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尘烟散尽月满身
所有人惊愕无声,雷霆虽然已经消失,但仍然没有人敢靠近场中央,仿佛那里藏著什么令他们惊惧的东西。
“天罚,天罚……真的有天罚降临了!”
一个人啰哩啰嗦,嘴唇颤抖,满脸发白地道,但却无一人会在此刻嘲笑他,因为所有人都一样。
今日的此幕,将会作为一个永生的梦魇,在他们余下的生命中,不断的回想起,谁都会不寒而栗。
谁人无做亏心事?谁人敢说未渎神?
从前传说神明已死,肆无忌惮,如今突然看到活生生的晴空落雷,神罚天降,谁人不曾心中暗惊,隐隐还有一丝后怕,一丝追悔?
今日,此雷是落到“靖南侯”厉天笙身上,下次呢,如果他们此时站出,下次是不是就是他们自己?
厉寒没有去管他们。
他甚至也没有再去看下地上那四分五裂,已经死无全尸的二叔“靖南侯”尸体一眼。
万千玄京城贵族中,他一人慢慢走出,来到父亲坟前,“扑通”一声跪倒,眼中终于冒出泪花!
“父亲,我终于替您报仇了,虽然不知道二叔为什么要下那样的毒手,但终有一天,我会查出来的。”
“一定会!”
咬了咬牙,他双手握紧,指甲刺入肉中,而兀自不觉。
金黄的玉棺中,“厉王”厉南君一脸平静,倒映出半须白发,清虚秀逸,看起来不似一位武将,更似一名儒生。
双眼紧闭,气质恬淡,透彻著一股看透世情的苍茫。
儒将,武王,这四字,就是对他一生最好的注释。
看著其斑白的头发,回想起六年之前,他送自己踏上长仙宗的那一幕,这一刻,厉寒无声哽咽。
从来未想过,那一别,便是永远。
坟前三拜,叩头,长跪不起。
他颤抖著,伸出手,将自己父亲的棺椁亲手推入坟内,入土为安。
而后厉寒跪在坟前,默默地伸手,自自己怀中掏出一张有些枯干发黄地卷轴,缓缓在自己父亲坟前摊开,扔入火盆中。
“父亲,这是您一生中最喜欢的诗篇之一,我一直记得,今日,就将此诗篇烧回给您,希望它朝我学有所成,一定回来重祭!”
火光窜起,隐隐可见上面几行清奇的字体,显露著一种旷世疏狂,却又落寞悲愤地心境:
“先皇立国用文儒,奇士多为礼法拘。澶水归来边奏少,熙河捷外战功无。”
“生前上亦知强至,死后人方诔尹洙。蝼蚁小臣孤愤意,夜窗和泪看舆图。”
看著卷轴在火光中慢慢化为灰烬,厉寒缓缓起身,抹干眼睛上的泪珠,而后转身,大踏步地朝著山下走去。
“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这玄京,龌龊肮脏,一至如此,不留也罢!”
抬起头,望向山外的云雾,不知不觉已经黄昏,透红的火烧云,仿佛一匹匹野马,在天空中任性地舒卷。
这一刻,厉寒的心中,忽然莫名地平静,无悲亦无喜,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苍茫,和豁然。
就和他身后,棺木中厉父脸上的神色一模一样。
……
“厉寒,你要去哪里?”
人群中,一名厉家老人,忽然颤微微走出,有些激动地对历寒的背影喊道。
“回宗。”
听到声音,厉寒身子一震,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过头来,淡淡地道。
“留下来吧。”
老者劝道,“我们也没想到天笙竟然是这种人,家门不幸,不过你还在,就不要再离开了,留在玄京,我们扶持你成为厉王,一同把家族发展壮大。”
“呵呵,是么?”
厉寒一声冷笑:“只怕是看我这一闹,怕圣上收回成命,剥去我厉家王侯之位吧。不过,晚了,我对这一切,没有丝毫兴趣,告辞!”
说完,再不停留,转身下了龙首山,背影在夕阳下拖得越来越长,越来越淡,最终归于虚无。
满山清贵,千百兵甲,竟无一个敢阻拦。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著他离开,面面相觑,别说阻拦,便连出现在他身边的胆量也没有,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
“哎!”
厉寒已经离开,龙首山上,老者一声叹息,嗫嚅了几声,似要再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啊,如果我们不是对他不闻不问,对天笙的作为听之任之,装作毫不知情,又岂会落到今日?”
四周,忽然一群人涌了上来。
“厉翁,家中尚有事,侯某就先告辞了!”
另一人不待前面那人说完,也一抱拳接著道:“厉翁,舍弟病重,此次本是抽空而来,现在葬礼既成,王某也要离开了!”
“厉翁,圣皇有令,命某即日出京,厉翁有事待忙,就无需多送,李某先走了,来日回京,再上府门叨扰叩罪!”
一个接一个的人,找出各种理由,说完之后,也不待老者回复,便抱拳纷纷离开,仿佛唯恐慢了一步。
转眼,山顶之上,原本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变得空空落落,寥寥无几。
前后不过一刻光景,转变而斯!
厉老脸色苍白,目光茫然地望著身后一个个转身走下山去的背影,仿佛被抽空了全身最后一分力气,幸好身后一名厉家弟子,眼急手快地连忙扶住了他。
“人情冷暖,人情冷暖啊,世态炎凉,一朝散尽,原来是来得这样快,这样快,报应,报应……”
“呵呵,厉老不要多想了,或许这些人真的只是因为尚有要事……”
人群外,那个之前一直站立在那的红袍宦官,此时忽也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厉翁,本官也要告辞了,宫中杂事繁多,不久多留,皇上还等著老奴待奉呢。”
“厉老就不用相送了,请留在这里继续举行葬礼吧,魏某先行一步!”说完,拱了拱手,就带著两名属下,转身离开。
“哎,全散了,全散了……”
厉老无力地一挥手,转眼间,整个龙首山上,除了厉王府中的私军,就只剩厉王一府的子弟,纸花飘舞,却陡然多了一丝落寞飘零之意。
……
七天之后。
真龙王朝东南,有一座顶天入地,远离尘世的仙山,矗立苍茫云海间,白云飘浮,掩映住大半真容,仅露出偏峰一角。
山峰之中,仙鹤梳翎,白猿跳涧,清溪流泉,飞瀑高悬,间或掩映著无数悬空楼阁,仙气缥缈,古朴华丽,脱尽凡尘。
此处,便是真龙大陆隐世八宗之一,长仙宗的所在地——千灵山。
千灵山脚下,有九座山峰,略矮一头,犹似九条巨龙,又如九根巨链,将中间的千灵山牵系在一起。
这九座山峰,便是长仙九脉,其中,最低的那一座,名为‘忘尘峰’,是长仙宗西脉的所在地。
西脉曾经也是长仙九脉中,上五脉之一,不过后来却无端没落,最后被人赶出上五脉,变成了如今的下四脉之一。
享受的,也只是最低端的待遇,人员最少。
不过,即使是如今最为衰落的西脉一支中,也分高低贵贱。
西脉之主,以及核心弟子,居住在最顶峰的‘神霄岩’之上。
内门弟子,以及一些普通长老,则居住在山腰部份的‘玄渺仙云洞’。
下门弟子,以及一些杂役弟子,则只能居住在山脚,以及一些周围群山,一些简陋的木阁之中。
今日,忘尘峰下,走来一个少年。
他一身单衣,面容清秀,年纪约摸不过十四、五岁,身无长物,脸上略带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风尘。
沿途,没有任何一个杂役弟子与他打招呼,而他也似习以为常,径直越过,最终,慢慢的来到山脚一角。
那里,有一道清溪流过,清溪之间,翠竹林立,藤萝掩映,中间藏著一座小小的木阁草庐。
他径直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草庐不大,东西简陋,除了一桌一榻一椅,就别无他物,堪称清贫。
然而,那少年却似来到了极为熟悉之地,目光怔忡了半晌,方才似乎下定决心,伸手自床下拖出一个灰色包裹,将悬挂于四周的衣服一件一件拾起,折叠好塞入包裹中。
最后,他来到墙壁一角,伸手进去,片刻后,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木盒中,是一方赤红的铜片。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起,藏入怀中,而后背上包裹,打开门,就要走出。
就在此时,忽然,“砰”的一声,草庐大门被人从外踢开,一队人马趾高气昂的闯进,为首者,是一名人高马大的红衣青年。
目光四下一扫,很快就看到了那个一身单衣,身后背著一个包裹,准备离开的清秀少年。
红衣青年脸上顿时一喜,表情夸张地道:“哟,小子,你终于肯舍得回来了,躲哪里去了十余日,居然敢不交月钱,害大爷挨了王哥一顿臭骂,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这个月,五百道钱,还不拿来!”
少年打开房门的手,陡然停下,而后抬起头,凝视著对面的红衣青年。
长长的头发,遮盖住了他的眼睛,然而,仍然看得出他的面容十分沉静,不见一丝惊慌,缓缓地开口道:
“以后,我都不会再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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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离宗,去宗
“什么?”
为首的那个高壮红衣青年,似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伸过头去,拍了拍自己耳边:“你说什么,有胆量再说一遍!”
“我说,以后,我都不会再交了!”
清秀少年依旧显得十分平静,淡淡地开口说道。
“呵呵,呵呵……”
红衣青年似乎听到了什么本年度最大的笑话,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四五名喽啰,咧嘴大笑道:“听到了没有,这个废物厉寒,居然敢说,以后王哥每月需敢的五百例钱,他居然敢不交了!”
“哈哈,哈哈哈……”
在他身后,那四五名跟他一起前来的喽啰,似乎同样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个个笑得浑身抽筋,上气不接上气。
有几人,更是面带酡红,一脸嘲讽:“就凭这小子,也敢说这样的大话?可能是下山久了,脑袋有点不清楚,来,大伙儿,给他清醒清醒头脑,让他明白过来,这忘尘峰,是谁的地盘!”
“好咧!”
闻言,众弟子皆是大喜,毫不犹豫的,就一冲而上,朝著清秀少年面前冲来。
“砰,砰,砰……”
一连十数道拳头冲出,每一道都大如钵孟,又疾又快,就仿佛是十几发炮弹一齐朝少年冲来,动作娴熟无比。
显然,这种事情,他们在宗门中不知干过多少次了,乐此不疲。
然而,面对如此困境,那清秀少年居然干曾露出一丝一毫的惊容,似乎早有预料。
只见他疾退一步,脚腕一转,已经是一掌朝左边向自己打来的一只拳头击出。
同时,头一偏,右脚一抬,已经是正中当先一名绿衣青年的胸膛。
“砰!”
一声闷响,响起在忘尘峰脚下,那名绿衣青年一个不防,顿时被他踹个正著,胸口剧痛,倒飞了回去,脸上满是屈辱与愤怒的表情:
“该死,该死啊,居然敢反抗,这下,就算想交也来不及了,哥们儿,给我上,狠狠地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打死了我负责啊~”
“好,赵亮,没说的,如此刺头,若不教训,日后还如何服众?”
