿都是还算不错的新人。
所以季礼颇为难得的耐心解释着:
“那女人是在考验我们第七灵探所的实力,步了一个局。
今天我们的确没有目标,
但所经历的一切将会为正式任务提供指引。
你们两个跟来,就意味着掌握了先机,我不能说你们一定完成任务。
但绝对可以比那些没来的,晚一点死。”
苏沁儿略有所思,仔细地回味着这番话。
季礼所说的绝对不局限于本次任务,对于日后的生存也大有裨益。
而展勋干练地一点头,越过苏沁儿,来到了季礼的身边,低声道了一句谢。
始终在队尾断后的小千度叶,在此刻轻声说道:
“我们去六楼吧,那里的黑气最浓郁,说明那里很特别。”
季礼点了点头,他开始去选择信任小千度叶的眼睛。
自从小千度叶以非执行店员的身份,选择跟随。
就说明,此女一心向第七分店,尽管理念不同,却可信任。
这次展勋一马当先,他与所有人不同的是手里正攥着高光手电。
没人想到此行要自备手电筒,只有他。
这也意味着此人对于细节的处理,甚至还要超过季礼。
有了目标,几人的速度飞快,眨眼间就来到了六层,也就是顶楼。
一到此地,季礼的双眼开始发挥作用。
有灰色灵魂在身,他一眼就看出601的房间里盘踞着一股不断扩散的鬼气。
鬼气,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
可以理解为鬼魂所带的独特磁场,亦或是溢出的灵异气息。
普通人当然无法看到。
但当它浓郁到一定程度,就会引起活人的不适。
最为人熟知的就是,莫名的阴寒。
601鬼气最为浓郁,远超其余房间。
最靠近房门的展勋,已经感觉自己拿着手电的右手出现了僵硬。
他无声地转过头,心头也有所起伏,朝季礼透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在场几人都意识到了紧迫感,若是进去,或许小千度叶的预言就将成真。
这一次季礼没有询问小千度叶,他知道就算有危险也要开。
于是,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点头。
而展勋尽管心神不安,但却没有半分退缩,从口袋中拿出开锁工具。
在短暂的操作下,门锁应声转动。
601的防盗门,没有意外,顺利露出了一条缝。
苏沁儿紧紧攥着袖口,不断深呼吸,她知道这可能是她见到的第一只外鬼。
小千度叶这是又给予了指示:
“放心进去,它不在房子里。”
展勋一马当先,压下紧张,一步窜了进去,倚靠着光秃秃的墙壁严阵以待。
季礼等人也随之进去,打量着还未装修的毛坯房。
“不在这房子,那它还能在哪?”
苏沁儿浑身冰冷,她透着月光不住张望。
尽管她有进取之心,可隐隐有些承受不住与鬼共处的压力。
这次回答她的,是季礼。
季礼在房间中央绕了一个圈之后,抬眼看向了某个方向的棚顶。
“它既在房中,又不在房中。
因为这里是六楼,有一个阁楼。”
说完这话,他一抖衣角,甩的长发快步穿过客厅,朝阁楼走去。
后方展勋还要跟来,却被他一伸手拦住,头也没回的说道:
“你们解决不了,我自己去。”
季礼现在是百鬼莫侵之躯,他必须利用这短短的时间内做更多的事。
别说一只鬼,就算是所有鬼一起上他也不惧。
但他才刚说完这话,守在门口的小千度叶面色一变,突然叫住了他。
“季!”
季礼身子一停,转过身看见了小千度叶那骤然间阴沉下来的面色。
“怎么了?”
小千度叶似乎像是离得远了,看不太清。
又往前快步走来,直到季礼的面前。
她一把将脸上的白布扯掉,却没睁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不能去,去了必死。”
季礼微一侧头,灰色的瞳孔缩了缩:
“你确定没有看错,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多特殊吗?”
但小千度叶语气出奇的坚定,不留余地地断言:
“不管你多特殊,你去了就必死无疑,而且是永世不得超生。
但除了你,谁去都可以。”
第四百六十二章:一捧豆腐
这座毛坯房中,只剩安静的喘息声。
直到原本敞开的防盗门,竟不知是何原因竟砰的一声自动闭合。
将苏沁儿吓得身躯一抖,猛的往众人中间凑了凑。
季礼面色经过数次变化,他郑重地重新询问一遍:
“你这双眼睛,到底看见了什么?”
小千度叶此刻已经将白布条重新缠住双眼,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
“你越靠近阁楼,身边缭绕的黑气就越浓郁。
直到你身处阁楼下方,那黑气几乎完全将你淹没。
它们张牙舞爪,已经遏制不住,快把你撕碎。
那黑气,就是你的厄运。”
小千度叶的看见灾祸之眼,绝对非同凡响。
尽管季礼对罪物有些许抵触,但并不代表他否认罪物的功能。
所以,小千度叶说的一定是真实的。
而让他无法理解的是,有灰色灵魂在身,寻常鬼物怎么能伤他?
