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挑大梁的第三人格
刚刚戴上的白面鬼面具,再一次被揭下……
一切再次被倒退,且这次将会无法间断和停止,方慎言像是还站在原地,但却又仿佛被拉到了遥远的天边。
他看到了地上也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那个男人也叫作方慎言。
地上的方慎言所有行动出现了倒流,回到杀死导购员的那一刻、下一秒又回到了商场门口、驾车在路上倒着行驶……
还在倒流,还在倒流。
短短半分钟时间,方慎言已看到自己回到了第七分店的门口,雪花从地上飘回空中。
这个世界像是一卷录像带,此刻正在朝着相反方向播放着。
不…倒放的只有方慎言一个人。
他看到了自己执行过的一次次任务,回到进入第七分店前的那个算命师,以及他从前的家。
时间已经倒回进三年前。
方慎言看到地上的自己,越来越年轻、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少,而场景也变得更加陌生。
他不是来自山明市,那是一个岛屿,是沪江上的某个岛。
那时的方慎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朴素手拿一捆渔网,身边站着一个温婉的女子……
看着这一切的方慎言,双眼中出现了一丝痛楚和愧疚,心中的那口气不断上涌,很想打破穆念梅的时光倒流,但却毫无能力。
穆念梅本身拥有着时空之力,又得到白色蜡烛的蜡泥,它是想借此把方慎言拉回到一无所有的境地。
以这种极为漫长而又残忍的方式剥夺方慎言的一切,让他回到生命的原点,带着记忆陷入虚无。
倒流,仿佛进行到了某个关键点。
那里的画面让方慎言宛如亲临,他的情绪隐约到了失控的边缘,时不时发出一声怒吼。
面对鬼物的无力感,让他生不如死,还有那曾经的记忆,在折磨他的精神,每一分每一秒。
而这些,才刚刚达到一分半钟。
那一年的方慎言25岁,时间到达了6年前,蜡泥才废掉了五分之一,要把方慎言重归生命原点绰绰有余。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乳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方慎言痛苦的身影。
那道光像是来自天堂的救赎,那在光芒中走来的身影对他来说仿若天使。
倒流时间出现了卡顿,紧接着世界炸裂的声音如同镜面碎裂,地下的景象层层消散。
被光照亮的方慎言,他的手被另外一只温暖的手拉住。
那个天使说:“我带你走。”
就这样,没有翅膀的天使拉着方慎言走出了时间、记忆带来的无尽悲痛,回到血粼粼的现实。
方慎言脸上余痛未消,却认出那带他脱离时间泥沼的人,叫做小千度叶。
尽管她那蒙着白布的双眼已被血泪打湿,白裙下的身影是那么单薄,每走一步都会让脚上的伤那么疼。
可小千度叶,是那么坚定。
她扭过头用格外认真的语气算了一笔账:
“不管你是好人、坏人,你是真情、假意。
京都任务,你救我一次,我还了一次。
这次任务,你撕走脸皮、拉我脱离书海、砸破福尔马林、以高宏千命换我命。
整整四次救我,我只在A-3还一次。
说到底,不是你欠我,是我欠你。
所以,我们不再聊私情,欠你的三条命,给我机会慢慢还。
好吗?方。”
小千度叶不是在生死关头闲谈之人,她之所以会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原因只有一个。
方慎言头上的死气,已经消失了。
二人都不再说话,方慎言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拂过白面鬼面具,暗叹一声。
穆念梅的右手,没能留住,在倒流时间中已经被收回,他今天是一场空。
但也帮季礼拖延了足够的时间,尽管还剩一些,不过应该足够了。
因为,穆念梅没有再对他出手,而是消失在了商场之中。
方慎言这才转过头看向了始终望着他,等待一个回应的小千度叶。
可惜,他这次的回答,依旧只是沉默。
……
“小姐,请再快一点,或者让我来开?”
“季礼”坐在椅背上,不停地用手指拔掉身上的碎玻璃,每拔一个就会吸一口凉气。
戴着耳坠的女孩越来越觉得身边的亡命徒或是杀人犯是个精神病,上一秒都快死了,下一秒还能精神备足地拔玻璃。
但还是听命地加快了速度。
现在的季礼,当然不是真正的季礼。
真正的季礼早就在穆念梅的第一次袭击中彻底失去了意识,现在是由第三人格占据身躯,成为了临时主持大局的人。
第三人格理论上也可算作是一名执行店员,毕竟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季礼。
所以季礼的任务将由他来继续完成,路途比之前设想的要顺利一些。
由于一条新路的开辟,导致时间缩短了不少,眼前已经来到了护城河岸边。
第三人格甚至已经看到了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俏丽女人,正站在桥上望着平静河面。
“快快快,我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第三人格收齐了之前的轻松,他知道自己距离生路只差最后一丝,穆念梅随时将会到来。
尽管昏迷的是季礼,但使用这幅身躯的现在是第三人格,他一样能够感受到疼痛,虽然不那么强烈。
可是行动力的不变那是实打实的,也就是说他目前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
真等穆念梅来了,他完全顶不住。
耳坠女孩经过之前的事情也不敢不听,于是踩足了油门,轿车卷着雪花直接冲上了桥梁。
第三人格伸过手把手提包和高宏千的躯干提前抱在怀里,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这幅身体的确要坚持到极限了。
“停车停车!再往前你怕是要被鬼一起杀了,放我下去。”
第三人格和季礼终究是不同的,他还是心存人性,不想女孩一路帮扶最终落得被鬼物殃及的下场。
女孩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踩住刹车,警惕地看着第三人格。
第三人格拉开车门右腿一迈下车,却忘了这条腿已经废了,整个人带着手提包之物滚了下去。
“如果你不报警的话,三天后来这里我会赔你钱,快走吧。”
女孩听到这话也不敢说话,赶紧倒车离开此地。
轿车刚刚撤出桥头,护城河就结成了冰,一个浑身弥漫着黑雾的身影出现在了空中。
那阵强大无匹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位于百米外,第二次再见却已横渡护城河,第三次就来到了桥头!
第三人格心脏咚咚之跳,他也算跟着季礼见识众多,可终究是第一次挑大梁,慌乱之中他顾不得爬起来,直接原地拼起了肢体。
季礼的计划,就是要在护城河畔进行,他将最终战场选在此处,是因为在这里他有着天然的优势。
但穆念梅来的如此之快,却是出乎了第三人格的预料,按照原计划方慎言应该拖住十分钟。
可现在才刚到七分钟。
第三人格手忙脚乱地拼着肢体,扭头对着不远处那个仍在伫立的女人高声喊道:
“梅小姐,快帮一把啊!”
梅声冷冷地看着第三人格一眼,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穆念梅,抬手将一件染血的藏青色外衣丢了出去。
不带一丝犹豫,转头就跑。
第三百八十九章:店长之位,非我莫属
“该死,我就知道这群人都不靠谱!”
第三人格急的满头虚汗,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以实体之躯直面鬼魂的压迫感。
那种感觉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当穆念梅朝他而来时,他竟然感受到双手不自然地出现了僵顿和颤抖。
而穆念梅根本就没有对他使用任何灵异之力,完全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
此刻二者的距离有五十米左右,但穆念梅是具备瞬移能力的,也就是说这点距离只要它想就会即刻化作虚无。
第三人格心中一阵叫苦,季礼的这幅身体已经多处负伤,即便是他的精神力还充沛,但重伤的身体却不会好转。
心理上的紧张加上身躯的操控难度,让他仅仅将肢体拼接好了上本部分。
而下半部分,根本不可能来得及了。
第三人格抬眼瞧了一下正在缓步步行而来的穆念梅,似它已胸有成竹,所以并不十分急切。
紧急状态下,他微微思考了一番,随后放弃拼接肢体,转而抬起右手,一根锁链出现在了手上。
青铜古棺再度现身,但第三人格仍然没有选择将穆念梅拉入棺中,相反他做了一件极有开拓性的举动。
他用尽了全力从地上站起,一把将棺材盖掀开,弯腰把手提包和躯干,包括梅声扔来的那件外衣,一股脑地全丢了进去。
紧接着他爬到棺材上,不管不顾地钻了进去。
他钻进去的一瞬间,也顾不得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伸手就把棺材盖封死。
棺材刚刚盖好,就听到砰的一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将第三人格震得浑身一抖。
随后就是密切而又响彻的拍打声袭来,第三人格聆听了片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钻进青铜古棺,果然可以暂时躲避掉穆念梅的攻击,为此他可以在安全的情况下完成后续的计划。
片刻后,第三人格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季礼当初获得青铜古棺时,那个名叫“薛礼”的存在告诉他,棺材里是有一个东西的。
不是人,却也不可以称之为鬼。
偌大的棺材内部,第三人格一双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却也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
这说明棺材内部,充斥着灵异力量。
第三人格从身上摸了摸,将打火机攥在手中点燃了,微弱的光芒燃烧着本就不多的空气。
借着光源,他看到自己脚下就是刚刚丢下来的手提包,但往前看去竟然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路。
四周被迷雾包裹着,就算是借着火光也显得十分黯淡。
第三人格打了个寒颤,不禁想着,莫非青铜古棺的内部是另一处灵异结界?
这个想法不敢去细想,他只能尽力开始自己的工作。
说起来,季礼的计划并不复杂。
穆念梅的确是只无解鬼,但它最大的弱点就是执着于以躯体上身,成为终极无解。
这幅由高宏千为基础拼凑而出的躯体,只要穿上那件藏青色外套,就会成为穆念梅合格的上身容器。
但这幅躯体…与提线鬼的人形,几乎不存在差异。
虽然缺少了一张白面鬼面具,可对于提线鬼来讲,现在没了人形的它,完全可以把这个躯体操控住,自己给它再戴上面具就是了。
所以也就是说,当第三人格拼好躯体,为其穿上那件外套,穆念梅就一定会附着在躯体上。
但这个时候,如果将提线鬼放出,它就会以提线之力,把穆念梅当做一个崭新的人形!
以酒店内部之鬼,收服任务之鬼,就是季礼想到的生路。
当然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穆念梅成为无解的方式必须依靠这个类似“人形”的躯体,所以它们必然会斗起来。
而季礼猜测,提线鬼必胜,因为它的能力可谓是把穆念梅克得死死的。
外部击打棺材的声音还在持续,第三人格在闷热的棺材内终于将人形拼接而成,并将那件外套穿在了人形之上。
打火机立在棺材底,第三人格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感受到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棺材都出现了被撼动的迹象,这说明穆念梅已经开始忍不住要抢占棺材。
与此同时,第三人格隔空呼唤着第七分店的女声。
在护城河范围内,女声肯定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以它和季礼的关系,足可以动用代理店长的权限。
“女声,你在吗?”
“我在外面看着呢,提线鬼已经在酒店大门等候,有些按耐不住了,穆念梅也陷入了疯狂。”
隔着棺材,女声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和发虚,不过还可以听得真切。
第三人格深吸一口气,看来事情和季礼猜测的差不多,现在只差把提线鬼放出来了。
“那你把提线鬼放出来吧,然后我把人形丢出去,让它们狗咬狗……”
第三人格早就想好了一切,他决定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走出棺材,这样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但话还没说完,女声却打断了他。
“对不起,你并不是季先生,你没有这个权力。”
第三人格差点被口水噎到,猛地抬头找寻着女声的声音来源,急切道:
“季礼的意志昏迷了,我也是季礼,为什么我没这个权力?!”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季礼,你们只是存在他体内的灵魂,仅此而已。”
女声对季礼有着极为强烈的感情偏执,它固执地认为只有季礼才是第七分店的店长,就算是第三人格也不能代替指挥。
第三人格暗骂女声是个死脑筋,再度劝道:
“完不成任务,你的季先生也得死,我和他说的话是一样的,难道你真想看着他死吗?”
“季先生已经醒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你呢……”
女声轻飘飘的话语进入第三人格的耳中,让他话锋一顿,狐疑地自问道:
“季礼…难道你真的醒着?”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灵魂深处传来,声音沙哑且低沉,但明显来自于季礼。
“我精神萎靡到了极限,无法坚持下去,必须要你来掌控身体才能坚持到现在。
你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只有你才能代替我完成接下来的工作,现在你可以撤出自己的意志了。”
季礼的话让第三人格心中一阵恶寒,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成了计划中的一步。
如果他真的升起一丝一毫抢占主导权的心思,季礼完全可以感应的到。
第三人格一阵懊恼,他不是没有别的想法,只不过还没等那一步,季礼就已经醒了。
百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撤出身躯。
黑暗中的躯体微微活动了一下,再次抬眼时,那双目中的坚定代表着季礼的意志再度回归。
“现在放出提线鬼吧,抓了一只无解鬼,店长之位非我莫属。”
第三百九十章:白袍
第七分店的大厅里,已经聚齐了目前所有的店员。
敞开的大门外,护城河桥上正在进行着一场鬼与鬼的争斗。
没有酒店限制的提线鬼,同样也是一只无解鬼,而且是三星酒店联合任务之鬼。
穆念梅作为一只因特殊原因而成为的鬼物,它拥有了新的躯体,达成完整条件,一样成为无解。
这场战斗,不是人类可以参与的。
“你们说,谁会赢?”
