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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你莫不是找死?
剧本罪物还是用了出来,这也是本次任务第一次使用。
这个罪物本是季礼送与余郭的第一样罪物,但现在由于余郭身上有伤,所以始终交给了常念来用。
她先前在天南戏剧学院之中有过数次使用的先例,所以操作起来也极为方便。
这个计划,是一个连环计。
而且这个计策,有些毒辣又有些冒险,不过对于现在的第七分店来说,
已经别无选择。
洪福的出场,给了季礼一个别样的灵感。
洪福此人,当真洪福齐天,他摔了一跤并没有捡到罪物,但却见到了比罪物还行之有效的工具:亡魂路引。
在判官大殿之中,
你是谁、我是谁都不重要。
那数不尽的鬼差,
和高高在上的判官看的只有路引,路引上写着你是谁,你就是谁。
一枚寻常路引,宣告着生者与亡魂的命运。
所有人都要为了抢夺一个合适的路引,费尽心机、费劲手段,但洪福却全然不用。
所以他可以领先众人,在两个分店之前行走,接受审判。
也正当洪福的交谈声从后方响起时,季礼心头的那个计划就逐渐成了型。
他要把水搅浑,这样才能浑水摸鱼。
为此,季礼愿意废掉第七分店三种罪物中,最具攻击性的罪物:黑色雨伞。
这把雨伞,先前已经使用了两次,再用掉一次就彻底成为了炸药桶,谁用谁就会死,并且成为风暴的爆发点。
而捏住导火索的人,自然非第五分店莫属!
想要让第五分店之人亲手引爆,所有人都毫无办法,但唯有剧本罪物可以。
幸运的是,
第七分店虽然窘迫,但罪物多拥有特殊效果。
于是,洪福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走进了常念为他编制好的剧本之中,并在自己身上用掉了最后一次使用权。
旋即,那第五分店的倒霉蛋,季礼选择的是邱雪。
第五分店所有人,季礼都观察了很久很久。
杜喜月心思玲珑、史大路性贪但谨慎、朗庆圆滑识时务,这三个人除了罪物的实力之外,或多或少都不好算计。
唯有邱雪一人,自从在忘川河畔,季礼就发现这个女人摇摆无定、头脑混沌。
或许她此刻正处于心灵的挣扎中,一方面想要依靠李从戎、另一方面又勾结第一分店。
这种状态下的她,就必然处于一个更加敏感、却又更加无助的状态,所以剧本罪物骤然落在她的身上,绝对没有意外。
事实,也与季礼预料的一般无二。
洪福完成了剧本的前一半,邱雪也没有意外地接下了另一半。
季礼亲眼看到邱雪像是被干扰了神智一样,眼神迷离地攥着那把黑色雨伞,缓缓将手按在了伞骨之上。
这是一个讯号。
洪福在反应过来之后,震撼地看了一眼季礼,紧接着再也不管不顾,往前推搡着其余第五分店之人。
“让开让开,我要先行审判!”
他不敢再留下,要在风暴开始前,赶紧离开灾难区域。
第五分店之人,全部都一门心思地放在抢夺路引的行动之中。
现在他们的收获已经得到了八枚路引,但这其中只有四枚可以让他们走向第十殿,数量仍然不够。
看着越来越近的审判区域,所有人都卯足了劲抢夺路引,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邱雪那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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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邱雪本来就是第五分店存在感最小的那一个。
当洪福一拥而上,超越了众人之时,第五分店之中只有李从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
一股不详的预感在他的心中没来由地回荡起来,他看到了洪福那捂着胸口,面色痛苦的神情。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他让出了一条路,但一眼就看出洪福刚刚使用了罪物,他的右手上缭绕着一股灵异气息。
那股力量有些枯竭,但枯竭代表着末路的疯狂,这种残暴而又濒临殆尽的气息,让他的瞳孔一缩。
李从戎骤然转过身,目光越过众人,直视着季礼。
他看到了季礼那张被长长发丝挡住了半边脸,也看到了他与第七分店众人缓缓倒退的情况。
两位店长四目相对,李从戎看到季礼的唇在无声的上下碰撞,那是两个字:
“动手!”
“轰……”
第五分店、第七分店的中间地段,那里是邱雪。
那苍白分明的五根手指,缓慢地推开了黑色雨伞,撑起了一片阴凉,也带来了那毁灭般的气息。
麻木无感的脸,最后一丝生气被扭曲吞噬殆尽,邱雪脸上的五官在伞开的那一瞬间竟然全部消失!
与此同时,雨伞罪物彻底碎裂,在她的掌心化作了碎片,落在地上又成了灰烬。
邱雪的身子陡然向上延伸,一个眨眼间就成为了三米高、精瘦的怪物,披散的头发露出的是一张空白的脸。
苍白、单薄,像是一张白纸贴在了活人面部上,形成的无脸鬼!
与此同时,整个第五分店的店员们心头笼罩着一个冰冷的声音:
“天海酒店第五分店,209住户,因店员原因自此脱离第五分店。
即日起,限一个月时间内。
李从戎、李观棋、史大路、杜喜月、朗庆,五位店员,不限任何手段,为第五分店补缺一只鬼物上交。”
罪物毁灭,邱雪已死,无脸鬼脱逃,入侵判官大殿。
这就是季礼要的,天下大乱。
“啊!!!”
朗庆就站在邱雪的背后,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根本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等听到异动之后,处于下意识地状态,他正好转过头。
而这一转头就正好对上了一张根本不存在五官的无脸之鬼。
那修长干瘦的腰肢骤然俯身,就与朗庆四目相对。
而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对视,朗庆长大了的嘴,惨叫声只发出了一息。
那扩张的大嘴,从嘴角的两端出现了封死的迹象,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将两片嘴唇缝在一起,阻止他发出瘆人的惨叫。
后面的史大路见状,惊得头皮发麻,但反应极快,身子往前一探,大手一伸抓在了朗庆的肩膀,一把将其拽了过来。
而此刻的朗庆,眼珠瞪得溜圆,支支吾吾发出怪响,他的嘴已经彻底长死。
那伤口处,甚至不算伤口,严丝合缝,格外自然,仿佛朗庆本来就没有长着嘴部一样。
史大路怒目圆睁,狠狠一指无脸鬼背后已经撤出好远的季礼,钢牙咬碎:
“季礼!你莫不是找死?”
第二百八十五章:乱的是人心
判官大殿,没乱,也不会乱。
乱的是活人的心。
朗庆面色一片煞白,半躺在地上双腿像是筛糠一样不断颤抖,他卯足了劲在呜咽,却只能发出古怪而又苍白的声音。
那一双圆睁的眼珠像是要挤出眼眶一样,一双不安的手正在死命地抓挠着自己的嘴部。
而他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嘴,
也没有唇。
无脸鬼,以正面相对就会吞噬掉活人的五官,率先封闭的就是嘴部和鼻翼,将活人生生憋死。
好在朗庆这边匆匆一面,而史大路出手又奇快,这才堪堪保住一命而已。
史大路愤恨的一指,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季礼那一边。
第五分店众人蓦然回首,终于将大乱看在了眼中,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快。
上一秒,
他们还在沉浸在抢夺路引有效之中,渴望着早日离开判官大殿,前往第十殿换棺脱逃。
但谁也不曾料想,短短一个喘息的时间里,邱雪突然化鬼、朗庆闭口,判官大殿风起云涌。
史大路将一切矛头指向了第七分店。
而这一切,也无法隐藏。
因为季礼和第七分店众人,早已经撤出了无脸鬼后方二十步之遥,早就脱离战局。
常念、余郭和董媛位于判官大殿那座青铜色巨门之侧,显然是不再掺和此事。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们甚至距离季礼都隔着一些身位,仿佛他们不再掺和的事情也与季礼有关。
史大路面色阴沉如水,攥着朗庆的肩膀,右手狠狠地将其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朗庆的双手给从脸上打落,而此时的朗庆因为过度紧张,已经用锋利的指甲活生生将嘴部的那块皮给撕了下来。
“不成器的废物!”
史大路捏着朗庆的肩膀,将其往身后猛地一丢,
怒骂一声挺身而出,隔着无脸鬼望着季礼。
季礼此时此刻的表情,是一片平静,一双灰黑色的眼眸将一切看在眼中,但却仿若置身事外,凌然一身。
而这种表情在史大路眼中却像是一种无言的挑衅,他处理完朗庆之后,将头转向李从戎。
“李店长,这件事你是管,还是不管?”
李从戎的脸色一贯如此,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在某种程度上就和季礼有那么几分神色。
史大路这句话已经十分不客气了。
这不该是一个副店长,该对店长说的话。
那么,这句话的背后就代表着:史大路急了。
这句话翻译过来可以这样解读:
“李从戎,你想现在撕破脸皮吗?”
李从戎决心清洗第五分店中的异心者,已经随着任务进程一步步的递进昭然若揭。
如史大路之流,早已心照不宣。
甚至他已经开始这样猜想,如今季礼不知以何种手段害死邱雪,制造大乱,就是经过李从戎授意。
所以,到了今天这个份上,他必须要站出来讨一个公道。
李从戎眼皮抬都没抬起来,胸口隐隐的痛感让他变得更加克制与理性。
面对着史大路急愤到顶点的表情,他缓缓启唇只说了两个字:
“继续。”
而这句话,却不是对史大路说的,而是对李观棋。
随后,李从戎、李观棋叔侄两位,也不再掺和这件事,继续利用黑白分明的棋局,搜集亡魂路引。
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已经宣告了李从戎的立场和那恶狼般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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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戎要的,就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死!
甚至为了这个目的,他愿意借用季礼这把刀来大肆杀戮。
李观棋默默低头,汗珠从额头滴落,砸在了棋盘上碎成了数瓣。
那纤细分明的指尖,攥着黑子的力道更加用力,已经开始了颤抖。
他的耳边全都是无脸鬼那无声的咆哮,脑海中出现的将会是同店之人凄厉而又绝望的哀嚎……
而这一切的一切,李观棋无力去管,他不想将这盘棋下成这个样子。
这些,都是李从戎逼的。
可他不能记恨,而要心存感激。
李从戎要死了,他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为自己唯一的亲人打造一片安全、纯净的生存空间。
第五分店,在他死后不能乱,而是要更好,更安全。
这样,他的侄子才能顺理成章地继承一切,成为第五分店的新店长。
直到那迟迟无法落子的手被另一只沉稳、温暖的手掌攥在了一起。
李从戎俯着身子,用自己的手抓住了李观棋的手,帮他将这盘棋下完。
“你宅心仁厚、你心善如羊,你是个好孩子,但你来错了地方。”
李从戎本来坚毅中带着狠辣的眼神,落在李观棋身上时化作的舐犊之情和慈祥之意。
“你杀不了的人,我替你杀、
你不想做的事,我为你做。
可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叔叔要死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
而你一定走的比我要稳、要长、要坦荡、要精彩!”
直到现在,李观棋仍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落子的手,渐渐坚定、落子的心,渐渐无悔。
……
“区区无脸鬼,你真以为能杀死我等?”
