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会前交易
此时距拍卖开始尚有暇余,林利想得一阵,忽走出房间,外面早已有婢女等候,垂手恭立。
那婢女眉目清正,颇懂规矩,即使见了林利也并无多看一眼,只是微恭为礼。林利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白色骨盘交递与她,正是魔金,说道:“拍卖将近,林某欲将此物作价,卖与贵行,不知行中以何价收取?”
那婢女手捧魔金,匆匆而去,过不多时便返回客室,她轻敲房门,待林利答应后入得内间,曲膝回禀:“公子所持之物已由行中鉴定,乃是正宗魔金无疑,便是放于此次拍卖大会亦绰绰有余。行中作价五万,已投于玉册之上,二层宾客皆可见得,人人可投,若有超五万者,便是价高者得。若是贵客手中一时周转不灵,这五万灵石亦可由行中所出。”她一口气说将下来,话声清晰,又道,“此乃二层贵客之利,公子还请安心。”
林利微微一怔,翻开玉册,果然见得魔金已位居其上,底价五万。他心头一舒,又暗自心想,当初殳飞白师兄共炼化两枚魔金,他祭炼七星剑时所用只半枚,便将这一枚魔金卖了,他手中所剩也足可祭炼那青霜剑有余。此枚魔金作价五万,倒也合情合理,只不知最终所值。
如此想来,他渐渐收回心思,将目光投往别处。
那玉册上物品众多,俱是不可多得,倒也可以开开眼界。
随意翻阅下去,果真见得众多珍稀之物,百里香、赤炎果、解咒草……皆是闻所未闻,看其价格还颇为昂贵。他暗自点头,又再寓目望去,至第三页时忽地双眼一凝,只见其上写着:“暖玉傀儡,炼气一层修为,由软玉炼制而成,配备弓箭,一元宗所制,要价灵石五百。”
灵力傀儡?林利看到此项大感有趣,忙将心神沉入玉册,那玉册当中传来一道灵识,将傀儡式样映出,竟是一具只有半人高,土兽模样的木鸢。其表面被器炉烧得焦黑刚硬,修为不高,却有灵箭在手,似乎是要成批买入,方能发挥效用。
他停留半晌,继续看将下去。
“黑岩傀儡,炼气二层修为,由黑阳土炼制而成,配备臂弓,可释放土咒,一元宗所制,要价一千。”
“榆木傀儡,炼气五层修为,由灵木炼制而成,木性坚韧,硬度适中,配备连弩,可释放土咒术、厚木术,驭器门所制,要价三千。”
林利微微一愕,那暖玉傀儡还是炼气初阶之物,这灵木傀儡修为便已跃至中阶,看来这盘铃傀儡之术还颇受欢迎。而且此等机关傀儡还可施展法术,更让其心中诧异。
他有心试探下土咒的威力,却只能望之兴叹,这傀儡非买之不能触碰。那玉册中方方面面皆有注引,到了此处却并无细说,只道此傀儡灵性不高,所发术式亦有限。
见此林利留个记号,又往后翻去。
“卷岩傀儡,咒隐门杜飞所制,采太湖、灵璧、雨花三石铸造而成,纹理通达清晰,弦面光滑,刻有灵纹,炼气九层修为。五行属金,身躯坚硬,招式开山撞,对木系妖兽大有克制,可抵抗术法。借助无纹灵力驱动,祭炼后以灵识操控,搭配天工宗墨者竖式,可自行行动,最大时限一月,以阵盘遥令。要价八千灵石,一口价一万。”
好傀儡!林利看得心中一动,便欲将其买下,此傀儡炼气九层修为,刚好与其相配,虽则其要价颇高,但却罕有的纹刻了天工宗的绝学,墨者竖式。
这竖式一开,傀儡便可受持阵者遥令而行,若得一具置于寒铁林屋舍之外,守阵、种植、伐木、换填灵石等便再不需他亲力而为。
若在平时,林利已盘下此物,但此际却心中犹疑,只怕竞夺宝丹时灵石不够。他踌躇一阵,忽见屋内一阵光华闪烁,一张灵符由传送阵中飘出。林利接过此符,灵识一扫,发现其内装的竟是灵石,共七万之数。
他侧目向玉册望去,魔金一项已然消失,想来这七万便是拍卖所得。
此符到手,林利信心大增,他现下手中所持乃三十一万灵石,想来已大是足够。便是尚且不足,他还有不少炼丹材料存于芥子空间,届时也可作换取之用。
念及此处,他取过玉册,便按一口价的标识,将那傀儡拍了下来,顺道将先前所见的榆木傀儡也一并要下。
他取出灵石,放于传送阵中,不多时灵石消失,两张灵符却于阵中传出。
林利取过符箓轻轻一挥,两具式样各异的傀儡便出现眼前。那榆木傀儡有些像天魔之地中所见的魔物,属妖兽一类,四肢着地,看起来矫健伶俐,奔行不俗,口中一道机械开关,连弩便由此射出。
这口中射箭倒让人防不胜防,林利蹲下来查看其内部,发觉箭弩在腹部暗藏,可自行更换箭矢,真是不容小觑。其头顶之上有一长角,想必便是用来施放咒术,不知是否刻有灵阵,又或是须以灵石投放。他查阅玉简,于背腹处发现玄机,一时惊叹不已。
这榆木傀儡半人高不足,相比之下左近的卷岩傀儡则要魁梧得多,如铁塔壮汉一般伫立在林利身前,几有七尺,稍矮一些的房舍须容它不下,其坚厚黝实之气扑面而来。
它头上纹石作眼,怒目圆睁,身子棱角分明,看着已能感受到开山撞的威力。林利取出锁灵阵盘,略施灵力封锁气机,稍稍御使了一道,傀儡即发出金戈铁鸣之声,威势惊人。
再观其墨者竖式,极是精密,林利越看越喜,忙将灵识探入傀儡内部,触到阵盘后即刻便祭炼起来。
一刻钟后,那阵盘已祭炼完毕,他心神一动,即有识念相通之感,这回御使之下,傀儡变得大为灵活,行走之下时而重若山峦,时而轻若踏波。
这傀儡之术如此精妙,实让林利大开眼界,他叹息连连,在天魔之地时若是备得一只,许多险情便能夷然而解,只是当初灵识不足,不可御使,这又是另说了。
他祭出灵符,将傀儡收好,顺道撤了锁灵阵,当下不再参与玉册之争,便只闭目养神,口中念动御剑法诀。
待那法诀诵读三遍,声音细小,已微不可闻。林利缓缓入定,直至被一声轻轻的唤门叫醒:“公子,拍卖时辰已到,请允许小婢入内为你报价。”
便已经到了?林利起身向窗口望去,只见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他打开房门让那小婢入内,同往一层注视。
只见主台之上金光熠熠,通明透亮,下面黑压压的坐满了人,气氛火炽。拍卖品仍未上座,便已有人翘首以待,说话讨论之声此起彼伏,都在谈那相中之物。
林利看了一阵,便将目光放回这二层之上的静室中。发现如他这般小婢立于窗前伺候报价的当真不少,他这一间也不算甲等,比之更加尊贵的也有,都是一些高阶修士、真传弟子、长老门人等所在之地。
第七十七章 竞拍开始
除了正中央主台之上已事事就绪,那两侧也有灵光闪动,竟是两面巨大的玉壁,各道灵识在此聚集,皆是跃跃欲试。
小婢向林利开口解释:“公子,此乃玉灵壁,主台之上拍卖品乃各大珍品,公开竞价,价高者得。除此之外,还有宾客之间互易之物,便在此玉灵璧上竞争,两项拍卖同时进行,不分时限。公子可试着将灵力渗透其中,便可见各方竞拍。”
竟是两方同时举行,林利大感意外,他闻言探出一道灵识,碰到玉璧后果真发觉内中大有文章。除了各种宾客出售之物已罗列而出,灵识进入其中还并无不适,能察觉到许多其它灵识与之交汇。
人群当中,一位御兽门服饰打扮的壮高男子与几位妙法门女修颇为引人注目。那几位女修身穿门派服饰,蓝襟裙裾,一排站开,俱是目光冷冽,那壮汉不住扫视,未开卖前便气势汹汹,似对某物有志在必得之心,修为在炼气十一层。
“那大汉气势很足啊……”二层之上一间静室之中,便在林利看不见之处,忽传来一把女子声音。
“哼,徒有其表。这等蛮夫,怕是过不了三巡便被人远远甩开。倒是平蓝,此次拍卖,你打算置换何物,我见那玉灵璧中恰有幻灵蝶一只,你若是灵石不够,我便拍了下来玉成你美事如何?”
先前说话之人正是叶平蓝,她闻言淡淡说道:“幻灵蝶之事,不劳费心。蒋欣,你不是修了姹女仙灵之法么,既是灵石富足,那《化清魅典》可要看紧了,可别到时落入了别人手中。”
蒋欣呵呵一笑:“我修为浅薄,领师尊之命前来见识一番,已是幸何如之,怎敢存了妄夺之心。那化清魅典十万灵石起拍,我得之不到亦是理所应当,但要争一争那幻灵蝶还是颇有余力的。”
“你要争那幻灵蝶,那便争去。”叶平蓝看她一眼道,“蒋欣师姊深得宠爱,财力浑厚谁人不知,区区一只幻灵蝶自是不在话下。”
“平蓝,”蒋欣举起茶盏,斟了一杯灵茶,却是并不就喝,“你三番四次进入华容道,却是一无所获,如今见了这灵蝶,不赶紧拍了下来,还待怎地?你说姊姊我深得宠爱,想来自惭己身不得重视,囊中羞涩。既如此,姊姊我将此灵蝶拍下,便送了与你又如何?只是你手中那罗烟罩,却须让我把玩一番。”
她说完此话,轻轻一笑:“可敢应承?”
“你!”叶平蓝眼中一寒,正要发作,却见蒋欣面上似笑非笑地将望于她,动念之间话声一振,便就清清朗朗地说道:“若是你蒋欣将两仪峰所赐法器也交出,平蓝自当奉陪到底。”
蒋欣见她如此回应,却是付之一笑,再不搭话,便只转头问道:“这幻灵蝶区区三千灵石,便已上了玉灵璧,只不知那人人眼热的阴阳万寿丹又作何价。”
坐于她身旁之人并非许长冷,却是冯良,除此以外宋芷琳、杨安亦不在此房中,“这个倒要请教李师弟了。”冯良嗡声说道。
“噢,李师弟对此事也知内情?”蒋欣将其中一杯灵茶往前推去,放于他面前,盈盈笑道,“倒要请教。”
那李奕臣锦袍玉带,丰神异彩,他闻言轻咳一声。此静室之中除了上清门几人外,还多了几位普陀山、一元宗、天罡门的男女弟子,他目光自房中众人身上转了一周,开口道:“若是此丹底价十万,那怕是要二十余万灵石方可到手。”
“竟然如此之贵?”此话一出,众人相顾骇然,连忙便问,“李兄,你门中正一融血丹与这万寿丹齐名,平日里师尊打赏真传弟子,也没见这般珍贵啊。”
“真传弟子,一门才有几人!”李奕臣冷冷一笑,“凡此灵丹,真传之间皆有师尊筹备,九极鼎一炉出丹不少,各门之间皆有交易,我师姊融血丹、万障丹、龙涎丹更是齐备!这阴阳万寿丹,真正有底蕴财力的世家贵子师门不缺,不会下来争夺。但没分到之人眼巴巴看着,岂能如此算了,再加上各处散修前来寻求机缘,翻涨一倍怕是不难。”
众人听闻之后齐齐失声,便连蒋欣亦一时也失了说话兴致。二十余万灵石对炼气弟子而言实是天价,她受师门器重虽深,但若要得赐一枚万寿灵丹,只怕远远不够。她等外来之人,亦只有赵玥儿、唐清焰二人或可稳得此丹。
这几人想着心思,下面主台之上却忽有一男一女缓缓步上。男的端成持重,身穿掌柜衣饰,是个年过古稀的老者,女的身穿宫装华服,静立一旁,举止娴雅。
场中诸人皆知时辰已到,禁不住沸扬出声,一起将目光移往主台。只见三个体型高大的壮汉抬着一方巨石步上,那玉灵璧也光华连闪,各人停止交谈,灵识纷纷汇聚,拍卖已然开始。
三位壮汉将白石往主台上一放,那老者开口说道:“青元拍卖会第一件展品,太乙精金石。”
……
太乙精金石生于名山之巅,又于紫金土中孕育数十年方始产得一块,石中灵脉内分三重,上有兵伐之气覆之,太阳真火再灼烧数年,方始去其金毒,对五行金气修炼大有好处。
“竟是太乙精金石!”
这第一件拍品一出,底下修士即刻哗然,众人都知开场之物唐乐坊定然不会轻视,可也想不到竟如此重磅。
当下便有熟稔之人暗暗计较:“太乙精金石放在开头镇场也非不可,只是这压轴之物便须更加贵重得多,不知却是何物……不过如此一来,为竞那最后之物,中间展品的争夺便会清减许多,唐乐坊怎会作此安排,还是说这届展品无分先后,皆大有底细?”
林利此时也在惊叹之中,这太乙精金石确是上好之物,无论是用以锻器还是压阵都不可多得,对金系灵元修炼更是大有助益。
若是庚金剑芒、玉清三现、四方之气、五灵剑阵摄了此物,威力恐会再度上升数成。他颇为意动,却一时拿捏不定要否耗费灵石,正观望间却听得一声宣唱:
“太乙精金石,底价七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三千灵石!”
话音刚下,便有一把声音接道:“七万五千灵石!”