那些青年显然也没料到这名少年居然敢反抗,顿时都是怒从心头起,火自胆边生,一个个力度陡增,速度变快,少年以一对四,顿时处于下风。
然而,他仍旧没有丝毫求饶的想法,虽处下风,依旧顽强。
只见他掌心中,陡然冒出两团旋转的火光,而后在半空中迅速融合为一起,朝前飞出。
——道技?
众弟子一愣,随即便是哈哈大笑:“原以为是多高明的玩意,不过是人品下阶的道技而已,阴火旋,看哥哥的玄阳烈火掌!”
话声方落,他一掌拍出,掌心中,顿时一道火红光点涌出,初时尚淡,随即越来越盛,最后化为一道刺目火龙,朝少年冲去。
少年正避身后一足,一时不察,顿时中招,衣衫燃著,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皮肤焦黑,跄踉后退。
众弟子顿时哈哈大笑,看到其狼狈之样,皆是莞尔。
为首红衣青年大笑道:“小子,还敢口出狂言,别说你一个杂役弟子,就是一些外门弟子,也不敢违背王哥定下的命令。现在,拿出五百道钱,饶你一命,不然,嘿嘿……”
“是么?”
少年受此一重击,脸上神色却依旧十分平淡,他从地上爬起,慢慢解下身后的包裹,置于地面,而后缓缓转身,面朝众人。
“是你们逼我的,看来,离宗之前,没有想到,还需要用一次此功……”
不知为何,听著其平静的话语,看著其狼狈的模样,这一刻,众明显占据上风的杂役弟子,却莫名的心头一寒,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荒唐:“怎么可能,难道这小子,还有什么隐藏的杀招不成?”
心头念头未落,却见对面,那清秀少年脸孔之上,陡然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一闪即逝,最后,他猛然张口,一声大喝:“咄!”
“轰!”
仿佛闷雷之音,天地之间,陡然一荡,所有面向他的长仙宗弟子,顿时都只觉脑袋一晃。
“不好!”
红衣胖子刚刚醒觉,就见少年的身影,陡然跃出,整个人在空中拉出数道长影,随即,掌指间,阴火旋飞,有如星辰,一一击在四五名他带来的杂役青年身上。
“砰,砰,砰……”
四五名青年,无不顿时中招,仿佛枯草败革,向后飞跌退去,包围圈顿时尽解。
少年俯身拾起地上的包裹,无悲无喜,越过众人,走向山下。
“从此,我再不是这个宗门的人了,要收保护费,你们找其他人吧……”
说完,他人影已远,最后,很快在山下消失不见。
场中,徒留四五名横七竖八,仰躺地面,一脸狼狈的杂役弟子,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纳气,六层?怎么可能,他下山之时,不是还才刚刚五层中期,这才多久的时间?”
一人晃了晃脑袋,有些不确定地道。
“是啊。”
另一人同样呆滞地道:“他可是我们宗门中有名的废物,连道气都凝聚不了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突破?”
“哼!”
一人讨好似的笑道,也为自己等人的失败找借口:“猛哥放心,那小子走便走了,不是我们的损失,是他自己的损失。”
“哦,怎么说?”红衣青年眼睛一亮。
如果让人知道,自己四五人来找宗门中这个最底层的废物来收保护费,不但没有收到,反而被他一个人将自己四五人一招撂倒,说出去只怕好说不好听。
自然想另找一个由头,说服自己,也说给他人。
之前那名说话的杂役弟子道:“猛哥忘了,当初那小子,不过靠著他那死鬼老爹王爷的身份,这才勉强混入的山门,至今不过一介杂役。
现在,就凭他那资质,这一辈子只怕也入不了仙门了,永远沦为一介平民。”
“哈哈哈……就是!”
所有弟子一听,顿时都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脸泛红光。
“不错,离去了就永远别想回来了,这小子,以后就是一介凡人,我们遇见,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总有一天,会报这一掌之仇!”
“不错,不错……”
众弟子议论纷纷,顿时又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意气风发,一脸嚣张,仿佛不是自己四五人欺服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失败,反而得胜回朝一般。
那红衣青年开始时,脸色尚且阴沉,到后来,脸色也慢慢变得舒展开来大笑起来:“不错,小子,不要让我在道修界再遇见你,不然,嘿嘿……”
他冷冷一笑,没有说话,不过其中的刻骨寒意,却任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四五名跟在他身后的喽啰弟子,闻言顿时皆是不由面色一变,心中莫名一寒。
……
山下,厉寒背著包裹,默默回头,望向身后这个自己待了五六年的地方。
五六年,当初,他还只是一名垂髫幼童,转眼已成清俊少年。
然而,五六年时光过去,他却和当初刚入门中时没有任何不同,依旧只是一介最底层的杂役。
他知道,再留在这里,自己也没有什么前途了,不如重新开始,博一博,也许会有转机……
会么?
他不知道。
不过,人生,就是需要拼博。不拼一拼,怎么知道自己的底限在哪里?不博一博,自己这一辈子也只会是一介杂役。
人生,就是需要改变,不然,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就会时常发生!
自己能破得了一时,能破得了一世么?
不!
蓦然间,他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身后的山门,而后再无留恋,大踏步地朝著远方的莽莽群山走去。
前方,山河壮丽,何其广阔,路还远,自己的心,又岂是这一个小小的长仙宗能能困隅得了的呢?
厉寒一路走去,再不回头。
身影越拉越长,终于完全消失不见,身后的长仙宗山门,隐入山川,越来越远。
前方有如一片云雾,将一切遮盖,斩断了厉寒在这六年中在长仙宗中的一切记忆。
我的家,又在何方?
风吹来,天地间,忽然下起雪来。
沙沙。
漫天的雪花,有如鹅毛柳絮,飘飘扬扬,飞飞荡荡,散发著一股凛冽的寒气。
厉寒长发布衣,眉眼淡然,走在其上,身体虽觉寒冷,心中却仿佛脱开了缰的野马,正自畅然。
天下虽大,不知方向,但心之所向,无惧无悔,纵使最后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又有何可担心处?
厉寒身形转快,布衣飘舞,转身向著雪花深处走出,转眼不见了踪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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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五君七侯
高天苍苍,大地茫茫。
雪花已开下了有一整天了,飞飞扬扬,飘飘若絮,大地一片银白,积雪铺了厚厚一层。
沙沙。
鹅毛般的大雪,古树下,是一间破败的古寺。
古寺却有洞,破檐败草,遮掩其上,寒冬朔月,一片萧条。
然而,望见前方这间突然出现的古寺,厉寒却是不由心中一震,顿时大喜,转身飞快而奔,眨眼进入其中。
庙实残破,然而,已经在雪中走了一天一夜的厉寒,却觉得这实属人间天堂,转身去屋后拾了一堆柴火,而后在大殿上燃起篝火,厉寒身上寒意渐去,顿觉自己的身躯重回人间。
入夜了。
无边的黑幕,笼罩四周,然而,在月光的反射下,雪地上,却散发著一股银白的气息,依旧可见一些微影。
破庙中,历寒坐在火堆旁,默默无语,思考著自己以后的道路。
长仙宗不行,因为自己无法凝聚道气成束,这和长仙宗的功法有十分大的差异,他们是将道气凝聚得越细越长越锋锐越好,修炼的功法,威力也就越大。
但天下之大,长仙宗不行,不代表其他宗不行。
自茂陵过江,转而向东,五千里地界,就是隐世八宗之二,神王陵所在地——天地陵。
天地陵往西方稍南六千里,则是隐世八宗另外一宗,梵音寺。
一个宗门不行,两个宗门不行,总有一个,会在最后适合自己!
心念坚定,虽然知道光靠双足,要前往这些宗门,中途不知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千山万水。
然而,厉寒心中却全无畏惧。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起身,自怀中掏出一枚赤红铜片来。
赤红铜片,抚摸起来看似粗糙无比,然而其上却自有一股温暖奇特的力量,透入掌心。
这是历寒父亲送他离开时,赠给他的三样物品最后一样。
第一样,是历寒父亲昔年曾经亲手书写的画卷,离开时留给他赠作纪念,最后被他在自己父亲的坟前亲手烧毁。
第二样便是那筒万叶飞花针,留以他在关健时刻保命,被他用在了逃生的路上,全部告罄。
最后一物,便是这枚赤红的铜片。
前面两物历父都未多提,只有这枚铜片,厉父嘱咐厉寒一定要好好收藏,贴身携带,万万不可遗失。
据说,其中隐藏了一则绝大的秘密,不过被人封印,不到气穴境,则无法打开。
历寒也不知此为何物,只知道每次看上一眼,心灵就格外宁静,戾气全无,心中变得平安喜乐。
每次心烦意乱,或者遇到不平事时,回到屋中,他就会悄悄摸出这枚铜片,仔细一观。
如此一来,心中很快就又恢复宁静。
如此,也是他这么多年,能在长仙宗承受如此多的屈辱驱策,却依旧还在坚持没有退缩的一大原因。
此时,前路茫茫,心中思忆起已经逝去的父亲,历寒鬼使神差,又再次拿出此物,仔细看去。
铜片之上,画著一个和尚,盘坐于漂浮于湖面的一枚树叶之上,神情安祥,双目紧闭,无忧无喜。
旁边,雕著八个小字,字字如雷,闪烁雷电火芒,给人一种惊心动魄,却又大道在掌的感觉。
这八个字分别是:“大静似鼓,擂我肚腹。”
抚摸著铜片之上那雕琢的细痕,历寒脑中不由再次浮现起自己父亲那双鬃染霜的模样,心头不禁一阵哽涩。
父亲的面容已经模糊,但记忆,却永不褪色。
泪水滴答,打在手心的铜片之上,历寒却没有发现,慢慢地,铜片上面的和尚竟然开始动了起来,双手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掌面朝天。
历寒掌心中,一道温润的气流,由此钻入,他坐在那里,身心竟然越来越宁静,眼睛越来越明亮,如同玉石一般,放射出极淡的光华。
须臾,泪水干透,似被蒸发,那铜片上的小和尚又再次开始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而历寒,也终于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他望著远处遥远的苍茫天地,心中一阵苦笑:“父亲啊父亲,你说我不到气穴境,永远也无法窥透这铜片的秘密,但以我的资质,别说气穴境,能不能达到混元,都是两说,更何况,是传说中的气穴!”
收起铜片,历寒头靠墙壁,目光悠远。
……
天光渐渐亮了,历寒在小破庙中蜷缩一夜,不知不觉茫然睡去,竟不知火堆何时熄灭。
他揉了揉眼,站起身,起身刹那,脑袋骤然一晕,差点再次跌倒。
显然是这一夜,寒冷交迫,气血不畅,腿部肌肉冰冷僵硬,所以导致的气血虚弱。
厉寒一咬舌尖,艰难地站起,起身望向庙门之外,但见天地一片白茫茫,已是雪白一片。
忽然,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暖色。
那是一只黄色的五翅锦,正自雪地中觅食,肚中,顿时传来一阵饥饿的感觉。
历寒眼睛一亮,双手合十,在胸前作了一个揖:“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锦鸡,对不住了!”