“出于季店长之手的谋划,你说谁会赢!”
“季礼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被逼到这个份上,你看他连路都走不了了。”
已经被酒店治愈了全身伤势,并重新拥有双手的潼关,站在窗口处紧紧地盯着,面露复杂。
“不会有意外,季礼一定会成功。能够抓捕穆念梅,我的确不如他。”
潼关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单论本次任务而言,诚然他最先完成任务且十分完美。
但他抓来的鬼物,毕竟是一只寻常的鬼物。
季礼抓的是在这次任务就注定不可能被抓捕的鬼物,而且是掌控时空力量的无解鬼。
孰高孰低,一眼就看得出来。
常念伸手挽住潼关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难得轻声细语地说道:
“你本就无心争夺店长之位,失之交臂也不算失败。
无非就是日后查找爸妈时,多费些力气就是了。”
常念与潼关结婚三年,却在一起整整七年,这七年来她没有丝毫怨言地追随着潼关去找寻那虚无缥缈的灵异深渊。
她无怨无悔,只是担心潼关最终也会因为执念,坠入这深渊中。
潼关豁达地笑了笑,轻轻搂住了常念的肩膀。
“结束了结束了!两只鬼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到底是谁赢了?”
“这不是废话吗,你没看到季店长已经开始往回走了吗。”
众人纷纷将目光从季礼的身上移到了窗口的那两道身影,两个人都成功了,那么店长一职,会给谁?
一道门出现在了大厅的内部,方慎言与小千度叶一前一后出现在了第七分店之中,先季礼一步入店。
方慎言转过头看向了还在蹒跚走入酒店中的身影,没有丝毫表示径直上了楼。
小千度叶则是将染血的布条撤下,有几名店员上前问候也被她推脱,也回房休息。
等季礼回到第七分店之时,这幅身躯终于支撑不住,在进门的那一刻贴着墙壁就滑倒在地。
酒店的治愈效果立即生效,将他身上每一处伤势尽数治愈。
季礼坐在地上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了烟盒里面空空如也,随后将烟盒丢掉。
潼关迎面朝他走来,将自己的烟掏出来,递在了季礼的面前。
季礼看了看他,轻笑了一声,随后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缓解着长时间奔波的疲惫。
“我的确不如你,这个店长你做的实至名归。”
潼关将那盒烟留了下来,拍了拍季礼的肩膀带着常念转身离去。
“恭喜天海酒店第七分店店长季礼先生,成功回归。
鉴于季礼先生抓捕到不可抓捕之鬼,并将其上交给酒店的出色表现,现任命季礼为第七分店正式店长。”
这一刻,原本尚还懵懂的其余店员们也都在女声的话语中明悟过来。
有些人脸上带愁、有些人平静看待,纷纷各自离去。
在第七分店之中,拥护潼关的店员几乎占据了十分之八,而剩下的二分也只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总之,是没人支持季礼的。
反而以他的行事作风,做了店长之后拥有更强的权限,会更变本加厉。
季礼疲惫地活动了一下四肢,伤势恢复后仍然感到劳累,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面前还站着的两人,吸了一口烟问道:“我怎么没看见余郭?”
梅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说道:“记住你欠我两个罪物。”
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去,而一直跟她在一起的戴英琪则是帮忙回复道:
“我看到余先生和洪福今早离开了酒店,不知忙什么去了。”而后他也离开。
大厅之中只剩下了季礼一人,他看到一团黑影从外部被飞了进来,径直前往二楼。
“穆念梅是酒店任务之鬼,不能被提线鬼带走的,它代替了提线鬼住进212最大的房间。”
女声语气有些欣然地说道,听得出来她对于季礼担任店长是极有信心的。
紧接着一条短信发在了季礼、方慎言、小千度叶、解正、潼关的手机之中。
“由于212住户脱离酒店,即日起为其一个月,请各位重新捕捉一名鬼物上交。”
季礼看着这条短信,陷入了思考之中。
京都任务,窥视鬼脱离酒店,那时他、方慎言、小千度叶和梅声就欠了一只鬼。
现在这次任务又欠了一只鬼。
两个任务中有大部分店员都是重复的,京都任务欠鬼的时间快到了,所以必须要一齐捕捉两只才行。
季礼摸了摸始终被他放在口中的那枚吊坠碎片,但他还需要捕捉第三只。
酆城任务,他能够从阴曹地府中赶回来参加这次任务,是有原因的。
被困在阴曹地府中的季礼,本来不存在逃出的可能,在第十座阴山拿到青铜古棺后,他想到了狸猫之前在鬼潮中的呼唤。
于是当时季礼重新回到了鬼潮附近,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为什么此地会有如此众多的鬼物。
因为,那个地方叫做鬼界堡。
是受罚结束且等待投胎机会的鬼物聚集地,狸猫就在那里等候着他。
而在鬼界堡,季礼得到了一个回到阳间的机会。
那就是在鬼界堡每个月有几天时间是敞开鬼门关,令鬼魂回到阳间享受在世人供奉的日子。
季礼所得游敞的令牌,正赶上了还阳供奉之日,这枚吊坠就是还阳信物,在七天后他还必须要返回阴曹地府。
因为现在的季礼,实际上的身份是一只还阳七天的鬼魂。
想要摆脱这个鬼魂身份,留在阳间继续做任务,就必须要拉一个替身,代替他回到鬼界堡。
所以季礼需要在剩下的三天时间,找到另一只鬼将其拉入青铜古棺,让它代替季礼。
同时,赎回还在鬼界堡中的狸猫。
也就是说,三天时间内,季礼需要抓到三只鬼,两只上交酒店,一只交给地府赎命。
这也是季礼极度不想在任务中使用棺材力量的原因,因为他理论上的三次使用权,必须要除去赎命的这一次。
不过有了青铜古棺的存在,抓鬼这件事对于季礼来说太过轻松。
真正让季礼不得不去思考的,是这次任务中的隐秘。
现在虽说完成了任务,可仍然有很多地方极为模糊,根本找不出真相。
深巷杀人案的凶手是否就是阻挡季礼追查真相的幕后黑手?
王锐丽为什么会变得极端残忍,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案?
十五年前的护城河堤,那个白袍拜鬼又是谁?
为什么季礼会成为一只鬼祭拜的对象?
季礼转过头幽幽地望向了酒店之外平静的护城河水。
这次任务结束了,但他总觉得自己与那幕后黑手还会有相见的一天。
第三百九十一章:痛哭的余郭
一沉如水的夜晚,连风声都已停了。
护城河岸的晚上有些冷,也让人感到宁静。
季礼换掉了高延曾送给他的皮夹克,换回了以往习惯的衣服,披着一头尚未干涸的长发,坐在了老位子。
一楼正对着大门的实木座椅边上是曾经店长们的遗像,桌上是烟灰缸和酒瓶。
季礼仰起头把伏特加当水喝,望着黑夜中的第七分店,陷入沉思之中。
胜任正式店长,似乎也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权力。
先前公告中,店长有三项特权,第一和第二暂时保密。
第三条就是可以在合理范畴内,使用权限三次天海之力。
这个天海之力,其实就是李从戎先前拍碎转轮王手中香的力量。
可以抹除任意店员的力量,的确很让人心动,不过却也无法抹杀鬼物。
实际上季礼也不需要通过灵异之力来杀死任何一个店员,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用计去杀。
所以这三次天海之力,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一个消耗性的对抗罪物效果。
让他抱有期许的本是那头两个权限,但现在看来似乎这两个也不是那么满意。
店长第一权限:在分店内可随意认命“副店长”职位,获得部分店内指挥权。
这个第一权限,在季礼看来简直就是废话。
无非就是他不在时,防止意外情况能够用副店长主持工作而已,他也不需要。
他看不懂的就是第二权限。
这个店长的第二权限实际上根本不是权限,而是一个信息,表现方式为一个具象化的地图。
山明市中心医院:第一分店、望都火锅店:第二分店、山明市火葬场:第三分店……
护城河:第七分店、天明桥:第八分店、天明公墓:第九分店、沪海市天海街333号别墅:第十分店……
这就是一张十大分店,各个分店的位置分布图。
天海酒店的所有分店全都是藏匿在现实世界的某个建筑、甚至是某个商铺之下,只有店员们才可以进入。
而地图的背面,则是十大分店中的十位店长的简介信息。
基本就是一些年纪、性别、姓名、照片和基本的性格、强势之处。
但有三个人,他们的简介只有姓名。
第一分店,李一;第七分店,季礼;第九分店,顾行简。
简单干脆到,连年龄性别都没写。
让季礼不明白的是,把这张地图加入店长权限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这幅地图中最诡异的当属第十分店。
这个第十分店竟然并不位于山明市,而是邻市,沪海市之中。
季礼扫了一眼之后就将其收了起来,他对其余分店并不关心,只不过他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让他今夜的心情不算太好。
夜深人静,季礼又喝光了一瓶酒之后,他模糊地看到桌对面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虚影。
那虚影像是一个女人,脑后扎着一个麻花辫,发尾放在淡色旗袍的胸前,看不清面貌但给人感觉很恬静。
第一眼望去季礼就看到了这些,第二眼却又感觉那张椅子上根本没有人。
“你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虚影处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季礼微微侧头,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奇异。
“难道你是一只鬼吗?”
女声笑了笑,季礼的第三眼又看到了虚影,她双手把玩着一下胸前的麻花辫说着: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鬼,或许存在的方式有点像,但你见过哪只鬼能和你聊天呢?”
季礼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女声是什么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他想要了解天海这个存在的途径又回到了原点。
紧接着女声的一句话,将他的希望再度点燃。
轻柔的声音响起,女声似乎正在宁静地看着季礼。
“四天后,也就是11月24日,店长任务开启,你要和那些家伙见面了。”
季礼若有所思地又开了一瓶酒,店长任务他一直放在心里。
店长任务女声也不够了解,只知道是一个长线任务,目前进行到了三分之一的进度左右。
而且里面的鬼物都要比现在任务要强悍许多,但具体是怎么个强法,不去一次没人知道。
“这是我作为第七分店意志带给你的消息,下面我要说些我自己想说的话。
我知道你想通过店长任务来接近天海,但首先你要活下去,我怀疑天海酒店的秘密解开方式有两种。
第一是把所属酒店升至五星、第二就是将店长任务通关。
相比前者,想要达到你的目的,后者显然更能够快捷一些。
只不过风险也会翻倍,我个人是希望你先活下去,再考虑这些……”
说到这里女声顿了顿,真心实意地继续道:“但我相信你。”
女声对季礼很好,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同样的如果说在第七分店季礼不掺杂利益关系,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女声。
所以季礼笑了笑回复着:“放心,我自有分寸。”
女声无声地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说道:
“你小心点李一和顾行简,这两个人都是十分难缠的角色。
我上次去第一分店帮你找照片,好像被人发现了,那个目光看了我一眼,竟能让我感到一丝恐惧。
最深层的恐怖就是未知。
李一明明是一个活人,却能够做到这一点,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
至于顾行简……据说他是一个死不掉的人。
但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也不清楚。
真真假假的事情还得后续与他们二人见面了再了解。”
季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正当这时酒店外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影闯了进来。
季礼一眼望去差点指尖的烟都惊掉了。
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余郭、一个是洪福。
余郭满脸的欲哭无泪,在半夜回来竟然身上一丝不挂,身上像是被人拿粗线笔画符了一样,一条一条的。
洪福倒是面色红润,甚至还有一丝趾高气昂,诡异的是他的双手正捧着厚厚的一沓冥币,随风还被吹走了一些。
余郭双手捂着下身,一进门就看到了正盯着他看的季礼,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也不管许多。
光着身子就朝季礼跑了过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喊道:
“季礼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有三个赌鬼半路劫道,我和洪福陪它们三个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衣服都特么输没了!”
听到这话季礼将目光看向了洪福,略显奇怪。
洪福感应到了季礼的目光,鄙夷地看了一眼余郭,还炫耀似的颠了颠手中那海量的冥币。
显然余郭衣服都输光了,但洪福却赢了个盆满钵满。
“赌鬼?”