现场,分为了四部分。
李从戎与李观棋抢夺着路引、常念和余郭三人守候在古铜色巨门之侧。
真正陷入战局之中的只有史大路和杜喜月,而在战局边缘,说进不进、说走不走的是季礼。
他的位置,十分微妙,仿佛一步之内就可以吸引无脸鬼的攻击,又仿佛退一步就可以坐视史大路与无脸鬼的对抗。
史大路的那顶遮阳帽已经被招了回来,对抢夺路引出现了片刻的影响,但也被李从戎的右眼顶替上。
他用手狠狠地破旧的遮阳帽撕成了两半,一半丢给杜喜月,一半自己拿在手中。
那已经有些谢顶的头上,数根半长的发丝在无风的吹动着,配合上他狰狞的面目显得有些滑稽。
而这两半遮阳帽,似乎可以延缓无脸鬼对他们的袭击。
史大路和杜喜月两人并肩而立,就站在无脸鬼的正面,但无脸化的进程却大大地拖延。
而史大路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了另一样不起眼的东西,细长而精致,大约只有小拇手指一样大小。
紧接着他将那样古怪之物吞入腹中,嘴角勾起一阵阴险的笑意,在笑声停息之后他头顶本就不多的头发,掉落了一半。
而那些掉落在地的发丝,逐渐汇聚成了一团,缓缓地在空中凝聚出了一个头颅……
但,这颗被头发团团围住的头颅却对准的不是无脸鬼,而是其背后的季礼!
季礼能够感受到史大路对他的恶意,他饶有兴致地等待着,看看这个秃顶的男人会怎么对他下手。
为此,季礼还从怀里掏出了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烟缕升腾而起,他仿若看戏之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祸水东引
盘旋在无脸鬼前方的人形头颅,一样拥有着无法辨认的五官。
那只是一颗由无数根发丝组成的人头之物,但在漂浮在空中时却像是拥有了某种意志一般。
最起码,季礼能够感觉到这个东西正在盯着自己,以一种根本无法看到的目光。
史大路面部变得狰狞起来,他那脱落了大半的头顶,出现了一条条血筋,
像是一条条丑恶又危险的蜈蚣。
全部的丑恶,都让他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但他的脸上却还挂着一丝残忍至极的笑意,他和那头颅一样紧紧地盯着季礼。
“你想置身事外?你放出无脸鬼,那你就跟它一起走吧!”
史大路吃掉的细长之物,是一根手指。
不得不说,他身上的罪物大多与人类组织息息相关,
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的三样罪物全都脱胎于一个死人。
史大路的头发罪物,
是那死人的头发。
史大路吃掉的指头罪物,是那死人的手指。
史大路头顶的遮阳帽,是那死人头戴之物。
……
他只有这三样罪物,但同样的这三样罪物却都极为特别,它们每一种都是独立的罪物。
但三者相互之间却又可以排列组合,例如指头和头发组合在一起使用,就会召唤出一颗人头。
这颗头颅,一样也是那死人的头颅。
这颗头的视线呈现虚无,却拥有着一种极为可怕的灵异之力。
那就是,传送!
这种跨越了空间的强大能力,用在鬼物身上效果斐然,而用在活人的身上则是令人发指。
自然而然,它的代价一样无比可怕。
三样罪物都有一个同样的副作用,单样罪物用一次就会尸化一步,当达到某个程度后,史大路将会成为一具新的、满是罪物的特殊尸体。
而组合使用时,就不单单是尸化那么简单,还需要献祭一条人命。
眼前的这颗头颅,那无形的目光承载着传送的可怕能力,它可以将无脸鬼传走,
同样的它也必须要带走另一个活人。
史大路脸上挂着阴邪的笑容,不怀好意地将目光看向了季礼。
很明显,季礼就是他选择的献祭之人。
他没有夸口,实际上以这种特别而又强大的罪物,他的的确确有指认谁死的能力。
不过,显然史大路不了解季礼。
季礼感受到风起云涌,长发被黑暗处的风吹散开来,又吹开了烟缕。
他将烟头丢在了地上,轻轻抬脚踩灭,而后将手伸向鞋底,从那里拽出了一根发丝。
“你想以这种方式杀我?”
史大路已经不耐,他赶紧调动着头颅,旋转到了季礼所在的方位,随后闭门嘴唇轻动,不知念叨了一句什么。
随后满面惊喜地睁开眼,他希望着眼前的无脸鬼连同那该死的季礼彻底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在他的想法里,季礼是应该消失的,他消失之后会被无脸鬼独杀,而血红之棺却会遗落,并且落在他的手里。
然而,仅仅是一个闭目的过程,他再一睁眼却发现头颅动也未动,无脸鬼动也未动。
而季礼,竟然也还在对面,正一脸鄙夷地盯着他。
“怎么……怎么可能!”史大路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罪物失灵,但他摸了一把头顶的血筋。
这种副作用的出现,意味着他的罪物绝对没有失灵,但为什么季礼却还好好地站在他的对面?!
季礼没有说话,反手伸向了背后的绳套,微微一动血红棺椁落地,砸在了脚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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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将血红之棺平放在地上,一边对着史大路说道:
“没有人可以对我使用罪物,谁都不行。”
季礼的做派有些奇怪,但史大路一时间管不了那么多,他眼神中又一次喷涌出憎恨之火。
“你以为不用罪物,我就杀不了你?
杜喜月,将荧光罩收回来,封隔我们二人,让无脸鬼去调头袭击第七分店!”
杜喜月的荧光罩罪物,此刻仍然在判官大殿右侧,还在帮忙李氏叔侄夺取路引。
史大路的这句话,让她有了一丝犹豫,第一时间并没有行动。
说实在话,史大路可以和李从戎翻脸,但她杜喜月不行,她没有这个本钱,需要依靠强大者。
而李从戎加上李观棋,显然是一个比史大路更好的依靠者,虽然李从戎恶意显露,但杜喜月还不想将一切闹得毫无转机。
更何况,就算史大路打赢了季礼,解决了无脸鬼,可路引还在李氏叔侄手里。
“你为什么还不去!”
史大路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回信,于是厉声转头逼问。
杜喜月看着史大路那早没了粗狂刚毅的面容,此刻满是狰狞与丑恶,不由得往后倒退了半步,正要说话。
而季礼的声音却率先一步响了起来。
“你们不能动荧光罩。”
“你凭什么?”
“就凭我手里有孟婆,可以拉你们所有人一起死。”
季礼的声音很轻,但足够回荡在所有人心中,他依靠着血色棺椁,一只手按在了棺盖之上,还轻轻敲了敲。
史大路脸上的震怒一怔,随后就是深深的憋愤,不甘而又毫无办法。
他险些忘记了。
季礼是一个没有罪物的店长,但他善于借势,也惯用头脑。
你史大路有三种罪物,杀人不用刀,实力强悍,但都没用。
因为你想死还是想活,并不取决于你,而是在我季礼手中的这口棺材上!
所有人都忘记了,自从忘川河畔之后。
季礼的手中拥有着一个可以决定全体执行店员生死的鬼物。
孟婆的强大,已经不是区区无脸鬼可以比拟的。
史大路可以处理无脸鬼,但绝对无法处理孟婆。
就算是现在李从戎、李观棋……所有人一起出手只怕都再也无法将其封印在棺材里。
一旦季礼鱼死网破,释放出孟婆,那么所有人都要一起殉葬。
史大路的脸色已经因为过于憋愤而变得铁青,头顶的血筋越发浓郁,他几乎是咬着牙哼出了几个字:
“那你想怎样?”
季礼一直表现得很低调,低调到所有人忘记了他其实才是能够主宰一切之人。
现在,他不再隐藏时,同样的所有人也都将任由其摆布。
季礼缓缓地将目光落向了最前方的身影。
那个已经因“孟婆”二字,重新将视线聚焦于此处的李店长。
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声音很轻,却透着无法拒绝的强硬。
“你不是能让活人消失吗?那为什么一定是我季礼,而不是李从戎呢?”
第二百八十七章:李从戎出手
祸水可以东引吗?可以的。
从最一开始,季礼的目的仅仅只是从第五分店手中夺取等同数量的路引,好完成任务。
不过自他看到史大路对于此事的态度之后,一个顺势而为的计划,就应运而生。
李从戎和季礼有一条交易,这条交易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在有心之人脑中变得透明了。
史大路和杜喜月一定早已经猜到,
所以才会对于这件事表现得如此敏感和夸张。
李从戎以四样罪物,分期付款的方式,要季礼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诛杀第五分店除李观棋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但……事实真的会是这样吗?
季礼认为,并不尽然。
他不了解李从戎,
但李从戎很了解他。
李从戎费尽周折,杀戮同店之人的目的,季礼猜不出全貌,
但从他对于李观棋的态度上可见一二。
或许,李从戎天不假年,命不久矣,在死前他需要将店长之位过度给李观棋,并顺手铲除掉一些“渣滓”。
从第五分店的角度而言,他这样的做法值得尊敬,也可以理解。
不过,李从戎有意撮合第五分店与第七分店联合……
那么他的目的,就变得不那么单纯了。
季礼是何等样人,或许罪物和智商上他并非登峰造极,但对于揣测人心和算计谋划的事情上,他可谓暂无敌手。
季礼,很强,无论从心理还是行事风格上,他做事很有效率,同样的也毫无顾忌。
而这样的一个人作为第七分店的店长,李从戎会放心让李观棋与之联合吗?
答案,
是不能!
如果季礼是李从戎,
他即将不久于人世,在死前为唯一的亲人铺路、布局,甚至是已经大刀阔斧地铲除同店之人,那么……
那么,李从戎必然不会让季礼这样的人来做联盟的主人!
季礼眯着眼睛,伫立在阴影之中,目光不善地盯着李从戎。
如果他是李从戎,就会将季礼当做刀子来用,在诛杀掉史大路等人之后,下一个铲除目标就会是季礼!
因为只要季礼死了,曾为第十一分店店长的潼关,极大概率会成为第七分店的新店长。
而潼关,与李观棋又曾是君子之交。
只有这样的人做第七分店店长,李观棋的联合才有意义,才更加安全。
“许以重利、半真半假的交易、以我做刀杀人、再后卸磨杀驴。
李从戎你当真是老谋深算,竟然能算到第七分店店长的候选那一步……
但你高看自己的同时,也小看了我季礼!”
季礼最讨厌被人摆布,他不会做任何人的棋子。
天海以那种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被迫使他成为提线木偶也就罢了,但李从戎绝对没有这个资格!