悄悄靠近,纵身一扑,将其捉在手中,纵其万般挣扎,又岂能敌得过历寒这纳气六层的巨大力气。
很快,锦鸡挣扎终止,历寒将其拔毛去脏,在雪水中洗净,而后拿回庙中,就地生了一堆篝火,烧烤起来。
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便弥漫整个破庙。
这些,都是历寒在当杂役弟子时,无师自通,所见所学来的。
一个杂役,经常要接受各种艰难任务,经常外出,平时的吃食又老是克扣,难见荤腥,所以他们只有自已动手,丰衣足食。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居然在佛寺中烧烤锦鸡,也不怕佛祖怪罪么?”
陡然间,一个青年的声音传来,随即,眼前一花,一个青袍青年已经坐在了历寒的对面,双眼闪闪,紧紧地盯著那火堆中翻转的鸡肉,眼睛已经发光。
历寒耳聪目明,自从打开了阴维阳维诸脉,不但脚力轻健,而且眼力,耳力,都远超常人,十丈之内,落叶飞花,一片尘埃飘落,都能听见。
然而,直到这青袍青年出现在他身边,他竟然似乎依旧毫无所觉,直到那青年开口说话,他这才发觉他的存在。
扭头朝门外看去,雪地上一片银白,毫无足印的痕迹,这方圆千丈内,只有这一座孤庙,他是如何来的?
历寒心中大骇,扭头朝对面的青袍青年看去,却见他虽然坐在那里,但历寒灵觉中,却感觉那一方天地,明明是空的,虚虚缈缈,完全不存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一定以为白日见鬼。
“你……”
历寒心中警觉,就要朝后退去,然而,那青袍青年伸出一双手掌,虚空微按,历寒就觉自己的身躯完全不听使唤,如压万斤巨石,根本动都动不了一下。
不过,那青袍青年似乎并无恶意,笑嘻嘻地道:“佛曰:见者有份。朋友,你这份锦鸡,可愿分我一份,也能填填贫道的肚腹?”
“佛曰,贫道?”历寒脑子里一头雾水,只感这青袍青年的自称十分奇怪,既称佛祖,又叫贫道,这是闹的哪门子古怪?
然而,他深知交浅言深的道理,不愿多问,最终,只能无奈一笑:“佛有说过这句话吗?”
“有的,有的!”
那青袍青年眉开眼笑,道:“佛又曰:救一人是救,救两人也是救。果腹一人是果,果腹两人也是果。今日我空冥和尚,这鸡肉是吃定了!”
厉寒心头一定,原来这古怪的青年,并不是来找自己的麻烦来的,那就没所谓了。
他当即笑道:“你刚才不是说,罪过罪过么,而且既然是和尚,不应该是茹素,怎么也能吃这鸡肉?”
青袍青年坐在那里,屁股只是虚悬,似乎随时欲要拔腿跑路的样子,笑嘻嘻地道:“佛还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空冥和尚就是地狱之佛,岂能不尝?”
历寒只能一阵无语,虽然怎么也看不出对方哪里一个和尚,但对方既然要这么说,他也没有办法。
而且,他说的话,虽然看似古怪,荒唐,却竟自有其道理,正因为荒唐到了一定的地步,被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历寒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只有沉默。
片刻时分后,鸡肉已熟,历寒正要伸手,却不料一只手比他更快,两人用力一扯,鸡肉从中分开,竟然正好一人一半。
历寒心中吃了一惊,不过倒也没有不悦,张开大口,就地吃了起来,他腹中确实饥饿,所以即使没有盐巴,也吃得满嘴流油。
所幸这锦鸡确实肥胖,不然也不会那么好捕捉,历寒吃了一半,腹中已是小饱,于是他也不多话,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青袍青年。
却见青袍青年速度比他更快,吃完半只烧鸡,竟似意犹未尽的样子,目光四处打量,显然似乎打算再抓一只过来。
就在此时,他脸色猛然一变,跳起脚就朝庙门外冲出,身形竟然快得惊人,眨眼就已跑出庙门数百丈之远。
历寒心中大奇,如此一个神秘莫测的青年高手,什么事让他感觉如此可怕,他摸到门边,悄悄朝外看去。
就见雪地中,一名灰衣袈裟的年轻和尚,足不沾地,飞快跃来,脸上现出惊怒:“武君然,你又冒充我的法名,造此杀孽之事,该死,还不给我留下,这次一定要抓你回梵音寺面壁九年。”
“哼!”
前面,那名青袍青年脸现不屑,一边飞逃,还一边转身骂道:“臭和尚,你从南溟一路追我追到这里,整整三年零八个月,还没有够么,你不累我还累呢,我可不好男色,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找你们宗的小和尚去吧?”
那个灰袍和尚的声音不惊不怒,淡淡道:“阿弥陀佛,施主杀戮太重,屠戮人间,只需放下屠刀,跟随贫僧回梵音寺面壁九年,再行出山,一定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青年男子的声音陡然大怒:“呸,去你妈的重新做人。这世间,千般大道,万般法理,大师一言不合,便说我沉沦魔道,我若为魔,你岂不也犯了嗔念。难道你的道便是道,我的道便是魔么?”
灰袍和尚一声叹息,想是也知道光凭劝是劝不了,当即不再多言,尾捷追去,转眼两人就战在一起,雪沫纷飞,枯枝尽折。
灰袍和尚一脸不忍,然而那青袍青年却一心想逃,渐渐的,越打越快,越行越远,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历寒只觉无语,摸了摸鼻子,这才知道,自己先前也被那青袍青年给涮了。
他说他叫空冥和尚,原来是打的别人的旗号,而且还是他的死对头,如果他之前也是这般,那这空冥和尚一路,只怕并不太平啊!
就连历寒,都有些为他感到头痛。
不过,这是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想多管,当即,重新回到庙中坐好,看向远方的天地,思考著第一个要去的宗门。
只是,为什么自己总感觉,这两个名字,自己有些耳熟呢?
“据说,一个月后,就是神王陵开门收徒之日,错过这次机会,就要等下个三年了。不用多想,还是赶紧启程吧,先赶往神王陵……”
“嗯?”
离去的那一刻,望向两人追逃的方向,忽然之间,厉寒终于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片恍然,终于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两个名字有些耳熟了。
武君然,“五君七侯”之中七侯之一的“青衣侯”,道修界大名鼎鼎的独行修士,来历不详,一身功法,深奥莫测,据说得到了远古一大隐世宗门,“君子门”的所有传承。
而追他的那个和尚,来历同样不小。
如果历寒没有猜错,这世间,出自梵音寺,如此年轻,又能追著“道君五侯”之一紧追不放的,除了那三个小怪物,也没有其他人了。
——隐世八宗之一,南海梵音寺现任首席弟子,“灭轮空渡”梵空冥!
也是这一届的南境青年修士擂,百连胜,第一人!
“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人物,那的确不是我所能管得了的了,还是赶紧上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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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连续被拒
一个月后。
东海之滨,有一座巨大土丘,形如坟墓,却有帝王之气日日涌出,在上空形成凤舞云龙的图案。
此处,曾经是一位法丹境强者的墓穴,后来,被神王陵的第一任创派祖师发现,后在上面建立巨大宫观,渐渐成为了现在的隐世八宗之一。
这一日,一名长发布衣的清秀少年,缓缓走来,来到观前。
眼前,呈现出一片遮天蔽日的巨大宫殿,漆黑的宫门,仿佛把整个江山都圈围了起来,看不见尽头。
一道道强大的气血之力,从中升起,天空中,有人坐著蛟龙拉扯的马车,逶迤前行。
有人赤足兴波,只手裂天,身旁跟著猛虎熊罴,双手十指,在空中一笔一划,演化著大道奥义。
朗朗白日,在那人头顶之上,却呈现出一片紫色旋转的星空,无数紫色星辰,在其中诞生陨落。
“这里,就是神王陵了么?”
少年双目失神,喃喃地道,眼睛中,只剩惊叹。
见惯了长仙宗的仙山灵水,陡然见到如此壮阔森严的大殿,如此改天换地的法丹级强者,他还真是有一点不适应。
“你,是来干什么的?”
大殿门前,两名银甲侍卫,不屑地看了一眼布衣风尘的厉寒,冷硬地道。
“我要来此参加你们的入门试练!”
“呵呵,就凭你……”
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一人冷笑道:“好啊,想参加试练,拿出五千道钱来?”
“为什么?”
厉寒没有听清,不敢相信地问道。
“连五千道钱的试练费都拿不出,还想进我神王陵,做你的梦吧,滚蛋……”
其中一名银衣侍卫猛然一脚,正中厉寒心口,厉寒没有防备,闷哼一声,倒飞而出,口中一口鲜血,顿时喷出。
看著他久久没有起来,一名侍卫不安地道:“不会死了吧?”
“不会。”
刚才出手的那名侍卫不屑地道:“看他也有纳气六层的实力,没这么容易死,再说就算死,也不能死在我们门口,走,去看看……”
两人说著,就一起走了过去,却见陡然,一直趴在地上的那布衣少年,艰难地从地上缓缓爬起,双目怨毒地盯视了他们一眼,而后步履蹒跚的朝著远处走去。
看著他那凄凉落魄的背影,身后,两名银衣侍卫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如同在看一只流浪狗。
“哈哈哈哈哈……还敢仇视我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能进入了仙家大门再说。”
两个月后。
南海之滨,有湖曰溟,溟湖沧沧,广阔不知几万里,虽明为湖,实为一片大海。
溟海之中,有一座高山,名叫梵音山。
梵音山之上,有一座金顶红墙的巨大庙宇,香火鼎盛,终日游人不绝,巨大的湖心石桥,连通海岸,总长接近数十里,蔚为壮观。
此处,便是隐世八宗之一,梵音宗。
梵音宗讲求出世入世,入门弟子,必须先在门中苦修三年,修炼好武学道技后,再行下山,历渡红尘。
最后经历三千红尘劫,斩尽凡尘,如此,方能成为寺中大德,成为门中高僧。
今日,梵音山下,来了一名年轻男子,他满面风尘,衣衫破旧,然而,尚未入门,便被遭到拒绝。
“我梵音山不收凡根未绝之人,你红尘未断,世俗之缘尚在,无法入宗,请下山!”
少年失望而去。
三个月后。
西方有神山,矗立天地间,高万八千丈,中有仙人居。
天工山天工山,隐世八宗之中,唯一以炼器名闻天下的第一大宗,今日,走来一个满面尘土的清俊少年。
“我天工山,招收门徒,不重资质,但重悟性,而且,身体条件要足,你这贫乏瘦弱的样子,根本不可能舞得起刑天重锤,请下山!”