“没错!大白天劫道开赌桌的鬼,三个赌鬼!”
余郭用手擦了一把鼻涕,又悄悄用那只手抹了一把季礼的衬衣。
季礼皱了皱眉,随后一脚把余郭踢倒,暗道一声算你们倒霉,随后拿出电话拨通了方慎言的手机。
“别睡了,叫上梅声、潼关他们,跟我去把欠的鬼抓回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你会打麻将吗?”
“季先生,你确定今晚就把那些鬼抓回来吗,现在分店的罪物似乎并没有正面对抗性质的。”
女声还坐在原位,饶有兴趣地看着身边的季礼。
季礼重新点上一根烟,有洪福在场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觉得庆幸。
该着那几只赌鬼倒霉,在这个时候撞在了他的怀里,并且数量还对上了。
虽然现在分店之中并没有抓捕鬼物的罪物,不过季礼的青铜古棺完全可以将三只鬼完全封印。
并且带着其中一只送回阴曹地府,量那几只赌鬼也不会有多么强大的能力。
夜已深,但洪福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显然还精神振奋,他仍然捧着那一沓冥币。
摆明了这第二局他也要参加。
不多时,换好了一身衣服的余郭与方慎言一同来到了一楼。
余郭拉着方慎言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他经历了怎样的羞辱,并扬言今夜一定要赢过那三只赌鬼。
方慎言似乎还没太睡醒,手上拎着眼镜,余郭说什么估计也没太听清。
紧接着潼关、常念、解正全部走了下来,潼关一来就神态严肃地问向季礼:
“怎么难道这么快就确定要抓的鬼物了?”
他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鬼物,但只是看着眼前一楼聚集的阵容就感觉应该很难对付。
季礼还没等回复他,还穿上那件米白色风衣的梅声,以及不太受其待见的戴英琪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戴英琪下楼速度略快了些,惹得梅声微微蹙眉,冷声呵斥着:
“你要跟着我可以,以后不许靠近我半米之内。”
戴英琪也不恼怒,默默往后退了半米的距离,跟在梅声背后,眼中满是偏爱。
说起来戴英琪由于身世的原因,再加上竹马会馆中剧本中的影响,让他对梅声加了一层极为浓厚的滤镜。
只不过,这是否叫做爱,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
最后单独一人走下来的是小千度叶,她还是穿着一件白裙,外搭一件黑色的束腰风衣,双目处缠绕着一条白布。
一个人扶着楼梯扶手向下走时,略有不便,孤身一人看起来有些让人心疼。
见到人齐,季礼推了推余郭后解释道:
“在护城河外的一条主干道上,有三只赌鬼在拦路下赌。
我们这些人都是欠了酒店的鬼物,所以正好一起行动,将这几只鬼抓回来。
难度不大,凑这么多人也是为了省事,一次解决。”
潼关看了一眼常念才明白过来,他还以为叫这么多人是因为那只鬼很难对付。
听季礼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在场的众人基本上都拥有罪物,想必收服那三只鬼并不难。
“余郭、洪福头前带路吧。”
……
季礼、方慎言和余郭、洪福坐一辆车行驶在最前面,后面第二辆车是潼关、常念和解正,最后一辆车是梅声、戴英琪和小千度叶。
三辆车,整整十名店员,行驶不过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余郭将车停好,一指前面的一颗老树,树下有一块石板上面亮着一盏油灯:
“就在那里!”
他第一个下车,径直走向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七八捆冥币,恶狠狠地念叨着:
“有种你们就把这些全赢了,够你吃几辈子的了。”
停好车后,十个人分为三波凑在了一起,身边堆满了无数捆冥币,在黑夜里怎么看怎么诡异。
季礼皱了皱眉,他什么都没看到,余郭所指位置空空如也。
“三个赌鬼在哪?”
所有人将目光对准了余郭和洪福,洪福随手从裤子兜里拿出一张最小面值的冥币,将其点燃。
借着烟火气,三只恶鬼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为首的恶鬼,面如骷髅、身形枯瘦,无眼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洪福手中燃烧的冥币。
在它面前摆放着一张麻将桌,坐在正东位置,显然是在等候有缘的三人入座,开局。
麻将鬼的隔壁,是一个侏儒样子的鬼物,它同样紧盯着燃烧的冥币。
在它的面前没有桌子,中间摆着一块暗红色的三角桌布,上面一副扑克牌,恶鬼席地而坐等候剩余两位。
扑克鬼的旁边,坐着一个胖鬼,它的目光显然更加贪婪,并未注释那面额最小的冥币,而是对季礼身边那捆冥币感兴趣。
它显然是一只骰子鬼,它单独坐在一块石桌的正中央,中间有一个敞开的骰盒,装着六枚骰子,对坐放着四个石凳。
骰子鬼这边需要四个人。
季礼看向了身边的方慎言问道:“你会打麻将吗?”
方慎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潼关,潼关也点了点头。
季礼招呼了一下,“那咱们三个去跟它打麻将吧,剩下的让他们自己选。”
说完他和方慎言二人,一人提着两捆冥币,径直走向了麻将鬼的方向。
余郭拍了拍洪福,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在三只鬼、三种赌局上看了一眼分析道:
“那只麻将鬼我们跟他玩了一天一夜,我一把都没胡,我怀疑他出老千,那么剩下的两个想必也会出老千。
除去麻将鬼,就剩扑克和骰子,骰子这个东西说道挺多,我没把握。
反而是扑克鬼,这三个人显然是斗地主,这样我们两个二打一,赢面肯定很大!”
洪福认真地思考着余郭的话,反驳道:“我倒是觉得它们没出老千,是你点背,否则为什么我能赢?”
余郭急了,特意多拿了一捆冥币,气势汹汹地拉着洪福的胳膊走向扑克鬼。
潼关拉了拉常念的手,指向了骰子鬼的方向:
“那边只有四个石凳,解正和梅声他们四个都要完成抓鬼任务,你就别参与了,多走走,说不定能看出些东西来。”
常念点了点头,在场的都是第七分店的精英店员,对付三只赌鬼不会有什么意外。
所以她很听从潼关的话,开始在三个赌局上来回溜达。
解正、梅声、小千度叶和戴英琪,他们四个自然是选无可选地坐到了骰子鬼的那边。
这也是最好的结局,除了解正之外,剩余三个根本对这些东西不了解,骰子的猜大小反而最简单。
最边缘位置,季礼、方慎言和潼关各自提着两捆冥币,十分自信地分别落座。
麻将鬼坐在正东位,方慎言是正北、潼关是正南、季礼与那只鬼坐对位的西位。
麻将鬼转了转头颅,像是在打量着牌友,松垮的骨头看起来要把脑袋晃下来一样,最后伸出手骨拍在了桌上。
一小沓冥币出现在桌子中间,“五千万”。
季礼三人互相看了看,各自掏钱丢在桌子上,自动麻将桌响起了洗牌的声音。
麻将鬼坐庄,置出两个骰子,查了查,打了个响指。
没一会一副骨制的特殊麻将牌,出现在了四人的面前。
季礼神情很认真,将自己面前的牌一张一张的看了看,然后抬头看着二人一鬼问道:
“我是和谁一伙的?”
身处季礼下家的潼关皱了皱眉,有些苦恼地反问:
“你会打麻将吗?”
第三百九十三章:杠上开花
一局麻将,只用了三分钟。
季礼输的也不是桌上的五千万,而是又翻倍搭进去两个亿。
只是两圈打下来,麻将鬼就胡了,单吊一张幺鸡,正是被季礼打出的那一张。
这边的玩法还不太一样,底价五千万,是丢到桌子上的。
只有没胡,就必然会输掉五千万,而赢家不仅拿三家底价,还会因自摸或点炮翻倍。
一局下来,麻将鬼赚了三亿五千万。
季礼输得最多,潼关和方慎言则是输了底价。
新一轮开始,麻将鬼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牙床咬合几下像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方慎言始终保持沉默,作为麻将鬼的下家,他一局下来都没有吃到想要的牌。
说不出到底它是真的牌技好,还是有灵异力量来作弊,但他也明白想要胡牌,也只能靠自己来做牌。
说起来潼关是很幸运的,他位于季礼的下家。
季礼根本什么都不懂,所以他基本上成牌的速度会很快,就拿上局来看,他就差一步上听。
只是让麻将鬼抢先了一步。
季礼还处于认牌的阶段,他的右手边手机上在查着麻将的胡法和牌数。
他不会麻将、不会扑克、更不会筛子,本身就丧失记忆的他,可以肯定前世他也根本不会打麻将。
所以现在他必须要从头学习。
常念站在季礼的背后,一直在帮他讲解,新一轮的对局开始。
麻将鬼连庄,置了骰子后,第二局开始。
三人一鬼各自丢钱,在麻将鬼打了一张南风之后,方慎言将目光看向正对面潼关面前的牌堆。
由于洗牌是在桌下进行的,他根本没法记住牌,这从根本上断绝了他靠记牌取胜的念想。
现在所做的,就是必须把麻将鬼想要的牌按住,不能外放。
说白了,他们三个人的目的并不是赢多少钱,最主要的是不要让麻将鬼胡牌。
方慎言朝潼关使了一个眼色,二人对视了一眼确定对方的心意。
不算什么都不会的季礼,他二人一个上家一个下家,绝对不能给麻将鬼送牌。
方慎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身体前倾将手伸到潼关面前抓牌,无声地说了一句:
“红中。”
随后把掌中牌码好,跟着麻将鬼打出了一张南风。
再次轮到季礼,常念蹲在他旁边,用手指了指他右手边的这张牌,悄声说道:
“你可以先不求胡牌,只要不点炮翻倍输钱就行,我的建议是麻将鬼打什么,你就打什么。
先用几轮时间把规则掌握,再此之后,你再考虑胡牌的事情。”
季礼思考了一下觉得常念说的有理,随后他也跟着方慎言打出了一张南风。
三张南风已打出,潼关看着新摸来的一张红中,陷入了沉思。
他作为麻将鬼的上家,方慎言却要他打出红中。
所以方慎言手中应该是有两张红中,用来抢碰的。
按照方慎言的想法是他们两个把麻将鬼夹死,尽量不给它出牌的机会,但有一个意外的情况却出现。
潼关算上刚抓来的这张,手头现在有两张红中,他目前的牌足足有六张对子。
他这把牌运极佳,这才开局两圈,只差一张他就能够胡一把大的,七小对。
之前输的那些就全回来了,并且只要他胡,也算是可以看死麻将鬼。
思来想后,这一次潼关觉得自己胡牌的概率最高,他胡的是发财,当前场上一张都没有。
于是他没有听从方慎言,甩手打出了一张一万,果断选择立马上听。
这张牌被麻将鬼吃掉了,回打一张白板。
方慎言皱了下眉,知道这是潼关有胡牌的把握,并且所图不小,否则不会这样果断。
他眯了眯眼睛,却没有选择打牌,而是站起身将石板上的油灯拿到了自己的桌边,随后抓来了一张牌。
借着幽幽的火光,方慎言又推了推眼镜,像是在审视着手牌,一点点转头。
潼关仔细一看,正发现因为油灯和镜片的反光,正对面的他隐隐约约可以捕捉到方慎言的手牌。
而方慎言之所以摆出审牌的举动,也正是给潼关一个看牌的机会。
潼关一看方慎言的牌带吸了一口冷气,三张发财、三张西、三张东、两张北、两张红中和一张三万。
这是天胡的小三元,如果让他赢了比潼关的七对赚的还多。
当他右侧镜片转到某张牌的时候,潼关低咳了一声,做出反馈。
方慎言当即明白,原来潼关要的正是他手中的发财。
但偏偏这把他的牌也极好,现在他只要再来一张红中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既然潼关想自己胡,那也没道理和潼关合作了,于是他丢出了手中的三万,看向了潼关。
两个人合作得快,分裂的也快。
现在潼关上听胡七对、方慎言上听胡小三元。
但他俩都没想到,方慎言要的红中堵死在了潼关手中,潼关要的发财现在场上也只剩下最后一张。
方慎言是否能够胡牌,要看潼关的脸色,是否会放弃自己胡牌,来送他一个小三元。
反观潼关却还有最后的希望。
最后一张发财,在谁的手中,成了最大的问题。
常念作为局外人,一直在看这边的情况,麻将鬼的牌她不敢看,但潼关和方慎言的牌她门清。
而且她知道,潼关要的那最后一张发财,就是季礼的手里。
可这种情况她又不好明说,只能暗自着急。
季礼右手转动着那张发财,他的牌可以用稀烂来形容,一个对子没有、也没有相连的。
听人说新手打麻将应该运气很好,可他的运气偏偏极差。
他倒是很听常念的话,别人都没打发财,他也不可能去打。
最终他犹豫了许久之后,放下了发财,打出了一张三万。
没等潼关抓牌,麻将鬼一把将三万抢下碰了下来,打出一张九筒。
方慎言皱着眉头,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要的红中已经和潼关对死,还在猜测为什么没人要的红中现在都没打出来。
潼关那边也急,剩下的那张发财到底在谁那,这种烂牌还有人憋手里。
季礼是不慌不忙,方慎言打什么,他就打什么,他已经坚定除了底价五千万,不能再往里搭了。
场面上的情况就这么僵持住了,麻将鬼那边的牌越做越好,让潼、方二人有些坐不住了。
潼关已经连续三轮没有抓到牌,他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轮到他出牌,就把方慎言要的红中打出去。
方慎言也意识到自己想要的牌很可能是对死了,所以犹豫片刻后也决定,下次轮到他就把潼关想要的发财打出去。
但此刻的季礼为难了,方慎言刚才打出的一张二条他根本没有。
在思考很久之后,他打出了一张至今场上还未现身的牌,九万,琢磨着应该不会点炮。
麻将鬼嘴一咧,用手推倒面前的三张九万,明杠。
从后面补来一张牌,砰的一声拍在麻将桌上,牌一推,手一摊。
三个人定睛一看,庄家杠上开花,16番,三家一共24个亿。
第三百九十四章:漫长岁月中的开心日子
“不应该啊…不合理啊……”
盘腿坐在草地上的余郭,看着手中剩下的一对三,皱眉念叨着。
洪福趾高气昂头上戴着一块红布,显然他成为了地主。
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余郭,又看了看矮小的扑克鬼,冷笑一声:
“顺子,有人能管上吗?”