李从戎,今天必须要死。
但季礼不会自己动手,时间在推移,局势在改变。
李从戎逼自己与史大路动手,那么季礼也可以短暂站在史大路这一边,让他们两个斗起来。
路引,季礼要拿到。
李从戎和史大路,现在也必须要死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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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论那个死者是谁,季礼都将立于不败之地,独揽优势。
……
另一边的李从戎,已经缓缓站直了身姿,他无声地眺望着季礼,最终将目光看向了史大路。
他那双暗黑色的瞳孔,倒映着季礼那长发风衣的身影,隐隐地带着一丝忌惮与敬畏。
季礼此番举动,已经意味着李从戎的心思勾当全部被洞察了个干净。
而李从戎,缓缓将袖子挽了起来,这也说明他不想动手,却也不得不动手了。
诚如季礼猜想的一样,李从戎的想法,的确是这样。
先用季礼,再杀季礼,最终达到全盘清算的目的,李从戎老谋深算,甚至已经插手第七分店店长一职。
但可惜,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季礼这个人是有多么难算。
不过李从戎脸上却并没有半分懊恼和心急,他淡淡地转移了视线,看向了距离他半尺之遥的史大路。
如果心思谋略,他李从戎落於下风,那么一切还都要从实力本身解决。
实际上,季礼有领先于所有人的头脑,但他李从戎一样拥有此地所有人无法匹敌的罪物之力。
……
史大路,俨然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了两位店长斗法的工具。
他自己也很清楚,可是却毫无反抗之力。
论头脑,他比不过季礼,论实力,他难于李从戎比肩。
但为了生存,他只能听从一方。
季礼手中的孟婆,成为了要挟他的最大本钱,让他不得不将目光对准了自己的店长。
比起那无法抵挡的孟婆之鬼来说,史大路倒是真的想与自己的店长碰上一碰,看到底能不能有一丝胜机。
李从戎与史大路对面而战,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那就是本来此地最能够威胁活人生命的无脸鬼,在这一刻竟然安分了下来。
鬼,一样拥有自己的判断意志,绝非是一种愚蠢的生物。
单单是从先前的局势,它就知道自己要杀死的活人们进入了内斗,所以它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插手。
史大路面色越发的狰狞,原本鲜活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死人才有的僵硬与惨白。
这说明,他在疯狂地往那颗头颅之内注入生命力,敌对李从戎在他的心中拥有着无尽的压力。
为此,他不得不在同一时间强行使用了两次之力,以求达到最大的攻击效果。
那颗由头发组成的头颅,在这一刻已经再也没有发丝间的空隙,看起来就如同一颗纯黑色的黑洞。
一道幽幽的光束,被这颗头颅吸入后,让它变得更加纯粹的黑暗。
这种层次的战斗,杜喜月帮谁也不是,只能撤出一旁,带着朗庆在后方观战。
史大路本就不多的头发,又一次开始脱落,嘴角溢出了一道血痕,圆睁地双目紧盯着对方李从戎。
他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手段,想要和李从戎较个高下。
反观李从戎那里却是一片云淡风轻,不过似乎他的脸色从来也是如此,一直没有过变化。
在场的所有人,都凝眸屏息,观看着这一场第五分店正副店长的顶尖对抗。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这场战斗,会不会比活人与鬼的对峙更加惨烈与闪耀。
第二百八十八章:掰断这把刀
如果说第五分店之中,有谁是最了解李从戎之人。
或许史大路在某种程度上要超过了李观棋。
他曾经和这位店长从零开始,一路历尽艰辛,见证了无数次的生与死、苦与痛,在人性的地狱中挣扎到了今天。
史大路,对于李从戎从内到外都极为了解,尤其是他的罪物实力。
义眼罪物让他可以提前观看到下次任务的部分线索,
达到先人一步的作用。
黑衣软甲,能够帮助他隔绝大部分灵异袭击,并且获取反制手段。
李从戎就只有这两样罪物而已,而且在史大路的判断里,他一身上下全部都是进攻性罪物。
如果真的硬拼起来,或许他难以杀死李从戎,但李从戎想要战胜自己,
也绝非易事。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敢对李从戎出手,而不是对季礼动手的主要原因。
只要他想活,
前者有一些胜算,后者除了鱼死网破之外,再也没有第二种解决。
现场出现了短暂且微妙的安静,李从戎与史大路隔空对望着,谁也没有先动。
史大路的头发已经格外稀疏,他将大部分生命力都注入了黑发头颅之中,就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他想看看李从戎有无后手,观察这个男人脸上是否会出现退缩与谈判的迹象。
但李从戎的脸,让他失望了,在这一张刚毅中带着坚决的面容上,他只是见证到了无比的平静。
就仿佛,在李从戎的眼中并没有他史大路这个人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去,亡魂队伍与店员们之间已经出现了断层。
史大路的脸上逐渐冒出了细汗,他的手在颤抖,他明白自己等不了了。
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他是拖不起的。
于是,在李从戎眼皮一眨的间隙,
史大路猛地抬起手指,隔空指向了李从戎。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微,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紧接着,那黑发凝聚而成的头颅,在空中调转方向,以极快的速度直奔李从戎的方位而去。
史大路,忍不住了,率先动手。
所有人都顺着那颗飞旋的头颅,将目光对准了李从戎的身影,他们想要看一看这位成名已久的店长会如何应对这一次袭击。
然而,下一秒,这个交战的结果让每个人都大出预料。
那颗看似恶风猎猎,代表着活人难以企及的可怕力量,在逼近李从戎之际,竟然凭空消散!
是整颗头颅,凭空的消失了,一点渣子都没剩。
“怎么可能!”杜喜月还想通过此战好好思索一下接下来的处境,但没想到结束的会是如此之快。
季礼见到这一幕时眉头同样皱了起来,他看不出李从戎是如何出手的。
但平心而论,史大路用了大部分生命力凝聚而成的攻击,如果换做是他绝对无法如此轻松接下……
不,李从戎还不是接下那么简单,而是让对方的攻击陡然消失。
史大路作为头颅的所持者,头颅的消散等同于他大半的生命力都化作了虚无。
他本就铁青的脸色,在这一刻更显得狰狞,甚至五官都已经扭曲。
一大口黑血,从他的口腔和鼻子里吐了出来,剧烈的咳嗽从那喉管之中传出。
史大路,半跪在地上用手捂着胸口,却还一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从戎。
现场的所有人陷入了惊惶与惊愕之中,只有李从戎的脸上仍然一片淡然。
如果有人可以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李从戎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他右眼的那一颗义眼,其实在刚才头颅接近的一瞬间,出现了旋转。
只不过速度实在太快,又被逼近的头颅遮挡,基本没人看到了这一个细节。
李从戎不再站在原地,他缓缓往前方走去,每一步迈的都很坚实,直到他彻底站在了史大路的近前。
他微微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老史,第五分店里你是最出色的,本来我的店长该是你的,我的罪物都应该是你的,但你命不好。
可你别忘了!
你浑身上下的所有罪物都是我给你的,我们曾经是兄弟,为何沦落至此?”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史大路极为不适,他满眼痛恨地望着李从戎的那张脸,咬牙说着:
“我只恨,当初为什么我没有先一步杀死你,导致我一步慢步步慢,让你竟会趾高气昂、以说教的语气这样对我说话!”
李从戎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义眼又一次出现了转动,他的手按在了史大路的头顶。
“勾结第一分店,暗中布置棋子,试图颠覆第五分店,你的确该死。”
那只手上带来的力量,足够抹除掉史大路的全部心神,直到这最后一刻,他终于明白。
为什么,李从戎拥有轻而易举抹杀他的力量?
为什么,李从戎可以无视他的罪物攻击?
为什么,他史大路会一败至此?
因为李从戎,他的右眼里竟然拥有第五分店意志之力!
那是,天海的力量。
是他作为第五分店店长,掌握的最强分力,它强大到,竟然可以主宰罪物的得失、店员的生死……
遥想半年之前,李从戎与史大路的那一次店长之争任务。
如果史大路很后悔,如果在完成任务的最后一刻,他能够不心软,他能够果断地在背后捅下那一刀。
也许今天的第五分店,他才是店长,而李从戎不过是他手下随意捏死的一只蝼蚁。
但这一切,都无法重来。
史大路消失了,准确地说消失的是他的灵魂,只剩下一副死亡的躯壳。
他回归到了原本的宿命,在死后成为一具盛满了罪物的尸体,也是其他活人的宝藏。
李从戎的发丝在杀死史大路那一刻,出现了大批量的泛白。
义眼罪物的确有双重效果,一种是寻常罪物效果,窥探下次任务,另一种是成为店长的特权。
他拥有三次使用天海分店之力的权力,这个权力能够让他傲视群雄,主宰着一切。
现在,他还剩下最后一次。
于是,在杀死史大路之后,李从戎缓缓直起了腰,同样无视了面前的无脸鬼,与季礼隔空对望。
这一幕,与十几分钟之前的史大路何其相似。
季礼如果不能猜出李从戎的计谋,那么他还可以活到第十殿轮回处,但现在李从戎笃定了,他不会让季礼再活那么久了。
这把刀,已经开始反伤他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其折断。
第二百八十九章:了不起的李观棋
史大路死了,成为地上那一具满载罪物宝藏的尸体。
但没有人敢将觊觎的目光落在他上面,因为他在李从戎的脚底下。
不得不说,李从戎能够如此轻易地解决掉史大路,这是一个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事情。
季礼,一样如此。
望着李从戎投来的目光,季礼并没有退缩地与之对视着。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
他忽然笑着说道:
“既然你拥有杀死所有人的力量,为什么要与我交易,让我动手呢?”
其实这个问题,压在季礼心中很久了,也是他唯一猜不透李从戎的地方。
他自信,已经将李从戎自头到尾所有计划都看穿了,但唯有这一点,却迟迟得不到答案。
季礼向来眼睛里不揉沙子,这个诡异点让他认为李从戎还在隐藏着什么。
而这一点,他怀疑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李从戎来说,都极为关键。
但可惜,李从戎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那张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遏制不住的杀意。
季礼自然能够看出来李从戎要按耐不住了,但却并没有多少慌乱。
他用手轻轻拍了拍血色棺椁的棺盖:“你再往前一步,我会打开棺材,而且……”
随后季礼用手指向了李观棋,面色淡然地说道:“我要四枚合适的路引,你说一个‘不’字,我就开棺。”
四周的雾越来越浓郁了,仿佛黑暗正在侵蚀着整座判官大殿,这像是某种讯号。
也许是店员们拖延的时间已经太久,再这样下去,鬼物就要动手了。
所有人都认为,李从戎会收手,但出人预料的是,他给出的答案,
却是一个“不”字。
“不,不行。”
李从戎不仅否决了季礼的条件,甚至还真的往前迈了一步,说了两个“不”,只不过雾气越来越浓郁。
他们已经逐渐看不清了对方的身影,也看不清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无脸鬼。
季礼眯了眯眼睛,他没料到李从戎会给他这样的回答。
但他认为,李从戎应该是虚张声势,他并不相信李从戎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因为季礼什么都不在乎,甚至是他的生命,但李从戎对所有人都是虚情假意,只有对李观棋他是真实的。
李从戎绝对不可能看着李观棋去死。
然而,他却仍然是这样做了,这就让季礼不得不猜测,李从戎似乎是有在孟婆、判官手底下带走李观棋的手段……
“这个手段与李从戎诡异的疑点有关吗……”
季礼低首不语,他轻轻地用指尖触碰着冰冷的棺盖,感受着其内越来越躁动的鬼物气息,还在思考。
李从戎或许有在鱼死网破下的挣扎手段,但季礼断不相信,他真的可以做到随心所欲般从容。
也就是说,即便是李从戎能够保证李观棋活下去,但代价一定不会小,甚至极有可能缺失了对抗第十殿轮回阎王的手段!