众人往出声处看去,只见一位身穿劲服,上下各裹了半张面孔的鹰鼻男子举起了手中的令牌。他叫价过后,便以阴鸠的眼神看往四周,大有阻止旁人哄抬,一举拿下此石之意。
不过只等了三息,便又有一把声音传来,却是一位婢女的声音:“八万灵石。”
声音传来之处坐着一位摇着折扇的翩翩公子,位于二层,他周围坐满了绮罗半露的女子,皆在伺候于他。他目光中却并无半点看向那拍品,只是轻轻招手,吞下了侍奉女子喂过来的一粒晶果。
那鹰鼻男子目光凶狠往上看去,正要加价,冷不防另一把女子声音传来:“九万灵石!”
第七十八章 争相出手
此人闻言一愣,向西北侧看去,只见一位脸蒙白纱的女子慢慢地举起了令牌,与他同在一层,可加的灵石却着实不少。
众人正要看他作何反应,却见展台两旁的玉璧波光闪闪亮了起来,那些录于灵璧上的法器、丹药于此刻开始了同时竞价。灵璧之上的竞价虽仍是公开,却不直接宣读出来,而是看见心喜之物便用灵识标上价格,待原主同意便可成交。
林利也将目光由太乙精金石上移开,转而投往灵璧之上,灵识一扫之下找到两枚玉简,叫作《净衣咒》与《锁灵阵录》。他在其上标上价格,若是不出意外,一阵过后这两枚灵力玉简便属于他了。
此时,场中叫价又有了变化,“九万三千灵石!”鹰鼻男子语气低沉地报出此价,似已有几分怒火在内。
“九万六千灵石!”
“九万九千灵石!”
两声叫价连接传来,二层折扇公子房内的婢女刚将灵石提上三千,便再被打破。叫出九万九千灵石的正是那坐于一层,脸蒙白纱的女子,看来是对此物志在必得。
七万灵石的底价转眼便翻了近乎一半,那折扇公子的房间也沉默下来,静等此物归属。不料那鹰鼻男子发出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十一万灵石!”
那白纱女子往鹰鼻男子处望去,只见他面色暴戾,目光死死盯住她不放,似要择人而噬。她缓缓低首,默不作声,便在那鹰鼻男子以为她该要放弃之时,她忽地抬头道:“十一万五千灵石!”
“吱嘎——”那鹰鼻男子听此报价,从座上一站而起,脸上尽是凶厉。他呼呼喘气,目如喷火,可终究没有再度叫价。
场面顿了一顿,便在此石要以十一万五千灵石成交时,二层的静室中传来一声小婢的叫价:“十一万八千灵石。”正是林利所在之处。
此时林利已再度戴上了斗笠,众人看不清面容,只见其一身流云装白衣胜雪,腰间所悬玉佩上还镶嵌了一枚纹石,也不知是哪位世家贵子,一时议论纷纷。
那二层之上蒋欣忽地嗤笑一声:“平蓝,你看此人一身白衣,头戴斗笠,倒是跟你那林组颇有几分相似,此人莫不是他乔装而来?呵呵呵,倒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孤陋寡闻了。”
叶平蓝银牙一咬,终须忍耐不得,便欲反唇相讥,却听冯良重重哼道:“林利?他也配入这真修重地!”
这话声刚落,便又听到一声吆喝,“十二万六千灵石!”原来在林利左边的静室当中,那折扇公子似也被激起了兴趣,叫价后望将过来,目光落在林利身上,不住打量。
“十三万灵石。”林利沉吟几息,举起玉牌,让婢女再度叫价。
“嗯?”那折扇公子目光一亮,正要再叫,忽听得一层之下那脸蒙白纱的女子率先开口:“十四万。”
那折扇公子一顿,就此打住,看向林利这边,要看他作何反应,不成想林利竟再不看那主台,而是以灵识探出,全然关注在那玉灵璧之上。
那太乙精金石名头颇大,但一争之下拍到十四万灵石也是超出了众人的预期,那女子叫价之后再无竞争,便就最终定板。
那块斗大的白色玉石在众人哄然声中由三位壮汉合抬至台下,交给那白纱女子。
那女子衣袖一抹,收下奇石。与此同时在玉灵璧之上,净衣咒与锁灵阵录的叫价也渐渐高了起来,林利沉吟一声,分别加上一千灵石。
这两枚玉简似乎颇有市场,叫价者此起彼伏,只在他一下抬高千余灵石后方才一缓,显是在计算争夺的本钱。
而主台之上第二枚拍品也被拿了出来。
“焰灵奇经!”
这是一本提升火元威力的功法,修炼至顶,几可提升两成的威力,品相相当不俗。要知道当时在天魔之地湖心岛处,吃了三枚冰晶果的林利、杨芸、尉迟晴等人,亦只堪堪提升了三成,那杨芸还是主修火系,若是再得提升,已是极为可观。
这本焰灵奇经灵妙之处在于跟主修功法并不冲突,只是一枚辅助玉简,所修心法为火属性的修士,人人可用。
“焰灵奇经,起拍价三万五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灵石。”
“三万六千灵石!”“三万七千灵石!”“三万九千灵石!”
几乎在起拍之声刚下,竞价便如浪潮一般涌起,场内之人竞相发声,唯恐错过此枚玉碟。相较于首枚精金石,这第二枚拍品之价格,已明显下降,先前那痛失太乙精金石的鹰鼻男子此时却不再发声,只环顾全场,看向那白纱女子时,嘴角呲动了一下。
那白纱女子倒是神色如常,等待众人叫过价后,竟再度举牌叫道:“四万五千灵石!”
“哗——”附近的修士轰然而鸣,不少人瞪目而视,猜测此女的身份,原本火热的叫价一时竟现空顿。
但这时,一名身穿妙法门门派服饰,先前一排站开,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的女修开声道:“五万灵石!”
她说话之时声音清冷、稳定,并无丝毫波动,不看向那白纱女子,对四周之人投来的目光也视若无睹,只专注在展台中那枚小小的功法玉简之上。
众人看向那面蒙白纱的女子,等了三息,只看她如何回应,却见她不再发言,颇有偃旗息鼓的意味。
不少修士微微皱眉,正要加价,却听二层静室之中又传来一声小婢的叫价:“五万五千灵石。”却是那蒋欣、叶平蓝所在之地。
一层之人侧目望去,只见两位上清门女修并排而站,叫价者却非她二人,而是居中一位男子。这男子二十出头,气势浑如利剑,虽是不着门派服饰,但不少人已经认出,不是正一门的李奕臣还是谁。
当下便有人窃窃私语——“这正一门的弟子如何跟上清门站到了一处?”“我道是谁人,原来竟是此子,他要与妙法门的梦师姊一争短长么?”“那李奕臣传闻主修青虹剑诀,要那焰灵奇经干麽?”“你懂什么,青虹贯日,日升如火,这贯日可是白叫的?”
房内蒋欣亦出声问道:“李师弟,你要这焰灵奇经作甚,难道真如底下之人所说,要习这火系法诀?”
“这倒不是。”李奕臣瞟了场下一眼,回过头道,“青虹剑诀讲究气势,这微末之技不足挂齿。倒是我师姊有一至交好友,对这等火系杂经异录颇为看重,我拿了这枚玉简去,说不定能在师姊那讨一壶丹药。”
“能叫李师弟念念不忘的灵丹,想来定是极珍贵了。”蒋欣掩嘴一笑,“只不知那妙法门女子作何回应。”
李奕臣轻轻一哂:“我正一门与妙法门世代交好,双方所知甚深,此时不会公然抬价。”
他说完此言看向场中,果然见得那妙法门女子闭口不言,便将此物让了出去一般。在场修士见得妙法门缄口,亦自起了退让之心,更不欲介入这两派之争中,加之五万五千灵石叫价已然极高,一时便也再无人加价。
那掌柜之人取出玉简,由侍婢向二层传去。
而第三件展品也已缓缓地抬上主台。
第七十九章 争夺万寿丹
第三件展品名为天蚕宝丝,是由一只筑基期的火系妖兽身上所得,颇为可贵,炼器、制符皆有大用。
但林利却无甚所需,便早早断了关注之意,他将斗笠拉下遮住目光,之后的玄阴珠、沉香木皆是如此。
到了第六件展品,一双配套的内甲时,他方始打量过去——陀罗革、大易甲。
此内甲防护之力不俗,兼之星月同辉、短长互补。林利本想一试,可它是两件同拍,底价便是五万灵石,这倒是有些划不来。而这种成双的灵甲又最为道侣之所喜,几番竞价下来,却是被一旁静室中手摇折扇的公子拿下,赠给了其中一位围绕身畔的女侍。
那女修欢天喜地,即刻便放出灵识祭炼。而此时两旁玉灵璧上的《净衣咒》、《锁灵阵录》亦定下板来,被林利顺利拿下,房舍中的婢女由传送阵中取过玉简,交于他手中。
净衣咒乃中阶法术,除可消解自身不适,还可驱逐蛊术等不良之效。而锁灵阵录便是记载了那锁灵阵的几个神通变化,譬如移步换景之法、化身为劫之术。林利一扫而过,付了灵石后便将其收入怀中,在玉灵璧中继续查阅。
他目之所至,尽是在金系法器之上,而与他一同查询的还有二层房舍中的另一位女修。此女穿着上清门服饰,身具风属性的天灵根功法,此刻所寻的却是金系的术法宝物,找了一阵,忽在一枚名为“金阳弓”的法器上标下落款。
她身旁一个男子见她这番举动,不由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宋芷琳,这金阳弓所属杏黄一流,虽是聚气成箭威力不俗,但售价三千已是不菲,你要之何用?”
这女修正是宋芷琳,她闻言转过身去,并不理会,那男子却是一拂袖袍,冷声道:“这灵弓虽好,却与你所学不合,你另辟蹊径,试剑大会上须瞒我不过。我有言在先,届时必不相让,你且好自为之,勿要徒然花了灵石。”
宋芷琳面上不耐,便就斥道:“许长冷,你何时学了这等说三道四的本事。试剑大会上我另有赐教,保管不会叫你失望便是。”
许长冷双目一凝,只道:“那许某便拭目以待。”
两人势若水火,倒是另一男子杨安颇知宋芷琳用意,走近她身前问道:“这金阳弓可是送给林组之物?”
宋芷琳脸上一缓,轻轻点头,又听他道:“你却如何得知林组所修便是金系?”
他说此话时颇为不解,这一路走来火系、水系、土系术法皆见林利有所涉猎,倒是金系法术见之甚少。杨安暗自回想,宋芷琳却走到传送阵前,取过金阳弓细细查看,原来她不声不响,却是将林利与叶平蓝的对话记在了心里。
这当中之事暂且不提,那主台之上浮光掠影,转眼已是几轮过去。高品阶者如符天录、今炎印皆拍出了九万灵石的高价,其它诸如风雷土、血海珠、八卦瘴等法器与材料也尽皆售出。
林利也参与了几次拍卖,以较低的价格换来了一瓶赤火真乳与三枚血海珠,其余的皆浅尝辄止,没有过于深入。
转眼已至晌午,大会的展品越见珍稀,那正一融血丹也不负众望,在方才落下的竞拍中以十五万灵石的高价出手。
眼见拍卖已竞至酣处,众人却都预测,下一件拍品之后,便该是那备受瞩目之物了。只见古稀老者缓缓举起一枚黑白分明如昼夜交替的丹药,左右呈视一周后念道:“下一物,阴阳万寿丹。”
听得此言,林利缓缓将灵识由玉灵璧中收回,目光凝聚,那灵脉之中庚金剑气也缓缓流动。似感到林利神情变化,一旁的婢女也霎时紧张起来,正了正身子,以待报价。
“阴阳万寿丹,中阶上品,阴阳门九极鼎所炼制,采日月之气,以金乌草、广寒花为引,辅以晗灵果炼制十载所得。半黑半白,具有洗尘髓、锻灵骨之功效,若是筑基之时服用,还有突破境界壁垒之用,此丹与正一门著名的破法万障丹齐名。”
“阴阳万寿丹可提升灵根资质,洗涤体内灵脉,对脱凡胎、换仙骨大有所助,一生只可服用一枚。”
“此灵丹服用后,对体内真元助益极大,灵骨一成,寿元大增,可增一至两个甲子不等。”
“此枚灵丹,起拍价十万灵石。”
一枚丹药底价十万灵石,众人由哄闹之中齐齐噤声,皆是盯着那枚黑白两色丹药沉默不语,渴望之色溢于言表。一般而言,拍品报上之后,短时之内总有第一个竞价之人,可这阴阳万寿丹一出,一时竟无人叫价。
场上诸人屏息静气,足足十息过后方才开始慢慢骚动,不多时便乱作一团,正吵闹之际已有修士叫价道:“十万五千灵石。”
叫价之人正是拍卖会开始之前便引人注目的御兽门壮高汉子,他气势逼人,却一直没有叫价,此时终于出手。
许是他这番作为过于引人注目,林利屋旁那摇着折扇的公子忽横插一脚道:“十一万灵石。”
御兽门男子在一层向上望去,缓缓站起,说道:“十一万五千灵石!”
折扇公子也不抬首,便挥手让婢女叫价:“十二万灵石!”
“十三万灵石!”御兽门男修毫不退让,在众人哗然之下,径直抬高一万灵石。
那二层之上被众女环绕的公子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正琢磨间,忽听得一层又传来一个声音:“十四万灵石。”竟是先前那争过焰灵奇经的妙法门女修。
“十五万!”御兽门那人依旧不见动容,将目光转向此女,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那妙法门女子面色不变,挥手正要叫价,却是想到什么,忽地环顾一周止口不言。
见得她让开竞价,那御兽门汉子立即望向展台中央,要古稀老者宣布此物归属,不成想二层忽地传来一声婢女的叫价:“十八万灵石!”
“哗——”
眼见事情有变,众人将目光往二层齐聚,见得先前那位头戴斗笠,一袭白衣的男子坐于一旁,十八万灵石的叫价正是由他身边的婢女叫出。
早在那御兽门壮高汉子报出第一个价格之后,林利便知要糟,看他那志在必得的样子,自己便是要争,也得付出极大代价。没想到还未出手,价格已在节节高升,几到了一个不可承受的范围。
他当机立断,趁此空隙,叫出一个抬高三万的价格,若是那御兽门男子再度叫价,便是绝不干休了。
众人复又噤声,看那御兽门男子如何反应,只见他沉默良久,险些在主台掌柜要宣唱之时,方才出声:“十九万灵石!”