……
东海,南溟,西荒,北国,沙界,炎城,塞外寒疆,无尽雪域……
少年一步一步,走向这些传闻中的仙道大宗,然而,无不是被拒之门外。
一个又一个令人心冷的消息,让他日渐消瘦,双颊无肉,眼神也越来越黯淡,沉默。
难道,我真的不适合修道吗?
一向坚定的道心,在这一刻,也不由无声动摇。
“你,资质不行!”拒绝!
“你,缘份未足!”拒绝!
“你,不符合我名花楼的气质!”拒绝!
“你,他宗弃徒,我隐丹门不收!”拒绝!
“你,能下得了手杀害眼前这十名唐奴么,若不能,连魔心都坚持不了,还入什么葬邪山,离开吧……”
整整一年的时间,历寒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风吹日晒,雨打霜磨,双足早已不知磨出了多少厚茧,草鞋也已磨破六双。
然而,等待他的,无不是最后那冰冷的字眼。
不收!
不收!
不收!
不收!
一个个不收,打在他的心头,或因资质,或因天份,甚至,还有因气质一说,缘份一说!
历寒知道,他们不过是找一个理由,拒绝自己罢了,这世间,哪有什么气质不足,缘份未到,拒绝,就是拒绝。
终于,隐世八宗,一一走过,如今,已是一年之后。
厉寒一袭布衣,穷苦缭倒,之前在智空使身上搜到的那些金票,全部被他花费在了这一路之上,早已涓滴不剩。
整整用了一年,他用草鞋双足,踏遍了隐世八宗除长仙宗在外的另外六宗,然而,等他的,无不是拒绝两字。
千山万水,艰难险阻,其中甚至有两次,面临生死危机,差点死去,然而,历寒都一路坚持下来了。
然而,直到如今,历寒终于也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任何满怀希望,连续一年,都被人以各种理由拒绝,也很难再燃起希望。
他身上气息日渐幽深,沉静,沉默,精神更加疲惫,整个人,竟然呈现一丝老态。
连续的被拒,让他产生了一丝动摇,坚定的道心,在无声瓦解,若不是有铜片日日抚慰,他绝难坚持到这一路。
然而,眼前,终于出现最后一座山峰,也是最后一座山门。
他唯一的希望。
如果这里也不收,那他,就真的无处可处去了。
——伦音海阁!
耳边,隐隐传出无穷无尽的浪涛波涌声,发出如同弹琴一般的声响,悦耳动听。
历寒知道,眼前,这座山峰,就是伦音海阁的外围禁制,天道阶梯。
只要能爬上这座天道阶梯,便能参加他们的入门试练。
历寒仰起头。
山峰之上,是无穷云雾,云卷云舒,仿佛一片片飞絮。
山峰之下,自山顶一路延伸,直到山足,则是一道整体由云雾组成的莹白阶梯,仿佛实质。
然而越往上,这白雾阶梯却越是虚淡,仿佛似乎随时有可能崩毁断裂。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道阶梯么?传说其每一阶之中,都蕴含有一丝天道法则,人脚踩踏其上,犹如虚悬云雾,能走到多高,全看悟性和运气,若没有坚韧不拔的心境,很容易失足跌落,粉身碎骨。”
“然而如今,我还有何可失去?不拼这一把,我连仙门最后一丝希望,也会断去!”
耳边,山峰之后的波涛声,越来越响,现在虽然不是八月十五潮生时刻,但即使是平日,这天道阶梯之后的美景,想必也非同凡晌。
——伦音海潮,天下十景之一,排名第三!
每年的八月十五,海浪席卷过来,都会发出弹琴一样的声响,溅起的浪花,飞上数万米的高空,击打礁石,在阳光下,呈现出七彩虹一样的颜色。
这里,就是世俗人心目中的圣地,无数武道人一生中追求的目标。
独立隐世,偏处一偶,隐世八宗之一的,最后一宗——伦音海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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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伦音海阁
厉寒双目,突然发出光,似乎是活了过来,眼睛中,重新多了一份光彩。
如果这点艰难,也能放弃,那自己这一年来所经所历,双足所走出的那数万里长路,岂不尽皆白废?
厉寒双目一动,深吸一口气,已经瞬间下定决心,脚下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都已经都到这里了,一年的坚持,眼看这就是最后一关,他岂能退缩?纵使因此跌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那又如何?
只要试过,便不后悔!
一脚踏上,如踩棉花,厉寒身子一颤,差点当场滑倒。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身旁的绳索,继续往上。
越往上,脚下的凝实感越淡,仿佛随时有可能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从而断裂。
然而,厉寒坚守本心,意念不动,绝不低头向下看一眼,只是咬紧牙关,抓著垂天长绳,一步一步,一阶一阶,慢慢朝上攀去。
越走,悬空的虚浮感越是强烈,而且走到中途,脚下的阶梯开始如同水波一样摇晃起来,滑难驻足。
但是,厉寒还是稳稳立身其上,不疾不徐,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头顶依旧高不可攀的山顶大道,继续坚持往上攀去。
厉寒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有可能摔倒。
而且到达这里,四周罡风猛烈,一道一道,如同刀子一样刮过,扑面生疼,吹得厉寒的长发向后倒卷而起,状似癫狂。
到最后,厉寒只有埋起头,躬著身,眯起眼睛,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上攀登,眼看,越来越近了,八百级,七百级,六百级,百百级……
只能四百多级了!
“坚持,坚持,再坚持,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一定会成功的!”
厉寒努力忽略掉酸疼的双手,发软的双足,用意念催眠自己,让自己终于距离峰顶,不过百步!
就在此时,在他身边,蓦然闪过一道黑影,在这无穷云梯之上,竟然快若闪电。
只是一个眨眼间,黑影就跃上数十级雾阶,再一个闪身间,就已经距离峰顶近半。
短短不过片刻,黑影就已经跃上山峰,消失在他的眼间。
厉寒心头一震,正好此时一阵罡风吹来,他一个没有抓稳,差点当场跌落,吓出一身的冷汗。
幸好他及时反应了过来,赶紧一把揽住绳索,然后再次抬头上望,但是刚才那个黑色人影,却已经如同鸿飞冥冥,彻底消失不见了。
鼻间,一股幽香淡淡袭来,沁人心脾,传入鼻端,竟然是一名女子。
“好快的速度!”
厉寒不禁惊叹一声:“拥有如此实力的人,至少也是纳气十层,半步混元境的修为。伦音海阁不愧是天下第一大阁,连半步混元境的弟子,也要来此参加试练。”
“如此,我更不能被她太过拉下了!”
“要不然,我厉寒岂不是连一名女子也不如!”
受此刺激,厉寒一咬舌尖,足底顿时涌现一股巨力,他纳气六层的实力尽展,全身顿时包裹一层云雾。
而后,他足尖一踏,抓住绳索,飞快地向上攀去,眨眼间,整个人就没入云雾端中,最后消失不见。
“砰!”
脚尖踏地的一瞬间,厉寒回头下望,就见足下云雾阶梯,仿佛破碎的镜子,瞬间四分五裂,从下往上,迅速塌陷。
足足过了半盏茶时分,雾梯才再次凝实,重新生出。
见状,厉寒不由脸色煞白,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还好,抓住了最后的机会,不然,别说入门,就是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是一个未知数了。
总算还好,上了峰顶,不负这一路艰辛。
此时,他正处在一处巨大的圆石平台之上,圆石平台形若八卦,四周立有许多石墩,正在巨峰之顶。
而此时,这些圆形石墩之上,除他之外,另还有三十四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各色弟子,已经在此侯著了。
看来,也是和他一样,抱著前来参加伦音海阁入门弟子试练目的的。
“咦,又来一个不怕死的,不知道是哪个世家的人?”
“呵呵,能爬上这天道阶梯,意志力倒也不俗,就是不知道,等下能不能通过伦音海阁的入门试练了。据说,那试练可是极其艰难,万不择一的。”
“也是,哎,不过玄衣兄就不用担心,你有江左蓝家的拜贴,入门理应毫无问题,到时还请多关照小弟一二了。”
顿时,刚才那名说话的蓝衣青年,顿时面露得色,略显倨傲的一扬头,道:“好说,好说。”
厉寒没有多管他们,目光四下打量起来,果然不片刻间,就在人群之外,发现一名孤独站立的黑衣女子。
这黑衣女子,一身质地柔软的纯黑衣袍,面色清冷,毫无表情,眺首遥望远处,竟似一座石雕。
而最显眼的,却是她身后,背负的一尊白玉剑匣。
那剑匣纯白无暇,没有任何花纹雕饰,然而,里面却有一柄雪白长剑,状极细长,不断跳动,发出剑鸣,似要脱匣飞出,却被一道铜箍紧紧箍住。
似乎,它不是被放入,而是被封印在此匣中。
见状,厉寒不禁眉眼一跳,略感异样,如此古剑,闻所未闻,绝对不单纯。
这黑袍少女的来历,似乎并不简单啊,难怪实力如此强大。
那黑袍少女似有感应,陡然回过头,瞪视了厉寒一眼,见状,厉寒略感尴尬,没敢多看,收回目光,转身眺望著山脚下的茫茫云海。
山峰一面,是历寒等人登上天道云梯的地方,而另一面,则是一道宽广无际,冰蓝色的海峡。
海峡之中,白色的浪花不断卷起,发出弹琴似的“铮铮”声响,悦耳动听。
而最壮观的,却不是海峡,而是海峡之中,矗立起来的一栋仿佛通天之柱似的古朴楼阁。
楼阁似远还近,矗立在那里,仿佛就在眼前,然而,却又远在天边,永远隔著一层迷雾。
里面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人影在修行。
一道道庞大的气血之力,如同血龙,冲上高空,引动风云变色,配合下面的海峡奇观,蔚为壮观。
“这,就是传说中的隐世八宗之一,伦音海阁了么?”
厉寒心胸激动,难以自抑,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他唯一的的盼望。
如果这次,也失败……
历寒不敢多想,也许,自己就再也没有办法在道修界走下去了吧。
或许,从此之后,他就只能成为一名农夫,渔民,在此生根发芽,慢慢涅没于众,最终,孤老终去!
不,我绝不要,我还要查清楚我父亲的真正死因,我还要看一看外面更加广阔的天地,小小一个伦音海阁,绝对难不住我!
历寒双手紧握,仰面向天,这一刻,他十指攥得紧紧的,已是下定决心。
纵使死在这里,也绝对不能失败!
就算付出一切代价,这一次的伦音海阁入门试练,也一定要成功!