季礼,跟他赌了!
就赌他,在虚张声势,在得寸进尺,在诈季礼。
片刻后的思索之后,季礼猛地抬起了头,双眼射出一道精芒,刺穿了黑雾,对准了李从戎。
“好啊,那就看看谁先死!”
紧接着,季礼几乎是在这句话声音刚落,就一把将右手扣在了棺盖的连接处。
“嘎吱”的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将在在场所有人店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若丧钟一般敲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杜喜月见到这一幕,原本刚刚平息的面容终于分崩离析,重新布满了惊骇与慌乱。
“季礼,你疯了?!”
朗庆虽然重伤,但并不傻,也没有丧失行动和感官能力。
他在后方,已经有些慌不择路,他在判官大殿之中,挣脱了排队审判的队伍,嘴里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什么。
但一定是在咒骂季礼,或许也在咒骂李从戎。
季礼赌命般的疯狂举动,惊醒的不只是第五分店,就连第七分店的众人也都惊骇不已。
常念始终观局的脸色骤然一变,剧本罪物都没来得及收回,赶紧朝着季礼的位置赶去。
余郭和董媛,也摆脱了对方的搀扶,快速准备让季礼回心转意。
然而在所有人的行动之前,一声自从来到判官大殿中,一句话都没有说话的那个清秀年轻人,说了第一句话。
“且慢!”
李观棋的声音很清朗,和他的性子一样犹如朗月清风,却极带穿透力,穿越了浓郁的黑雾,和布满鬼物的判官大殿。
与此同时,常念和余郭也终于抵达近前,按住了季礼那已经将棺盖掀起一丝的右手。
实际上,如果季礼真的有决心去掀棺,没人有机会阻止。
他刻意地将掀棺举动搞得如此大张旗鼓,甚至还提前喊了一声,就是为了看一看李从戎的表现。
“我看到了,他在掀棺的那一刻,袖子里的右手抖了一下!
他也在赌,赌你不敢开棺。”
这个答案,其实是季礼早有预料的。
看得出来,如果理智去想,李从戎一样不希望闹到这个地步,但他应该也是没有了其他办法。
不过李从戎的这个表现,倒是让季礼对其判断更加模糊。
李从戎到底是根本必胜的把握,还是担心后续无力对抗阎罗?
“季店长,听我一言,事情大可不必闹到鱼死网破那一步,你的条件我都可以满足。”
李观棋终于摆明了他自己的态度,而这番话他代表的立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取代了李从戎。
李从戎一脸意外地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始终默不作声,观看一切的侄子,眼神中出现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
“叔叔,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吧。”
李观棋对着李从戎深深鞠了一躬,那张清俊明媚的脸上满是凝重,随后从怀中丢出了一串像是钥匙一样的东西。
那一串东西,在空中画着一道圆弧,精准地落在了季礼、常念、余郭、董媛四人面前。
这是李观棋无偿送给第七分店的四枚路引,等于给了他们四个一条继续走下去的活路。
“杜喜月,史大路身上的所有罪物,我做主全部给你,你活下去对我们所有人也都有利。”
“朗庆,你的状态已不再适合奋战,但我会将部分白子送给你,让你拥有保命能力。”
李观棋一直没说过话,但一旦开了口,就透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韵味。
慷慨而又友善,他的话竟将杜喜月和朗庆及时唤回,同时再看向李观棋时,态度有了细微的转变。
最终,李观棋看了看地上的那一串路引,同时往前迈步,跨过了他的叔父,走到第七分店的最前方。
“季店长,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
包括念姐,余兄,那位姑娘,我们都只是在地狱中挣扎的囚徒罢了,何必要闹到一切不可复收的地步。
你说,对吗?”
一番话毕,季礼看到了常念、看到了余郭、看到了董媛,也看到了李从戎。
他发现第五分店,因为李观棋的一句话重新凝聚,而他的第七分店似乎也出现了感染迹象。
常念因与李观棋的交情,自然接受,余郭先前受过李观棋恩惠,态度有了好转,董媛凭白接收到了路引,难掩欢喜。
而李从戎,第五分店的这位店长,站在了李观棋的身后,眼神中出现了欣慰与骄傲。
李观棋就站在那里,像是一片清朗月光,明亮平柔。
季礼身处黑暗中,沉默而又隐晦,一双眼在隔着雾色与之对望。
第一次,季礼用平视的目光审视着这位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竟比他的叔叔更加厉害。
李从戎杀人,李观棋攻心。
第二百九十章:突如其来的死路
输了。
季礼输了,李从戎也输了,但李观棋却赢了。
这是季礼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无法理解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眼中弥漫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情绪。
他见到常念将那一串来之不易的路引拿在手中,递给了余郭、董媛相互查看着。
他也见到了杜喜月小心翼翼地看了李从戎一眼,最后在李观棋鼓励的眼神中,
真的将史大路身上的三样罪物尽数给扒了出来。
他最后还见到,李观棋拨出了棋盘上的七颗白子,递给了已无法开口的朗庆,并扬言接下来站在他的身边。
这是季礼不懂的人,也是季礼不理解的世界观。
“这个地方,有君子吗?”
答案,是肯定的了。
李观棋,
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君子,一个聪明、而又不迂腐的好人。
但渐渐地,季礼眼中又多出了一份藐视与悲悯交杂的复杂情绪。
李观棋是一个好人,但他会死的很惨。
也许会死在他的手里,又也许会死在传闻中的第一分店之人手里,总之他会死的,迟早。
……
这条漫长而又被黑暗笼罩的轮回路上,少了几个人,但还有一些人在走着。
混乱不堪的判官大殿,最终走向了沉寂。
只是有心人脑海中在划着一个问号,无脸鬼,去了哪里?
第五、第七分店之争,走到了末端。
朗庆已经拿着路引接受着判官的宣判,但结局应该是不会意外的,他们都将走向最终站台:第十殿。
季礼环伺了一圈,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使劲地勒住了背后的血红棺椁。
孟婆经过先前的动乱已经出现了挣动迹象,这口棺材撑不了多久了。
他清晰地记得,无脸鬼最开始的打算应该是抱着渔翁得利的心态,
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那么,
在活人的内斗结束之后,它就应该现身杀一个痛快。
这才是一只鬼应该有的行动,它不可能一直隐藏下去。
可现在的情况,就说明了一点,无脸鬼消失了,而且是被其他的东西带走了,导致了如此诡异的情况。
季礼不留痕迹地扫过了所有人的脸,最终低下了头。
活人,没有谁有资格能够将一只鬼悄无声息地带走,那么就只剩下了鬼。
另一只强大的鬼,将本来准备伺机而动的无脸鬼给带走了。
可,偌大的判官大殿,又会是哪一只鬼呢?
“快点,我和你们一起走。”
就在这个时候,季礼被一声遥远而又轻微的呼唤声惊喜,这才发现大殿的边缘之处,站着是洪福。
洪福已经不存在视线中许久了,
他是第一个接受审判的店员,同时也避开了先前的内斗。
他是一个洪福齐天之人,依靠捡到的路引,似乎真的拥有了前往第十殿的资格。
看着那张略显滑稽而又翘首以盼的脸,季礼微微摇头,没有多少在意。
而紧接着,他的心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像是原本不染尘埃的灵魂被某样奇异之力拉扯着,不受控制地往前迈步。
偌大的判官大殿,在季礼的眼中开始变得狭隘和逼仄。
他惊叹于自己的四周全部被黑暗吞噬,就像身处一座暗无天日的井底牢房。
脚下只有一块供万鬼踩踏的石砖,面前只有一座连同幽冥的案桌,上面空空如也。
直到,一只枯瘦到了极致,且五指细长宛如怪物的手掌拍在桌案之上,那猩红的袖袍猛地一甩。
一道阴寒到了极点的喘息,过度到了季礼的鼻翼之下。
他看到了一个头戴乌纱,身穿蟒袍的古代判官,坐在他的面前,冷冷相视。
判官的形象,与季礼先前预想的相差极大。
原以为这是一个略微带有人形的古代官员形象,但没想到这只鬼完全是鬼形鬼态。
整个身板干枯像是只剩下骨架一样,根本撑不起那宽大的蟒袍,穿在身上格外松垮和别扭。
漏在外面的皮肤也如同树枝般瘦长,白的泛青的颜色,与那一身鲜艳的衣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乌纱帽下皮包着骨的面皮,与其说是紧致不如说像是被抽干了水分,和干尸一般。
“游敞,辛亥年甲子生人,与鬼界堡受刑八十七年,今枉命尽,欲寻轮回。”
就在季礼不知该如何进入审判流程时,那枚准备好的路引就自动从他的怀中飘出,落在了判官的手心里。
望着那枯瘦如干枝的手掌,季礼大致听懂了一些,默不作声等待放行。
季礼见到判官在低吟着说完这一切之后,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本小簿子,以及一支笔。
红色的判官笔,落在了小簿子上,像是记下了一些什么东西。
季礼遥遥地看了一眼,上面以朱砂笔迹圈住了“游敞”的名字,
这个名字,应该就是他得来的路引名字,否则只怕季礼二字一写上去,就要被打入阿鼻地狱了。
然而就在季礼等待放行之时,判官的手停住了。
左手拖着小簿子,右手判官笔悬在空中,一点朱砂滴在了桌案上。
鬼判官,缓缓地抬起了头,以那双幽冥之眼盯上了季礼的双目。
“你是游敞,你有一枚路引,但还不够呢……”
季礼皱起了眉头,他心中略有不安地看着判官,屏气凝神说道:“那你要几个?”
鬼判官不再急切了,它撂下手中的生死簿与判官笔,身体前倾,低沉说道:
“你还差我三枚……”
它的样子,像是凶相毕露,即将展开獠牙,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焕发了一丝血腥之气。
它似乎料定了季礼,给不出它多余的三枚。
季礼眉头紧锁,不由得往后倒退了半步,脑海中微微将这两句话过了一遍,就看出了蹊跷。
他不留痕迹地望了望脚下的地面,那里一片昏暗,但其实是存在着四道影子。
季礼,在某些特定时刻,并不会被视作为“一个人”。
就如同此前,鬼新娘拉他入花轿,就是将其视作了“三个人”。
而现在,鬼判官一样也是用同样的算法,季礼除了自己之外,还要加上第二人格、第三人格以及第四人格,整整需要四枚路引才能过关!
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毫无预料的。
季礼倒退之余,也在头脑中疯狂地找寻着解决方案。
直到这一刻,季礼才意识到,判官大殿,对于他来说,是一条出人预料的死路。
而现在才察觉到,已经晚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大限将至
“咳咳咳……”
望着无边的黑暗,季礼第一次脸色大变,内心的焦急感让他止不住地开始了低咳。
本就伤势破重的躯体,在死路爆发的那一刻,成为了摧毁了他平静心态的导火索。
“跑!快跑!”