“十九万了!”众修不可抑止,纷纷将目光转向林利。
谁知林利尚未作声,便听得一声清响:“二十二万灵石。”竟是那妙法门女子隐忍至此时方才发声,如银瓶乍碎,一举将叫价提升了一个台阶。
先前稍作停顿,便是要引出暗中角逐之人,好于此时拍板定价。
第八十章 到手
“二十二万灵石!”
这一声叫价落下,登时群情大躁,这阴阳万寿丹还是此青元拍卖会中第一枚叫破二十万的物品。
二层之上,一个天罡门弟子惊呼一声,快步来到同处一室的李奕臣身边,气息急促道:“李兄,李兄推断好准,果真叫破二十万灵石了。”
李奕臣并不回头,只看着场中,目光在妙法门女子、御兽门大汉以及林利身上游走,三人之中倒似那一袭白衣者最为神秘。
这时,那一直与李奕臣谈笑风生的蒋欣亦忘了说话,只一瞬不瞬盯着那二层之上身穿白衣者。她对那一身装扮在意已极,总觉心惊肉跳,目光投射之间便欲将其看穿。她看得一阵,再顾不上与叶平蓝之间私斗,转而向她脸上瞧去,细审她面上神色,与这白衣之人识是不识。
却见叶平蓝对那人无甚特殊之处,看向那流云装时也并无相识之感,只用好奇眼光不住打量。
倒是冯良看得那人久了,微觉心浮气躁,他见李奕臣、蒋欣、平蓝皆是望着那人目不转睛,胸中竟涌起一股烦闷之意,却实是不知为何。
他透过窗户往许长冷那边望去,这一望之下更觉怒气难息。只见宋芷琳与杨安立于窗前,目中一片神往,却皆是盯着那身穿白衣者,对那叫价最高的女修与大汉反而不太留意。他再沉静不得,与望过来的许长冷对视一眼,运足目力,往那头戴斗笠之人齐齐望去。
“二十二万灵石!”
林利只觉脑门两侧猛地一跳,竟传来一股血脉贲张之感。他拍卖开始之前手中所握灵石便只有二十余万,正是如此,他才卖掉魔金换钱,若是无此一举,眼下的一轮叫价便已倾尽所有。
一旁的小婢也看向他,要看他如何反应,只见林利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目光变得专注无比,朗朗开声:“二十三万灵石!”
那小婢听得此言却不忙叫价,忽地向林利开口提醒道:“公子,你所在静室,以一万门令做保,二十万灵石为限。此刻已然超出了二十万灵石,不知公子能否拿出相应灵石,行中方肯承认此次叫价。”她话虽是如此说,看向林利的目光却比先前多了些意味。
只见林利缓缓掏出了一张灵符以及一个玉盒,灵符当中除了先前拍卖魔金所得七万,另还有二十余万他先前所存之数,此刻也一并装了入内,他看向婢女说道:“此枚灵符当中所存灵石在三十万。不知是否已够,若是不够……”他将玉盒向前一推,“不知此物在行中价值几何,还请当场给予鉴定。”
那婢女闻言便要拿那玉盒,却见林利伸手一翻,已盖在其上,他脸上神色肃穆,冷声道:“先查灵符再说。”
此话一出,那小婢满脸通红,她知方才擅取之举实已坏了行中规矩,此时再不敢伸手碰那灵符,忙外出通传。不多时,一位青衣素丽的女修走进林利静室,她对林利微一颔首,慢慢扫视灵符,少顷之后,出声言道:“确是三十万灵石无误。”
她说了此话后也不转身,便留在原地替了那婢女之位,代林利叫价。
众人等待已久,眼见二十三万叫价果真有效,更是纷扰叫嚷,不肯止歇。又见得那青衣女修立于林利窗前,似有担保之意,不由大是震动。
林利却知那女修此举旨在向他赔个不是,先前婢女出声提醒已有冒犯之意,再妄动宾客之物则更是大忌。若于平时,林利自不会多言,但此时玉盒之中所装,乃是一枚极其重要的物事,一经揭开,立时掀起轩然大波,届时他将成众矢之的,引来各方觊觎,甚或就此泄露身份,招来杀身之虞。是以此枚玉盒只在压阵,不在议价,万万不可揭开。
他见青衣女修往他身旁一站,他这边登时涨了声势,自不会出言阻止。
但那青衣女修何等人也,肩负拍卖会主鉴之责,虽无打开玉盒,但灵识一扫,已知玉盒内所藏之物非同小可,非是故弄玄虚。只是玉盒之中几层防护,她也知之不详。
她往林利身旁一站,向主台示意继续。
眼见青衣女修站于林利身侧,那御兽门的大汉脸色变得难看之极,他也掏出一张灵符,往前一拍,喝到:“二十四万灵石。”
同时看向林利,口中说道:“这位朋友,御兽门班白在此,这枚灵丹对我有大用,不知能否卖个……”
他话未说完,便被林利打断道:“既是拍卖,大家各凭财力而争,此枚灵丹已争至此等地步,怎可凭几句话便要人退出,多说无益,咱们手下见真章便是。”
那御兽门班白将名头一报,人群中已有人大吃一惊,看向林利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怜悯,有几个还低呼出声:“原来是这杀神……”
那御兽门班白脸色变换,死死盯住林利,却见林利毫不动容,缓缓加价。
“二十五万灵石!”
许是此数目已然超过了御兽门班白手中灵石之数,他咬牙一言不发,神色转换了好几番后终于缓缓坐了下去,但目光中却有凶光一闪而过。
那叫出二十二万灵石之价的妙法门女修此时也静默不言,原来先前所报之数已是其底线,一举提高三万,只在最后一搏。
这枚阴阳万寿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入林利手中。
场上诸人见一枚灵丹竟拍到了二十五万灵石,远超出了目前所有拍品价格,都感心潮难平。看向林利的目光中,竟有些不可直视,就连那二层静室之中的折扇公子,都暗感心惊。
那蒋欣、冯良、许长冷听到林利作声之时,已轰然大震,只觉脑中天旋地摇,但毕竟非是亲见,况且此声与林利终究仍有差异,心中忙暗自安慰,但背上冷汗已涔涔而下。
那宋芷琳、叶平蓝却是异彩涟涟,望向那头戴斗笠者,目光竟是再挪之不开。
青衣女修亲自由传送阵接过拍品,递到林利手中,态度又再和睦了几分。她将三十万灵符收走,交给林利一张五万灵符,同时还有一面玉牌,说道:“公子请收下此枚玉牌,此乃我行中发放给贵客的专属玉牌,凭此玉牌可享行中多项优惠。日后入这青元城中亦有唐乐坊作保,免去税赋。”
林利接过玉牌,此时方才舒出一口长气,他先将手中玉盒放进芥子空间中。此玉盒所放,便是其中一枚由天魔之地带回来的冰晶果之种,此物若是暴露,那便不用走了。
此刻拍卖一事对他来说已了,他虽对那压轴之物颇为好奇,但还是生出了先行告退之意。
不过却要先将手中灵丹收起才是。林利看向此丹,这万寿丹几有一拳大小,闪耀着黑白两色光芒,其味似檀非檀,似有无穷光华蕴藏在内。
“不知服了这阴阳万寿丹可增多少寿元。”林利望着这枚灵丹一时失神,直被场内新一轮惊呼唤醒方才收回思绪。他摇摇头,将其收入芥子空间中,与破法万障丹并列,再看向场中。
此时识海中传来叮咚一响:“叮!恭喜拍得第一枚古宝,阴阳万寿丹,获得奖励:蓝色技能——盘龙!”
第八十一章 御兽门蛊印
“盘龙,蓝色技能,蟠龙覆顶、镇压四方的一招。以大缠丝之势,压伏敌手,颇有龙盘蟒翻之意,因而得名。盘龙具有蓄力特性,用之升龙之前,势不可挡。盘龙具有撕绞特性,可将手中之物扭曲,厉害之处便连铜尸、飞剑也一并拧成乱麻。”
这一番话只听得林利心花怒放,他耳际叮咚作响,心中已知“游历青元”任务又有奖励,那任务所说“每拍下一枚古宝便得蓝色技能一个”,他正自猜测,所得已跃然眼前,这盘龙与升龙相配,同为蓝色技能,威力无论如何不能差了。
他沉吟几息,便将盘龙学会,这时又有叮咚两声传来:“发布任务,盘龙初试。既是习得盘龙,怎可不一试身手,请宿主找到敌手,发动盘龙镇压。任务成功奖励经验值一百点,黑蟒镖一枚。”
“叮!已花掉二十余万灵石,获得二十处线索,可查访两处青元城黑市。”
果真有黑市!听得此讯息林利微微一怔,他掂了掂手中所余灵石,暗道正好以“易容术”改头换面,去那黑市一探。
刚要离开,却又听得叮咚一响:“系统检测到你已被下了蛊,身上刻有印记。是否采用经验值屏蔽,所耗一个时辰一百点经验值。”
下了蛊?!
林利大吃一惊,心下骇然,他脑中急转,在场众人之中,唯一跟他有仇者便是那御兽门班白了,这一番竞价,想不到他竟真动了杀人越货之心。
此时也不忙走了,这以经验值屏蔽,遮得一时,遮不了一世,若是被其寻到寒铁林屋舍当中,那才叫大意。林利定了定神,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正是那净衣咒,竟准备即学即用,便用此符咒将身上蛊印烧去。那御兽门班白修为不高,只在炼气十一层,大可不必逃遁。
翻开玉简,林利以灵识扫过,将那总诀默诵一遍后,口中念念有词,一层白色若琉璃一般的莲火在他身上燃起。他房中此时并无旁人,那青衣女修自阴阳万寿丹拍卖结束后便已离开,而前来替代的小婢又未得林利答允,只站于门前静候。
那莲火不住下沉,到了小腹之处时却忽地暴涨,林利心知这便是蛊虫所在了。他脸上一喜,正要将其除去,神情却忽然一动,原来又有两声叮咚传来:“系统检测到你已被下了蛊,此乃第二重蛊印。是否采用经验值屏蔽,所耗一个时辰两百点经验值。”
“系统检测到你已被下了蛊,身上印记分有三重,应是同一人所为,是否采用经验值屏蔽,所耗一个时辰三百点经验值。”
这班白好毒的心肠!林利心下大怒,他挥手散去净衣咒法,不愿打草惊蛇,让其得知蛊术已被识破。他暗自踹度,随后取出一枚玉简地图,将青元城周遭过目一遍,接着唤那小婢入内,若无其事般接着拍卖。
此时正在拍卖之物唤作“化清魅典”。此宝典非是一本功诀,而是一件法器,且品阶上乘,已有了半分法宝的灵韵。关键之处还在炼气期便可使用,一直可到筑基后期,让其一跃而成比之符天录、今炎印,更为贵重的拍品。
这枚宝典,十万灵石起拍,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千。
主台之上话音刚下,便听到一把女子之声传来:“十万灵石。”
这声音一出,旁人尚不如何惊奇,同处二层之上的宋芷琳、叶平蓝、冯良、杨安、许长冷等人却是瞪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叫价之人,便连房中李奕臣亦大是吃惊,倒像重新认识她一般。
便连林利亦是心中一动,抬首往那女子望去,若是他所听不差,话声如这般婉转娇媚的,不是蒋欣,还有何人。
“这蒋欣……山门之中所受器重竟已到了这等程度?”林利微觉失神,便连身中蛊印之事也暂且放于脑后,留心看向此场拍卖。
不料蒋欣便只叫了这一声,待第二位叫价之人一出,她便偃旗息鼓再不竞争。她向房中望来的几人格格一笑:“你们这般看着我干麽。这唐乐坊盛会一场,遇着化清魅典我若是不叫上一叫,岂不白白辜负。”
冯良闻言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宋芷琳、叶平蓝等心细之人却是望着她手中褪下的两仪环默不作声。
这枚两仪峰所赐法器若是置于拍卖场中,自不如今炎印等物,但内中却别有乾坤。两仪环内阴阳相扣,所含还有一套法衣、一条羽缎,皆是日后修为提升方能用上之物,四项相抵,若是拍得高了,所在也就十万灵石之间。
这女子竟有如此魄力,许长冷等暗暗心惊,那李奕臣却是打量了她一番,桌上所斟灵茶,亦不知不觉抿了一口。
蒋欣此时却是避开几人目光,款款坐下,两仪环亦重新覆于手腕之上,她轻轻一叹:终究是尽力了。
几人收拾心情再看向场内,此时宝典已叫到了十六万灵石的高价,眼见正要被一位身穿蓝衣的年轻弟子所得,忽又有一把声音横插入内:“十八万灵石。”
众人向这声音所在看去,却是忍不住低呼出声,原来叫价者竟是第一位竞争“太乙精金石”的鹰鼻男修,他自错过第一枚展品后便一直隐忍不语,直至此时方才出声。
那蓝衣弟子似是对这化清魅典钟爱有加,可此刻已囊中羞涩无力再争,他几番扬手欲说,终是哑口无言,这枚物品最终定价,落入这一位鹰鼻男修之手。
接过此枚宝典,那鹰鼻男子舔舔嘴唇,竟是看也不看便将其收入储物袋中。他看向展台,似乎还有属意之物,难怪先前要放弃那一枚精金石。
此时拍卖已至最后时段,再过几枚展品便是那压轴之物,众人皆是屏息以待。林利却放出灵识落于那玉灵璧之上,看似凝神挑选,实则暗自留意那御兽门班白动静,只待他稍一分神,便先行离去,挑选设伏之地。
那玉灵璧上物品也越发减少,到了压轴之物时便会尽数撤下,要使场上之人心无旁骛,一心一意争夺那最后之物。
林利灵识延展,忽地抬头向左近屋舍看了一眼,原来他在玉灵璧上另有发现。只见那许长冷在一枚降魔剑之上标下了四千灵石,而冯良的灵力刻印,落在了一枚乌光盾之上。他二人尚未修出灵识,所下的便是上清门的落款。
这时一枚小巧的石碑被抬上主台,林利看得几眼便觉不感兴趣。虽然这石碑蕴有极其罕见的雷法神通,但碑体已残破不堪,锈迹遍布,也不知灵力渗入其中能否将其唤醒。
而拍卖之人也给出了极低的价格:灵石一万。想来也是对拍出此物并无指望,却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竟使此物越过了玉灵璧,出现在这拍卖主台之上。
此物名为“紫雷碑”,叫价之后应者寥寥,系统提示之声却于此时忽然一响:“叮!已检测到培育冰晶果灵种所需之物,请将此物拍下。奖励:冰晶果灵种栽种之法。”
林利浑身一震,目光便此定住。
第八十二章 紫雷碑
“一万灵石。”过得良久,方才有人出声叫价。
一个散修式样的男子疑惑的看了看主台,见无人应答,便壮胆加道:“一万两千。”
此声落下,并无一人回应,直过了十息,才听得叫涨:“一万五千。”又一方面垂髯的大汉看向此碑,沉吟几刻,迟迟叫道。
众人等得不耐烦,有性急者便出口催道:“便是你的,且拿去吧。”
“掌柜的,快些宣唱,下一物速速呈上。”
那掌柜苦笑一声,心知此碑如此残破确是无人竞价,便要将其撤下,恰逢此时,二层之上一把小婢叫价之声传来:“一万七千灵石。”
众人往上看去,见是那先前拍下阴阳万寿丹之人所出,不由惊咦一声,不过此时仍无多想,只当他是兴之所至,随手拍下。
正要静待归属,却不料一道加价之声尾衔而来:“一万八千灵石!”竟是那拍得化清魅典的鹰鼻男子再度出手。
林利暗叫不好,此人拍得化清魅典之后仍眼盯展台,丝毫不见松懈,想来还有图谋,莫非便是这紫雷碑?难道他也知晓此物真正用途?