余郭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凭着手中的小三儿也不可能管的上。
扑克鬼脸皮颤了几下,攥着手中的四个A,也不敢说话。
洪福哼了一声,身子往右边一歪,靠在了如小山一般的冥币堆上,将手中的王炸甩了出去。
“你这牌也太臭了,还想我和你一伙去斗地主。
我把把是地主牌,你和扑克鬼都别想赢了。”
和季礼那边的麻将局完全不同,斗地主这边完全就是洪福一人主导。
他把把手中的牌都堪称逆天,杀的扑克鬼和余郭毫无反击之力,冥币一沓一沓地入袋。
不仅是余郭心生羡慕,就连扑克鬼的呼吸都略有粗重。
余郭被洪福这句话气得七窍生烟,一把将手上那对小三儿丢在地上,猛地站起身指着扑克鬼喊道:
“我不信他把把运气那么好,我要求换牌!”
扑克鬼自然是求之不得,它打了个响指将地上的扑克牌收走,又重新拿出一副尚未开封的扑克。
余郭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鬼,一把从手中抢来拆开,一张一张地开始验牌。
洪福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在冥币堆上还抖着腿,抠了抠鼻子说道:
“你俩就折腾吧,反正也翻不了盘了。”
扑克鬼看着洪福的身影,矮小的身躯出现了轻微的颤抖,绿豆大的双眼闪出了一道不可察觉的光。
余郭把新牌往地上一扔,把最后一捆冥币拆开,丢下去五千万叫嚣道:
“再来!今天咱俩都争口气,一定要把他拿下!”
显然,在扑克局中,余郭已经和鬼站在了一对,合作对抗运气逆天的洪福。
……
比起麻将局、扑克局的闹剧,骰子局那边显得格外安静和严肃。
骰子鬼一人站在四名店员的正对面,一双胖手正在使劲地晃着骰盒。
六颗骰子各个棱角与木质骰盒撞击声不绝于耳,在半分钟之后猛地拍向桌子。
骰子鬼将目光从左到右,在四名店员的脸上依次扫过,示意下注。
最左边的解正手上捧着两个亿,看着盖死的骰盒陷入了沉思之中。
先前开了八局,出现了八局小,他在猜测第九局还出现小的概率会多高?
比起梅声、戴英琪和小千度叶,解正对于骰子是有一些了解的。
按照正常思维,前面出现八局小,那么一般人都会选择押大。
但这在赌局上是一个思维误区,实际上每一局的押大小,根本和过往次数无关。
每一局都是五五概率。
可又有一个玄学的说法,在理智的赌徒心中,前八局全是小,那么很有可能往后的一系列局势中,出现小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当然,这是没有现实依据的,只是赌徒们总结的规律。
所以这一把解正,掏出两个亿,全部押向了小。
骰子鬼又将目光看向了梅声,眼中露出奇异。
梅声来到此处就没说过一句话,第一局她直接把两捆冥币全部押了下去,而且是随便选了一个。
她根本对这个赌局不敢兴趣,本次前来是抓鬼的。
只不过赶上余郭要报仇,季礼等人也没说立马动手,于是他们几个就陪这三只赌鬼玩玩。
梅声第一把运气爆棚,用两捆冥币一千亿直接赢了个盆满钵满。
第二把她又把本金和赢下的赌注,全押了下去,然后就全部输光。
后续的几局,都是戴英琪借给她本金下注,这一次她把借来的一个亿都押在了大上。
戴英琪也丢出一个亿跟随着梅声押了大。
最后一位,戴着一根白色布条挡住双眼的小千度叶看起来和众人格格不入。
她变得不太爱说话,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她和梅声一样根本没开过口。
不过她至今为止,从未有一局选错,把把赢,脚下的冥币比洪福只多不少。
因为梅声的一千多个亿全都被她赢了下来。
赌局这个东西对于小千度叶来讲完全透明,两个选择“大和小”,她的一双眼睛可以看出灾祸。
这个灾祸,就是气运。
就比如这个第九局,旁人无法看到,但在她的视野里却可以看出,大的方向笼罩着一团黑气,显然押在那里是必输无疑。
所以小千度叶丢出一张最小面值的冥币,押了小。
骰子鬼开盒,果然本次仍然是小。
解正与小千度叶获得赌桌上的全部赌注,并随着下注倍数各自拿回自己赢得的本金。
解正看了看小千度叶,他感觉这个女人从上次任务归来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略有柔弱的性子变得神秘起来,隐隐有一种自信和果断的影子,而且被布条挡住的双眼却无法影响她的视力。
从方才的表现来看,似乎小千度叶有作弊的能力……
解正犹豫了一下,和小千度叶提出想要互相换座。
……
“哈哈哈,我看你半天了,怎么会输的这么惨!”
季礼的脸色很差,他脚下的赌注就剩下最后一沓,只剩下一个亿。
短短半小时,他已经把九百九十九亿全部输光,现在仅剩一沓冥币,只够他玩这最后一把。
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将季礼的注意力吸引。
他转过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女声竟然离开了第七分店,跟随着来看他打牌。
季礼搓了一把脸,点上一根香烟,轻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打麻将啊,我在酒店里待了那么多年,真的很无聊。”
女声不是一个很负责任的酒店意志,竟然出现抛弃酒店尚存店员,来到外面看季礼打牌。
“不过我不理解,按说你应该是最擅长计算的人,怎么会一把不胡呢?”
季礼黑着脸一句话不说,他也不理解,明明已经把规则完全摸透,可偏偏运气就差到了极点。
只要打牌就是点炮、不打牌就让人自摸,最后还是输,不管怎么样都是输。
这让季礼不得不承认,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比如今天他就发现了他不适合打麻将。
潼关和方慎言听到了季礼在和另一个人说话,但都没有理会。
此刻严阵以待,盯着手中的牌,他们两个的情况都很好。
潼关没输钱,还有点小赢,方慎言只要这把胡了,哪怕是平胡也能够保证不输不败。
当然,他们之所以没输钱,是因为季礼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把钱都输给了麻将鬼。
两圈下来,季礼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正对面的麻将鬼又盯着他在咧嘴。
先前几次都是如此,只要麻将鬼上听,就会看着他笑,仿佛是真的把他当做了软柿子。
它这一举动,让本就心情极差的季礼变得更加犹豫,他看着自己牌不像牌、又不成型的手牌,一时间不知道打哪个。
女声弯着腰蹲了下来,看了看季礼的牌,贴着他耳边问道:
“要不要我去看看那只鬼要胡哪个?”
“嗯?我还需要作弊吗?”季礼果断拒绝,也不再思考直接打出一张伍万。
这张牌刚一到桌上,潼关还没动作,麻将鬼立马将手按在了伍万之上,摇头晃脑就要抓回去。
显然是要碰掉。
季礼见到这一幕,将手上尚未吸完的烟一丢,腾地站了起来。
在二人一鬼茫然的目光中,猝不及防将麻将桌一把掀翻。
麻将洒了一地,潼、方二人赶紧后撤,以免被冲击的麻将牌砸到。
季礼面色铁青,右手往后一伸,一根玄黑色的铁链出现在掌心,狰狞地看着呆立原位、瑟瑟发抖的麻将鬼。
“还碰?我先送你去投胎好了!都别玩了!”
女声笑的前仰后合,这是她漫长岁月中最开心的一天。
余郭、洪福、扑克鬼、小千度叶、梅声、戴英琪、解正和骰子鬼全都将目光看向了突然暴起的季礼,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只有方慎言手心还攥着一张伍万,看着季礼拖着棺材追三只赌鬼跑,叹气说道:
“我胡了,清一色。”
第三百九十五章:鹿采薇、苏城河、陈汉升
山明市老城区,铁拐胡同便民超市。
“王叔,给我拿两瓶凉茶。”
被叫做王叔的中年男人,一脸憨笑将两瓶墨色的凉茶放在柜台上,随意打趣说道:
“年轻人就是火力旺,天越来越冷了,只有你还每天到这买凉茶啊。”
李观棋从钱包中拿出五块钱放在柜台上,收起凉茶礼貌地浅笑了一下,转头往超市内走去。
便面超市的后门,直通小区内部,但他推开门后却走进了一个亮着光的金色酒店。
李观棋站在第五分店门口,将凉茶瓶盖拧开深饮了一口,用手指擦了擦嘴角。
一个留着一头酷酷脏辫的少女,嚼着口香糖朝他走来,李观棋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了追忆。
曾几何时,买两罐凉茶回到酒店的是李从戎,迎面走来的人是他自己。
但现在物是人非,从前那些熟悉的身影已经永远的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
李观棋,是现在第五分店的店长,他学着叔叔的样子活着,买同样的凉茶、走一样的路。
这个穿着特立、造型酷帅的少女,算得上是李观棋在第五分店的至交好友。
和外表极大反差的是,她有一个十分淡雅文静的名字,鹿采薇。
算起来,鹿采薇也是第五分店的老人了,是李从戎和史大路时代之人,虽然年纪不大,但综合能力很强。
而且她有一件在十大分店中都属唯一的特殊罪物:罗盘手表。
可在一定范围内实现群体传送,这是救命的大空间罪物,所有分店只有她一人具备。
鹿采薇和李观棋年纪相差不多,虽然性格迥异但十分聊得来,她也是李从戎给李观棋留下的最大后手。
可以说,有鹿采薇在任何人、任何鬼想要团灭第五分店,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观棋,我收到邮件说接引任务暂停了,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李观棋将手中另一瓶凉茶递给了鹿采薇,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的第一次店长任务将在后天正式进行,店长任务一开,所有分店的店长全部参加,正常的接引任务也需要等结束才能开放。”
“哦?我听老店长说店长任务是一个长线任务……”
鹿采薇性格有些疯痞,年岁不大又有强大底牌,让她对普通的接引任务兴趣并不是很大。
她往李观棋身边凑了凑,用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故作可怜状说道:
“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我也带去,两次任务都没选中我了,我怕闷出病来,如果要是能进店长任务……”
李观棋赶紧把手抽了出来,严肃将其打断:
“别闹了采薇,我刚刚接任店长就遇到店长任务,十个分店的店长都不是简单角色。
叔叔把第一分店棋子全部杀死,我怕到时李一会来找我,情况会比我预想的要糟。
你身系第五分店安危,只有你不出意外,我们的根基才不会有意外。”
李观棋长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大厅墙面上刮着的历代店长遗像,最后一幅正是李从戎。
他这条命是李从戎保下的,但他会做一个和李从戎不同的店长。
第五分店,就是他李观棋的责任。
……
山明市美食一条街最大的商铺,望都火锅店,也是天海酒店第二分店位置所在。
顶楼的房间中,一个男人正拿着毛笔,在桌上写着一首长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男人的房间中几乎都是水墨风格的字帖,甚至墙壁上都是,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极有水平和极度狂热的书法爱好者。
说是男人,但他长得宛如女子般秀美……
不,是比许许多多的女子都要漂亮。
皮肤白得在阳光下出现了冷色的光晕,略长的刘海微微垂下随着他笔杆的动作轻轻摇晃。
纤细的五指格外用力,白皙的脖颈淌下一滴汗珠,如果不是熟人看见,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相貌极佳的女子在写着书法。
“咚咚咚。”
最后一笔落下,房门被从外敲响,苏城河摘掉脸上的无框眼镜,用手帕擦了擦汗珠,让门外之人进来。
来的人是一个穿着工装的粗狂男人,五大三粗的样子站在苏城河面前,有种极大的反差感。
“店长,你让我找来的字帖都拿来了。”
苏城河接过字帖,看着上面被男人用力按住的指印十分心疼,用手指轻轻擦拭着。
粗狂男人见状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后问道:“店长,是不是那个任务要来了?”