死亡的气味正在空气之中蔓延,让人难以喘息,第三人格的叫嚣在回荡。
而季礼的长发随风而动,
他茫然地将头转向了四周,却只有一片黑暗的虚无,这是一块死地。
“跑不掉的,你们也死不掉……”许久没出现的第二人格终于在本次任务说出了第一句话。
但他这番话说的语气很是低沉,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季礼再死一次,第二人格将会被灰色吞噬。
“季礼,你的大限到了,第二人格活不了,
第三人格也活不了,你们全都会死在这里一次又一次!”
第四人格在躁动,他仿佛情绪格外激动,反驳了第二人格的言论。
他并不是危言耸听,这里是阴曹地府,哪怕是假的,它也可以困住所有人。
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一旦季礼死在了这里,哪怕他再一次复活,也将会永远困在此处。
而到了那个时候,等待季礼的结局,就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直到他再也无法复活。
三个人格在脑海之中吵得不可开交,代表了三种声音,将本就急躁的季礼逼烦了。
季礼猛地转头,直面对着那来势汹汹的鬼判官,对方还未出手,但那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已经袭来。
判官,
同样是阴曹地府中的真神之一,或许不是那么强悍,但要杀死季礼绝非难事。
死路的爆发,让季礼不由得将手再一次叩向了背后的那一口血红棺椁。
季礼是一个没有罪物的店长,真到了死路来临时,他只有这样一个东西可以借助。
“孟婆,必须要放出来。”
但季礼的这一举动,立马遭到了第三人格的阻拦:
“绝不能放孟婆,它对你恨之入骨,出现必先杀你!”
“不!这里有判官,它的第一目标到底是谁,孟婆会自己做出取舍。”
季礼的双眼中迸发着末路的癫狂,他的手掌都在隐隐发抖,说心里话他这一次一点底气都没有。
先前他敢赌,是因为有信心确定孟婆可以战胜无常,同时自己可以在紧急时刻控制住血色棺椁。
但现在判官实在是打定主意要留下他,他必须要将孟婆完全释放。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可怕决定,不管季礼在这一关能不能活下去,
到了第十殿轮回路,
他也再也没了对抗阎罗王的底牌。
甚至……第五分店的李从戎,也足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杀死。
但,没办法了。
季礼感受到自己身边的黑暗正在收缩,视线变得狭小和逼仄,这说明灵异力量正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他见到判官仍然坐在桌案前丝毫未动,然而它那双猩红蟒袍下的枯瘦手掌,呈现了夸张而又惊悚的延伸之象。
那一对代表了恶魔般力量的可怕手掌,变得细长、像是一条条即将勒紧季礼脖颈间的窒息绳套,要将其处以绞刑。
季礼等不下去了,他曾经的头脑和智谋在绝对力量面前如同儿戏。
一个小小的计算失误,一个被他忽视的死路盲点,彻底爆发。
为此,季礼将会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但却只能义无反顾。
“轰!”
血红棺椁,自从黑白无常之后,第一次被季礼大力掀开,整个棺盖在空中飞旋砸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却惊不起半点尘埃。
这里是虚幻的世界,虚幻的空间,有的只是死寂。
而与此同时,一只被压抑了许久的绝世厉鬼,终于脱困而出,代表了漫天的寒气,让人浑身血流凝结。
季礼的身躯终于承受不住两只强大厉鬼的威压,变得脆弱不堪,失足栽倒在地。
孟婆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掀起了漫天的虚妄忘川河水,那些冰冷的河水随着它升空之时扬起了无数的水汽。
在空中瞬间凝结成了一颗颗冰珠,紧接着被灵异力量裹挟着,宛如天降冰雹般向下方砸去。
季礼刚刚倒地还来不及调整姿势,被无尽的冰珠砸在了胸口和面部。
而那些冰珠触碰到他血肉之躯时,竟让他有一种可怕的腐蚀之感,季礼原本俊冷的脸在这一刻化作了一片溃烂。
他的胸口衣物被急速侵蚀,直到穿透血肉,融入了骨骼。
季礼此刻宛如半人半鬼,右脸最为可怖,皮肉被洗去了大半,露出森森的白骨,但这还不能让他致死。
一大口鲜血从口腔中喷溅而出,季礼不管不顾地右手向前试图抓住那口血红棺椁。
但下一秒,孟婆和判官两种分别代表了极致的灵异力量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
作为凡人之躯的季礼,即便是两只鬼都没有直截了当地对他出手,但仍然是被那股狂暴至极的可怕力量轰飞出了数米。
季礼只觉得浑身骨骼全然碎裂,没有一处不再剧痛,整个身躯痛苦在宣告他如果再留下去将会必死无疑。
也正是因为全身的剧痛,让他更加精神力集中,他惊奇地发现由于两只厉鬼的交锋,将原有的审判空间撞碎。
季礼此时此刻已经置身于那静悄悄的判官大殿之中,而这里原本因为突来的异变,变成的死寂,立马演变成了极致的混乱。
无数的恶鬼,围绕在两只厉鬼的边缘风声鹤唳。
第五分店完成审判的店员,正一脸惊愕地看着季礼,同样的后续常念和余郭等人也立马凑了过来,将地上的季礼搀扶起来。
所有人,都在满是惊恐地望着天空,那一场足以将活人碾压的灵异源泉。
季礼再一次口吐鲜血,身躯摇摇欲坠,他被轰飞出了数米,早就脱离了血色棺椁。
但幸运的是,或许是巧合,他被砸飞的地方,就与史大路尸体的棺材,相距不过一步之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季礼并没有因违反任务规则惨遭抹杀。
一条命,在紧急之下,侥幸生还。
而这全都是源自于孟婆脱困而出采取的是无差别释放灵异力量,否则绝对无法引起判官的攻击。
季礼知道,这条命捡的很侥幸,但紧接着后续一样更难处理。
大闹判官大殿的后果就是,所有人都将被迫强行去闯第十殿轮回,与无数的阴兵鬼差对抗。
以最后的残存之力,抵达轮回处,面对十殿轮回王。
第四人格有句话说的很对:季礼就算不死,他的大限也将至……
第二百九十二章:这里,只有生死
“十殿转轮王,身居幽冥沃石,直对世界五浊,专司亡魂投生。
亡魂皆分各类,凭审过关。
善者,投入富贵美满之家,长享快活;
恶者,
是为无足两足四足多足等类,至死方休;
或年季生死。或朝生暮死。翻覆变换。为不定杀;
为必定杀之类,概令转劫所内。
查较过犯,分发各方受报,岁终汇解酆都。”
……
这一片苍茫茫幽冥之地,风起云涌,天空变了色。
从判官大殿走出,有一条混沌的丝线,在昏暗中成为唯一的光源。
一头连接着判官大殿,
一头连接着幽冥的最终站:第十殿。
在抬眼无法见到日光之时,奔跑者绝不仅仅只有季礼一个人。
全体店员,第五分店的四个人,再加上第七分店的四个人,这八个人是前往最终站的幸存者。
但,谁也无法透过那幽暗的前路,看到自己的结局。
死路,因为季礼的特殊,爆发了。
可没有人有时间去指责,每个人都在逃命,八个人相聚在一处,位于那条亮光丝线的身边,朝着前路奔逃。
杜喜月原本获得三种强大罪物的好心情,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灾难,破坏的所剩无几。
她恶狠狠地转过头,无声地看向了后方,同时攥紧了手中那半截遮阳帽。
洪福,
一个人领先所有人,
是队伍的最前方,他可谓是机灵到了极致。
当季礼被孟婆轰出了审判空间时,他就意识到不妙,拔腿就跑,这个时候已经与后面拉开了一小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除去洪福这个即将脱离队伍的人之外,此刻最前方应该是李氏叔侄。
李从戎拉着李观棋的手腕,面色极为凝重,不时回头看一眼后方。
“转轮王,是十殿阎罗中极难应对的一个,我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强,但此役极难完满。
换棺之地想必已经不远,又也许就在轮回地旁边,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冲过去。
不管不顾!”
李观棋紧紧地盯着前方的幽冥,理智告诉他,李从戎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他必须要听。
但他仍然是摇了摇头:“不行,人命不应该用人命去换,
我的命也不能用你的命换。”
李从戎刚毅的面孔僵住,但旋即就是雷霆暴怒:“我做这一切不止是为了你,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
叔侄俩的对话,
在混沌的幽冥路里并未传开。
第七分店这边,疑惑要比第五分店还要巨大,还要麻烦。
季礼早已摆脱了余郭和常念的搀扶,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段路了,而这段路绝对没有那么轻松。
在遇见转轮王之前,这里绝对没有生路的出现。
能够做的,只有咬着牙,用生命力、用罪物硬抗过去,所以他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判官大殿的变故,一时间还无法传到第十殿,但我们时间不多,猜测只有五到十分钟。
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必须更换棺材,抵达第十殿,甚至是已经进入轮回!”
季礼艰难地说着,多出损伤已经让他体力不支,现在还能够尽力奔逃,只是出自求生的渴望。
只差这最后一步,他万万不能倒下。
余郭没有了罪物,他完全能够理解季礼的话,但看着眼前的黑暗,又看了看后方的常念和董媛,他脸色极为复杂。
想要活下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第七分店窘迫至此,拿什么撑下去?
除了,第五分店。
他们没有罪物了,只剩下还有两次使用机会的剧本罪物,而它又不可能与鬼物正面对抗。
余郭看着重伤的季礼,觉得自己要做一些事来,他已经沉默了太久。
……
“轰隆隆!”
一道粗壮而又猩红的巨雷,突如其来地从黑压压的天空中亮起,片刻的驱散了幽冥,让一切变得血红。
如瀑般的红光,照亮了八名面色仓惶的奔跑者,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停下来。
此时此刻,位于最前方的洪福,那张紧急的面容上忽的一怔,脚步猛然一顿。
他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一个极端惊悚的景象,一声声呓语穿透了空间,直刺他的心灵。
一只只狰狞的恶鬼,一声声苦楚的低鸣,就在他的正前方,铺天盖地、连成了片。
虽然借着雷光只能看到一瞬间,但这个景象足以让洪福牢记一生,永远不敢忘却。
“鬼…鬼潮!遮天蔽日的鬼潮!”
洪福大步后撤,由前进变为了后退,快速与所有人汇合在一处。
事实上,也不需要他来说,每一个长了眼睛的人,都已经看到了,就算没看到,也已经感受到了那种令人战栗的气息。
“鬼潮来了,绝不少于数万!我们绕路吧!”