想到此处,林利心下一凝,表面上仍是不疾不徐,又加了两千灵石上去:“两万灵石。”
“两万一千灵石!”这一声叫价却是从左近传来。林利面上一沉,原来那鹰鼻男子尚未出手,二层之上那手摇折扇的公子却是眼见二人相争,来了兴味。
这无关之人不知轻重,生生横插一脚,那鹰鼻男子心中暗恨,却是作怒不得,还要佯装漫不经心般又再叫道:“两万三千灵石。”
哪知他话声方落,便听得林利霍然作声:“三万灵石!”语气中颇带冷漠意味,似是不愿纠缠,最后定价。
他这一下当然乃是虚招,只盼两人到此地步就此打住,但场上众人却是神情一紧,来了精神。只见那折扇公子手上不停,头颈轻摇,缓缓叫道:“三万一千灵石。”
那鹰鼻男子越发恼怒,转过头大有深意地看了这人一眼,他隔岸观火,却是明白林利这一番作为瞒那人不过。他抬高嗓音,又提升一千:“三万两千灵石。”说完之后看向林利,目光中竟似有鼓励之意。
林利心念急转,只在脑中思索这鹰鼻男子是何用意,口上却是毫不停歇:“四万灵石。”话声依旧冷漠无比,但举动却又像是动了怒气,在作意气之争,而非这石碑有何价值。
“四万一千灵石!”那折扇公子仍是不为所动,只是眉色间颇有疑惑,看向那主台之上所放石碑琢磨不已。
眼见局势已渐混乱,场中交头接耳,跃跃欲试。那鹰鼻男子见此枚拍品已引起旁人注意,禁不住一声冷喝:“四万两千灵石!”他叫出此价后竟再也不看林利,只盯住那轻摇折扇之人,颇有紧咬不放、绝不干休的意思。
林利心下一叹,已知此事无法善了,他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五万灵石!”这五万灵石已是他身上最后所持,再纠缠下去除了变卖身上之物外,已别无他法。好在于天魔之地带回的七叶芝与阴粼草还有许多,卖上一些,总要把此物夺下才是。
哪知那折扇公子听得此言后手上一顿,竟将折扇慢慢放下。他大感意外地看了两人一眼,见林利目不斜视颇有争夺到底之意,而那鹰鼻男子目光更是如跗骨之疽,狠狠剜住他。他轻咳一声,别过脸去,再不出价。
那鹰鼻男子与林利心下同时一喜,便往那掌柜望去。那掌柜的眼见此物竟拍得如此高价,只想再拖一拖,他待了十息,直到有人望他眼神已有些转冷,方才没有二话,急急忙忙拍下此物,定了归属。
林利暗叫侥幸,自那婢女手中接过此碑,正大松一口气,而此时一道系统提示之声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叮!系统检测到你已被人下了跟踪标记。是否采用经验值屏蔽,所耗一个时辰一百点经验值。”
“叮!恭喜拍得紫雷碑。获得奖励:冰晶果灵种栽种之法。”
“叮!恭喜拍下第二枚古宝,获得奖励:蓝色物品——紫金土!”
原来如此!林利牙根一咬,如梦方醒,他甚至不需细想是谁人给他下了灵识标记。在三人竞价之时,那鹰鼻男子早已财力不济,他心中实早已动了杀人拿货之心,只在林利与那折扇公子之间选中了身怀阴阳万寿丹的林利,是以才有助林利夺得石碑之举。
林利双眼微眯,体内七星剑发出阵阵嗡鸣,他将怒气强压,心下已有决断之意。
场中众人不知个中因由,眼见林利再得一物,不由对其频频注视,指指点点。那御兽门班白更是狞笑一声,眼热之极。
二层之上也有几人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却是那蒋欣、冯良、许长冷等人,几人心中俱是一致的念头:“这人究竟是谁,为何行事竟这般熟悉……岂难道……不,那人决无可能有这等财力。”
且不管各人反应如何,林利将斗笠压下,看向手中石碑——“紫雷碑:中阶上品,残损。蕴含雷法神通,上有三道锁链,祭炼之后可将对手捆在石碑之上,以紫霄神雷击打,使之无法逃遁。注:以紫霄神雷击破魔核,可得精纯天魔之气。”
竟是中阶上品,林利心中一凛,他目前所得之物,品阶在中阶以上者,便只有那阴阳万寿丹与破法万障丹。这紫雷碑与此二物并列,可见实属不凡。只此一项,所担风险便就值得。
更何况此碑还有培育冰晶果之功效。想来便是以那紫霄神雷击打魔核,在朱夏界这边自行制造“精纯的天魔之气”。
那鹰鼻男子看中此物,应是知其品阶不俗,而非明白这点。
林利想到此处,心神沉入系统,看起那任务奖励的冰晶果培育之法。果然便是以天魔之气渗入紫金土中,再以灵泉浇灌,又日日以神雷击打,可在此界中唤醒灵核。
那紫金土林利手中已有,灵泉只需以这青元城中云河、祁沟两水代替便可,所差便是这紫霄神雷以及天魔魔核了。他眉头轻皱,天魔魔核极是难得,尚不知何处才有,而这法器年月已久,也不知那雷法神通尚余多少,却是得多加留心。
这般沉吟一阵,林利收回念头,将石碑放入芥子空间中。此时拍卖又过了几物,那御兽门班白此刻正在争一枚蓝色符石,此物一定,便轮到那压轴之物上场了。
而那鹰鼻男子却是转头四扫,似在追寻某人踪迹。他脸上神色阴鸷,不似作伪,忙乱之中竟连林利这边的动静一时都顾不得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第八十三章 设伏
林利长身而起,对那小婢示意噤声,转眼便已离开静室。他架起御风术,出了唐乐坊便往城外直去。
他也不以净衣咒炼化那几道灵识、蛊印,也不使用回城符,便由它吊着,似是对此一无所觉。待出城之后更不保留,斩步一震,足下便如不需点地般向前疾飞。
这一路风驰电掣,林利不刻意闯入深山密林,亦不抬步走入大道,便若散修一般,归心似箭,快步赶往栖身洞穴。奇怪的是无论御兽门班白还是那鹰鼻男子,皆无立刻追上。
直过了一个时辰,林利方才感到身上有灵识隐隐一跳。他心下凛然,这一跳似有若无,如非他早已得知身中蛊印,又时时留意,此际根本无法察觉。但便是这短短一瞬,那印记已将他所在位置泄露了出去。
他目中一冷,继续前冲,不久路过一处河流之旁,但见一条青蛇卧于溪涧,覆水嬉游,见了林利也不躲,反而昂首吐信,远远观望。他心中微动,忽地举起一掌,朝那青蛇拍去,却是最近所学的秘法“青元印”。
青元印并无杀伤,柔和至极,乃是一门同心术,可作密耳传音,通心意、共眼界之用。那青蛇见林利一掌拍来,微觉害怕,正要闪躲,却又见其轻飘飘般毫不着力。它玩心大起,不由以尾拍水,向林利欢嘶一声。
待上前缠耍,却不料那掌印及身,眼中蓦地茫然,四处潜游一周后才恢复清明,再去看林利时,早已不见身影。
林利舍了那青蛇而去,一边奔行,一边暗施诀法,果真见得先前所在之地光景。那青蛇摇摇晃晃,四下张望,便连左右远近的草木河石皆看得清清楚楚。此地依山傍水,崎岖狭窄,要追踪下去,非得经过这通道不可。
他放下心来,又再埋头苦奔,半个时辰之后果真见到天边一道黑影降落在那青蛇所在之地,瞧其身形体态,是那御兽门班白无疑。
那班白落地,小心翼翼地查看足迹,不见林利,却见有一条青蛇在此,恶狠狠地瞪它一眼,又再向前追去。
他不再御器上天,心知距离已近,怕惊动了林利,便这般迈腿而行。他御器之时遁速极快,落地而行,也是一般的迅捷。只见他跨度极大,往往一步便是寻常修士几步距离,身法之疾便如旋踵。
林利通过那青蛇见他御器而来,脸上一寒,这班白迟了许久才来,不知是在争夺那拍卖会的压轴之物,还是对追上他大有信心。不过此人既已下地,要追近斩步又如何能够,只须带着他再远离人烟几里,便可甩开先去布置一番。
而且此人心存顾虑,不敢明目张胆,如此双方身形便又有差距。林利稍一运气,御风术、流云装、风纹石、斩步齐施,登时身形若箭,飚射而去。
他心中沉吟,为何此番独见那御兽门班白追来,鹰鼻男子却不见踪影,莫非另有埋伏?那鹰鼻男子心机阴沉犹在班白之上,不知他二人是否暗中勾结。
如此想来又凝重几分,林利心下大疑,但旋即便觉不对,那二人若是真有串通,又何须分开拍卖,凭他二人财力,阴阳万寿丹早已是囊中之物。
又过一个时辰,林利渐已远离青元城所在地域。他取出地图查阅,随后往一处水流激荡之地奔去,靠近之后,只听汹涌之声大作,水声如雷咆哮而下,却原来到了一处瀑布。
瀑布之下是一个圆湖,湖水清澈、飞珠溅玉,四周有古树参天,万木争荣,倒是像极了一处清修之地。
林利止住身形,细细观察,他于地图之上挑中此地,除了这儿人烟稀少雾气蒙蒙之外,还因此地四面环山、重峦叠嶂,正是设伏绝佳之所。
他四下游走,灵识扫处,已将此地情形尽收眼底,最终看向圆湖之旁一块平地。他来到那处,取出聚灵、锁灵两面阵盘,顷刻间便已布置完毕,而后手握青霜剑,此时法力再无保留,大量庚金剑气喷薄而出,化作玉清剑芒,又变四方之气、再成五灵剑阵,如此三阵齐施,手上方始一顿。
待阵法一妥,他又拿出两张灵符,单手一挥,便有两物现于此地,正是那榆木傀儡与卷岩傀儡。他灵力祭出,对墨者竖式连下几道命令,那傀儡立时分开,返身向他袭击而来。
只见那榆木傀儡身上灵光一动,已有一道土咒瞬发而至,林利不闪不避格剑一挡,稍稍点头。他试过力道,顺势便收了法剑,任那咒法落于身上。
那土咒伤他不得,却连发四道,化作四面土墙将他困于其中。他稍稍提气,正要裂土而出,冷不防那傀儡大口一张,一道锐金箭破空袭来,而一旁卷岩傀儡也于此时奔涌而至,一撞之下势若星火……
一炷香后,林利令两傀儡停下攻击。那榆木傀儡所处炼气四层,所发土咒极为隐秘,受术者若修为不高,恐大费周章才能脱身而出。这时那卷岩傀儡再一冲撞,怕是炼气后期之人也要筋断骨折。
两具傀儡如此威力倒在林利意料之外,就是灵石耗用快了一些,便这一会儿工夫,十多枚灵石就已耗尽。
他也毫不吝啬,一连取出百枚灵石,分与那卷岩傀儡替换,又对它连下数道急令,命它与那榆木傀儡躲入古树当中,掩藏身形。
这事方毕,林利才觉灵气耗用已有数成。他走入那聚灵阵中,又是百枚灵石镶嵌入内,顿时天地灵气滚滚而来,他复取出回气丸,吞吃几枚后,便静坐吸纳恢复。
不知过了多久,林利渐觉体内灵气充盈,便运起净衣咒,往身上中蛊之处烧去。那莲火一动,便听得咝咝惨叫之声自体内传来,那蛊虫蜷作一团,化为黑气,纷纷跌下。如此一连覆灭四处,顿觉神清气朗,再无负担,看向系统中时,身上异状早已不见。
他灵识透体而出,向周边扫视过去。远远便见一股杀气冲天,奔袭而来。显是那班白已知所下蛊虫被毁,方寸大乱,深恐林利就此脱身,一时躁动连连。
林利冷哼一声,手上阵盘运转,那锁灵阵法开启,一番变幻,此地再无他身影,便若消失一般,而阵内那滚滚灵气亦无走漏半点。
他见那班白灵气波动甚剧,有意消耗此人灵力,加之防备那隐于暗处的鹰鼻男子,索性以逸待劳,取出拍卖行中所得《锁灵阵录》,便在此地翻开阅览起来。
那班白心急如焚,胡冲直撞,一时于地面急掠,一时御器上天梭巡,却均是不见林利身影。他游荡一圈,忽听得瀑布之声,便飞身而下,恰巧落于林利附近,粗喘之声清晰可闻。
见他取出一枚丹药正要吞吃,林利心念一动,记起阵录中几处精妙变化,忽地扬手一指,一道法诀打出,于远处显出一道虚影。
那虚影背负双手,徐徐说道:“不知阁下一路跟随林某而来,所谓何事。”
第八十四章 五灵剑阵
那御兽门班白乍见林利,嘿然一声,脸上疤痕如毒物扭动,他一声大笑:“这位朋友,御兽门班白向来说一不二,你手中阴阳万寿丹对我有大用,不知能否卖个交情。”
他说话之时,手中法器暗举,凝力聚气,这当口也来不及吞食丹药,只是运足真气,待一言不合便就扑上。
林利看他一眼,认真问道:“我若说不呢?”