苏城河放下字帖点了点头:“没错,三天后我会去参加店长任务,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帮忙准备这么多字帖了。”
苏城河在十位店长中被称三绝。
一绝是相貌,拥有着比绝大部分女人都要俊美的容貌;
二绝是书法,他在进入酒店之前就是沪江地区著名的新锐书法家,一手好字令他在书法界极具盛名;
三绝是罪物,他的罪物只有一样——字帖。
他在纸上写字,就是一件消耗性的罪物,可以用来抵挡鬼物袭击。
苏城河这个三绝店长,但实际上自身能力并没有特别出色,罪物的单一让他更多是名声大于实力。
在十位店长中也只能排在中流,为了生存、也为了第二分店,他选择了与第一分店中的第三位副店长,徐南合作。
加强两个分店间的罪物流通,壮大分店实力,确保更多的生存率。
苏城河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份资料,将其中第五分店,李观棋的信息放在了桌面上。
“第五分店的新店长李观棋,我早有耳闻。
听说他棋艺超群,有君子之风,这一次店长任务必要结交一番。”
粗狂男人撇了撇嘴,嘟囔着:“你俩倒是合适,一个书法、一个围棋,肯定兴趣相投。”
……
山明市火葬场,是天海酒店第三分店所在,只是由于地点特殊,此处几乎没什么人。
于是第三分店的店长,陈汉升正在门卫室内,脸上盖着草帽假寐着。
坐在椅子上,把两只脚放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
收音机中传出某位老艺术家讲解的评书,“三国演义”,正值空城计桥段。
男人听得激动,一双大手拍着大腿,跟随着评书选段唱着: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业鼎足三分……”
正唱到兴头,一通电话将他打断,陈汉升叹了口气摘掉草帽,露出了五十岁上下的面容,无奈地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极有磁性、听之让人顿觉心底清澈的男人话语:
“汉升,打扰你的雅兴了吧?”
陈汉升知道来电话的是谁,虽然对方说话很客气,但也的确让他败了兴致。
他这个第三分店的店长,可能由于年纪大的原因,又偏爱评书,本人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也可以称之为死脑筋、直性子,这在枭雄辈出、大奸大恶扎堆的十大分店可谓是异类了。
陈汉升恼怒地将收音机声音关小,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不恼怒和尴尬,反而话说的更漂亮:
“我最近淘到了一套绝版的老磁带,是你最爱的空城计选段。
等完成店长任务,我找个时间把它给你送过去。”
陈汉升一听这话眼前一亮,把脚从桌子上拿了下来,正襟危坐:
“此话当真?”
“呵呵,放心吧汉升,我顾行简说过的话,无论何时都作数。”
第三百九十六章:顾行简
第四分店是山明市的一处地下防空洞,大厅中只有两个相貌极度相似之人对面而坐。
“哥,这一次还是你去参加店长任务吗?”
薛听涛性格懦弱,虽然做了店长之位,但实际上也是薛听海为了让他得到三次天海之力让给他的。
店内一切决断和谋划,全部都要听从薛听海的想法。
薛听海苦恼地点上了一根烟,长叹一声说道:
“肯定是我去,当初让你命我做副店长不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吗。
但这次如果不能拿到更多的罪物,只怕我们在第一分店的眼中就更难堪了。”
由于京都任务的铩羽而归,罪物的丢失、人员的削减,第四分店的名声越来越差。
第七分店的季礼,先是击败第四分店、又拿下第五分店,声名鹊起。
甚至在店长地图中,季礼的特殊性已经与李一和顾行简相提并论。
李一那是何等人物,十大分店、数百店员之中,只有两类人。
一种叫做李一,一种叫做其他人。
也唯有顾行简,可以和李一在众人心中相互比较一下。
顾行简此人,胸有大志、手腕强劲,一身罪物全部取于店长任务极为强悍,更在某次十死无生的情况下翻盘重生。
自那之后,众人猜测顾行简有一样不可被杀死的罪物。
第九分店已然是三星酒店的巅峰,比第一分店落后也只差两次任务。
能够稍微呈现与第一分店分庭抗礼的势头,顾行简功不可没。
目前,第二、第四、第八,三个分店全部与第一分店结盟;
而第三和第十分店,则是加入了第九分店进行合作。
只有第五分店的李观棋、第六分店的洛仙和第七分店的季礼,没有表明加入哪个阵营。
而让薛听海苦恼的,从上次蓝羽的口风来看,似乎洛仙有意向与第一分店结盟。
这个女人始终是薛听海的梦魇,从与洛仙交手以来,他一次都没赢过。
洛仙的底牌就是入梦,她可以通过入梦的形式来推敲后续任务内容,也可以进入别人梦中。
和这个女人一起执行任务,就必须不能睡觉,否则大概率会被梦中斩首。
……
山明市中心的某处咖啡馆中,两个女人正对面而坐。
二女无论从相貌还是气度都截然相反。
坐在正东位的女人身材高挑,妆容艳丽,略卷的长发散落在黑裙上,细长的手指从皮包中夹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她叫做洛仙,是第六分店的店长。
而坐在她对面的女子,看起来年岁不大,穿着也很休闲,高马尾在阳光下闪耀着青春的活力。
她叫做皇甫佳佳,是第八分店的店长。
洛仙在吃了半串葡萄之后,看了眼所带的已剩不多,启唇说道:
“佳佳,在这个时候找我见面,是不是和第一分店有关?”
皇甫佳佳抿了一口咖啡,露出了一行洁白的牙齿,甜笑道:
“果然瞒不过洛姐姐,是铁霖副店长想要通过我来说服你在本次店长任务确定是否加入第一分店阵营。”
“铁霖?”洛仙唇角微微向下一瞥,嗤笑一声说道:“他快死了还不自知,我看你赶紧投奔别处吧。”
皇甫佳佳脸上的笑容僵住,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问道:“洛姐姐,难道你……”
“不错,我前两天和蓝羽入梦交谈,铁霖做错了一件事还不知道,等李店长回来,他死定了。”
洛仙的梦中罪物,源于店长任务中的一只鬼,这个能力虽说没有什么对抗鬼物的能力。
但在任务中的预见效果,以及面对敌对店员时的优势可谓是一目了然。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第一、第九两个分店都在极力邀请她加入的情况。
不过显然洛仙此女格外聪慧,在两个阵营的分化中,她始终以各种理由处于观望状态,以换取更大好处。
皇甫佳佳陷入了沉默之中,第八分店并不强悍,在十大分店中排行末尾,仅高于第十分店。
所以当初第一分店的铁霖找上她时,根本无力拒绝,并且通过罪物补偿,也算是坚持到了现在。
或许由于十位店长中只有她们两个女性,所以也时常一起外出逛街,算是关系亲密。
对于洛仙的话,她没有理由不信,毕竟她们并不存在利益冲突。
皇甫佳佳抿了一口咖啡,不再敢提让洛仙加入第一分店之事,反倒在思考如果铁霖真的被李一杀了,她又该怎么办?
洛仙又从随身皮包中拿出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看着面前沉默的皇甫佳佳,心中冷笑着:
“一句话就让你陷入矛盾之中,一店之长是分店最强之人,却只能到这个程度。
看来不久之后第八分店也将随着你皇甫佳佳之死,彻底没落。”
洛仙将头望向窗外,阳光打在她好看的妆容上,她在思考最近声名鹊起的一位新店长。
“不依靠罪物,杀掉第四分店除薛听海以外所有店员、让李从戎都饮恨幽冥,这个季礼凭的是什么……”
……
天明山公墓,这里是号称可与第一分店分庭抗礼的第九分店所在。
此分店的大厅远远要比其他分店宏伟许多,甚至就连楼层都有五层之多,显然是一间更像规模的酒店。
这是因为第九分店,已经抓获了足足二十只鬼物住户,已经住满了两层楼。
圆桌前,坐着六个容貌各异、形态各异的人,是为五男一女。
见众人都不开口,位于圆桌中部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以一口流利的国语说道:
“各位,我还是坚持神棍先生的看法,这次的店长任务不会出现什么棘手的事情。
最主要的还是店长之后的那次联合接引任务。”
被外国人称之为神棍先生的是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个打扮奇异,一身黄色道袍的男人。
“神棍”没在意他语气中的嘲弄,只是在众人的目光中拿出了布袋中的龟壳,从中抽出几枚铜板。
“因为时间还久远,我算不出太多任务的细节,只知道仅仅是算那次任务就让我这个龟壳罪物裂开了一条缝。
反观店长任务,倒是风平浪静,我并未算出凶险。
唉,如果我有第五分店李从戎的那双眼睛一切就都方便了可惜他折在了季礼手中。”
说到这,神棍将目光看向了坐在主位的那个沉默的男人。
主位上的男人,看起来并非十分健壮,反而有些消瘦,但一身黑衣倒是十分合身得体。
稍长的头发梳在脑后,相貌略显平凡,但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会让人轻易地往下戒心,与之交好。
灵活的手指在桌上转动着打火机,预示着他正在进行思考。
顾行简就是一个看起来并没有多么突出的人,但谁都知道这是仅仅排在李一之后,十大分店的第二人。
或许,他唯一让人能够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对狭长的丹凤眼,里面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光芒。
“店长任务我不在意,我和李一也不到现在开战的时候,现在我更关注的是那个新起之秀。”
说到这里,顾行简将目光看向了桌上唯一一个女子。
女人被这目光看的心头一紧,赶紧低头,略有慌张。
她见过李一。
李一,是一个会让所有人看上去就有一种挫败感和无力感的男人。
而实际上,顾行简这个表面看去无害、不出彩的平凡人,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在他温和的气质下到底隐藏着多么残忍扭曲的内心。
顾行简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真正恶魔。
他的随和与平凡,会让人与之交往中不知不觉迷失,等到见证到其真面目之时已经被其推入地狱。
“依彤?”