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父亲,都是如此。
似乎是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远处,那名清冷如剑的黑袍少女,忽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中,冷漠如初,冰锋锐利,却又似乎多了一道别样的锋芒。
见状,厉寒心头一震,冷静下来,知道多想一切都是徒劳,他除了和这些人一起在此等待,别无他法。
想到此,他终于安静起来,也学其他人一样,独自找了一处角落,慢慢坐下,盘膝打坐。
与其浪费时间去妄想发泄,不如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也许,之后试练的道路,还能走得稍微平稳一些,成功的几率,也要大上一些。
石台之上,恢复了安静,不过仍是不断有人,从下面的天道雾阶之上攀登而上,慢慢的,一天一夜过去,石台之上,竟然累积起百人。
所有人,都在此等待著伦音海阁派人接引,开启试练,因此不断有人不住下望。
就在此时,忽然,山脚下,海波卷起,那栋足有数十层高,通天石柱般的古朴阁楼,蓦然响起一声悠扬钟鸣!
“铛!”
随著钟鸣声起,海浪无声翻涌,而后不断抬高,最后,一道整体完全由蓝色海浪铺成的大道,直接朝著众人所立的石台处延伸而来,转眼就已接合。
“接引水道到了,大家快走,晚了就错过机会了!”
众人顿时大喜,一个个惟恐不及,纷纷涌上,足踩浪花,踏在其上,竟然如踩云端,没有感觉丝毫不适,十分平稳。
很快,就有一半的人踏过了水梯,进入到了那古朴楼阁中,历寒见状,也不由站起身,混入人群中,那朝水梯走去。
就在此时,蓦然间,后方的天道阶梯之上,响起一声“哎约”惨叫。
那些没走的人回过头来,就见一尊庞然大物,“砰”的一声越空飞来,结结实实地摔倒在石台上,犹如一只黄色巨猪。
摔倒在地后,那尊庞然大物抬起头,竟然是一个黄衣肥胖青年,一脸白皙,“啊啊……”惨叫,呼痛道:“唐白手,你这个贱人,竟敢这样对我,不怕我断了你唐家的财路么?”
“呵呵……”
身后,响起一声轻笑,一名灰衣青年,双手戴著一双晶莹如玉的白色手套,缓缓走上。
只见他灰白头发,随意束冠,整个人清峭中带著一股冷秀,十分英俊,却又稍嫌阴厉。
只见他“呵呵……”一笑,淡淡地道:“陈胖子,大家谁不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你花一千道钱请我送你上这天道阶梯,我这不是送你上来了,难道你想赖帐?”
“你……”
黄衣胖子的脸色阵青阵白:“我是请你送我上来,没说让你用这种方式让我‘飞’上来……如此怎么能算?”
“那好,我就再把你踹下去好了,反正也不过当作多运动一下,那一千道钱,我不要了。”
说完,这名名叫“唐白手”的灰衣青年,就走上来,抬起左脚,又欲朝那躺倒在地的黄衣胖子屁股踢去。
“别,别……”
一见灰衣少年走过来,黄衣胖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连忙摇手道:“我给,我给还不成吗?”
“呵呵,晚了,现在想给,至少两千道钱!”
那黄衣胖子顿时犹豫起来,脸上现在杀猪一样肉疼的神情,灰衣青年见状,顿时“嘿嘿”一笑,左足抬起,闪电一般踢下!
而这时,那黄衣胖子忽然一指:“唐白手,别闹了,你看,水梯快淡了,再不去连你也失去机会了,两千,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哦?”
灰衣青年回头望了一眼,果然就见这片刻间,那道直达石台的蓝色水梯,已经断去一截,他顿时顾不得其他,犹豫了一下,一把提起黄衣胖子的衣领,轻若一片落叶般飘向水道,终于在水道最后崩散的一刻,成功踏过,落向古阁大门。
一把将手中黄衣胖子扔在地上,灰衣青年脸色黑黑地道:“算你走运,不过,两千道钱,一分都不能少,现在,给钱!”
“闹够了没?如果没够,请回去继续!”
就在此时,一道冷淡地声音响起,随著话声,一名名宽袍大袖,羽衣高冠的中年修士,从古阁之中走出,来到众人面前。
仔细一看,一共六人,每个,皆是至少混元境的修为!
所有人都是不禁面色一肃,脸色沉静下来,便连那看似嚣张的灰衣青年,也不由低下头,再不发一语。
为首的一名紫衣道修,目光冷漠地从历寒等人身上一扫而过,而后缓缓开口道:
“伦音海阁入门试练,现在开始!”
“第一关,测道根,验灵血,试悟性!请随我来!”
说完,紫衣道修当先带头,领著百余人,进入一间造型古朴简洁的巨大青色石室。
石室中,一列摆放著十余座方形井口似的白色水池。
水池中,道道寒气,不断冲出,在上空凝成朵朵冰霜一样的图形。
“把你们的手伸进去,能坚持一个时刻者,算过关,两个时刻,出色,三个时刻,精英,五个时刻以上,可直入内门,选择进入六峰任意一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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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入门试练
“直入内门?”
听完紫衣道修的话,所有人皆是不由身体一震,随即眼睛大亮。
众所周知,伦音海阁共分外门,内门,顶峰弟子三种级别。
而进入六峰,则是直接进入内门,越过了外门弟子这一关卡,起步点至少比别人快上三,五年。
甚至十年。
而各种福利、特遇、身份、地位等,更是完全不同。
“一定要坚持超过五刻,直接进入内门。”
“嘿嘿,区区一座小型水池,有何难哉?看我怎么坚持超过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显然,所有人都没有把面前这些方形井口似的白色水池放在心中,一个个摩拳擦掌,雄心勃勃。
“嘿嘿。”
六名伦音海阁的道修,见状皆是目露冷笑,你们真以为这些水池如此简单?
如果真那么容易便能超过五刻,那伦音海阁也不会发展壮大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内门弟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可惜,绝大多数人,注定没有看到他们脸上那怜悯的表情,甚至略带一丝期待,一丝嘲弄,不然绝不至于如此乐观。
而少数注意到的,如黑袍少女,灰衣青年,黄衣胖子等人,见状则皆是不由心中“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很快,就有人笑不出来了。
随著第一名弟子上前,随意地一撸袖腕,就将自己的手伸入了底下那冒著丝丝寒气的白色水池。
“啊”的一声惨叫,下一刻,仿佛杀猪也似的叫声陡然响起,震人耳膜。
那名弟子脸色苍白,右手闪电般缩回,瞪眼看时,只见上面已经结满了冰霜,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冻裂,冒出了细细密密的血珠,触目惊心。
整只手掌,竟然变为了诡异的冰蓝色。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皆不由面色大变,心中吓了一大跳,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这才知道,自己之前,是多么的可笑,自大,愚昧。
“这么快……”
“怎么可能?”
这时,那名紫衣道修这才一脸冷漠,看著众人,冷笑地开口道:“你们以为,这寒池如此简单?此为‘寒鉴水池’,专门鉴人血脉道根,里面的寒度之高,便连我们混元境的修士,也坚持不了几刻,更何况你们?”
“如果不知用道气包裹住自己的手臂,别说在里面坚持一刻,就是一息,两息,都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不过关,下一个!”
随著紫衣道修冰冷无情的声音开口,所有人都知道,刚才那名莽撞的弟子,是有多可怜。
他不但成为了所有弟子嘲弄的对象,而且,彻底失去了进入伦音海阁的机会。
果然,听到那为首的紫衣道修那冰冷的“不过关”三字,之前的那名冒失弟子,失魂落魄地退到一边,脸上已经是一片灰败。
“我来吧!”
犹豫良久,一名褐衣弟子走出,看著已渐生不耐的众考核道修眼色,深吸一口气,左臂上,顿时多了一层灰色的气体,如同护纱,将他的整只手臂包裹在其中。
随后,他闭上眼睛,仿佛做了多么重大的决定,一咬牙,猛然将自己的手对著面前的寒池伸出。
“噗……”
仿佛水滴溅进沸油的可怕声音响起,水池上空,顿时冒起一股沸腾的白烟。
褐衣少年开始时,脸色还淡,接著,却不断抽搐,抖动,蓝色寒气迅速沿著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只片刻,他的整只手,整个身躯,就已经冻得没了知觉,脸色也发青,发白。
根本没到一刻,“噗”的一声,他的手掌脱离寒池,整个人无声向后摔倒,已经是禁受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不过关,下一个!”
紫衣道修再次冷漠而无情地道。
然而,这一次,所有人面面相觑,却再也没有人上前。
他们这才明白,别说是没有准备,就是有了准备,用道气包裹手臂,在这寒池中,别说坚持一个时刻,两个时刻,就是一分一秒,都是十分奢侈的事情。
更不要说,之前的妄想,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了。
紫衣道修也不著急,静静地看著众人,过了半晌,见还是无人站出,当即冷声道:“一刻钟之内,还是没有人上前,本次测试到此结束,所有人全部失败,退出音海!”
“啊?”
所有人一怔,随即皆是面色不由一变:“这怎么可以,我们还没有试,我来,我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沸腾了,立即不甘落后,纷纷涌上。
所有人皆是千辛万苦而来,虽然知道这次试练不易,但既然到了这里,岂能连试都不试一下便被判了死刑,自然不愿放过如此机会。
见状,紫衣道修脸上露出冷笑之色,果然每届都是毫无任何新鲜花样啊。
这些小鬼,根本沉不住气,就这样简单一激,便全部受不了了。
人群中,只有少数几人,依旧静默地站在原地,仿佛鹤立鸡群,脸上依旧不惊不喜,让他不由多加看了几眼。
过了片刻,这些第一波涌上的弟子,便将所有寒池占满,十余只手臂同时伸出,朝著面前那些方形井口似的白色水池伸去。
“噗,噗,噗,噗……”
这一次有了准备,果然完全不同,众弟子中,毕竟总有一两个天赋出色者。
很快,受不了的便被迫退下,而那些坚持下来的人中,却有一两个,面前的水池很快开始变色。
第一个,是第四口水池那,一名绿衣青年,面前的白色水池中,寒气缭绕,看似和其他人手下的也没什么不同,但过了片刻后,其中,却有一道绿光,冲霄而起,最高达到半尺左右,最后方才缓缓消散。
六名考核道修,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睛中现出一抹喜色。
“是乙木道体,不错不错,这一届考核,这么快就出现一名异体苗子,看来,大有可为啊。”
“只是,异光冲霄的时间短了点,高度也略低,但也算不错了。期待下一个!”
“嗯。”
所有人紧紧盯著那十余口方形水池,绿衣青年坚持了一个时刻半之后,终于承受不住,退了下来,他的位置自然有人弥补。
片刻后,第六道水池畔,一道蓝光,冲天而起,池水之中,波光泛碧,里面仿佛有一条蓝色水龙在游动。
“咦,这是,寒蓝冰体,这人是?”
“嗯,是江左蓝家送来的那个苗子,好像名叫蓝玄衣,不错不错,将来应该能晋升内门弟子,甚至有机会进入顶峰。”
这名引动池水变异的青年,一身蓝衣,面色倨傲,正是之前就在石台之上,被人称为拥有一张“江左蓝家拜贴”的蓝姓青年!
蓝家?