那班白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既是不识抬举,那就别怪自己福浅命薄,来世投胎再来修行!”说完这话身子一伏便就欺近,手中法器侧锤,向林利面门砸来。
他所持法器乃是一面石鼓,那石鼓又粗又大,怕是重逾千斤也不止,鼓身上还雕有两张兽首,滚滚妖气从中吐出。他以此作兵刃,可见力大无穷,这一下若是砸实了,任林利浑身硬若金石,也要一下肝脑涂地。
但就在那石鼓挥动之时,却有一道剑芒倏忽而起,清亮夺目,遽然往前方一绞,已有一丝血珠自班白手臂之上渗出。
那班白吃了一惊,脚下一顿,扑腾之势就此止住。他惊疑不定,看向臂上伤处,见那刃口又细又薄,切口之上平滑如镜,可见此剑实是快极。
这等快剑,已可称作迅捷难防,旁人受了此剑,定要怔个半晌,但那班白只看了一眼,脸上忽地大哂。
他法体强横,皮粗肉厚,这剑光快则快矣,但于他身上便是挨个十几记亦无大碍,若眼前之人便只这般本事,他拼着受剑芒所伤,横下心来亦能立毙此人于鼓下,绝无失手。他被称作杀神,一生之中大大小小厮杀数之不尽,那御剑修士,原是斩过不少。
想到此处,他凶威大盛,手中石鼓一横,变挡为砸。如许剑芒,在他所杀之人中尚排不上号,他还不看在眼里。
便见其手抱石鼓,足下蓄劲,正要发动雷霆一击,但手上那血珠却于此时轻飘飘地落于地面,没入土中。
这血珠一下消失,林利身前突然多了一柄青剑,那青剑破土而出缓缓而上,浮于他身前,盘旋不定。
这柄青剑之气势便远较先前为甚,在林利身前徐徐旋转,竟仿佛是以那班白鲜血所化,似乎只要林利伸手一抓,那灵剑便听命于他。
见此情景那班白嗤笑一声,冷冷喝道:“故弄玄虚,又有甚用!”说着,脚下一踏,便往前冲去。
这一冲凶猛之极,大有蛮意,可林利不慌不忙,伸手一指,身前那青剑化作流光,插入土中,转瞬消失不见。随后那班白所踏地面,却有无数剑刃浮土而出,倒插而来。一片平地立时布满利刃。
那班白收足不及,立时便被两把尖刃刺中,他待不理会,却觉剑意深寒,锋芒逼人,威力竟非先前可比。便是这短短一触,足底已有两处剑伤显现,血丝透足而出,再度滴落两滴。
这两滴血珠落地,林利身前便又有两柄青剑浮土而出。
这五灵剑阵,竟是化对方伤势为己用,对方每伤得一分,这剑器便强得一倍。
便见这两柄青剑围着林利滴溜溜飞旋,林利向前一指,一柄青剑浩然斩出,若玉马飞腾,化作三匹,竟是玉清三现。
另一柄青剑紧随而至,却是化作四方剑气,犹如天罗地网,向班白罩去。
这几道玉清三现连绵重迭,威力大变,那班白未等剑芒及身,便觉毛发倒竖,其来势岂是最初那道剑光可比,汹涌之处直是翻了几阶。他不敢闪避,只怕闪避之时被剑气所伤,又有几滴鲜血溅落。他看得清楚,在这剑阵之中,他每多一道伤势,对方剑气便强得一分。
他面色阴沉,将石鼓举于身前,任那玉清三现斩于其上。这石鼓沉重宽大,谅也刺透不得。谁知那剑芒袭来若鞭,“啪、啪、啪”三下抽在石鼓之上竟震得他连接退后三步,他气血难平,而此时四方之气又已袭至。
那四方之气百余道交织、何其绵密,班白身在其中便若受剑风吹袭,任他防护严密,又如何能一一尽避。只见毛发、额际、眉梢眼角皆现划痕,身上亦是衣衫碎裂,血珠滚滚而落之际,林利身边青剑便又有五柄浮现。
那五柄青剑之数一凑足,便不再增长,只围着林利飞转,时而利刃向下落于土面,时而横刃相指激射而去,此时五灵剑阵方叫初成。
那班白足下大险,只见那利刃落于土面便即化尖刀倒插而来,他欲要往后退去,却又有横刃破空相阻,叫其抽身不得。他身在其中,一时大为困窘,只须受这剑气半点所伤,身上鲜血滴落,那青剑就源源不绝。
他看着裹身之物化作碎屑片片翻飞,居然狂态一收,现出洒脱从容之色,还有心思低笑:“阁下好手段!”随即单手一拉,将布衣扯下,露出精壮之极的半身,那半身之上筋肉虬结,便若大蟒缠身,不住扭动。他一声大吼,滚滚御兽真气爆发而出。
便听那剑阵之中传来一道炸鸣,声浪之下,直吹得林利衣衫猎猎作响。
林利凝神静目,往阵中看去,见那班白此刻身若铁塔,对周遭之剑刃视而不见,忽地嘴角微咧,将石鼓往肩上一扛,便猛然往地面砸去。
“轰啦——”一阵地动山摇之声传来,那石鼓气劲到处,竟震得地面尖刃倒飞而出,在空中逐一碎裂,借此声势,那御兽门班白紧随而至,吼声未歇,石鼓已递到林利面前。
林利受那地面震动波及,立足不定,又要镇压那破碎剑气,此下便躲避不及。匆忙间只能向身周青剑一点,那五柄灵剑飞也似的转动起来,挡在身前。
只听“砰、砰、砰、砰、砰”连续五下,石鼓巨力已砸至其上,每响一下,便有一柄青剑破碎。那震动之力势不可挡,林利连连后退,待五下过后身周已再无一剑可用,那五灵剑阵立时便被破去。
他抵挡之时犹寻空隙斩出剑气,只要伤得对方一伤,那鲜血流落不止,抵挡之青剑就绵绵不断。可是那班白此刻真元遍布、身若铜皮,别说剑气,便是剑芒亦伤之不得,又如何还能聚出血珠?
便见此消彼长之下,那石鼓五下连锤,记记势若奔雷。锤完之后毫不停歇,又是一记横劈向林利扫来,观其劲道,还是以此下最为沉重。
林利受此击所罩,目不转睛,身子一摇,已荡平体内紊乱灵力。正要闪身相避,却见那石鼓之上妖光一闪,竟是那兽首眼中射出奇光,将他身后退路尽数封死。
他受那妖光所摄,身形一时动弹不得。
那石鼓转眼已至腰间,林利见躲无可躲,索性鼓足真气,手上捏一剑诀,以指作剑,向班白眼眸刺去。
那班白见得林利这般两败俱伤的打法,心下大喜,当下竟不顾眼中之危,只卯足劲力向林利横腰扫去,要他当场身断两截。
他料来林利不肯硬接,岂知林利在此击之下毫不动容,对那石鼓视若无睹,荡起浑身真元,亦全力往他眼角刺去。
“嘭!”一声巨响传来,双方交击互碰,那石鼓砸在林利腰间,毫无阻挡,一下便将其砸得溃散,身形一裂化作青烟,再不复存。
而那“林利”最后一指亦艰难破开这御兽门大汉的灵元,在其鼻梁之上划开一道剑痕,鲜血涔涔而下。
第八十五章 青霜剑
“嘭!”那班白一下将林利毙于鼓下,脸上却殊无喜意。
他转头看向身后某处,沉声喝到:“原来阁下真身未现,先前虚影乃是消遣我玩来着!”
只见那青烟袅袅消散,在班白身后却有另一林利长身而起,缓缓说道:“阁下修为惊人,林某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说着,挥手一荡,一柄湛若秋水之灵剑在他手中显现,正是青霜法剑。
此剑真身一出,威势较之虚影便不可同场而论,但见青光滢滢,剑锋通直,刃寒透体而出,看着已有吹毛断发之利。
那班白鼻梁之上滴落血珠受此剑气机牵引,竟自行飞入土中化成灵剑,又是一连五柄立于林利身前,剑刃绽开有若青莲。
这青莲回旋起伏,剑锋嗡嗡而鸣,又兼整齐划一,肃杀如凛,瞧着极是好看。林利以青霜剑挽个剑花,那五柄灵剑亦一同挽个剑花,遥相指向眼前之人。只待剑气一吐,六柄灵剑便齐作玉清三现,连接一十八道庚金剑芒,蓄势待发。
那班白见此骤感压力,却是不敢罔动,亦只不断提升气势,上身古铜之色又浓重了几分。
两人远远相望,蓦然那灵剑一声清鸣,原来青霜之气已积蓄至顶。那班白受剑鸣一激,不由自主牵动全身,身子一扑便向前冲去,手中石鼓向林利猛砸。这回他看得分明,灵识锁定眼前之人定是真身无疑。
他这一扑风生阵马,威猛凌厉,林利却仍是立于原地寸步不离,但是手中法剑却猛然往下一斩,一道庚金剑芒若泼墨一般向前挥去。
与七星剑的星辰之力不同,那青霜之色喷洒而出,真若水墨丹青,力透纸背。击在班白身上,竟是透石而过,向他面门直扑。
那班白骇然之极,只见剑芒之下手中一重,身子竟动弹不得。原来胸膛、背骨、手臂、唇齿皆被一透而过,全然冻住。
挥剑成墨,霜寒如泼,正是青霜剑的法器神通。
这神通洒将出去,直让对方挡无可挡,躲无可躲。
正在此时,那五柄灵剑其中三柄化作玉清三现,奔斩而至,第四柄化作四方之气,将其网罗,最后一柄落入地面,化作浮刃,倒插而上,扎进班白双足之中。
那御兽门大汉闷哼一声,鲜血四溢。他浑身动弹不得,法力却是急转,只见石鼓之上妖光大作,兽首眼中又射奇光,向青霜剑芒逼来。
那妖光煞气非凡,乃有封住林利虚影退路之能,这一抵挡之下,以沸止霜,确是应对得当,眼见可解了剑厄。
可那妖光才自射出,却忽然变黯,原来石鼓之上其中一面兽首受青霜剑芒所伤,竟面目全毁。
这一毁之下法器剧震,直让班白痛哼一声。他本以为那剑芒重若浓霜,隔石而入,已尽其所有。不想还如此锋利,斩在石上直深入数寸才停下,而那霜寒之气却已渗入石中,又向他手上延去。
他腕上一沉,石鼓便就拿捏不住,一声大吼之下,右肩被那玉清三现连连击中,一蓬血雨由他肩胛处溅开,竟有半米之高。
这热血倾落,落在手足之上,嗞嗞声响,十分滚烫。待流到霜寒之处竟两两相抵,助其挣脱了冰封,恢复了几分行动之力。那班白猛然退后几步,左手按在肩上,喘气怒视林利。
林利首次动用这青霜剑,见有如此威力,不由大感满意。这冰霜之力浓墨之极,劲力到处,还有透体而过之效,实是让人心喜,这一重妙用却又跟七星剑上的星辰之力截然不同了。
他见那班白被四方剑气与玉清三现所伤,血流不止,在剑阵中大是不利,正要了结此人。忽地心中一凛,手中青霜剑向旁急挥,只见一物从地面之上飞弹而起,猝然向他袭来。
他还未看清那是何物,手上法剑已大震,被此物一撞之下,差些脱手而出。他蹬蹬倒退两步,定睛看时,才发现此物竟是那破碎的半边兽首。
原来那班白以手御物,倏忽之间,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御兽门大汉满脸狠毒之色,不先止住伤势,而是一捏法诀,石鼓也疾冲而来,对着林利狠追猛打。
他自追杀开始一直觉得稳操胜劵,是以招式大开大磕,无所顾忌,如今在受伤之余终于谨慎起来,露了这手御器的功夫。
这石鼓法器一御之下,威力登时与先前大为不同,只见翻飞之中,鬼影幢幢,四面阴沉。林利初遇御器,看不清其路径痕迹,挡了这记正要回击,那石鼓已飘忽而去,再由另一处意想不到之地飞来,撞于他难受之处。如此几击下来,他不住后退一时只有招架之力。
那班白原是想逼退林利,待林利也御剑之时,再各自相拼。谁料此人竟不与他比拼御器,反而以身试险,站在场中要摸清他御物轨迹,不知是对他轻视已极,还是对己信心十足。他大恨若狂,更是加紧几分法力运转,只见那石鼓之上妖光冲天,兽首尖鸣一声,不住向林利咬去。
他却不知林利于御物方面一窍不通,完全是个门外汉,加之七星剑仍在体内蕴养,便要于此刻施展御剑术相搏那也是有心无力。
林利见那石鼓势重,竟越来越快,稍不留心被其砸在身上恐后面更难抵挡。要知一招失,招招失,对方御物之下,形势立转,对他大是不利。
若再这般被动下去,只怕一个不慎筋断骨折。他不敢再任其施展,忽将青霜剑往后一收,一面金盾术在手中放出,同时左手一抬,那班白肩上之血没入土中,化作灵剑绽开,又成青莲剑势飞旋,将他护在其内。
此剑势一成,林利便感压力骤减。那石鼓撞在莲瓣之上,虽是每一击俱会损毁一把灵剑,但那班白所流之血甚多,他只须单手一招,便又有一滴血珠没入土中,重化灵剑,补充回来。如此连绵而至,相当于以班白之血抵挡那班白之物。
见得此景,那班白目呲欲裂,一面运足灵力,御使那石鼓猛砸几下,一面寻个空隙,按住肩上伤势,服下一枚止伤丹药。
他这一服药,攻势便是一缓,却不知林利等待的便是这下。只见林利双手一指,那青莲剑势竟离体而出,向那石鼓包围过去。五柄灵剑一转,已将那石鼓禁锢其中,而后林利取出青霜剑,身上气势凝聚,灵力激荡而出。
那班白不知林利意欲如何,但也知非同小可,正要操纵石鼓震碎灵剑,却见林利脚下不丁不八,青霜法剑高举过顶,对准石鼓,摆出一个从所未见之架势。
班白见此架势,征了一怔,忽而哈哈大笑,觉得眼前之人过于托大,怕不是得了失心疯,竟要与他法器贴身相搏!他嘴角一狞,眼前这人剑阵玄妙,先前扬长避短,倒是进退有度,不可小觑,不成想此时这般不自量力。
他嗤笑过后,脸上再无笑意,诀法一指,那石鼓凭空涨了几分。鼓身抵在灵剑之上,五柄灵剑阻挡不得,青光登时摇摇欲坠。待那石鼓涨大到一丈见方时,灵剑再也困它不住,砰然碎裂开来。
那班白向前一点,石鼓轰鸣朝林利冲去,怒卷之下飞沙走石。瞧其阵势,不说凡身俗体能否破之,陷入其中便想全身而退也是绝难。
然见林利双目一凝,四周涌起强大剑意,那剑意之森严,仿佛回波奔注,便似他身后有云鹏垂背,缓缓张翅!