见女人长时间不说话,顾行简微微蹙眉,用指头敲了敲桌子。
被叫做“依彤”的女人容貌乖巧,齐肩的短发显露着她做事果断的性格,为人瞩目的是她的右耳挂着一枚流苏耳坠,一摇一晃,极为绚烂。
听到点名方才回过神,赶忙说道:
“关于第七分店店长季礼,我虽然得到了他的血,但却并没有得到我任何想要的东西……”
“哦?你那下血咒的罪物难道失灵了?”短发女人身边的一个有着硕大啤酒肚的男人茫然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看向顾行简解释道:
“并没有失灵,是季礼的血不满足下诅咒的条件,我怀疑他身上流淌的不是人血、也不是鬼血……”
如果季礼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因为这个短发的女人正是在穆念梅任务中载了他一程的新手司机。
顾行简将打火机收入怀中,皱了皱眉旋即又舒展开,轻笑着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不妨事,等三天后我亲自与季礼见一见。”
第三百九十七章:我已经等了二十七年
顾行简孤身一人站在天明山顶,在最高点俯瞰着整座城市。
在西风萧瑟中,他的瞳孔中一丝暗红色光芒一闪而过,脑海中如幻灯片一样闪过许多支离破碎的景象。
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少许波澜,他抬头望天,嘴角流露出浅浅的微笑。
说了一句似是而非、捉摸不透的话:
“一个姓李、一个姓季,倒是有趣……”
一阵风起,顾行简蓦然转身,他的样貌像是与先前出现了细微的差别。
……
沪海市天海街333号,这里是别墅区。
13号别墅外一个男人掏出钥匙开启了许久没人居住的别墅,他疑神疑鬼地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背后。
一只松鼠抱着松果看了他一眼,随后逃窜进了树林,再无踪影。
男人精神似有些紧张,沉默片刻又将开启的大门重新封上,转身离去。
在同一处时空之下,朱小凝正坐在第十分店的大厅中,愁眉不展。
那张像是刚刚成年的脸上满是愁苦,但泛黄的指尖上的香烟,代表着他的年纪不应该只在成年上下。
朱小凝,25岁,只是一个普通人。
相比于其他店长们,他算是最没有特点、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店长。
罪物也不多,连一个代表性的都没有。
只有两个在普通接引任务中获得的罪物,可以称得上拿不出手。
以这种罪物,他参加了两次店长任务,但也只是堪堪保命,毫无收获。
第一分店看不上他,也是他软磨硬泡才投靠了第九分店。
只可惜顾行简也只是承诺,如果他能够得到一件店长罪物,才会进一步开展后续合作。
朱小凝,头脑一般、能力一般、罪物一般,在第十分店做店长,靠的是还算坚韧不拔的性格而已。
第十分店属于是对外开展的分店,曾经第十一分店也在沪海,但那个分店取消了。
因为远离天海的控制范围,他们每个月只有一次任务,想要提升实力难上加难。
就比如现在,他们也就是一个二星酒店,和第七分店处于同样的层次。
天生的劣势,再加上朱小凝本身的能力问题,第十分店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朱小凝也时常心想,店长任务是他提升实力的最大途径。
可在那里他的对手不仅是强大许多的恶鬼,还有那些店长们。
在这里,弱小的人,只会越来越弱。强大的人,会越来越强。
朱小凝也知道如果没有些许际遇,只怕将无法生存太久。
他每次店长任务都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上天垂青,但可惜命运似乎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你就是一个普通人。
他下定决心,哪怕放弃尊严也要借来一件强大罪物,这次店长任务必须要拿到属于自己的代表性罪物。
朱小凝长叹了一口气,搓了一把脸,正了正衣领,逼自己带着虚假的笑容,拨通了第九分店的视频电话。
活着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比于其他店长,朱小凝才是最真实的人生。
……
山明市中心医院的另一个身份,是鼎鼎大名的第一分店所在。
徐南,是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青年。
长相很清秀,一头短发搭配着浅灰色休闲装,像是刚毕业的学生,只是眉心的褶皱从来没有舒展过,显得心事重重。
他的脚步穿过层层楼梯,从底层一路迈向顶楼。
“徐副店长,有事?”在路过第三层时,一个躺着卷发的中年男人,倚着楼梯,似笑非笑地调侃着。
徐南脚步未停,选择无视了这个男人,径直向上走去。
卷发男人冷笑一声,抽了一口雪茄,慢悠悠地说着:
“祝徐副店长本次参加店长任务,实力能更上一层楼。”
徐南不想搭理这个男人,他知道作为三个副店长之一的古青云,为人阴损,小肚鸡肠。
而且古青云有一样令人防不胜防的罪物,就是通过语言对人下咒。
所以在第一分店中,古青云是个话唠,但很少有人敢与他对话。
第一分店的情况,永远是最特殊的,因为有李一的存在。
李一是空降到此地,没有通过竞争,直接担任店长。
铁霖自然而然地就降到了副店长,紧接着古青云和徐南依靠自身实力一步步爬了上来。
在第一分店之中,李一属于是异类,而且是被天海酒店默认的。
他虽然隶属于第一分店,但却不受分店管辖,自成系统。
一般店长任务,都只有店长一人参加。
但由于李一,这个店长的独特性质,第一分店将会由李一和一名副店长同时进入任务。
这一次,参加店长任务的副店长,是徐南。
第一分店的顶楼,只有一个房间,单独为李一开放。
徐南此人在奸恶之人聚集的十大分店中,算得上那种相对纯良之人。
他能够担任副店长,手上肯定沾了血,但相较于其他底线压的很低之人,徐南甚至可以称之为好人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徐南的心情也逐渐紧张起来。
他很少能够见到李一,甚至在任务中李一也时常单独行事。
只有店长任务,他见过一次。
这次主动来寻找,也是因为店长任务。
没过多久,房门被自动开启,徐南迈步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了地上已经流成了河的血,以及一个半死不活的熟悉之人。
铁霖仰面倒在地上,在血泊中伸手够向徐南,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向徐南求助。
徐南心神一凛,自是不敢理会,低着头走向了房间的窗口处。
那里,站着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
一尘不染的黑色中山装在身,齐梳在脑后的发丝简约又干净,修长而又笔直的身躯,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就代表了强势。
望着这个背影,即便是徐南比李一要高上那么一些,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仰望的心理。
这并不是说徐南意志太弱小,而是李一实在太过耀眼。
这种耀眼,就算是他抬头直视阳光,都不需避让。
“店长,由于铁副店长的……这次任务该由我来代表第一分店参加。”
徐南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仍然没有断气的铁霖,不敢多说。
铁霖的诸多保命手段在这个时候都已无效,他的罪物再强,在李一眼中也微不足道。
“替我告诉下面的那些人,季礼已经出现,那么就不需要他们再插手。”
李一的声音有些低沉,提到季礼二字时似乎带着某种情绪。
徐南暗自记下,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离去。
房门被悄悄关闭,徐南正了正心神,走下了楼。
他的手微微出现了颤抖,实际上如果不是铁霖犯错,这次店长任务仍然轮不到他。
不过,既然李一已经同意,那么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徐南压住激动的心神,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照片,用手指轻轻地拂过。
那是一个并不算很漂亮的女子,但这张笑脸却能够让人一眼就感受到亲切和纯净。
徐南久久地望着,最后将照片收起来,用手背擦了擦润湿的眼角。
“阿茶,三天后我会亲手杀死顾行简,为你复仇。
你再等我三天,只剩下三天……”
徐南带着一个死去女人的相片,撤出顶楼。
……
“店长…你不能杀我,我是为你做事啊……”
铁霖还是没死,他还有一个底牌,这个底牌能够保证只要他还一息尚存,就有机会重新复生,现在只需要拖延时间即可。
李一仍然背对着他,对这句话置若罔闻,轻声呢喃道:
“季礼,我们终于要见面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七年。”
窗户上倒映着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任何人见过就绝对不会忘却的脸,平静俊朗如净水之湖,双目闪耀着灼灼的微光,像是烈阳将湖面照成金色。
“店长…我们这等人生存不易,只要你放我这一次,我再不登上顶楼大门,再不……”
铁霖还央求着,他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男人转过身,一双灰色眼睛不掺杂丝毫杂质,像是一颗纯洁的宝石,倒映在他的视野中。
铁霖瞪大了眼睛,他看着李一,想起了先前看到的季礼照片,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你为何与季礼长得一模一样?”
一句话说完,铁霖的央求声就消失不见,残存的躯体化作了飞灰,连带着那些常人梦寐以求的罪物,永远地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第三百九十八章:一直流浪
第七分店,日前鬼物住户,达到了十一个,再完成一次任务,就可以达到三星酒店的层次。
到了三星,才终于算是赶上了绝大部分其余分店的进度。
普通到一星:需抓三只鬼;一星到二星:需抓三只鬼;
二星到三星:则需六只鬼;三星到四星:足足十二只鬼;
也就是说,从二星开始,每解锁一个星级,就需要上交鬼物是前星级的一倍。
由此类推,抵达四星之后,要想升级为顶级的五星酒店,就需要抓二十四之鬼。
前前后后,一个从低到高的酒店升级路线,共需抓捕四十八只鬼物。
这是一件极为苛刻的条件,最起码从各个分店那数以百计的遗像就能看出,或许根本没有人完成这一条件。
目前,第一分店只差一个任务,就会正式升级四星,开始朝终极五星酒店迈进。
比起他们,第七分店任重而道远。
不过现在分店差距倒不关键,明天的店长任务才是重中之重。
季礼花了两天时间,终于从酆城的阴曹地府之中归来,这次回来他不再欠鬼,也成功赎回了狸猫。
此刻狸猫就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觉,时不时还会发出一丝咕噜声,睡得很香甜。
青铜古棺目前剩下两次的使用机会,不过他琢磨出一个更有利的方法。
这件罪物本身的特殊性,仅仅只是亮出来就足以达到一次对抗的效果。
而且第三人格为他试过,真到了极度危险之时,钻进去也可以起到短时间内的保护效果。
细数当前的季礼,自身实力已经达到了不惧任何人的程度。
活人的罪物无法对其使用,别人有天海之力他也有,面对鬼物也有略微的抵挡力量。
而且他自信,面对鬼物时只要还有生路可能,就不会那么容易丢命。
从李从戎开始,再到先前的解正和潼关,很少进行自省的季礼,从酆城回来的路上反省了许久。
他知道自己是几次任务掌控全局惯了,出现了心理上的漏洞。
随着酒店等级的增加,鬼物越发强大,穆念梅已经出现了算计店员的行为,只怕后面的任务会越来越困难。
同队店员综合实力的提升,对于季礼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但必须得承认,这样的未来才不会无趣。
重归护城河畔,季礼行走在岸边漫步走着。
一身淡色旗袍的女声就陪在他的身边,甚至还撑了一把伞,时不时会伸出手逗一逗沉睡中的狸猫。
女声的存在方式很特别,正如她所说,她肯定不是人,却也未必是鬼。
但她表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特别之处,比如她能够看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狸猫、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见她,就算是季礼也只是在偶尔才能捕捉到其身影。
这个原因或许是和季礼体内的灰色灵魂渐渐融合有关。
在某些时候,季礼的眼睛也可以看到一些极为特别亦或是极为奇特的鬼物气息。
但如果说女声是天海酒店的意志,那么又有些许的不合理。
女声显然是一个独立体,且她很孤独,待在这里很多年了。
不过可以断定的是,她对季礼很好,就比如刚刚她说了一个让季礼有些为难的决定。
“我要和你一起去参加店长任务。”
如果说从前女声对季礼有些另眼相看,或许他还可以理解,但女声的这句话却让他沉思了起来,久久没给答复。
季礼并没有把女声当做人、也没有当做鬼,只是第七分店内一个可信赖的对象。
不过为什么女声会对他这么好,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曾说他们都是漂泊的灵魂?
“莫非她是天海在我身边留下的棋子,步步接近我,是想让我出现破绽?
但以天海的能力,它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见季礼迟迟没有表态,女声像是生怕他多想,赶紧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在十位店长,尤其是李一和顾行简手中占到便宜。
店长任务我都不了解,如果你真的出现意外,我孤身一人又该怎么办?”
季礼听后不仅没有打消怀疑,反而内心更出现波澜。
女声现在已经完全越界了,她作为第七分店的酒店意志,对其余店员不管不顾,竟要铁了心跟随他参加店长任务。
她没说能不能去,那么就一定是可以办到。
但最诡异之处就在这里,天海会放任她的行径,本身就有问题!
季礼没有说话,将头瞥向了护城河水,脸上一片平静。
他是一个多疑之人,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
总不至于因为女声帮他找回春山未来的回忆、又因为一些小恩小惠就全盘信她。
但他却也没有表现出拒绝,正相反他在思考如果女声日后若是越来越过火,那么反而可以通过她的表现来猜测天海的意图。
事情归根溯源。
季礼最大的敌人,永远是天海。
那个看不见摸不着,完全不了解的,连鬼物都任由它摆布的可怕存在。
“你想去,那就去吧。”
女声似乎并没有想到季礼会真的答应,实际上她也并不需要得到季礼允许,但她仍然表现得很开心。
她选择不再打扰季礼,撑着伞朝第七分店走了回去。
季礼停下脚步,默默转身,用灰黑色的眼睛看着女声离去的背影,时而显现、时而虚无。
女声背后的麻花辫上绑着的红绳,在阳光下一摇一晃。
许久之后,他无声地转身,继续沿着护城河岸走着。
季礼并没有那个闲心来看河,他是在找寻高延所说,白袍拜鬼所位于的河堤。
据高延所说,当时他在十五年前来到护城河,是在某个缺口处下岸,那里存在一个洞口。
洞口之中,拄着拐杖、手拿两颗头骨的季礼雕像前,是一只身穿白袍的矮胖之鬼。
不过高延没死,只是因一道目光将眼睛长死,倒是十足的古怪。
见识到如此秘密的活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但高延不仅活了,甚至还活到了见到季礼的这一天。
为什么?