就算真有鬼可以对他出手,那也寥寥可数。
一路走来,季礼见鬼无数。
除了天南学院那只鬼能够面对灰色灵魂不卑不亢,其余鬼物全被碾压。
楼上的那只,看起来声势不小,但季礼大致能够感应到它的实力。
远远无法与之相比,甚至就连一般的任务鬼物都不如!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阁楼的鬼,很特别。
“季店长,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沁儿不愿意在此多待,赶紧追问该如何是好。
季礼知道自己是去不了了,那么此地最好的人选……
“我来吧。”
小千度叶已经缠好了双目,声音轻盈的答复道。
但她还未走出两步,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拦住。
展勋粗犷中带着刚毅的面容浮现,他挺身而出,言辞凿凿:
“小千小姐并未被本次任务选中,你能来已经是大恩。
季店长特殊去不了,那就更没道理让你再去替我们冒险。
你说除了店长谁都可以,那么由我来。”
小千度叶不曾料到第七分店还有这样的新人,不由得欣慰地说道:
“若是世界上展先生这样的人多些,该有多好。”
展勋没有评价这句话。
干练的整理下装备,左手持刀,口中叼着手电,开始以戒备的姿态向前进发。
苏沁儿看着这一幕,心绪万千。
其实她十分认可展勋的说辞,甚至也想一同跟去。
但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迈不动步。
在这个世界上,展勋还是太少,苏沁儿还是太多了。
不是谁都有说这番话,做这些事的勇气...
……
展勋也害怕,他攥着刀的手心已经冒了汗。
他曾经立过功,杀过敌,但也非常清楚。
以前那些本事,此刻已经全然无用。
唯有那见过生与死,哭喊与鲜血所练就的胆量和果敢,才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底牌。
他还有妻子和上学的女儿,他要一步步走到最后,活下去。
战场上教会他的道理,是越怕死的人,死的越快。
他要做的,就是强迫自己适应,融入,最终战胜它。
紧锁的阁楼门,在阶梯上不发出一丝响动。
但展勋的手指已经僵硬,行动开始变得缓慢。
他咽了下口水,不知道这是季礼他们所说的鬼气,还是面对未知的恐惧心理。
展勋还是低估了鬼物的压迫感,他的脑海开始胡思乱想。
各种稀奇古怪的画面疯狂地浮现在眼前。
直到在近在咫尺的木门,竟然在这一刻涌出了一道暗红的色彩。
是血……
大量的血在顷刻间从门缝里席卷而出,那感觉太真实了。
展勋甚至嗅到了一股腥臭至极的气味,将他的大脑都要冲昏。
他的身躯被血水砸下了台阶,冲刷到了满是尘埃的地面。
但那把刀和口中叼着的手电,仍被他牢牢掌控。
“咳咳咳!”
展勋没有被吓昏头,剧烈的咳嗽带来了真实的感觉。
是灰尘,并不是血水。
他满头大汗的睁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
阁楼的门仍然安静,四周干燥到尘埃遍地,没有半点血水。
展勋的眼神浮现了一丝狠厉,他被自己的恐惧激怒。
开始不再谨慎,迈开腿大步朝上走去。
冲刺中用肩头狠狠地撞上了木门。
轰的一声,脆弱的门板被巨力撞碎。
但展勋并未感受到身躯砸地的痛觉,反而如用溺水一般四肢开始无力。
他惊恐地看着四周,这里明明是一个狭小的空间。
就和许多并未装修的小阁楼一样,几平米的样子。
可他却像是被困在了无重力的水箱之中,任凭如何挪动身子都无法移动。
环绕在四周的空气,像是一双双无形的手,死死的抓着他的四肢。
展勋双目瞪得溜圆,他保持着栽倒的姿势,漂浮在空中。
四肢和头颅,即便他用了全力,竟也只能略微挣扎,做些小幅度动作。
头顶的窗口,明亮的月光照在脸上。
展勋不断进行着深呼吸,奋力挣脱的同时,观察着阁楼的情况。
而这一眼,他立马就看到了一个罐子。
一个青花瓷器样式的大罐子。
那青花瓷罐就静静地被安置在阁楼的东南角,出现的很离奇。
在这个光秃秃的房间内,它太扎眼了。
很显然,是被人刻意放置在此。
展勋能够活到今天自然头脑也不差。
在看到它的那一刻,他就确定鬼一定就在那里。
那只鬼只困不杀,用了各种手段,迫使他不要靠近。
就说明一点,它不能出手!
那么,破局的关键就简单且唯一了。
展勋的面色开始涨红,憋了一口气,左手暗中用力。
在这不足五步的距离,他手里的匕首必中。
一声被灵异力量拉长的怒吼,匕首随之狂甩而出。
奇异的是,那鬼的能力似乎并不强大,困住展勋像是已经用了全力。
根本无力阻拦飞出的匕首。
一声清脆的声音,匕首摔落在地。
它毕竟限制了展勋的手腕,力道似乎不够。
但一道裂缝已经出现,那从展勋口中嘶吼而出的咆哮声,起到了补足效果。
从中心位置,青花瓷罐的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直到,它彻底碎裂,成为碎片。
展勋终于得以落地,他没时间调整,从地上窜出去。
一脸惊喜地翻找着那些碎片,而随后他找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这个青花瓷罐里,就是包裹着它。
展勋警惕地不敢掀开,毕竟那只鬼去了哪里还不知晓。
只是捧着塑料袋,他发现这里面装的东西也只有巴掌大小。
有些软塌塌的,还有些滑溜溜的,就像是……
一捧摔碎的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