洪福虽然神经大条,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任务,眼神中的慌张不是伪装,更何况是那足以将所有人啃成白骨的鬼潮。
李从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面色极度冷静,或者说是凝重。
李观棋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微微向侧方一伸,一柄细长的银色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把剑,没有杀死鬼物的力量,但却可以散发一种令鬼物驱散的气味,当然也可以用作攻击,只是没什么效果而已。
但面对鬼潮,这把剑的确可以起到最大的效果。
“跑你妈!只能闯过去。”
杜喜月的心情败坏,披头散发的模样看起来与恶鬼也没了多少区别,她狠狠地踹了一脚奔跑而来慌张的洪福。
这句话,不像是对洪福说的,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因为她攥着遮阳帽的手,已经开始了发抖。
她没跑,朗庆跑了。
朗庆跟随着洪福,两个不认识的人一齐来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季礼,我们不能改道,这条路只能闯过去。”
常念是一个颇具大局观的女子,她一边将头发绑成马尾辫,一边从后面来到了季礼的身边。
通往第十殿的指引带,就是穿插过鬼潮之中,没有了指引,他们所有人都会迷失方向。
想要抵达第十殿,就必须要直面这群鬼潮。
季礼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声,深深地看了一眼前方,那个女子的模糊轮廓。
最终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转过头递给了余郭。
那是一把枪。
季礼见到了余郭眼神中露出的不忍和痛楚,只是一声长叹,低诉着。
“不要信奉李观棋的行径,他会死的。
你们一旦相信了,就会死的更快。
鬼潮来了,第五分店不会帮我们,只能靠自己。
杜喜月不该拿史大路的罪物,不能让她浪费罪物的使用权。”
余郭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即便是他一点也不想。
可最后还是接过了那把枪,对准了一个人。
他不能死在冬至日之前,这很自私。
余郭的执念,会害死一个个人,或许最终也会害死他自己,但这谁都没有资格评判对错。
正如季礼曾经说过的那样:
在这个地方,没有善与恶、没有卑劣与高尚、没有无辜与因果,只有生与死。
第二百九十三章:闯入鬼潮
余郭,算是一个好人吗?
他曾轻身试险,以一己之力拿下生路之钥,救下了季礼。
他曾甘愿一人承担天南学院罪孽,以自身性命换潼关,方慎言而活。
他也曾积极地在给洪福、丁妙心等新人讲解着任务的规则,帮助他们最快的适应这里的生活。
余郭,
在第七分店有两个代名词:大胆、热心。
但他却称不上一个好人。
他曾目睹了季礼坑害曹源的所有计划,无论是阴谋或是阳谋,他一言不发,睁眼看那个刚刚成年的青年人憋愤赴死。
他曾红白煞相冲之间,尝试过以陶小依之命,来换取自身之命,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也曾眼看着博古大厦,如此众多的无辜平民,死于季礼之手,
也死于鬼物之手,什么都没做过。
余郭,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
他在非极端情况下,心怀坦荡而又古道热肠。
但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他依然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去以他命换自命。
阿怜的执念,已经让他改变了太多太多。
又或许,根本不是因为想见那死去的未婚妻一眼,余郭只是不想死罢了。
乌云压顶,血雷轰鸣,百鬼拦路,生者无生。
余郭两只手将那把左轮手枪攥得发出了汗水与枪械的细微摩擦声,他的发丝略有凌乱,但眼神格外的坚定。
一双眼,看着面前阴影中的某个背影。
“轰隆隆……”
又是一道震彻幽冥的巨雷,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八名活人,和他们面前蠢蠢欲动的狰狞恶鬼。
“杜喜月!”
余郭一声从喉咙中嘶吼而出的名字,伴随着惊雷,
也震撼到了所有人。
那个精明到了骨子里的女人,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蓦然回首。
而一颗带着硝烟的子弹,在她转头的那一刻就贯穿了她的脑门,并从后脑射出,带飞了一片鲜血。
杜喜月的双眼里还带着一丝未曾散去的急色,以及对那陌生男子喊出其名字的错愕。
但半秒钟之后,眼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死亡的涣散,并悄然倒地。
第五分店暂存的三个人,骤然回头,望向了枪响的那一个位置。
他们惊愕的目光中,余郭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渺小而又单薄,还在发抖着。
“对不起,下辈子换你杀我……”
余郭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臂无力地垂下,低声念了这样一句话。
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又像是骤然忘记了这件事,突然狂奔而起,朝着杜喜月的尸体急速狂奔。
“动手。”
余郭动的一瞬间,
季礼舒出了胸口处那口憋闷之气,
对着常念与董媛,轻声嘱咐道。
不需他说,常念和董媛,却已经跟随着余郭奔跑而去,只有洪福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似乎是,被眼前的骤变惊呆了。
李从戎的情绪像是还没有从与李观棋的争辩中挣脱出来,他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焦躁。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转过身看到了这一幕之后,竟迟疑了半秒钟的时间。
而正是这半秒,导致他们第五分店损失惨重,他是何等样人,几乎一打眼就看出了第七分店这是要杀人抢罪物。
但,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余郭、常念以及董媛,三个人犹如杀戮丛林中的嗜血饿狼,全都趴在了杜喜月的尸体旁,开始疯狂地敛夺罪物。
头发,遮阳帽,以及她的手指。
就和前不久的史大路一样,杜喜月死亡之后也只是一件满载罪物的尸体。
李观棋看到了常念,也看到了余郭,这二人一个是他视为亲姐的亲人,一个是他赠与罪物的人。
但这一幕对于他的打击却极为震撼。
李观棋绝对不是那种迂腐到了骨子里的人,他是一个君子,君子也会用计。
他只想让更多人,可以在这个地狱之中多一些活下去的本钱,以及一些不只是为了活下去的信念。
然而,这一切,却是……
“不可解救、不可教化……”李观棋胸口微疼,缓缓往后退了两步,摇头无语。
“尸体三样罪物无法分开,余郭、常念和我,全都有伤势或是罪物代价在身,所以这三种罪物全部给董媛使用。
剩余的荧光罩和魂玉,常念、余郭一人一个。”
等罪物刮分完毕,季礼从后方走了过来,一句话将罪物的归属权全部交给了董媛。
董媛对于这个决定,甚是诧异,也极为震惊,她看着季礼,不住惊喜道谢,全然忘了自己满手鲜血。
常年和余郭似乎也并没有丝毫异议,他们全都听从季礼的吩咐,将罪物交给了董媛。
“李店长,我觉得现在我们的实力,应该平衡了。”
时间耽误了一些,但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说好。
季礼杀了第五分店之人,所以必须给一个交代,因为他需要这些人。
“是的,似乎平衡了。”李从戎在黑暗中铁青着脸,不善地看着季礼。
“在生路出现前,第七分店可以发誓永不再对你们出手,否则大家就要一起死。”
杀死杜喜月,其实季礼心中一万个不愿意,现在这种情况,每死一个人对于队伍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但为了不让第五分店彻底甩开他们,又要确保自身能够活着走到第十殿,他必须要这么做。
“第五分店负责左侧,右侧交给你们,互不算计也互不援助。”
两位店长达成了共识,那么这场恶仗也拉开了序幕。
李从戎最后看了一眼杜喜月的尸体之后,默默无语地转过身,率先撕开了一个口子。
真正要穿越鬼潮,绝非一句空话。
七个活人,从数万恶鬼之中活着离开,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不行也要行。
李从戎义眼未动,他迈出第一步就将身上的外套扯下,亮出一身的黑色软甲。
无数恶鬼早已等待不及,纷纷伸出来自地狱的爪子,笼罩在李从戎的身躯之上,尝试将其撕碎。
李从戎身姿绰约,以黑色软甲极端的保护力,强行挤进了鬼潮之中,并瞬间被淹没了身影。
同时,李观棋一手托着朗庆,一边掌中攥着四枚黑色棋子,口中还叼着一炷清香,跟随李从戎的脚步,挤进了茫茫鬼潮。
“李从戎很自信,先一步进入鬼潮,那我们右侧的压力会暂时减弱半分。
我们时间不多了。”
季礼长发被风吹开,咬着牙坚持扛着那百来斤重的黑色棺材,迈出沉重一步。
第二百九十四章:一抔香灰
只有真正进入到茫茫鬼潮之中,方才能够明白那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到底是有多么强烈。
季礼从来没有历经过鬼潮,只有在京都那一次任务中,他算得上是经历过一次。
但那次鬼物的数量,万万无法与这一次相比。
当真正跻身进入鬼潮中央时,季礼方才明白自己将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在毫无罪物保护的情况下,他几乎是什么都无法看清,
更听不到他人的呼喊。
围绕在身躯周围的,全部都是黑压压的恐慌,以及风声鹤唳的哭喊。
而那些,全部都是来自于四周的鬼物,他被席卷在正中央,只有手边是那一条指引通往第十殿的荧光纽带。
这也是此地仅有的光芒,
代表了希望的长路。
季礼稍有不及,就会被某种如刀的骨爪抓破了血肉,
这让他本就不堪重负的身躯越来越沉重。
血红棺椁早已遗失在判官大殿,
包括那阿傍罗刹锁链,也就是说季礼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半点区别。
那些无主孤魂的一次次袭击,对季礼来说都堪称死神的镰刀,虽然它们都是些极为低微的鬼物,被抓中一次两次,不会死于非命。
可架不住如此众多的鬼物,在同一时间对季礼出手。
这就导致,季礼除了依靠背后的那几位店员之外,再难有任何建树。
一向以阴谋诡计取胜的季礼,在面对鬼潮之时方才见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没有罪物傍身,他弱到了极致。
另一边的余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手上拿着的是杜喜月曾经的最大底牌。
也就是那一枚挂在脖子上的晶莹玉石,这个玉石在有灵异力量触碰之时,会自动发出微弱的光芒。
等同于吸收伤害之物,属于完全的被动防御罪物。
余郭三步并两步地向前伸出了手,将原本最前方的季礼抓住了肩膀,重重下手,
两个人换了一个位置。
“常念!不能让季礼死!”