待那云翅遮盖天穹,青霜剑光华乍隐,林利其身如箭,若风雷般向前一扑。便见天地间有一青芒点化,化作龙蛇,浓墨丹青渲染而开,飞扑而来。
那班白识海剧震,忽生一错觉,难道此人久战之下剑阵玄妙还在其次,此招方见真章?
便听“铛!”一声巨响传来,须臾之间飞沙一歇,尔后石崩器裂,兽鼓齐喑,一方巨石轰然倒塌。
正是迎风一刀斩。
第八十六章 杀神之名
林利身形乍起,倏忽而过,正是迎风一刀斩。
这一剑威猛之极,斩在那石鼓之上,只见利刃断石分金,从中一劈而过,斩下了它半边石身。
那班白骇然大震,石鼓法器裂作两半,他捏诀之手亦迸然破裂,鲜血汩汩淌下,不多时便沾湿了他半条手臂。
他面上火辣阴沉,便欲滴出血来,这手上伤势还在其次,心头打击才算沉重。自见林利以来,其布剑阵、出剑影、立剑幕,皆是剑修手段,攻势远远而来。可方才这一招,却是他本人合身扑上,力斩之下竟将法器斩落,实是骇人听闻。
更别说其御剑之道还不曾施展。
他不知当初林利修为尚在炼气中阶之时,便凭此斩与蛛魔、修罗力撼硬拼而不落下风,此时修为比之当初提升了何止一筹。
再使这迎风一刀斩可谓猛龙出闸,雷霆万钧,平地起风雷。
那一斩之下,天色一清,滚滚妖气破灭,此地顿下和风细雨。
班白受这雨点一淋,好悬忍住了心中惊骇,他嘴角一动,正要说话。却见林利回身相对,挺剑而指,双手一动,又是缓缓高抬。
竟不给他喘息之机。
那班白脸色大变,暴喝一声,值此之际不容多想,一道黄光自胸口飞出,却是将保命法器祭了出来,挡在身前。他知林利一斩极快,若是待其出招之时再行防护,只怕会饮恨当场。
他号称身经百战,除了武力蛮横,见机亦是极快。只见那黄光刚刚飘飞而出,对面之人已只剩一道残影,又一击青刃狠狠斩下,快得便若一道匹练。
那青刃落在黄光之上,微微一顿,正见相持,那黄光却蓦地发出一声哀鸣。班白听得这声嘶鸣,心疼之极,这黄光不是其它,正是他培育了数年的兽血精甲,其中更有兽魂寄存,被林利一剑劈在其上,他牙中已咬得嘎吱作响。
可那青刃受此一阻,竟分毫不退,剑锋缓缓而下,竟似要破开此甲,生生将其斩作两半。
“尔敢!”那班白暴喝一声,当真眦目尽裂,他浑身法力狂冲,毛发根根直竖,黄光之上兽血大燃,不顾一切爆出精芒。
然而那青刃之势已成,这一斩肃杀之极,又如何是那兽甲可挡?其剑芒徐徐落下,逐寸逐寸深入那黄光之中。
此幕只看得那班白胸口气炸,他双腿一跺,足下地面开裂,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林利却一步步逼近而来,剑锋森严已递至他鼻端眼下。
到此地步,两人终究僵持起来。
班白眼中血丝遍布,林利却是凛然如刀,两人首面相贴,隔着兵刃对视,俱是一言不发,只看谁先泄了这道真气,谁便失了此着。
便见一息、两息、三息过后,班白只觉一座巨山压在身上,岿然不可抵御。他引以为豪的巨力半分派不上用场,对面之人手上一压,剑锋便已落了下来,斩入了他鼻梁之上。
这一剑锋及骨,班白徒然清醒过来,浑身一个激灵,双腿之上缠筋如蛟,先死死抵住。尔后一口精血喷出,落在兽甲之上,趁那甲胄燃烧,其人却是身形一矮,艰难之极地抽身而出,竟要舍了那兽甲向后退去。
便于这时,青霜剑嗡嗡大鸣,一蓬青霜之色弥漫而出,原来法剑神通未显,见他欲逃,立时冰霜浓墨一喷而出,向此人罩去。
那班白骤感寒意覆顶,更是大骇,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催动兽甲向前。只见那兽甲黄光受他精血一喷,赤红大放,骤然变得不稳,便若要爆开一般。
林利双目一凝,顾不得留下此人,只催刃往下一劈,已将那兽甲斩开,一刀两段!
“嘭——”
那爆炸之声此时才分作两边传来,竟是被一刀斩破了气浪,中心处并无大恙,两旁却是满目疮痍,面目全非。
气浪之中,林利夷然站定,一层金盾将其包裹,除了发衣纷乱之外,他面色不变,迎风之下持剑而立。
法袍在声浪之中振振作响,倒像此情此景才符合迎风一刀之真意。
那班白失了精血兽甲,心头剧震,待要趁爆炸余威掩藏身形,恢复一番,却见林利分毫不受此炸波及。
他匆匆取出一粒褐色丹药放入口中,已知此战实已遇上了生平难逢之劲敌,再不破釜沉舟,御兽门班白之名,从此便要陨落。
他看向林利,眼中已无任何犹豫之色,取而代之乃是一片冷然。他一把将缠于身上的碎甲扯下,双腿一张,稳稳站立。那足下受先前压制,已见碎裂,足趾裸露而出,他却置若罔闻,反而脚趾抓地,稳如巨塔。
他对着林利咧嘴一笑,忽而说道:“能将我班白逼至这般境地,阁下当真好本事!不过——”他面上大狰:“不过,阁下可知我班白杀神之名,从何而来?”
说了此话,他单手一招,一道黄光至先前爆炸之地飘飞而出,看着黯淡之极,但终是没有消散。这光芒轻若飞烟,却是兽魂,只不知是他御兽门中豢养的哪一道兽魂。
此魂来到班白身周正要钻入体内,却听班白大喝一声,那魂烟受此一喝,猝然血光四溢,便如一道血茧将其左手缠裹了进去。
那左手在血茧之中忽大忽小,一道硫磺、莽荒之气息自其中释放出来。
林利看得眉头一皱,这左手所带恐怖气息,似乎超过了先前一切,竟与那修罗出现之景有些相像。只不过此刻仍在血茧之中,看来释放所需耗时不短。
此人连受两击迎风一刀斩,却依旧不生退意,反而祭出此招,林利仗剑之下心中隐隐不宁,此招看着已属禁招,待挣脱血茧之后只怕非同小可。
他定了定神,心知再不可待其施法完毕,法剑一伸,便向前斩去。此时班白左手血茧未脱,他倒要看看其如何抵挡。
那班白正施秘法,额头之上汗珠滚滚而下,似承受万顷压力。眼见林利一剑临身,他单手遥握,一物飞将起来,飞快缩小,附于他右手之上,竟是先前被林利斩落之石鼓。
那石鼓裂作两面,其中一面已毁,另一面却仍有驾驭之力,缩小数倍之后更显刚硬,覆于他右臂之上,便若在其中套上了一层石环。
他口中大喝一声:“守若巨木!”
只见一势拳招由他右手之上升起,厚重之处便似巨木开花,连开九朵,每开一朵便挡住那剑刃一次。九朵过后,那石环崩裂不少,但那迎风一斩却也实实在在接了下来。
此人还有如此细腻之绝学!
林利看他一眼,足下一震,气势竟又提升一分。便见场上鲜血流动,纷纷钻入土面,随后无数灵剑激飞,化作剑幕在林利身周晃荡。这一击青莲附体,剑威大盛,那石鼓已极是残破,只怕再不能抵挡。
班白但觉四周微微一颤,青霜剑已轰然斩下,他右手之上石环尽碎。
他却蓦地一声大叫,不退反进,左手血茧前伸,抵在了剑锋之下。这剑锋之利,当真是削铁如泥,猛然一落,竟要斩下他整条左臂。
但这时,那左手血光一缩,血茧居然层层剥落。林利只觉斩在了一处极其坚硬之物上,反弹之力竟震得他半身发麻。那班白左手一挥,将他连人带剑一同甩出身外。
林利心中大紧,退后之际暗自回想落剑时的触感,只觉那左手沉若金柱,坚不可摧,正要凝目细看,忽听叮咚一声自识海中传来。
“叮!已检测到传说体质,麒麟臂。疑为御兽门圣兽之血偷铸而成,火麟性杀,杀神之名,由此而来。发布任务,击杀班白,搜寻麒麟之血,破获御兽门秘辛。奖励:麒麟臂铸造之谜,蓝色箱子一个。”
第八十七章 麒麟臂
“铖”的一声,石环应声而断。
那班白见石鼓破碎,不回身相避,竟是左手一迎,送入林利剑下。林利只觉虎口一震,竟斩落不得,他惊诧之余便听得系统中传来消息。
“叮!你已遭遇前所未见之体质,疑为传说中御兽门圣兽之血偷铸而成。既是偷铸,必不完整,残麟臂刀枪不入,冷热不忌,御兽门杀神之名,由此而来。发布任务,击杀班白,取得火麟之血,破获御兽门秘辛。奖励:蓝色箱子一个,解开麒麟臂之谜。”
这班白所持手臂竟是火麟之臂!林利心下剧震,难怪斩之无用。他眼中凝重,望着这条赤红臂膀,对此战凶险之估量立时提升了几个台阶。
那火麟之臂比先前粗大了一圈,恍若以熔岩铸造而成,到此时依旧喷出浓烟。白雾中五指弯曲如钩,无数毫尖、利刺由手背之上倒插而出,一只半身火麟残像隐现其中,狰狞异常。
班白踏出一步,轰然大喝:“小子,纳命来!”这几字嘶哑之极,便如兽吼。他修为攀升,早已过了炼气十一层,且身子一弓,残麟臂高抬,已由头顶抓下,竟是直插林利天灵盖处,气息残暴已极。
林利见他这一击来势凶猛,却是门户大开,不由以剑尖对准那火麟臂掌心,不闪不避,便偏偏要与他对撞一记。可这一撞之下只觉此人力道比之先前大了数倍也不止,他还未如何,青霜剑上已传出冰霜与熔岩互噬之音。
那班白苦青霜剑久矣,这熔岩之力一将左手包裹,立时便往青霜剑狠狠蚀去。
他手中岩浆刺鼻之极,掉落之间如同滴蜡,不住向剑身蔓延。那青霜剑受此一蚀,噼啪作响,竟如落入了滚油一般,无数青烟大起,刃尖直颤。
眼见剑身竟要遭受巨创,林利如何能肯,他忽地口中大喝:“守若巨木!”
只见一势从未使过之剑招由他手上施展而出,其厚重异常,便似巨木开花,连开九朵。每开一朵便挡住那火麟下压一次,九朵过后,青霜剑不缺不失,但那熔岩侵蚀之力却也实实在在接了下来。
竟是那班白所使过之绝学!
只不过那班白所使乃是拳招,林利看过一遍,便即学了此招要义,乾坤挪移一变,已化作剑招使了出来。
那班白见此一愣,脸上神情精彩之极,随即忌惮之色大盛,心下更起了要立毙林利于掌下之念头。他神情陡然变得乖张,纵身一扑,竟凭空消失,仿若其身也化作恶麟,忽地出现在林利背后,向其后心抓去。
他这一扑已非修士之身法,而是火麟之中缩地成寸之神通!