季礼只能这样猜想,那就是白袍拜鬼没杀他,就是为了让高延告诉季礼,有这么一件往事。
十五年前的旧事,却也随着高延之死,彻底告终。
因为季礼再找不到曾经的那个缺口,更不可能进入祭祀山洞。
河面涨起涨落,淹没了许多过往。
季礼停在岸边点了一根烟,目光随风飘向很远,如无根之萍,就这么一直流浪下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那个人在等你
11月24日,是一个清冷的雨天。
整个沪海地区的天气,仿佛自从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后变得反复无常。
暴雨与暴雨,中间只穿插了三天的晴天。
季礼枯坐楼底一夜,在喝光数个酒瓶之后,方才在晨曦中沉沉睡下。
从来不会做梦的季礼,在短短的时间内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他并没有看到鬼,也没有看到人。
只有一栋陈旧不堪的老楼,伫立在拥挤脏乱的街道之中。
那是这条街上唯一的一栋楼,很高,有十八层。
通身白色的墙面,已有许多瓷砖脱落,露出灰色的墙皮。
上面爬满了黑色的裂痕,蜿蜒错乱,像是一只只黑色的细手将大楼攥紧。
那条街,除了黑色与白色之外,只剩下一把红色的雨伞,撑在顶楼天台的边缘。
季礼在梦中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那把红色的雨伞是画面中唯一的颜色,让他记忆犹新,久久难忘。
直到,风一吹,雨伞从天台被吹下,在空中左右飘扬坠落。
那种坠落竟然季礼都出现了一丝失重感,当雨伞摔在街面时,他心头浮现了没来由的悲悯。
仿佛在磅礴的大雨中,无人街面上躺着的不是一把红色雨伞,而是一个摔断了四肢和脑颅的鲜活少女。
以一个第三视角静静地看着,久而久之季礼突然真的将雨伞看做了一具尸体。
那四分五裂的头颅,被摔出眼眶的一只眼球,也静静地盯着他看。
两个人都没说话……
“没时间了!”
季礼的脑海中突兀出现一声极为凄惨和尖锐的女孩惊叫,将他彻底从昏沉中惊醒。
他猛地从椅背上站起来,面前是与梦境中同样昏沉的世界和淅沥的大雨。
女声将不存在的手落在季礼的额头,说了一句相同的话:
“没时间了……”
季礼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看着眼前的世界、听着女声的话语,竟有一种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迷茫感。
片刻后他少有地出现一丝慌乱,急切从桌上抓起了烟盒,幽幽的火光照亮苍白的面孔,烟丝朝上飘。
“店长任务将在三分钟后开启,你要被拉走了,我必须叫醒你。”
女声语气仍然很温柔,温柔地有些不可听闻,那么虚幻。
季礼的呼吸略有沉重,吸烟的频率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缓缓将头看向女声。
这个梦,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也许这就是店长任务的一个预兆。
那把红色雨伞、暴雨中的高楼、以及那以雨伞为意象的女孩。
季礼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心中的警惕感提到了最高,他很久没有对某次任务感到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仅仅一个似是而非的梦境,竟然已经出现牵动他情绪波动的状况,这说明店长任务的难度将会空前绝后。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精准的时分秒针告诉他,现在只不过是凌晨的四点三十七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外面的世界会如此昏暗,他将会在四点四十分整被拉到店长任务的地点之中。
季礼平复着心情,掐好倒计时正好一根烟的时间结束,他表盘的指针也抵达了四点四十分整。
一瞬间的视野出现了模糊,端坐在椅子上的季礼听到了更加清晰的雨声。
一点一点落在了他的长发、风衣和靴面,湿漉漉的触感预示着空间的变换,他从可避雨的第七分店彻底来到了雨中。
暴雨没有变化,小庙街迎来了一位淋雨的客人。
雨中的长街,显得迷幻而又真实,无数拥挤的店铺分部在街道的两边,挡雨板噼里啪啦作响。
各个在雨晕中闪耀的霓虹广告牌、以及过道十分狭小的长街,象征着此地人口众多且足够繁华。
不算良好的排水系统,让本就狭小的过道变得脏乱不堪,水流从他的脚下溜走,却又找不到排泄之处。
各种塑料垃圾袋和零零碎碎的垃圾在水流上飘荡着,一块巧克力袋子卡在下水井盖的缺口处被不断冲刷却根本下不去。
季礼苍白的面孔微微抬起,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灯光闪耀下他脚踩着已成河的水流。
那老式的霓虹牌子和繁体广告词,告诉季礼这里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却有那么一点熟悉。
因为他的视野中倒映出了此街出现了一栋唯一的高楼,那黑与白交加,与整条街格格不入的楼宇。
在并不清晰的视野里,他看到了梦中出现的高楼,正在暴雨中被蹂躏和碾压。
想象着,是否在这栋楼的天台,也有一把红色雨伞即将坠落,就像是花季少女之死。
“就是这里了吗……”
季礼默默地张口自问道,女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用一把黑色雨伞挡住了抬眼的视野。
“季先生,我们该去哪?”
女声比他来晚了几步,但却还是找来,这个原因季礼现在不想追究。
他将头看向了背后的来路,那场梦已经给了他店长任务的提示。
这栋雨中高耸的楼宇,就是他店长任务之地。
季礼调头返回,与女声撑伞并肩而行,朝着那栋楼的正门而去。
沿着这条街,他们走了足足有十分钟,方才见到了那栋楼的真实面目。
也终于知道这条街名为“庙街”,季礼猜测这应该是非大陆之处,而且时空像是出现了穿越。
从街头巷尾的布置,显然并非2015年的风格,想必又是回到过去的任务形式。
季礼暗自皱起了眉头,他担心这次任务和时空又出现关联。
因为他面对鬼物有一丝抵挡之力,可时空对于他来说,就根本没有丝毫反制手段。
越来越近,季礼发现了这栋黑白大楼伫立的位置颇有不吉。
虽处于庙街边缘,但正对面三个角都连接着另外的三条街。
从楼上往下看,会感受到无数的车流从四面八方穿过,这种风水极为不详,名叫“万箭穿心”。
季礼迈着不快的步伐,在风雨中一步步来到楼底。
而这里却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站在雨中也在抬头凝望大楼。
那个男人和季礼身高接近,身形修长、双手背负,微长的发丝梳在脑后。
只是穿衣风格像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竟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不过这身衣服在他身上却更能修饰其特有的气质。
仅仅一个背影,就让季礼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男人站在雨中,衣服却干净如初,仿佛所有雨点都在绕着他走。
第四百章:你且试试
雨中不打伞,却并未淋雨的男人并不只季礼一个。
但季礼靠的是无人可见的女声撑伞避雨,那么面前这个人靠的是什么?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转过了头。
季礼的瞳孔震颤了一瞬,因为他看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一场雨,挡在两个人的中间,成为了一面镜子。
两个相貌完全一致的男人,不同的衣着、不同的发型、不同的气质,就这样对照。
不……
还有一处不同。
季礼的瞳孔是灰色与黑色交加,而面前之人,双目是纯粹的灰色。
女声震撼地将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移动,握伞的手微微颤抖,她记得这个目光!
当时在第一分店,那个来自顶楼的目光就是如此具备压迫感。
尽管无声、尽管无形,可竟让她升不起半点反抗之心,只想一味地奔逃。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第一分店,李……”
“李一。”
这个全名出自季礼之口,他的语气有些许茫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一会站在楼下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一竟会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被无数人奉为天海酒店第一人的李一,就站在那里,不做一声。
他在四点钟就已经站在了这里,提前进入店长任务就是为了等待着与季礼的相见。
李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季礼,从头发、到面部、再到手脚,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观察得格外细致,好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一般。
良久之后,他那张虽与季礼相同的脸出现了一丝微冷的笑容,渐渐地弧度越来越大。
背负的身姿未动,李一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可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这诡异的无声大笑,让他变得更加神秘,也更加可怕。
季礼皱眉就这么看着,他搞不懂这个男人,只能加强了心中的谨慎。
因为他发现仅仅是看着李一,双目中的灰色气息就出现了涌动的迹象。
灰色灵魂,在蠢蠢欲动,被自行唤醒。
而这,只有在面对极强极强的鬼物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可,李一显然是一个人。
李一足足笑了两分钟之久方才停歇,他还是微微仰着头,直视着季礼的脸,淡淡说道:
“跟我玩个游戏。”
显然这个李一对他有很深的敌意,而且根深蒂固,对他也极为熟悉。
季礼失去了很多记忆,他不记得自己见过李一,但从李一的表现来看,他们二人该是有很深的羁绊。
但他并不想管这些,也不想和李一玩什么游戏。
因为他这种听上去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季礼很不舒服。
季礼收回目光,从怀中掏出烟盒,在雨中点了一根烟,不想理会,径直往前走。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穿过大雨制造的镜面,他们像是走进了一片世界。
李一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就这么看着季礼走来,又重复了一遍:
“跟我玩个游戏。”
季礼置若罔闻,吐出一口白雾,就要从李一的身边擦肩而过。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面前的这条路越来越长,尽管他还可以正常行走,却始终走不到大楼正门。
竟连雨水都不再下落至此片区域。
季礼皱眉看向了李一,脸上露出不耐:
“你到底想如何?”
按理说,没有人可以对季礼使用罪物,但眼前的情况显然是李一使用了某样罪物,并且真的影响到了季礼。
这罪物显然是空间一类,或许李一的施展对象并非季礼,而是这片空间。
季礼是被困在了与李一相同的层面之中。
李一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十分固执地重复着:
“跟我玩个游戏。”
季礼不想入局,他摸不透李一,就绝对不能和他玩什么狗屁游戏,这不是闹脾气,而是出于对此人的忌惮。
在尚不知目的的情况,季礼绝不会将顺着对方的计划走,这样只会在后续交锋中落于下乘。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李一话音刚落之际就右手一抬,猛地从虚空中拽出一把玄黑锁链。
青铜古棺的现身,立马将李一用罪物设下的空间循环击碎,并且余威不减在季礼手中狠狠地甩向了大楼正门。
那扇双开门的玻璃大门被瞬间击碎,在雨中化作无数碎片飞溅而起。
黑白大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无数的狂风夹杂着雨点朝楼道内部争先恐后地涌入。
季礼看都没看李一一眼就要朝着其内走去,但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一只手按住。
李一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季礼就觉得心脏出现了一丝停顿的迹象,呼吸变得困难。
他扭过头,双眼中的灰黑两色正在急速旋转,肩头一阵打掉那只手却也再不能走。
季礼发现自己只要和李一有近距离接触,就会令灰色灵魂有复苏的迹象,这种可怕的现象让他想赶紧逃离。
可似乎不入局,就没资格逃离。
李一的强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甚至不知道李一又用了什么罪物,总觉得此人浑身上下满是散播着灵异力量。
这几乎不该是一个人,可以承受和驾驭的!
“跟我玩个游戏。”
从这一点上来看,李一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偏执狂,前前后后用空间罪物、用手套罪物也要强留季礼。
“好啊,你说怎么玩?”
季礼不可能真的在此地用青铜古棺,只好妥协答应。
李一被拒绝多次也并未表现出不耐,反而立刻伸手入口袋掏出了一枚金币,抬手丢给了季礼。
“一次机会,人头在上你活,字面在上你留下一条腿。”
规则十分简单,与其说是游戏,不如说是打一个赌。
季礼手握金币,翻转了下打量一番,随后又抬手丢了回去。
李一这次终于脸上有了变化,多了一种疑惑,他低头仔细查看了下金币,确定没有什么不对劲,问道:
“为了公平,这金币是从酒店带出,并没有做手脚。”
季礼嗤笑一声:“你所说的规则全对你有利,无论人头还是字面,都是我付出代价,这并不公平。”
李一攥着金币,沉默了片刻后,认真地给出了一个解释:
“今日我强大、你弱小,杀你只需一个眼神,所以规则由我制定很公平。
如果有一天你有资格制定规则,那么是否公平也将由你说了算。”
话毕,李一又将那枚金币抛还给了季礼。
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是弱肉强食的铁律。
但季礼给出的答复是任由金币打在身上,跌入肮脏的地面。
他冷冷地看着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瞳孔中灰色越来越甚,抬手拿掉了女声为他遮伞的手臂,迎着风雨给出了选择。
“杀我只需一个眼神?你且试试!”
第四百零一章:季、李、顾,首次交锋
天空震怒地撒下一道光弧闪电,照亮了昏暗的世界。
雨水连成幕,隔绝在两个相貌一致之人中间,像是试图缓和急转直下的交流。
那枚金币随着水流从人们脚下溜走,荡来荡去不知会通向何方。
女声撑伞站在一旁,不敢抬眼去看李一,那个男人的目光让她感受到灵魂上的颤抖。
尤其是现在。
李一那双纯灰色的眼眸并没有丝毫变化,其内多是冷淡与孤傲,面容微微上扬,他到底有多少把握?