余郭来到队伍的最前方,第一时间就迎面遭遇了鬼手的袭击,那一只漆黑的手掌霎时间按在了他的面门之上。
黑暗之中,他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哪只鬼的手抓住了他,但现在也没有了区别。
胸前的玉石,光芒顿显,驱散了一瞬间的黑暗,他看清了自己面前那如同潮水般还在往前蜂拥的鬼潮。
而玉石的被动防御,也为他抵挡住了这一次必死的伤害,使得他往前推移了两步。
后方的季礼发丝凌乱,呼吸越来越没有节奏,失去了血红棺椁的轻便,他现在背着的是史大路的那口黑棺。
这个重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但见余郭推出了两步的道路之后,季礼憋了一口气跟上步伐。
但在这个空档之时,另有三只鬼物钻进了第七分店的空子里,抢占了季礼的前路,并同一时间对他伸出了鬼手。
季礼猛地大惊,
就要往侧方闪身,可体力过于流失让他的反应力再一次降低。
如此低级的出手方式,以他的能力竟然有一种不可闪躲的既视感。
两只干枯如同树枝的手掌,
几乎是同一时间按在了他的右肩之上,随后就是以指做刀,狠狠刺进了季礼的血肉里,猛地向下一撕。
季礼的右肩仿佛被撕下了一大块血肉,剧痛感陡然袭来,让他神经一痛的同时,精神也变得集中。
在同时间驱散了原有的疲惫,他就势往前一撞。
这一切说起来极慢,但其实只是发生在一瞬间,以至于余郭的那一声警告,才被常念听到。
越发混乱的局势之中,队形绝对不能乱,否则就是必然被鬼潮冲散,每个人都将失联,直至身死。
常念手里捏着的是杜喜月的荧光罩罪物,这个罪物说起来也比较独特。
它可以完全隔绝鬼物的袭击,保证一片区域内的安全,在此之前杜喜月曾用它拦住了野鬼村的小规模鬼潮。
然而这个罪物,只能有十分钟的效果,而这个效果只怕在如此众多的鬼潮之中也要大打折扣。
所以在进入鬼潮的第一时间,她根本不敢使用,只想留在关键时刻。
但眼下,常念一样也是低估了鬼潮的可怕与那摧毁能力。
她处于队伍中部,正在以自身反应和体质硬抗,却已经见到前路越发难走,队伍内部竟也出现了分崩离析的状态时,不由得大惊失色。
由于季礼被数只鬼物拦路,导致最前方的余郭已然出现了和队伍脱离的境地。
常念知道,再不用荧光罩罪物,只怕他们第七分店将会倒在第一轮鬼潮之中。
于是她从怀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水晶球,将手指按在了开关之上。
天空上洋洋洒洒的落下了一片雪花,就像是水晶球里面的雪景一样,常念身处罪物中心无法辨认。
但第五分店那边,却可以看到在他们右侧的黑暗之地,天空突然出现了阵阵白色的雪花,铺满了那里的漆黑。
这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纯洁为的不是净化,而是同流合污。
李观棋右手中的四枚黑色棋子已经用光了三枚,只剩下最后一枚被他交给了朗庆。
此时此刻的他正双手叠在了一起,两手的食指和中指贴在一起,指头中间夹着那一根清香。
似乎是一种来自道家的结印手势,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其实这股力量是来自灵异。
那柱香始终没有点燃,当第七分店的雪花落下的那一刻,这柱香方才点燃。
而同一时间香气缭绕而起之时,第五分店身旁的鬼物出现了大批量的躁动,甚至就连围绕在第七分店那边的鬼潮都有了一丝朝他们靠拢的迹象。
李观棋的双手合在一起,看似沉稳实则已经隐隐发抖。
见到鬼潮由于这柱香出现了异动,他快速地以两指掐住香头,另一只手以指甲将大片的香灰扣下来。
大量的香灰落在掌心,李观棋看准了某一个迎面而来的鬼物,将那一大把香灰泼在了它的身上。
随后李观棋,推了一把朗庆,朝着前方快速狂奔。
而此前猛烈攻击他们的鬼潮,开始全部扑向了那一个被香灰撒中的鬼物身上。
第二百九十五章:甘甜的恶果
“推移!往前推!”
季礼自知如此下去,自己必然会死,他不想将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些低级鬼潮之中。
第五分店大展神威,尽管他们那里已经没有了多少活人,但声势远比第七分店这边浩大。
李从戎一人当先,沉浸在鬼潮正中央,却稳如泰山,
这些小鬼根本无法伤其丝毫。
而李观棋此人,当真堪称命好。
他一进入天海酒店,只有在前期第十一分店之中经历过一些生死危机。
但实际上,他被调往第五分店之后,就全然受李从戎保护,他浑身上下的罪物远非常人所比。
李观棋富裕到,
甚至可以赠送罪物给他人,
可见其到底是有多么好命。
当然,
这或许也是他有资格保持君子之风的底气,所以旁人万万不能去学。
不管如何,总之第五分店由于李观棋的一柱清香,释放出了某种可以吸引鬼物的气息。
霎时间引得此地大部分的鬼物,朝着他们那里涌动。
第七分店这边的压力顿时削减大半,最前方的余郭已经收起了保命魂玉,所有人笼罩在常念刚刚释放的荧光罩之中。
他们的生命暂时得到了保障,所以必须以最快速度往前推移。
有荧光罩的保护,尽管四周仍然是无尽的鬼魂,却无法近身到第七分店众人身边。
事情暂时得到了缓解,余郭面色凝重地在前开道,时刻审视着前方的情况。
常念已经越过季礼,来到了余郭身旁,他们两个的罪物保障了当前第七分店的前行之路。
季礼与洪福两个没有罪物的人,位于队伍的中央位置,被前后保护着。
洪福此时此刻表现得还是有些畏惧,虽然他之前从未表现出过恐惧感。
没有几个普通人,在第一次任务中就见识到如此众多的鬼魂,
哪怕是余郭最开始也无法接受。
可以说,洪福算得上是心理素质极强的那一种了,只是有些倒霉罢了。
相较于洪福,第七分店仅剩的唯二新人,董媛现在表现的很沉稳。
这个原因,自然是由于她几乎成了第七分店现在为止的最强战斗力。
史大路三种罪物,堪称逆天之物,董媛直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季礼竟然会选择赠与她。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董媛来不及细想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也十分激动。
她的任务,是走在队伍的最后方,起到最终的抵挡工作。
余郭和常念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是需要她出手的时刻,这一点董媛还隐隐有些期待。
董媛的长发已经散开,在厉鬼的哭嚎声中她的眼神中带着某种渴望之色。
她是一个比较平凡的女子,中等姿色中等身材中等履历,唯一的好处就是会看人眼色,是一个机灵人。
所以,在抵达第七分店之后她就将目光瞄准到了季礼这位店长身上。
只不过她用的方式,
远比当初的陶小依来的高级和智慧,
她在合理的范畴内运用自己的能力,让季礼看到了实惠的好处。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够活着走到第十殿之路的原因。
但有些东西,是在一路上悄然改变的。
就比如此时此刻,董媛手里攥着第七分店最大杀器,等于是这些人里最有实力的人。
之前见到史大路运用时的强悍,让她更加希望自己见证到罪物的效果。
而在先前初闯鬼潮时,她竟然发现仅仅凭借手中的半只遮阳帽,竟然可以让众多鬼物奈何不得自己。
在一个人一无所有时,尝尽了恶鬼的凌辱和死亡的威胁。
一旦让她掌握了可以生存的权力,那么她就再也无法割舍。
同时,也更加渴望罪物。
因为她还是知道的,本次任务如此艰难,也就意味着这次任务中的罪物,也会十分强力。
那个罪物,她想拿到,为继续生存下去争夺一份保障。
董媛原本的神色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一毫的变化,她从先前的谨小慎微,人微言轻变得逐渐有了底气起来。
她认为,在窘迫的第七分店之中她有最强的罪物,所以也有资格去拿下本次任务的罪物。
只不过,她忘记了这个资格,是谁给她的,又为什么会给她……
“季礼,第五分店已经走完了鬼潮的一半,我们进度快要追上他们了。”
就在这个时候,余郭在前方高声喊了一声,算是通报了一下进度。
紧接着,常念的声音也随即传来:“但荧光罩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下半段我们凭本事需要硬闯。”
依靠两种罪物,强行闯过了鬼潮的前半阶段,这已经算是季礼比较满意的结果了。
季礼踮起脚尖尝试性地往前方看一看,可却看不到丝毫前路,满都是黑压压的鬼潮。
他不知道余郭和常念是怎么知道已经走过一半,但也没有细问。
思考了片刻之后,他转过头看向了后面的董媛,询问道:“罪物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吗?”
董媛一直在准备状态,见到季礼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眼神放光地重重点头。
“放心吧,季礼,后半段交给我,我一定能带你们走出去!”
“哦?不错。”
季礼看出来了,董媛变得不一样了。
她没有再叫自己店长,语气也变得颇为自信,或者是自大,俨然是认为自己身份已经转变了。
这个变化,让季礼很满意,或许也是他将罪物交给她的原因。
季礼无声地笑了笑,朝着董媛招了招手,示意其过来。
董媛不清楚季礼此时要和她说些什么,随意地走了过来,二人贴的距离很近。
季礼贴在了董媛的左耳旁,悄声地说道:“本次任务的罪物不能给你,你不用去想了。”
董媛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畏惧感,虽说她有了罪物之后有些改变,但却对于这个神秘而又古怪的店长有颇深的忌惮。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季礼,想要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出一些这番话的深层含义,但她只看到了一个笑容。
只是那个笑容,让她刚刚升起的部分底气,渐渐地减弱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媛毕竟只是董媛,别说她有三种罪物,就算有十个八个,也不会被季礼放在眼里。
从一开始,她就是季礼的棋子罢了。
季礼深谙驭人之道,可将废棋化作暗棋,他将罪物送给董媛,而不是洪福的主要原因就是。
他认为相比于洪福这个看起来有些愚笨的人,董媛在获得罪物之后,会升起一些另类的心思,因为她更聪明。
往往聪明人,会被聪明所误。
而季礼先点出董媛心思,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让对方在面对自己时,心理层面先自降一分。
其二就是,他需要让董媛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一件事。
季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殆尽,一把抓住了董媛的肩膀,用力不轻,语气像是胁迫又像是诱惑。
“三种罪物其二组合,你可以位移一人或是一鬼。
我要你在荧光罩消失的一瞬间,将李观棋传到我们第七分店阵营之中。
任务罪物不会给你,但我愿意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
李观棋要是死了,罪物你我对半而分。”
这个计划石破天惊,董媛望着季礼那双灰黑色的眼眸,她觉得自己正在与一个恶魔交易。
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行,这样的做法将会被拉入更加深层的地狱。
即便她明知道这是季礼在把她当做刀子在用。
可是,在品尝到罪物的甘甜之后,董媛已经无法拒绝更多罪物的诱惑。
第二百九十六章:逼我杀你?
“你想杀了李观棋吗?”
董媛攥着遮阳帽的手在颤抖,这是她第一次操刀准备坑害他人,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不过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已经知道,其实在内心里她已然接受了季礼的诱导。
季礼郑重地摇了摇头,目光幽然地看着某一处位置,那里是挣扎的三个活人。
“也许用不着我们动手。”
董媛沉默了,
季礼也不再说话。
季礼的这个举动,实际上已经在主观上撕毁了先前与李从戎的和平协议。
他一直觉得自己始终都很被动,尤其是在经历了判官大殿与李从戎的对峙之事之后。
李从戎似乎非常自信,他可以轻易地杀死季礼。
这一点,季礼也始终在怀疑,或许用的方法就是和杀死史大路一样的手段。
但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呢?