想到此处,历寒不由双目微微一动,转头看了那蓝衣青年一眼。
他可是还记得,自己手中的那管万叶飞花针,就是出自这个神秘的江左蓝家,地方一霸。
“咦!”
陡然间,眼前紫光一闪,一名紫衣少女,站立在十号寒池之侧,一只纤秀玉掌,直插其中,池水开始尚呈平淡,过了片刻,却整个泛出强烈的紫光。
一片片寒气,直溢而来,仿佛寒冰雪片。
四周所有靠近的人,居然承受不住,“蹬蹬蹬……”连退五六步,眉眼鬃发,皆染紫霜。
“什么?”
六名考核道修,一时间面色大变,随即面现喜色:“这是,难不成是紫寒光体?这可是与紫龙道体并称为稀有血脉的中品道体。这名少女,我们真丹峰要了。”
“呸,凭什么是你们真丹峰,我们百花峰,也预订了。”
“都别吵,如此苗子,我伦音峰不可能坐视,以她的资质,足以学习我们伦音峰的至高无上奥义,秋水两伦音了。”
“呵呵,天剑峰亦不落人后,紫寒光体,正是修炼我峰尘封将近四十年‘紫光剑诀’的绝佳人选!”
……
所有人一时争吵不休,竟然差点当场动武,足见这名紫衣少女的资质如何出色。
历寒等一众弟子在一旁看著,皆是不由面露眼热之色。
别人还在为能不能晋升外门弟子而争夺,而她,却很明显,一入门中,便将直入内门,并且是六峰争夺的对象。
伦音海阁六峰,天剑,真丹,百花,伦音,玄道,圣琴,各有各的独门功法,各有各的特殊标志。
其中,又以天剑,真丹,玄道三峰,地位最高,为上三峰。
百花,伦音,圣琴次之,为下三峰。
但是,不论是谁,对于拥有异类道体,或者天赋血脉出色的弟子,争夺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而中品道体,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远超普通道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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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名剑飞雪
人体血脉,先天资质,综合起来,统称道体。
道体等级,共分为:劣,下,中,上,极五个等级。
一般劣等,就是.凡胎,无法修道。
下等,才堪堪入门。
中等,就已经比较少见,将来前途,进步空间,远超其他人。
至于上等,极等之类,就不用说了,百年难见,千年不遇,一旦出现,都会引动各宗轰动,全力培养。
所以,中品道体,一般就是宗门中各峰需要争夺的天才,就是一些下品道体中的极等,也会遭人轰抢。
“算了,别吵了,这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等下全部考核完,交到掌座手中,由掌座定夺!”
最终,紫衣道修怒而拍板,听到“掌座”二字,其余五人,虽然不甘,但也只有将剩余的话憋回口中,闭口不言。
他们虽然负责外门考核,可并没有招人入门的特权,所以只有继续观看起剩下的众弟子测试起来,希望再出现一名像刚才那紫衣少女那样的中品道体。
然而,足足过去一刻钟时间,刚才那波人已经全部测试完毕,除了这三人,却再无其他任何一人,能引起寒池异变。
而且,也无人能坚持超过两个时刻,大多数人,都只是一个时刻不到,少数人,超过一刻,勉强算是过关,可以入门。
而最出色的,自然便是那绿衣青年,蓝衣青年,以及最后那名紫寒光体的紫衣少女。
绿衣青年坚持超过一刻半,蓝衣青年坚持超过两刻,而紫寒光体的紫衣少女周紫鹃,则是最为出色,超过两刻半,距离三刻也不过一步之遥。
“还想不想参加试练了,快,下一批!”
在紫衣道修的不断催促之下,一批批弟子胆颤心惊的上前,要么是满心狂喜地站起,要么是灰心丧气地离开,彻底失去资格。
一批!两批!三批!四批!五批!
六批!七批!
终于,到了最后一批。
场中已经只剩下最后四人。
身背白玉剑匣的黑袍少女,肥肥胖胖有如一只巨型鸭子的黄衣胖子,冷冷酷酷双手戴一双白色手套的灰衣青年,以及,低眉垂目,长发布衣的厉寒。
“快,再拖延,你们全部失去资格!”
紫衣道修冷漠地道。
见状,黑袍少女不言不语,当先一人上前,将手伸入池中。
“呼,嗡~”
随著她的手掌伸出,白色寒池中,池水疯涌,仿佛受到什么刺激,竟然开始恐怖地沸腾了起来。
“哗,哗……”
池水翻涌,一道刺目的金光,自其中冲霄而起,直烛霄汉,竟然将天上的云彩都染成了金色。
“什么?这是……先天剑体?”
一名考核道修,双眼失色,喃喃地道。
而其他五人,也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全都动容,双目发光地看著这名黑袍少女。
古朴楼阁中,不少人似被那道金光惊动,一道道散发著强大波动之力的窥视意念,悄然而来,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到黑袍少女身上。
随即,一声声惊叹之音响起。
片刻后,青色石室之外,破空声陡然响起,一道道如同山岳一般的巨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三道人影一前二后,化风而入。
看到站在寒池之边,一脸淡然的黑袍少女,皆是眼放精光。
“你叫什么名字?”
“应雪情!”
黑袍少女站起,目光瞥了三人一眼,淡然地道,竟不见丝毫激动波动之色。
“好名字!”
三名老者皆是连连赞赏,眼现热切,其中一名气息最为庞大,衣袖上纹有一具三花五色赤弦古琴的黄衣道修,当即毫不犹豫的伸出橄榄枝:
“应雪情,我为伦音海阁六峰之一,圣琴峰的武道教习,黄琴真人,你可愿拜我为师?”
“按照规矩,只要你点头,便立即能成为我黄琴真人的亲传弟子,直入顶峰。”
“我……”
黑袍少女正要开口,陡然,一声清狂大笑陡然传来:“如此好苗子,岂能让你圣琴峰带去?”
随著话声,陡然间,青色石室之中,光影一动,奇彩盘旋,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见石室中央,陡然多了一名身穿白色星辰袍,头顶旋转著无穷剑海的落寞道修身影。
只见他丰神俊朗,目如朗星,站在那里,虽非真人,也将石室中所有的光华尽皆引动。
一道幻影,却散发出一股可怕的锋锐气息,似乎能切割天地,横推日月,石室中其他修为稍低的弟子,顿时一个个不由被压制得面色苍白,不住颤抖。
便连那名几考核道修,以及先前到来的三名黄衣人影,也不由一个个面色大变,脱口而出:“天剑仙人!”
那道落寞道修幻影,目光打量了黑袍少女几眼,又深深地往她身后所背的那具白玉剑匣之上望了一眼,随即淡然开口:“先天剑体,名剑飞雪,果然名不虚传。”
“应雪情,吾乃天剑峰主原道真,你可愿拜某为师,学习真正的无上剑道之术!”
“我愿意!”
这一次,黑袍少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躬身道。
先来的那三道黄衣人影,尽皆愤怒欲狂,然而,看了一眼那全身仿佛星华流转,剑气纵横的道修幻影,却又无可奈何,只有露出深深的郁卒之色,掉头离去。
“哈哈,好,好!我天剑峰又获一麟璧,如此,那便随为师来吧!”
话声方落,只见落寞道修,陡然一挥手,顿时,一道道紫色流光,从其手掌飞出,将黑袍少女足底托住,仿佛四十九口紫色星辰炼制的长剑。
而后,两人身影一晃,就瞬间划破虚空,遁影而去。
见状,原地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一脸震惊的众弟子,以及六名眼露羡慕的考核道修。
“哎,没想到,先天剑体,竟引动天剑仙人出关,这名名叫应雪情的黑袍弟子,也算机缘不错了。”
“不过,也值了,天剑仙人一向如此强势,难怪能成为六峰第一,名不虚传。”
“今日,天剑峰又得此一绝世良才,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继秦师兄之后,又一名‘跨界天骄’之一,名列真龙群星榜。”
“哎,我等这一辈子,只怕也是达不到这等高度了。真龙群星榜,哪一个不是绝世天才?不说秦师兄,单说左、黄两位师姐,亦是人中之龙,在我伦音海阁排名前五,前六,但在真龙群星榜中,也只能敬陪末座,位列第七十八,七十九位。”
“不过还好还有秦师兄,为我伦音海阁争光,群星榜第三,和葬邪山,梵音寺两大怪物并立,名列五君之首,荒天君秦天白!”
“是啊是啊,据说秦师兄九年前,就已经去了跨界壁障之处,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打破壁垒,前往其他九大仙州,参加跨界真龙战,一扬我真龙仙域之威。”
六名考核道修议论纷纷,最后不由感叹,而听到他们口中的所述,所有弟子也是不由目露精光,露出炙热。
跨界天骄,真龙群星榜,跨界真龙战……这些名词,离他们太远,太远!
但谁,不曾有过这种渴望?
“好了,多说无益,继续考核,我等也应该继续努力,加强进修,争取有朝一日,进入真龙群星榜,不求打破壁垒,至少也要成为一方天才吧。”
“不错,下一个!”
六名道修眼露不耐烦之色,向著众人一挥手。
百名弟子中,已经出现如此一名天才,百年未见,他们不认为,等下来还会出现什么再令他们眼前一亮的人物。
黄衣胖子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了一下,目光微动,走了上去。
只见他伸出一只滑不溜手的胖白大手,朝著寒池中小心翼翼地伸了进去。
“嗞!”
开始时,寒池无动静,只发出一声轻响。
那几名道修正欲让他下来,便就在此时,忽然,青光一现,寒池微微泛光,过了片刻,又再次隐去。
“嗯,居然也是道体之一,虽然只是最下品的青灵道体,但也算不错了,过关!”
紫衣道修脸上现出一丝意外,缓缓开口道。
“耶!”
听到声音,黄衣胖子顿时一蹦三尺高,跳起来,满面狂喜之色,显然,对他来说,只要过关,至于能不能直入内门,那都不重要了。
其他之前就已经被涮下去的劣质道体弟子,更是满脸羡慕地望著他,虽然看起来这一步毫不起眼,但这一步,就是仙凡之隔。
从此,他们将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
“下一个!”
紫衣道修继续开口道,目光望向最后剩下的两人。
灰衣青年目光望了历寒一眼,见历寒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动,无奈一耸肩膀,走了出去。
他正要伸手,忽听那为首的紫衣道修道:“脱下你的掌套,以肉掌伸入其中?”
“真要如此么?”
灰衣青年目露一丝奇光,微笑著转头问道。
“哼,若再拖延,直接革去资格!”