传说中那火麒麟成圣之时,大举布施人间,其身化作无数,日行万里,闲庭漫步,使的便是这缩地成寸的功夫。这一神通现下由班白足下施展开来,虽比之圣兽大有不及,但于修士之中已是绝顶,便以林利斩步之迅捷,一时也走脱不了,被其牢牢锁住。
林利转过头来,那硫磺气息已蔓至眼底,他匆忙之下格剑一挡,青霜剑已然大震,剑身之上留下了五道灰痕。
他借那反震之力向后一跃,再不敢停留,斩步、御风术、神行符、风纹石四项齐施,立时身形如射,在园湖之间腾挪不停。穿行时心中暗自骇然,那青霜剑何其通澄,但以此剑之品质,依旧被这残麟臂一下抓伤,这一击若是落在他身子之上,只怕已是五个血窟窿。
而最让人忌惮的还是那班白此刻的身法,竟形若鬼魅,似连目光也捕捉不及。
他思之心惊,蓦然伸手一招,五柄灵剑浮空出现,化为剑幕挡在身前。同时青霜剑居中一镇,坐若青莲。他仍觉不够,动念之间地下鲜血又纷至而来,变作四方剑气,与金盾术一同浮在身侧。
想了想,又再连施两道诀法,一道化作浮刃由地面倒插而上,一道变作地陷术,将班白困于其中。
如此连番施展,他方始松一口气,这些手段不求便将那班白留在原地,只求在其扑纵之间能缓上一缓,给他多一丝反应之机。
但那班白却冷冷一笑,又是一扑!
这一下缩地成寸直是无视两人间阻碍距离,身子一动已到林利身后。那剑影、法术挡不住其分毫,火麟臂堪堪触到林利身周,剑幕已四下溃散,紧接着金盾术也砰然碎裂。
不过这五灵剑阵虽然分崩瓦解,但总算给了林利一息之机,只见那利爪正要落在身上,林利骤然一个提纵,身子一快已躲了过去。
他不敢稍停,身形疾闪,向远处直掠。这班白火麟臂威势极大,他并不相信此人可以长久驾驭,待其体力透支之时,方是反击之际。
那班白显是也知林利如何打算,当下怒气充盈,身子一震又再追了上来。这一回他却再不使那缩地成寸的神通,而是奔如狂雷,仿佛恶麟出洞,来势竟是更加凶猛,是那远古火麟奔蹄如轰,践踏敌阵的功夫。
这一踏势大力沉,震得整个湖面都荡了一下,林利身子一颤,便奔离不开。他见那班白疾冲而来,退无可退,顿将青霜剑往体内一收,浑身镇元劲一扛,双手如举塔一般向上一托。
那青霜剑入了体内灵光不减,无穷冰霜之力释放而来,裹住他手掌,要其免受那熔岩灼烧之痛。
轰隆一声,两人对撞一记,那班白目露凶光,古时这火麒麟一踏之下便是百人大阵也触之即溃,这小小修士终须着了道儿!
他加紧下压,谁知这一击之间林利固然浑身如遭电殛,他那火麟利爪也是压不下去,仿若那两条手臂当真有托天之能。
他见林利面色苍白,挡了他这一踏,转身又要逃离,当下暴吼一声,直浑浑扑将上来。声势之猛好像从四面八方涌至,连续五记利爪呼呼发出,仿佛变作了一只凶兽也似,恶麟满眼,挡不可挡,却是那远古麒麟撕缠恶斗的功夫,叫作“恶麟缠”!
这一缠凶威赫赫,林利骤感生死之间,不可避让。他一声大喝,镇元劲中元象之力奋足一踏,已站得笔直,而后身子一晃,便若游龙,亦是四面八方齐见其影。
他双手舞动,先是托天举塔,后是守若巨木,一木开九朵,四面之下便是三十六朵,一招“守若巨木”生生被其打成了“四面开花”。
只听三十六道碰撞之声密如紧鼓般激响而来,“砰砰砰砰砰砰砰……”,双方以快打快,仿似雷霆在四周震荡,又似两道精钢互撞,稍有不支者便要筋断骨折。
这三十六下轰鸣过后,林利只觉手臂之上红若炭火,不知多少肌肉根骨已受其伤。他虽是四面开花,挡住了恶麟纠缠四道,但那第五道居中一爪终是抵挡不住,手臂滑动间被其拿捏制住。
但听“嗤”的一下裂帛声响,流云袍上衣袖已被抓落,林利手上五道血痕乍现,伤势及骨。
“哈!”那班白狂笑一声,终是解了心头之恨,他高高跃起,又一式杀招使出,却是麒麟臂中最为凶残的一招“铁麟剪”。
这一下只消剪中,任是大罗金仙也救之不得。
他志得意满,面带猖狂。却见林利发现他忽然跃至半空时,竟是眼中精光暴涨,不即逃命躲闪,反而原地立定,身子一伏,摆出一个虎踞龙盘之架势,竟欲直撄其锋。
“找死!”他大喝一声,火麟臂已镇压而下。
第八十八章 强压
那班白一道恶麟缠将林利抓至重伤,正得意间,便要使出麒麟臂之杀招——铁麟剪。
他之麒麟臂施展时间已长,再不速战速决,后面恐有不支。因此他高高跃起之际,便已预想了林利逃窜之方位,足下“缩地成寸”的神通已是备紧。
哪知林利见他跃在空中,眸子竟然射出精光,好似他这威势非凡的一招在林利眼里破绽大开,终于等到。这叫班白如何能忍,他狂怒之下,火麟臂更显粗大,便似比林利腰腹还粗。
这一剪剪将下来,直是天崩地裂,风云变色,眼见林利在此招之下便若一叶孤舟,苦苦摇摆支撑,但是身子却忽然伏低作出一个盘旋绞缠之架势。
尔后一拳捣来,烈龙腾空。
轰隆!一声震碎玉宇之巨响寂然炸开,林利一拳击在那火麟臂掌心之处,两人交击之间竟震出一团漩涡。
那恶麟凶残之极,但漩涡中一道龙吟却崛地而起。那升龙原是虚白之色,待见到上方乃是火麟之时,猛然咆哮,扶摇直上,竟似一下化作百丈。林利手臂之上“升龙变”印记金光大作,那巨龙蓦由纯白变作金黄,百道金光从其体内迸发。
林利张口长啸,仿佛鲸吞了整个圆湖之水气,他身子之中真元气劲来回滚荡,龙象巨力勃然而发。一象镇压大地,一象抽鼻吐气,传至那升龙拳劲之下,只见那金龙巨爪一捏,已拿住了火麟整个身子!
向上一冲!
十尺恶麟天上来,百丈升龙护壁门。
那火麟虚影惊声尖啸,却挡不住那升龙滚滚翻腾,碰撞之下,倒影星辰摇动。
班白只觉这一击之下血肉筋骨咔咔作响,便似五脏六腑都翻转过来。而林利升龙之念却凝实到了极处,元象一踏之力自足底传来,他身便化金龙,拳劲捣在那火麟臂掌心之中,只听得破裂之声由掌及骨,霎时便传遍了整条残麟手臂。
那班白惊骇欲绝,厉声叫道:“你是何人!”只说得一句,便已淹没在金光洪流当中,火麟臂寸寸碎裂,其身高高抛起,鲜血狂喷有若断线之鸢。
林利止住冲势,由半空落下,正要使出天地返,却感浑身真气一竭,竟有立足不定之感。
低头看去,只觉一道火辣辣的疼痛袭上心头,原来手臂之上一条巨大创口涌现,缠在其上整整一圈,险些便将整条手臂剪了下来,那“铁麟剪”毕竟还是伤到了他。
古时那火麒麟吞云吐雾,日月无光,一剪之下,便连那天上玉盘也一并剪碎,所以民间方有那天狗食月之传说。日月星辰尚不在话下,此剪用于修士之上,往往一剪,对方身子、神魂尽数破碎,一无所留。
那班白曾用此招重创过修为比他高之不少的人,无一幸免,他之狂妄倒非一味的夜郎自大。
林利深吸一口气,真元运转之间,压住手上伤势。他掏出一枚四象丹放入口中,这还是他晋升炼气高阶以来首次毫无保留。
这火麟臂果是传说体质,厉害之处远出乎其意料。要知他镇元劲小成之时,已身怀一象之力,如今修为攀升,又身怀乾坤挪移,对敌之际爆发出两象巨力亦是寻常之事,是以才有连续三记迎风斩逼得班白走投无路之举。
谁料那班白火麟臂一施,力量上竟可与其分庭抗礼,甚或隐隐胜之,实是不可思议。他这一战虽是艰难,此时却也骤感酣畅淋漓。
这一击升龙使那班白身受重伤还在其次,更在破了其胆气。林利喘息稍定,取出青霜剑,对准班白,只待下一剑便将其了结。
却见那班白好容易从地上爬起,他单手压在膝上,口中嗬嗬大咳,不时吐出一口黑血,其中夹杂淤屑,似乎已伤了内脏。他左手之上火麟虚影已消失不见,无数毫尖利刺脱落下来,重新变化为一只人手,眼见其纹理龟裂,无力垂下,应是再无一战之力。
不过那指尖之上仍是熔岩遍布,残爪如勾,这火麟臂只剩下半张手掌仍保持原状。
班白看了手掌半晌,鼓足余力站了起来,脸上桀桀惨笑,却向林利问道:“阁下如此手段,江湖上竟从未听过你之传闻,不嫌隐藏得太深了么?”
林利置若未闻,足下一起,便向前斩去。那班白还有余力,单手一举挡在身前,“啵”的一声被青霜剑斩入麟掌之中,他却不管不顾,只乍然喝道:“且慢!你当真以为我便输了么?你可曾听说过御兽门圣兽真血被盗一事?”
听得此言,林利心中一动,下斩之势便就止住,他看向那班白双目道:“阁下想说什么,何不言明。”
那班白诡异深深地一笑:“既是听说过圣兽真血一事,难道你不想知那圣兽真血现下去了哪儿么?”
他自剑锋之下缓缓拔出手掌,伸到林利面前:“你且仔细瞧瞧此处!”
林利闻言双目一凝,朝他掌心处细看而去,却听那班白狞声道:“瞧见了么……你可知道火麟除了喜杀之外,还有吸敌之血,恢复自身精气元魄之本事?”
说完这话,他身上煞气一炸,竟向林利偷袭而来。那残余的一只麟掌向前一抓,忽向林利胸膛抓去。
这一抓近在咫尺,眼见便要得手,可林利冷哼之声却不疾不徐地传来:“冥顽不灵!”
只见青霜剑好像未卜先知般等在对方落掌之处,那刃尖“哗”的一下破掌而入,已深深扎进班白手心之中。
这一下贯掌而入,可谓已伤得极重。但那班白红着双眼,火麟掌只是前伸,便似不需血肉支撑,而竟以鬼神之力驱动,贪婪地往林利心间捞去。
这一霎时之间,林利只觉寒毛倒竖,他不知这班白所施的乃是火麟臂中最为阴险的一招,唤作“血麟夺”,一旦被其抓住心脏,无论多重的伤,皆可痊愈。他只是骤觉危险无比,心中暗道还是低估了此人,此人之凶险还在以往所有敌人之上。
但他心中所想如此,手上情形却是另一回事。只见青霜法剑上一股浩瀚无匹的冰霜之力涌出,一下贯通了班白整条左臂,封住了那抓来的麟勾。
那五指距林利胸膛只有半寸,班白眼见功败垂成,不甘已极。他残掌之上蓦地喷出硫磺气息,便欲冲破霜冻,再度抓去。但此臂多番受创,早已成了强弩之末,便最后挣扎亦是溅不起多少浪花,林利运足灵力将其冰封,目中一冷,便要再斩下去。
但这时,那班白猛然一声大吼:“躲在树后的朋友,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他杀了我,你也不能善了!”
话音刚落,一道灰影便自树后冒出,只看了这边一眼,便若毒蛇般向前一突。他手中利器寒光四溢,对准林利咽喉刺去,其乌巾遮面,鼻尖如勾,正是那鹰鼻男子。
这一人也终于赶至。
第八十九章 青蛇
林利运足法力正要斩下,忽听一道暴喝:“躲在树后的朋友,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他杀了我后,你也不能善了!”
话音刚落,一道蒙面身影已袭至林利背后,林利正要回头,忽觉身子一僵,已被班白死死抱住,待挣脱开来,已是不及。
那鹰鼻男子这一击暗伏多时,险恶异常,灰光一闪间,便要送了林利性命。
但这时一道利箭却忽地破空而来,击向那人面门,同时一道土咒术悄无声息地发动,落在其途经之路上,正是藏在树后已久的榆木傀儡。
那鹰鼻男子冷笑一声,单手一挥,已将利箭格断,他将手中兵器置于身前,向前猛划,土咒也应声而断。破除法术后他奔行若雀,长驱直入,眨眼已刺至林利背后。
林利受班白所制仍未脱身,但那榆木傀儡身上灵光一催,忽地跃至林利身前,张嘴之下土咒术连发四道,化作四面土墙,将那鹰鼻男子围在其中。
那鹰鼻男子一冲之势急若星火,哪里肯受区区一只傀儡所阻。他运转灵力,手中之物冷气森森,若乌光般向前一夺,竟是打算连同土墙、傀儡、林利,三者一并刺了。
这一刺既狠且绝,如乌龙索命。他拿在手中的乃是两把乌黑利刃,各长一尺,便若短匕,划出时锋寒毕露,唤作“乌龙夺”。这乌龙夺形若曲蛇,一突之下那土墙、傀儡脆若纸糊,被其一下穿透,根本不能抵挡。且傀儡中刃处绿光莹莹,显是此刃淬有极厉害的毒药。
眼见毒刃扑面而来,林利依旧动弹不得,那鹰鼻男子正自嘿笑,但刃尖落处却忽地触到了一块极其坚实之物。
那物浑若黑岩,毒刃竟穿之不透,反荡起连串火花。原来是那卷岩傀儡赶至,趁着土墙遮眼的工夫,霍然出现在林利身前。
那榆木傀儡挡之不住的一击,卷岩傀儡却是受之无事,它身子一横,一式开山撞已向前冲去。
这一下突袭而来,鹰鼻男子躲无可躲,只好收回两柄乌龙夺挡在胸前,受了此撞。这一撞力量极大,岩匕交击间发出金石之声,但那鹰鼻男子身子只晃了一晃,便将其接下。
他正要摆脱此物,却见这傀儡撞势不停,巨肩抵在他刃锋之上,推着他向外奔去。
此时林利受班白钳制,机会转瞬即逝,那鹰鼻男子如何肯在一具傀儡身上消耗?他暗一运劲,乌龙夺刃尖已刺入了卷岩当中。不过那卷岩傀儡全靠墨者竖式行动,毒伤对其无用,便连刃尖透入体内也并无大用。
它依旧往前方一抵,开山撞劲力迸发,两者竟一时僵持起来。
却听“啪嗒”一响,那榆木傀儡受剧毒侵蚀,彻底裂作两半自空中摔下。它最后张嘴一吐,一根锐金箭贴身袭来,向那鹰鼻男子脸面直去。
那鹰鼻男子全副心神皆在林利身上,冷不防一道锐箭射来,待反应过后,那箭身已扑面而过。此箭擦在其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更将那裹在头上的麻巾也被一并带了走。
只见此人长面狭目,眼光阴沉,加之鼻尖弯曲,面色苍白,便若一具人面僵尸。那班白脱口而出:“好!阁下是司命门的人!”