季礼猜测有二:
第一点就是这个手段应该是代价极大,非极端情况下不想使用。
第二点,也许李从戎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总的来说,李从戎有杀死季礼的能力,但并不想现在使用。
然而这种感觉,对于季礼而言像是如蛆附骨,让他的性命时刻掌握在旁人手中的感觉,实在太难忍受。
所以,他要董媛去带走李观棋,并不是真的要杀死他,也不是真的要让李观棋过来。
只是希望,能否将李从戎的那个底牌提前逼出来。
否则,季礼有一种深深的预感,他会死在李从戎的手里。
季礼和董媛二人的商议,旁人毫不知情,也不足为外人道。
前方忙碌于鬼潮的常念和余郭尚且不知情,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又会如何做法,也没人清楚。
不过洪福倒是将季、董二人的交谈尽数看在眼中,但却并没有进一步窃听,更没有丝毫的动作。
洪福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扑朔且神秘,
静静地看着第七分店与第五分店的一次次交锋,始终置身事外。
没有抵挡鬼物的能力,让他走的每一步都步步小心。
洪福看似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但一路上活到现在,死了那么多人,他还活着。
似乎在某方面,也说明了一些隐晦的问题。
“移动活人,我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件事情对我来说,风险很大。”
董媛对于罪物的使用仍不熟练,但她性情机敏,懂得在什么时候讨价还价。
一边将手拽向头顶的破碎遮阳帽,她的一头长发显露出来,一边将头看向李观棋的方向说道。
“你七我三,我要罪物无非是争取一些资源罢了,只要你做好自己的事。”
季礼答应的十分爽快,聪明人之间交谈不需表露太多。
董媛深吸了一口气,双手隐隐有些颤抖,
但却决然地攀上了如瀑的长发,
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这个时候,
前方的常念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大批量的鬼物已经开始将那以雪铸成的荧光罩撕裂了几个小缺口。
和鬼潮一样密集的大小裂痕出现在了荧光罩上,或许下一秒这样罪物就将彻底破碎。
常念坚持得极为艰难,如果记忆没有出错,这是荧光罩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让本该在半分钟前就该消散的罪物效果,延续到了现在。
余郭见到了常念脸色变得格外苍白,一秒比一秒难看就已经知晓撑不了多久了。
他正要开口说话之际,一只鬼手突然捅破了荧光罩的一个裂隙,朝着他的喉咙抓来。
这一幕惊得他一身冷汗,好在反应及时,向后倒退半步躲过这次的攻击,旋即荧光罩最后一丝力量将那只鬼手又重新排斥在外。
然而这一次的突破,造成的就是全方位的溃败。
大量的鬼潮开始蜂拥而至,硬生生以不可阻挡之力,推着本就残破的荧光罩往常念和余郭的方位排挤。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刚刚推进的距离,又一次被压缩了一半。
常念被第三次使用罪物的代价,已经将精神削弱到了顶点,她现在身体发虚,脚步飘忽。
恰在此刻,荧光罩终于支撑到了极限,在常念和余郭的注视下彻底碎裂,沦为一片晶莹的雪花在空中绽放。
穿越飘雪纷叠而至的,是那一片苍茫茫如同海浪一般的鬼影,它们终于寻找到了突破口。
余郭尚有魂玉的被动保命效果,可撑住第一瞬息的冲击。
但常念早已坚持到极限,在荧光罩消失的一瞬间,就被前方拥挤而来的鬼潮瞬间推倒在地。
无数双鬼手,开始撕裂着她的衣衫,穿透了外衣抓取她的血肉。
一瞬间,大量的鲜血飙升而起,常念倒下不到半秒钟,身上已经几处负伤,再这样下去她是必死无疑。
而在她倒地的那一瞬间,一声艰难的嘶吼从她喉咙中传了出来。
“董媛!!!”
声音还未落下,早已等候许久的董媛,终于一把拽下了两把长发,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什么不可为人知晓的文字。
两把头发快速在她手指间达成错综复杂的死结,旋即她一口咬下了自己的小拇指。
奇异的是,她那断裂的小拇指上却并不存在血迹,脸上也没有出现阵痛的表现。
只不过她原本姣好的皮肤上,在这个瞬间爬上了几点灰色的斑点和几分皱纹。
一颗人头,出现在了董媛的面前,原本只是由头发组成的人头形状物体,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成为新的生命体。
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四周原本拥挤而来的鬼潮出现了凝滞的迹象,纷纷抬眼看向了董媛的位置。
人头震慑了鬼潮,因为它代表了比此地鬼物更加强大的灵异力量。
董媛随后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将头转向了不远处那个仍在奋战鬼潮的年轻男人,那颗头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此时的李观棋,双手沾满了香灰,受到的鬼潮袭击越来越甚,即便是他身怀数种罪物,却也双拳难敌四手。
第五分店的重责,几乎全落在李从戎一人身上,他在承担了绝大部分鬼潮袭击之余,忽然心头浮现了一种不妙之感。
那是一种即将有坏事发生的提前预警,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马上要失去什么重要之物。
于是李从戎双臂一震,身上的黑色软甲迸发了一阵吸收了许久的灵异力量,震散了前路的绝大部分鬼潮,开出一路前路。
正要回首抓住李观棋之时,他却只抓了一个空,看到的只有那个已经没有嘴,却仍在苟延残喘的朗庆。
李从戎面色瞬间一怔,紧接着猛地将头看向了第七分店的方向。
李观棋的身影赫然已经被传送到了第七分店最前端的位置,大量的鬼潮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前排之人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李从戎见到这一幕眼珠像是要瞪出血来,李观棋就是他的命。
在这一刻,这位年已花甲的老者满眼皆是疯癫,诡异义眼随着骤然攀升的杀意释放出了一股极度危险的讯号。
“季礼,你是逼我现在杀你!”
第二百九十七章:比凌迟更残忍的结局
“杀我?”
被卷入第七分店阵营的李观棋,在第一时间的恍惚之后就立马反应过来。
首先遭遇到了除了惊险之外,就是铺天盖地的鬼潮袭击。
由于失去了荧光罩保护,大批量的鬼潮像是翻涌的江海朝着最首要的位置快速侵袭。
幸亏这个地方站着的是李观棋,他率先抵挡在了倒地的常念和余郭面前,承受住了第一轮的攻击。
不过李观棋毕竟不是寻常之人,他没有多少慌乱,
立马反手从布包中抽出一块棋盘,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本来棋局罪物,就分为了两者,一是黑子、二是白子,但第三种自然就是支撑棋局本身的棋盘。
作用不比黑白子一般亮眼,但那也是极佳的防御性罪物。
李观棋趁此机会转过头看向了背后,
余郭已经将常念搀扶了起来。
余郭在见到李观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一愣,扶着常念的胳膊不知该做什么。
常念虽然受了一些伤,但还算是反应迅速,
见到李观棋孤身一人抵挡鬼潮,她甩开了余郭的手,上前帮助撑住棋盘。
余郭见状也赶紧跑了过去,三个人站在一处,以肩膀硬抗棋盘,抵挡着还在蜂拥的鬼潮。
但却也再难往前进发半步,还在不停地被冲撞后撤。
“季店长,你不能杀我。”
与此同时,李观棋咬着牙无法回头地朝着后方的季礼喊道。
李从戎在吼出那句话之后,就开始了平行的回推,不再往前方进发,看这个样子是真的要弃前路不顾。
正如他所说,李观棋就是他的命,除了这个侄子外,他连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在乎。
季礼瞥了一眼被淹没在鬼潮之中的李从戎,对于那句充满了威胁韵味的话语没有理会。
反而是朝前方走了几步,随手从怀中抓出了那把刚刚才开过火的手枪。
“我不能杀你吗?”
季礼在回答先前李观棋的那句话,
原本因形势紧急导致他颇有急色的样子也顿时消散。
就仿佛在李观棋到来,李从戎逼近后,他变得更加成竹在胸。
“念姐不会允许你杀我的,潼大哥一样也不许。”李观棋说的话还很冷静和克制,只是语气因为前方鬼潮的推进变得急促起来。
常念蓦然回首,眼神中带着渴望地无声制止着季礼。
而季礼看了看她,最后轻轻摇头:“不够。”
“你还不是店长,你只是代理店长,潼关比你更得人心,你杀了我他会成为你后续路上的大敌。”
李观棋再一次指出了一个不能杀他的理由,只是这一次他的话语不再冷静。
因为这不是事实,反而听起来像是警告。
于是季礼面色微冷地再度摇头:“还不够。”
“杀了我,你如何面对转轮王!”
李观棋终于顶不住季礼那汹汹的气势,只能祭出最后的杀手锏,仰头吼着。
季礼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捏了捏掌心的手枪,站在原地有一会儿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几乎是在李观棋话音刚落方才走到此处的李从戎说道:
“这句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你有能力抵挡住转轮王对吧。”
李从戎伸出手抓住了一只小鬼的脖子,
将其狠狠地甩向了一边,
眼中似乎带着某种憎恶的光芒。
“背信弃义,狡诈无常,你真的该死!”
季礼此时仍然没有收回那把枪,他毫不避讳地对着李从戎说道:
“我不能在见到转轮王之前死,你的底牌我逼不出来,但你在现在休想对我动手。”
实际上,季礼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没有能力逼出李从戎的那个手段,他怕自己扛不住。
所以李观棋必须要在他的手里,最起码要李从戎短时间内无法对其出手。
于是李从戎在听完这番话之后,就看到了余郭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李观棋的肩膀上。
具体的神色他辨认不清,但对于他来说这个讯号显然不善。
但其实余郭正在对着李观棋使着眼色,他不会杀李观棋,只是为了让季礼有大声说话的底气。
“鬼潮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艰难,我们时间不多了。
第七分店实力低微,你们第五分店也没有多少人了,你又有多少把握保存实力,走到第十殿?”
季礼的意思很明显,在意识到无法逼出李从戎底牌之后,他转攻为守,转守为谈。
李观棋在手保证了自己的生存环境,同时可以与李从戎以一个平等的姿态谈判。
至于为什么,季礼和李从戎在进入鬼潮之前不会统一阵营,一起对抗鬼潮。
原因有二:
一是季礼没有料到鬼潮如此艰难,直到现在基本上才走到一半,下半程更加困难。
二是两个本就互相算计的人,不达到平等姿态前,绝对没有空间去谈判的。
见识到鬼潮艰难的李从戎和季礼,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判。
“你想怎么样?”
李从戎很不愿意和季礼交易,但他望了望那一眼仍然望不到底的鬼潮,又看了看李观棋,最终只能妥协。
“丢下一个人,让ta化鬼,拦住鬼潮,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逃向第十殿。”
季礼神色淡然,声音很轻,微风吹起长发,笑谈旁人生死。
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在场所有人全部听到,一时间此地鸦雀无声,只有鬼魅嘶鸣。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典型的季礼计策。
“你希望是谁?”李从戎没有反对,只是眯了眯眼睛沉声问着。
在场众人的心跳声在这一刻清晰可闻,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会是谁。
而那个人,刚刚随着李从戎来到了此地,企图混在所有人中间苟延残喘。
季礼的话语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在霎时间的发愣之下,他听到了自己店长那毫无拒绝的语气顿觉浑身一凉。
当季礼举起了手中的枪时,那个人已经调头而跑,只是却被鬼潮再一次推了回来。
这个男人见到了那一双双比恶鬼还要残忍的目光正在凌迟着他每一寸皮肤。
可是他的嘴已经消失,除了呜咽就连一丝求情之力都不具备,只能跪在那把枪面前,不停地叩头。
他放弃了尊严和脸皮,以求苟延残喘,只可惜等来了也不过是一句漠视中带着厌恶的一句话。
“董媛,把你的遮阳帽为朗先生戴好。
他跑,我就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