见状,灰衣青年无奈,只得当众在所有人面前,解下了自己左掌上的那只白色手套。
手套一摘下来后,所有人看清其掌套下面那只左掌,随即无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双目大瞪,“蹬蹬蹬……”倒退出四五步。
就连那六名考核道修,也不由眼露惊容。
只见灰衣青年这只手掌,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一个个或者大如杯口,或者小如针孔,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流血,化脓,红肉翻滚。
这些伤疤,似是火烧,又似某种毒虫噬咬,还有的一部分,已经腐烂,结痂,呈现一种.灰青的颜色。
整体说来,就是狰狞可怖,没有一丝完肉。
“这……”
如此一幕,六名考核道修都完全没有预料到,紫衣道修双目一瞪,退后一步,目露讶色,声音嘶哑地道:“死谷唐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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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生死坚持
他的声音中,略带一丝干涩,还有一丝惊疑。
一个俗世之名,居然能令他这位仙家弟子露出如此奇特的表情,死谷唐堡,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历寒暗暗讶异。
整个石室,鸦雀无声。
仿佛此四字,拥有著什么神魔的伟力,诡异得让人心惊。
所有人都骇了一大跳,无声离那灰衣青年更远了些。
灰衣青年见状,无奈一笑,道:“我就说吧,你们非要我解,如果不解,不就一切事情都没了。”
说完,他也不顾别人那嫌弃惊讶的目光,手一伸,便将整只手掌插入了面前的白色水池中。
“嗤!”
剧烈的冰寒,沿著灰衣青年那千疮百孔的手掌,迅速蔓延。
灰衣青年面孔扭曲,显然承受的剧痛是别人的千倍,百倍,然而,他的眼睛,依旧不见一丝痛苦之色,反而略带一丝享受,一丝畅快。
慢慢的,整个白色水池,开始发灰,泛黑,最后,整个池子,竟然成为了一片漆黑,仿佛一潭墨水,透彻著一股令人心惊的寒冷。
“这……”
六名考核道修面面相觑,作声不得,最后才不得不无奈地道:“玄苍毒体……算了,算你过关!”
灰衣青年闻言,“嘿嘿”一笑,手掌拔出,旁若无人的重新将那幅白色手套戴上,然后走到一边。
然而,这一次,所有人再看到他那双白色手套时,就不再是羡慕,而是恐惧,还有一丝同情了。
“下一个!”
紫衣道修显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目光落向人群之中,唯一剩下的一人——历寒。
闻言,历寒身子一震,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迈开大步,走了上去。
来到白色水池前,历寒深吸一口气,站立其畔,尚未完全靠近,便有一股厉雪冰寒之气,扑面而来,冷气迫人。
但是历寒浑然无惧,他只有有些忐忑,又有些决然,绝然的,将自己的手掌,慢慢地伸入到了面前的那白色水池中。
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
即使心性如他,在此一时刻,也不由心脏跳得“砰砰”作响,难以控制,实在是,这一次的关卡,对他太过重要。
别人也许这一次失败,还有重新再崛起的机会,但是他……这一路走来,他明白,这就是他最后的希望!
绝,不,容,败!
厉寒在心底无声嘶吼道。
池面一平如镜,尺水未波,亦未有任何光华发出。
六名考核道修目露鄙夷之色,皆是转过目光,不再细看,只等他昏厥,便即宣布试练结束,宣布结果。
然而,历寒却死死坚持,他明白,他的资质虽然不算上佳,但毅力绝对超人一等,虽然没有什么不凡道体,但是,坚持超过一个时刻,他也一定要做到!
不做到,勿宁死!
死死咬著牙,纵使掌心中,已经寒冽彻骨,整个心,仿佛都冻成了冰霜,手掌经脉中,有一条条细微的寒虫在爬,万爪挠心,思维都似被僵冻住。
然而,他还是死咬不退,纵然真死在这里,那又如何?
不坚持超过一刻,他就永远再没有拜入仙门的希望,从此,仙凡两隔,永世沦为一介凡人!
一个呼息间过去,两个呼息间过去,三个呼息间过去……
“咦?”
等侯许久,以为很快就有结果的几名考核道修,同时面露诧异之色,回过头来,望向这一幕。
其中一名赤衣道修目光一冷,大声道:“住手,你再不退开,这么下去,就算你成功坚持超过一刻,身体肌能也完全废掉,从此沦为一介废人,就算进入宗门,又有什么用?”
然而,历寒不答,依旧咬牙坚持,他的头脑渐渐晕迷,耳中已听不见任何声音,连血脉的流动,似乎也已封冻住。
“不好!”
看著他脸色苍白,全身被冰霜覆盖的样子,六名考核道修皆是目露异色神情惊疑,而其他人,也不由面露一丝愧意。
修炼之道,就是与天争命,以人力而逆天,争夺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
若没有与天一博的勇气,纵使有再高的资质,又有何用?
在场之人,其中体质比历寒好的,不乏其人,然而他们在这寒池中,坚持不到寥寥数息,便感觉承受不了,匆忙退出。
有些性子坚韧的,也只勉强多上几息,一旦感觉身体承受不住,经脉快要冻伤,有了性命之危,也就忙不迭的退出。
然而,像历寒这样,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一心想要坚持超过一刻的,却绝无仅有,仅此一人!
他这样做,到底是该说他毅力远超常人,还是只能说他愚蠢,白痴?
如果连性命都失去了,最后获得的一切,又有何用?
所有人默默无语,只能这样看著,看著那个长发布衣,眉眼淡然的弟子,在以自己的生死,赌这一场机缘。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终于,最后一滴沉沙落下,第一个沙漏已经完毕,代表第一时刻已经坚持通过。
历寒心中一松,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闭,整个人彻底晕死过去。
一名银衣道修身形一闪,已经到了他身边,一把将他抄住,只觉掌心中的此人,已经全身僵硬,气若游丝,已是处在生死边缘。
见状,他不敢怠慢,掌心中,一道元力透掌而出,直达历寒体内,游转了片刻后,这才退回,历寒体内,寒气尽化,缓缓醒来。
“愚蠢!”
银衣道修冷冷地看了历寒一眼,而后头也不回,跃回六名道修队伍之中,再也不向他看上一眼。
显然,虽然救活了历寒,但他,却并不能认同他的做法。
不过,那又如何呢?
历寒心中一阵苦笑,我的路,注定崎岖坎坷,如果连这一点博命的勇气也没有,那就真的连最后一丝仙缘也要失去了。
他人眼光,损毁赞誉,都不过云外风清,缥缈过身而已。
于己,留不下丝毫痕迹。
就在此时,紫衣道修的目光,也在此时扫来,看了一眼剩下的数人,伸指点道:“你,你,你,你,你……一共十六人,正式通过第一关。”
“下一关,考验道气凝聚程度,一品如发丝,二品若筷箸,三品如细棒,四品若拇指,五品以下,全部淘汰。”
“至于其他的人,没有坚持超过一个时刻者,或者没有引动寒池发生异变者,全部离开,不得久留。”
说完,紫衣道修转身,目光看也不看剩下的那些试练弟子,转身就走,其余五名道修,也是同样表情。
自这一刻开始,那些没有通过第一关者,便算正式绝了仙道之路,除非日后另有机缘,否则,此生就永远只能成为一介凡人。
见状,那些之前因为生出畏惧之心,明明能再坚持一圈,却又担心会伤到身体,或者直接有性命之危的,无不羞愧地低下头。
他们暗恨地看了一眼历寒,明明大家都一样,凭什么你要强出头,非要做出这等事,熬过第一关?
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显得如此卑贱,如此低微,该死!
不过,你以为通过了第一关,便能通过后面的关卡吗?这伦音海阁的入门试练,可是一关比一关艰难,以你的资质,根本不可能通过剩下的关卡,最后仍要像我们一样被淘汰,何苦白受罪!
这些愤恨不平,又羞惭后悔的弟子,最终全部被伦音海阁的一名外门执事带走,场中,只剩下来十六人,你看看你,我看看我。
除了历寒,所有人都是一脸喜色。
紫衣道修将十六人带入另一间石室。
石室中,有一张长长石桌,石桌上,有一枚通体透明,圆润生光的灰白石珠。
“第一个,摒弃杂念,意守丹田,将自己全身所有道气元力,全部注入石珠中,尽量将其压缩拉长。”
“凝聚的道气束越细,越锋锐,成绩越高,下面,第一个,开始!”
“是。”
随著第一名弟子走上前,很快,石珠中,布满一道道火红气息,最后,火红气息慢慢凝缩,最终变成拇指数细。
这名少年额头之上满是冷汗,无比努力的想要将其再次压缩,但最终无法成功,黯然退下。
“四品下,勉强通过,下一个!”
紫衣道修面无表情,淡淡开口。
第二名上前的弟子,手握石珠,一道道黄色气流充斥石珠之内,然而,过了片刻,他所凝聚的元气丝,还是超过一指之宽,无论怎么努力也压缩不了,颓然退下。
“五品下,驱除!”
第三名上前的弟子,是那名之前曾引动池水变绿的乙木道体青年。
他成功将自己的道气在石珠中,压缩成了一根细棒的形状,位列三品,得到了为首紫衣道修的肯定。
第四名,正是那名拥有紫寒光体的紫衣少女周紫鹃。
在所有人注目下,只见她所握石珠中的道气,最后竟然凝聚成了只有一根筷箸大小,紫衣道修目光放光,大声称赞。
随即,第五,第六,第七人,一一试过,却再无紫衣少女那样的成绩。
大多数人,只有三品,或四品,少数几人,再次涮去,从试练弟子中除名,一脸颓然。
第八人,却是之前那名江左蓝家的蓝姓青年。
只见他手握石珠,石珠中,一道蓝色气流不断压缩,最终稳定在细棒的程度。
“三品上,通过,下一个!”
六名道修脸上再次现出一丝喜色,显然,这是除紫衣少女之外,天赋第二杰出之人,他们想不关注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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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我收你为徒
第九,第十,第十一……
第十二人,是那个一身肥胖,肉呼呼胖墩墩的黄衣少年,他一脸忐忑地走了上去,伸手握住石珠。
片刻后,石珠中光华一闪,一道黄色光芒,不断伸缩,拉长,最后竟然凝聚如束,只有一筷粗细。
眼看这一幕,在场所有人皆不由大吃一惊,为首的紫衣道修,更是双目微眯,略显意外。
“嗯,好强大的道气凝聚能力,不错,不错,二品中,通过!”
黄衣胖子退下,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眼灰衣青年,放声大笑。
见状,不待剩下那几名弟子上前,灰衣青年冷笑一声,径直从人群中穿出,来到石桌之前。
只见他一伸手,桌面之上的那枚石株便即跳跃入他的掌中,随后,他掌心微吐,元息一道,疾速向著石珠之中涌去。
片刻后,所有元息,竟然被凝聚了一根绣花针大小,闪烁著阴灰的光芒,仿佛只要随意一挥,便即能穿墙破壁,扎入石心!
见状,整个石室,一片呆滞。
那紫衣道修,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喃喃道:“半步一品,真的是半步一品,只差半步之遥了,天呐,这也是天生的顶级天赋啊,只可惜,可惜……”
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些什么。
“通过!”