按说此人与两傀儡纠缠一番,林利早该挣脱束缚,但那班白也知此时是性命攸关之际,只是猛以血爪前伸,掏心挖肺。同时右手牢牢钳住林利,浑身血气、真气、煞气大作,显是拼命的劲也用上了。
但林利既得傀儡缓了一缓,镇元劲发动之下,那班白便立见不支。
只见两人角力之间,青霜剑蓦然一抽,已破开班白麟掌,终是让林利腾出一只手来。他头上一转,往那鹰鼻男子看去,发现此人竟有一道新伤在腰腹之间,似乎并非以逸待劳,而是也经历了一场大战,然后才赶来此处。
那班白受法剑一抽,痛吼连连,但右手犹自死死挂在林利身上,便如扎根一般。林利抓住他手,一拧之下将其扳于腰后。那班白受此一折,几是断臂之痛,他大吼道:“上杀招,你还等什么,上杀招!”
那鹰鼻男子听班白一口叫破师门身份,也是杀心大起,他确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方才赶到此处。堪堪到来,便见了林利与班白惊心动魄的一战,待那升龙腾空时,他心中大骇,还曾打过退缩之念。但霎时局势一转,猛见得林利被班白锁住,他顿时又起杀心。
此际听了班白之言,他身子一弓,蓦地灵气暴涨,已拿出了门中“勾命无常”的秘术。只见他身若鬼影,倏忽间从那卷岩傀儡左侧穿插而过,那傀儡身子向前一跪,已轰然倒地。原来双足不知何时齐膝而断,被此人一举斩了下来,再援护不得。
这一击诡秘莫测,两人看得心中一跳。那班白大是亢奋,这一杀招,乃是司命门中地煞弟子的绝杀之术,此术共有四式,方才那一式正是断足之术。
四术之中招招快若捕影,防不胜防。一击之下,毫不拖泥带水,那卷岩傀儡竟非其一合之敌。
此际林利身前已再无阻隔,那鹰鼻男子向前一刺,手中乌光夺便向其胸腹要害递去,已使出了第一等的锥心之术。那班白也趁势扑起,形若疯狂,竟仰头喷出一大口精血,落在左手之上,顿时残麟臂蠢蠢欲动,便要震碎霜寒,破冰而出。
眼见背覆受敌,林利面目一凝,忽地气劲一震,乾坤大挪移之神通已骤然而来,落于他双手之上。
他左手虚拔,忽成大缠丝之势,翻动之间有若蟠龙覆顶,盘旋而下。一击压在那班白火麟臂上,竟撕绞得此臂扭作两段,形如乱麻,正是一记盘龙发动。
这盘龙乃是镇压四方的一招。以大缠丝之势,压伏敌手,颇有龙盘蟒翻之意,因而得名。
其初次面世,竟是威猛如斯,便连那火麟臂也一下拧折了。虽说这手臂早已不成人形,但终是火麟之臂,且受了那班白精血所激,稍有不慎便要死灰复燃。
但那盘龙一举将其绞碎,威力之大,实非同小可。林利见此,更不留情,左手连绞,往那班白身上压去,同时将其抵挡之力传于右手,青霜剑一斩而下,向那鹰鼻男子头脸击落。
那鹰鼻男子骤见剑锋及身,势大力沉,似欲一剑将他劈作两段,知道厉害,不敢再刺。两柄乌龙夺回缩而来,交叉格于身前,只听得“铛”的一声,剑匕相交,发出巨响。
林利听得此响,行若无事,手腕一抖,继续下压。那鹰鼻男子却是一格之下身形剧颤,差些便受伤吐血。
他见林利犹有余力,心中骇然之极,只怕下一刻便受剑锋贯体,授首于此。他猛一咬牙,忽大行险着,以其中一柄乌龙夺抵住剑身,另一柄乌龙夺缓缓斜滑,向林利肌肤上划去。只需破开一丁点,林利一时半刻便要毒发身亡。
只看是林利先斩下他身子,还是他先刺破林利发肤。
此着无比凶险,三人静作一团。林利左手压制班白,右手持剑斩向鹰鼻男子,眼见毒匕及身,却是再无手可用,正要勉力催动剑阵,防他一防。
但那班白好像也知林利心思,他见林利欲分心御使剑阵,便也强忍剧痛,将灵识探出,往地上那破损不堪的石鼓法器御去。他御器之术十分高明,又威力奇大,若是被其得手,只怕场面对林利更是不利。
便在这分秒必争的间当,忽然听得那鹰鼻男子传来一声惨叫,身子便若筛摆一般抖动不停。二人听他叫得怪异,齐往他足下看去,只见一条身长只有三尺,修为亦只在炼气初期的一条小小青蛇缠于他右足之上,口中尖牙深深扎入其内。
那被咬之处伤痕不大,却显已中了毒,整条右足立时青紫一片。
那青蛇一击得手,游动下来,咝咝鸣叫,欢快地看向林利,竟是先前那路途之上中了林利青元印的青蛇。
第九十章 斩杀
自出青元城后,林利一路奔走,途中见一青蛇在河边逗留,便将青元印打在其上,任其充当耳目。
那青元印原有共眼界、通视野之用,那青蛇所见所闻俱是通过印诀传于林利眼中,是以后来林利才知那班白之足迹。
谁料那青蛇受青元印影响,眼中所见固是与林利同享,而林利之动向亦为它所见。它心思单纯,游动之下,竟是跋山涉水,一路跟到此处,待见到升龙腾飞之际,心神受震,更觉林利亲近。
此刻见到林利遇险,便就爬将上来,对准那鹰鼻男子右足下口咬去。它修为不高,天生蛇毒倒极是厉害,一口之下直咬得那司命门男子立足不定,半身也麻。
见此机会,林利猛然一斩,向那鹰鼻男子首级挥去。但剑锋尚未及身,便觉下手之处空空荡荡。那人身子化作一片灰影,骤然一卷,已消失不见,而在林利五丈远外,一团阴风狼狈之极地跌落在地,正是那司命门之人。
他挽住右肩,缓缓站起,只见右手之上一道剑伤贯穿肩胛之处,鲜血潺潺而落。他看向林利,目中怨恨,这一遁术看似变化阴影,神妙无方,但乃是消耗元气的保命之术,轻易不可施展。
此时他右肩受创,右足麻痹,可谓半边身子失了知觉,再战下去恐有不利,心下已起了先行退缩之意。正寻思间忽听一声大喝传来:“快施御物之术!此人被我缠着,走动不得,道友且放心取他项上人头!”竟是那班白怕他转身走了,急忙发声指点。
他听得此言,转身一望,果然见得那班白此刻仍箍在林利身上。他登时目射奇光,抬手一抛,两柄乌龙夺甩于半空,便似活了过来一般,来回穿梭不绝。真以那御物之术,向林利飞掠而来。
那班白面上已是癫狂之极,全然不顾身上伤势,只是向林利扑绞。他口中精血狂喷,落于半截火麟臂上,便似不要本钱。只消待得林利身死,那血麟夺立时便贯穿他心脏,有了此人精血祭补,要扑杀那司命门弟子,不在话下。
然而那乌光夺在空中盘旋一周,竟化作暴雨梨花之势,将那班白与林利同时笼罩进去,便连那青蛇也不放过,乌光催动之下竟要一举取了三者性命。
林利见此胸膛之内勃勃跳动,五灵剑阵也随他灵力震荡,再度延展而出。
剑阵之中五柄灵剑逐一浮现,飘于他身侧,他正要凝结剑幕,但见那乌龙夺虚光闪闪,声威漫天,不由眉头暗皱。他这剑幕固是随时可以补充,但五柄灵剑又如何能挡得住那漫天匕影?那乌龙夺淬着剧毒,稍一刺中立时便要了他与青蛇性命,一时大为踌躇。
此时已无暇再想,他法诀一指,忽操纵灵剑化作玉清三现,向那鹰鼻男子疾劈。可那剑芒还未及身,乌龙夺已骤然降下,顿时怒涛翻滚,骤雨咆哮。
林利迎着那万千箭雨,目中怒色一闪,在这紧急关头,却不施任何防护之术,反而法剑倏出,以一剑之力向那乌龙点去。
只见这一点之下,银光闪闪,寒星似弧,挥舞之间,千丝万缕,竟把那浊浪乌龙尽数接了下来!那千百乌光,受这剑锋一刺,如被拔丝肃茧,居然一道也无漏掉。
那青蛇在林利身下咝咝欢鸣,丝毫不知危险,但那班白却是双目发直,不可置信。只因林利在右手出招之际,左手尚压在他身上,其力道坚不可摧,任他如何扑腾,依旧不可动摇。
那鹰鼻男子看着此幕也凉气倒抽,那乌光剧颤,他体内真元也跟着连连震荡,不由舌尖一咬,也是吐出一口精血。那乌光受精血一喷,顿时阴气大作,附近地煞之力便若听令集结,由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此招威势更猛了一倍也不止。
只听轰隆一声,灰云排空,向林利直扑而来。那第一道乌龙未至,第二、三、四道便已汹涌逼近,一时狂沙漫天,风灰尘卷。
但此时林利剑势却蓦然一变,竟起魔焰滔天、针锋相对之意。这一剑初时极重,但渐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到得后来顷刻之间连接刺出数十、上百剑,有若百万剑势滚滚而来,正是魔剑。
这百万魔刺以剑势密集有如断浪而得名,此际林利含怒而发,更添了几分残忍之意。只见剑锋黑芒大起,击在那乌光之上,便似洞彻灰天,一穿之下,乌光灵性大损,卷入剑浪之中,立时粉碎。
那鹰鼻男子瞠目结舌,脸上亦是绝难相信。他那乌龙夺乃是上品法器,比之师门所赐还要精良许多。他偶尔得之,一见之下立刻奉为奇珍,日后又采来奇毒,每对敌一趟,便要浸足七七四十九日。平日里以此器对敌无往而不利,怎料得此时剧毒未生效用,反被人一剑破了其灵性!
此人剑出如魔,雷霆万钧,竟以一柄法剑接住了梨花暴雨之式,实让人大是骇然,不知其还有多少手段。
他倒不知这剑势固然厉害,但若那御器之物厚重若石鼓,百万突刺便万万不能见此奇功,反倒是这乌光夺以诡谲阴毒为主,轻盈飘忽,却被这魔剑死死克制。
待这百万魔刺一完,那鹰鼻男子突喷一口鲜血,乌龙夺再也操持不住,由半空跌下,这密如骤雨般的攻势自始至终不曾伤得林利半点。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看了林利一眼,已知势不可为,当机立断之下拾起乌光夺,便欲转身而逃。
但这时异变突生,只见林利身子忽地一晃,竟似一口真气匀不上来,面色苍白若纸,摇摇欲坠。那班白眼见有机,竭力一扑之下,直震得林利手中法剑落地,哐当一声插入地面。
“这!”那鹰鼻男子惊喜万状,“任你手段通天,终只是个小小炼气弟子,如此连番恶战,体内真气哪有不枯竭之理!”他飘如魅影,霎时折身而返,眼见林利一身本事俱在青霜剑之上,此时法剑已跌,哪里还有忌惮之心。
他之乌龙夺灵性已损,再难御使,但手持之下却无大碍。当即震起余力,使出地煞术中“绞肠”一式,向林利丹田疾刺。
这乌光当腹而来,林利却仍是两手空空,那青蛇看得焦急,便欲上前拦住此人。但便在暗器及身之际,林利突然身子一挺,目中清明,哪有半分萎靡之色。
他一指伸出,便向那乌龙夺拈去,正是拈花指!
这一下实凶险到了极点,要知那乌龙夺上淬有剧毒,只要刺破了一点皮毛,林利立时便是毒发的下场。但他一指之下,竟是形如金铁,搭在那刃锋处,竟发出断玉敲金之声。
那鹰鼻男子心神剧震,惊骇欲绝,那“绞肠”之术中突、削、横、挑、刺的诸般功夫尽数抛于脑后,一时立在原地进退不得。
林利好不容易引得此人近身,此刻一指搭在这鹰鼻男子的乌光之上,牢如铁箍。他张嘴吸气,吐纳有声,一团炙热之极的气流竟由他口中喷出,不是那七星剑离体而出,而是高阶术法“炎龙杀”!
如此施展法术,便如龙息喷吐,那鹰鼻男子闻所未闻、避无可避,双目圆睁之下被那炎龙穿首而过,顿时形若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