季礼平静地与其对视,他不相信对方真的有一眼定生死之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李一就绝对不是人,他的能力堪比鬼神。
就算他能够做到,但季礼一样有自己的底牌,那就是灰色灵魂在身。
若是寻常任务之鬼也就罢了,单凭接近李一开始的一系列变化。
他就能够确信自己体内的灰色灵魂必然是与李一有着极为特别的关联。
就算有事,灰色灵魂一定会提前觉醒,无论结局如何,季礼他都不会死。
最多,让二者灵魂进一步融合罢了,而那样的话,反而在凶险万分的店长任务他更具备了抵挡能力。
李一静静地望着季礼,良久之后点了点头,只说二字:
“可以。”
二字刚刚出口,季礼凝望的双眸陡然出现异变,灰色气息开始疯狂搅动。
灵魂的战栗感不由自主地上涌,李一的身影在视野中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满是漆黑。
不光是李一,消失的还有整个暴雨的世界。
季礼的视力在顷刻间被剥夺殆尽,只有女声的呼喊还历历在耳,他却分毫无法动弹。
这是死亡来临的讯号,甚至堪比无解的杀人手法。
饶是季礼此刻正身负青铜古棺竟也毫无招架之力。
视力的丧失让他双目失明,身体的僵直让他无法应对,灵魂的颤栗让他更难反抗!
凭什么?
李一凭什么仅仅只是看人一眼就可令人无解而死?
但,他要杀的人,毕竟不是毫无防备的铁霖、也不是庸碌的平凡人,那是季礼。
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底牌的男人。
在死亡降临的前一秒,一声猫叫打碎了安静的世界,震碎了无解之死,唤醒了濒死的季礼。
“轰~”
世界出现一声闷响,季礼恍然苏醒但见李一动也未动地就站在原位,就连眼皮都像是未曾眨过。
他的视线从季礼的身上划过,望向了肩头,很明显李一可以看到那只猫。
神秘的狸猫又一次救下了季礼,它此刻弓着身子站在季礼肩头,正向李一低吼示威。
上一个逼得它如此,是一只鬼,叫做孟婆。
季礼心中微叹一声,他算见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猜出了李一此人的大致性格。
这是一个不屑于耍弄诡计、颇具原则之人,甚至在某些时候近乎偏执。
很明显,从第一面开始李一并未想要杀他,否则也不会明明具备杀人能力却要赌一条腿。
李一,要季礼的命,同时诛他的心,他想从季礼身上取得最完美的胜利。
所以他才叫做李一。
于是也让季礼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他有一丝机会,就必须要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除掉李一。
为此,他拉动了背后的青铜古棺,心中微叹后说道:
“你一招结束了,该轮到我了。”
季礼愿意动用仅剩的两次青铜古棺使用权限,将李一这个威胁比鬼物还要大的第一店长送入阴曹地府,永远铲除掉这个祸患。
李一还是没有说话,看着季礼的动作甚至没有丝毫打扰,静静地等待着。
青铜古棺的棺盖出现了颤动,雨点打在上面出现了灼烧的现象,阵阵雾气升起。
棺盖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在疯狂蒸发着水汽,并逐渐从青变红,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即将掀棺而起。
正当这时,一只手悄然落在烫红的棺盖之上,轻轻地拍了拍。
那挣扎欲起的棺盖在片刻后消散殆尽,重新被按了回去。
一个相貌平凡的年轻男子从偌大的棺后露出身形,与季、李二人通身黑色不同的是,来者穿着的是一身白色运动服。
短发利落,身形矫健,只是干净的运动装在雨中很快就被打湿,可却无法掩盖那人脸上洋溢的温和笑容。
男人背过手掌,笑意不减地走到季礼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朝着对面的李一点了点头:
“李店长,顾某是代表其余七位店长来请你登楼,毕竟这次的进度还需共同合作才能完成。”
李一看也没看这个顾姓之人半眼,对其话语更是置若罔闻,目光始终没离开季礼身上:
“我先把他杀了,你继续用你的手段吧,我想看看。”
说罢李一就要将右手的手套摘掉,显然是说到做到,准备动用真正的手段。
他知道那顾姓之人是谁,但无论是在他眼中都是蝼蚁……
不!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任何人,除了季礼。
顾姓之人却也不慌,只是摇头苦笑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布包,奇异的是那布包现世雨水就出现了停滞的异象。
“李店长,六块拼图你一块、我一块,杀了我店长任务永远没有终结,你的未来是必须有我参加的。”
李一手头的动作停下了,布包的出现让他终于舍得看向了顾姓之人,随后又收回目光。
“你很爱说话,那我先拔掉你的舌头好了。”
说罢李一的身影消失在了这片世界,空中的雨点终于重新落下,空地上只剩下季礼和那顾姓之人。
季礼这段时间一句话没说,他渴望这二人争斗,无论如何都可以立于不败。
但他心里很清楚,今天的他任务尚未开始就陷入了巨大劣势。
因为无论是李一还是这个顾姓之人,他们的强大已经超乎季礼想象。
李一几乎就是活鬼在世。
罪物毫不吝惜地往外扔,刚才的消失显然又是一件空间性罪物,更可怕的是隐隐地似乎还不受代价影响。
但无解杀季礼的那一眼,他绝对没有使用罪物。
那是李一自身的力量,可他只会、也只能是一个人类,为什么会拥有堪比鬼物一样的力量?
这个顾姓之人的出场也十分惊艳。
那是第十殿转轮王的棺材,青铜古棺的召唤竟能被他一只手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这是绝无仅有之事!
季礼仔细看过他的右手,上面的确也是一片灼烧的伤痕,但那种力量已经不是现在的季礼能够追赶的了。
顾姓之人将布包收了起来,转过头看向季礼,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过,轻声说道:
“季店长,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竟能与李一交手,果然名不虚传。”
季礼眼中的灰色尚未褪尽,自然能够看出眼前的顾姓之人其实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张纸人!
尽管他如正常人一般样貌,但浑身逐渐变成灰色的衣服就可见纰漏。
李一说要拔掉他的舌头,却消失在楼底,显然是去找了顾姓之人的真身。
女声显然并不十分惧怕顾姓之人,在李一走后她重新回到季礼身边,为其撑伞。
顾姓之人仿佛根本不惧怕李一正在楼上寻他真身,反而目光始终在打量着季礼和身侧,那双眼睛有些晦暗却又带些明亮,看起来十分怪异。
“活体罪物的狸猫、分店意志跟随在身、不该现世的青铜古棺,季店长好大的手笔。
在下第九分店,顾行简,你我同行登楼?”
第四百零二章:诡异唐楼
顾行简的名头,比之李一也不遑多让,是十大分店公认的二号人物。
对于十位店长几乎没有半分了解的季礼,自然不清楚顾行简的性格和能力。
只是方才惊艳的开场,带给了季礼极大的压迫感。
但不知为何,明明顾行简从始至终都带着极为和善的笑容,可偏偏季礼被他目光看中时,会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相比于直来直去,不屑使用阴谋诡计的李一,顾行简给他的感觉如同一条毒蛇,尽管他从来未亮獠牙。
对于顾行简的邀请,季礼没有理由拒绝,毕竟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店长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并肩开始朝着震碎的大门走去,从风雨中走进寂暗。
由于是白天,大楼内部并未开灯,昏暗的阳光挤进此处也所剩无几,楼道内和黑夜也没什么区别。
季礼一步步走上去,时刻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栋标准的港式老楼,楼道内残破不堪,扶手的原漆基本磨光,露出锈黑色的表皮,摸一把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台阶也不是水泥地,而是贴上了白色的瓷砖,这种原本看起十分整洁的布局,却因为大面积瓷砖的碎裂和消失变得极为肮脏。
季礼脚踩着台阶,步步登楼时就发现每一层的平台面积极小,而且还有大量的生活用品和垃圾袋堆放着。
这个天气没什么苍蝇,但气味终究是难闻,让本就狭小的楼道变得更加拥挤。
“如你所见,这是一个港式的唐楼。
整楼共十八层,每一层挤了二十五户,门和门的距离从外面看格外的近,一点风吹草动隔壁都能听得一真二切。
我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能活得下去,这岂不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顾行简一边上楼一边对四处张望的季礼说着该楼的基本情况。
季礼默默点了点头,在走到四层时,他朝着略黑的长廊看去,果然如顾行简所说。
这条几十米的长廊上,门口摆放着无数的地毯,不少鞋子、鞋柜和日用垃圾都堵在各自门口,正对面的墙壁尽头还摆放着一个暗红色的柜子。
总体来说,自行车、衣柜、鞋架、垃圾、甚至是洗澡桶都堆在每一层的走廊,让本就逼仄的环境显得更加混乱。
当走到第十层时,季礼发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开着门,里面有暗色的红色灯光闪耀而出。
“那是什么?”
顾行简顺着季礼所指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似笑非笑地说道:
“听说神婆吗?”
“哦?你的意思是十层的那户人家住的就是神婆?”
季礼皱了皱眉,他知道这栋唐楼是店长任务之地,那么出现神婆可并非好兆头。
顾行简点了点头,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但还是认真给出了回应。
“1013的神婆,名叫胡老太,据说当了五十年的神婆,在这片地界很有名,你看大雨天仍有生意上门。”
季礼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胡老太是不是他想的那种神婆,但听顾行简的意思也不像开玩笑。
“这合理吗?”
“这确实不合理,但我得说她的确有点本事。”
顾行简的脚步不停,显然是对胡老太并没有太多兴趣,于是又补了一句:“但不多。”
季礼行动慢了下来,能让顾行简说出这种话,那么这个胡老太只怕也并非寻常角色。
离开十层时,他随意地又朝下瞧了一眼,却正看到半张人脸陡然出现在了十层走廊的边缘!
那半张人脸像是个女子,却是一个光头。
用墙壁挡住了另外半张脸,没有眉毛和头发的脸上漆黑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满是血丝。
嘴角向下似是在哭泣,却又没什么声音,就目送着他的离去。
季礼没被吓到,但不知道那女子是人是鬼,但拥有神婆的第十层有这么一个古怪的存在就显得更加古怪了。
他在心中默默记下了第十层的诡异,继续向上。
来到第十二层,他就听到了更加混乱的情况。
十二层以下,几乎没有半点声音,仿佛所有住户都不存在一样。
但在这里,季礼先是听到了一阵咆哮,一个男人正在声嘶力竭地怒吼,紧接着就是锅碗瓢盆纷纷摔碎的激烈声响。
隐隐约约还有一个女人的抽泣和哀嚎之声。
顾行简脚步未停,径直往上走,也没有回头去看:
“1203住着一对小夫妻,那个丈夫每天都要家暴妻子,一天三次准时准点。”
十三层,麻将牌的推搡声响彻了整个楼层,而且声音极大,和下面家暴的声音交替进行。
季礼放眼望去,在十三层的走廊尽头,支着三个麻将桌,十几个形象各异的住户挤在一起,显然整个楼层都成了棋牌室。
烟味酒味汗味缭绕,季礼看一眼就赶紧离去。
十四层……就更特别了。
在这条走廊上,布满了白色横幅、白色花圈、甚至在走廊的尽头竟是一个简易的缩小版灵堂。
而在十四层的最里面的房间门开着,一块黑色的方形之物露出了一截。
“1424家孩子死了,停灵停了一年半,从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就一直有个棺材在那。”
顾行简的话让季礼再一次感受到此楼的古怪,不禁反问道:
“你确定里面还有尸体?”
听到这个问题,顾行简脸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扭头回来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觉得这些诡异还重要吗?”
季礼沉默不言,继续向上他方才见识到了此楼的另一番奇景。
第十五层还没到他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女子浪笑和男子呻吟之声,在大白天的时候,整个十五层竟然没有一个住户开着门。
里面灯光昏暗到甚至堪比第十层的神婆胡老太,只不过这里每一户门口都挂着一条粉红色的布条。
第十五层是一个红灯区……
季礼脸上的古怪之色越来越深,十四层停灵、十五层卖银,只隔一层这样的情况实在出人预料。
这栋楼的情况远远超乎他的设想,按理说身为任务之地不该出现如此众多的因素,甚至就连活人也该这么多。
他从下十层走上来看到那么多的生活垃圾就已经有所猜测,但没想到上八层的情况竟会这么复杂。
在众多的诡异之中,最终的任务之地又该是何种面貌?
直到,顾行简的脚步终于停下,他看向了这一层的走廊,轻声说道:
“到了。”
季礼一眼看去,他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一间房门,这一层也只有这一扇门。
那个门口用一串串易拉罐串成的帘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而又诡异的声音。
红色的地毯上,有一个铜制香炉不合理的堵在正门口,上面还插着三柱清香。
袅袅的青烟升腾而上,慢慢飘远,季礼看到的是第十八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