灰衣青年退下,冷眼扫视了一眼那黄衣青年,顿时,那之前一脸得意的黄衣青年,脸上冷汗顿时涔涔而下,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苦色。
“我,我……”
场中,只剩下最后三人了。
历寒,一名青衫青年,以及一名葛衣少女。
看了剩下两人一眼,青衫青年,葛衣少女先后走上,最后,一人以五品中,被涮下,一人刚好四品半,勉强过关。
至此,全场又只剩历寒一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注视过去。
然而,这一步,却仿佛万壑千沟,填在他与那枚石株之间,让他死活抬不动一下脚步。
他面色苍白,目光游离,竟是第一次有些畏怯了。
即使之前在面对生死绝境,他也没有表现得如此不堪,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不解,然而,时间不等人,紫衣道修冷哼一声:“再给你片刻时间,若还不上前试探,即刻除掉名次,驱除出伦音海阁……”
身体一颤,历寒似乎总算从神游中清醒了过来,他一脸茫然的表情,走向前方的石桌,然而,表情怔忡,神色恍惚,显然依然是没有清醒过来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他在心中无声纳喊。
早在紫衣道修宣布第二项试练任务时,他心中便不由顿时“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若论资质,他虽非上佳,但凭毅力,也勉强可以过关。
但若论道气凝聚能力,毫无疑问,他连在场一些早已被确认驱遂的最废物的废柴也不如。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止是长仙宗,连伦音海阁的入门试练,也有这一项内容?
历寒不知道。
他早就试过。
别人至少也能将道气凝聚成一束,不管这一束是粗是细,至少是一束。
但是,他的道气,一旦注入石珠中,却显得无比分散,别说一束,能不能将它聚拢在一起,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一直是他最大的秘密。
也是他屡次被长仙宗拒绝的真正原因!
他无法将道气凝聚成束,仿佛,那些道气,早已有了自己的生命,根本不受他控制!
历寒脸色苍白,走上前,无声地将手掌覆上石珠。
果然,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
就和以往无数次那样的情景一样,石珠中,充满了一种驳杂,五彩的气息。
然而,这些驳杂,五彩的气息,无论他怎么调动,怎么驱使,怎么控制,都依旧一动不动,无法聚拢。
开始时,还各据一边,到后来,估计是被他控制烦了,竟然意念一触,便即立即自动分开来,主动避让!
整个石珠中,五彩光芒大放,但就是无法形成一股。
更别说……像别人一样,做到凝聚一指,一箸,甚至一发粗细了!
“哈哈哈!”
如此异样的情况,早已被石室中其余人看在眼中,之前那些认输失败的弟子,顿时一个个仿佛吃了哈蜜桃,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到别人失败,而且连他们也不如,似乎这样,可以稍稍驱去一点他们心头那种失败的阴影。
紫衣道修,赤衣道修,银衣道修等人,也是一个个一脸不可思议,满脸讶色。
这种情况,他们还真的从未遇见,闻所未闻。
“放弃吧!”
其中一名蓝衣道修,有些不忍地开口道。
“不,绝不!”
历寒一次次地催动意念,去驱动石珠中的那些道气,然而,那些道气,却仿佛是游离在他意外之外的鱼儿,一旦靠近,便即惊跑……
意念靠近的越快,五彩道气跑的越远,越乱……
石室中,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著一脸汗水,做著无用功,但却似乎永远不愿停歇的少年。
那么多人都放弃了,你一个人,为什么非要如此坚持?
放弃一下,真的有那么艰难吗?
“哎……”
忽然间,石室中响起一声叹息,所有人都已经预料到结果。
这样的天赋,根本不可能被伦音海阁吸收。
别说伦音海阁,就是其他七宗,也是一样,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收他入门。
天地修道,本就讲求精一而纯,无论是剑,或是气,都是如此。
剑者,王道也,无坚不摧,散之为气,聚之为芒,化之为意,隐之为念。
一击,天地惊,一击,鬼神破,一剑,斩苍穹,一剑,断苍茫!
气者,大道本源,忽聚忽散,忽长忽短,忽上忽下,忽高忽低,忽近忽远……
控制,都是一个绝对重要的因素。
如果连道气都控制不了,还谈什么道,修什么仙,证什么佛?
所以,任何一个宗门中,任何一种功法,都是讲求对道气的控制能力,控制能力越强大越好,控制精度越细密才强。
如此,将来才能学习更强大的功法,拥有更光明的前途。
这也是各大宗门中,试练内容中,大多都有这一项的原因之一。
然而,看到历寒这样特殊的情况,别说伦音海阁,就是整个隐世八宗千年时光中,也没有出现过几次。
甚至,可以说,是一次也没有!
这!
人们已经只能用怜悯,甚至同情的目光,望著他了。
少年还在那里,一遍一遍,用笨拙而麻木的动作,一遍一遍地尝试,不愿退缩,不接受失败。
一次,两次……
十次,百次……
千次……
然而,这样的动作,落在旁人的眼中,却何其可笑?
“够了!”
为首的紫衣道修,眼中现出一丝不耐烦,“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不可能为你一人破例,九品下,失败,驱遂出宗!”
他此言,似是已经宣判,顿时,场中剩下的人,对他同情就更多了。
然而,少年的身体在一僵后,却依旧没有退开,脸现决然,手掌中心,又是一道元息吐出,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尝试,同时口中现出恳求之色:“求你,让我再试一次,求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求你了……”
少年苦苦哀求,然而,落在紫衣道修耳中,却只是让他的脸色更显冷漠。
“没用的。”
他淡淡开口道:“再给你十次,百次,一千次机会,结果也是一样,离开吧,天道无情,从来不怜悯弱者,我不希望你让我再重复宣判第三次!”
“不,我不绝甘于失败,我一定要再试,再试一次,再试……”
少年转身,不再理会身后的紫衣道修,掌心中,又是更多元息,疯狂吐出,死活不愿离开那方石桌。
“将他拖出去!”
紫衣道修见状,眼色转厉,回头厉声道。
顿时,两名蓝衣侍卫,飞身而入,抢到布衣少年身边,两双用力的手掌,向其双臂处拉去,欲要将其拖去。
“砰!”
少年左掌一圈,一划,分出两道火红光影,攻击向两人,见状,两名侍卫愤而大怒:“还敢反抗!”
“啪!”
一声闷响,少年胸口正中一脚,他仰面飞吐出一口鲜血,“砰”的一声跌飞出去,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然而,他右手之中,却依旧紧紧的握著那枚石球,一边疯狂的向其中注入元息,一边调动意念,控制向石珠中的道气,死活不愿松手。
见状,紫衣道修的声音再次响起,一脸冷漠:“拉开他!”
两名蓝衣侍卫再次跃上。
眼见两名蓝衣侍卫终于再次来到历寒身前,一左一右,两双巨掌,牢牢钳住少年双臂,将他向前拖去,少年眼中的光芒,终于快速黯去!
直到如今,石珠之中,所有的道气,依旧是散乱一团,不成方圆……
难道,这,就是我的天命吗?
难道,我注定,今生与仙道无缘吗?
可是,我何其不甘,何其之恨,上天造我,为何却又独对我如此残忍,给了我希望,却又将其亲手在我眼前扼杀……
“我,不甘啊……”
历寒闭上眼,双掌紧紧攥住,握得青筋暴起,面色一片苍白。
然而,攥住他的这两名蓝衣侍卫,至少都是混元初期的实力,他再不甘,再无奈,却也只有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石室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名素衣轻淡,仿佛冷月清辉似的白衣女子。
只听她缓缓开口道:“没有人愿意收你。”
“我,收你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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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幻之一脉
“嗯?”
紫衣道修猛然回头,随即就似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是你……冷峰主,你来此做什么?”
这名白衣女子,年约二十余许,年纪轻轻,一袭白衣落落,整个人清清冷冷,仿佛海月清辉,站在那里,竟不似在人间。
只听她冷冰冰地道:“今日不是入门弟子试练开启的日期吗,我来此为我幻灭峰收一名弟子,难道也不行?”
紫衣道修眼睛中闪烁莫测的光芒,缓缓道:“冷峰主,这不合规矩吧,这名少年,似乎并没有通过入门弟子考核?”
白衣女子目光不动,似乎毫无人类的表情,淡淡道:“可我听说,各峰峰主,都可以自行招收一名自己的亲传弟子,无需通过宗门申报。既然如此,我收他为徒,有何不可?”
“这……”
紫衣道修一时语塞。
不过随即,他便面露冷笑:“哈哈,幻之一脉落魄到如此地步了吗?没有人愿意加入,便连这样的废柴也要,果然是废脉配废人,相得益彰。”
听著紫衣道修讽刺的话语,白衣女子却毫无表情,淡淡一拂衣袖:“这似乎与你无关。”
说完,身形一转,竟然就来到了历寒面前,所有人都没看清她是怎么过去的,一双清澈如同两泓溪水的眸子,紧盯著历寒,淡淡开口道:
“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愿意,愿意!”
幸福从天而降,历寒从来没有料到,自己距离仙门,几乎已永成幻想,却又突然奇峰突起。
此时,不管这名白衣女子来历如何,什么身份,只要她愿意收自己为徒,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丛林剑渊,历寒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上去。
“如此,那便跟我走吧!”
白衣女子看也不看剩下的那些人一眼,转身就走,白裙拖地,就仿佛是一朵绽放的水莲花。
历寒闻言,当即不再犹豫,挣脱开两名蓝衣侍卫的挟持,用力一挤,从两人身躯之间穿越而过,朝著白衣女子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看著一前一后,很快从石室中消失的两道身影,原地,只留下一堆大眼瞪小眼,目瞪口呆的人。
那些之前失败的,更是后悔不迭,早知道撒泼打浑,能有如此机缘,他们也不会错过了!
可惜,机缘已失,被那个穷小子抢走,再想模仿,也来不及,想及此,所有人皆恨得牙痒痒,却又后悔不迭。
紫衣道修被人当众落了面子,脸色阴沉得欲滴出水来,他冷眼扫视了之前那一些失败的弟子,冷声朝两名蓝衣侍卫道:“将他们送出音海,再敢有不从者,当场打断双腿,扔出去!”
“是。”
两名蓝衣侍卫也是一脸郁闷,恶狠狠地走向众人,见状,众人心头无不是一个激零,哪敢反抗,纷纷跟著两人离去。
最后,原地只留下六人。
蓝衣青年,黄衣胖子,灰衣青年,紫衣少女,以及最先的那名赤衣少年,和最后两人之一的那名葛衣少女。
整整百人,来此测试,最后,哪怕即使加上勉强被破格入门的历寒,以及提前被天剑峰主带走的那名黑袍少女。
百人中,成功者,竟然也只有寥寥八人!
如此比率,实在触目惊心。
由此也可见,天道无情,仙道更无情,想要踏上长生之路,就必须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路。
这条路,可能尸骨如山,可能转瞬生死,可惜,没有人能退缩。
退缩一步,从此便是仙缘路人。
今日入门的这八人,今后,他们的前途,又将会如何呢?
没有人知道。
“三日之后,进行峰选,和选峰不同,峰选是由六峰自主选拔,被选拔者,正式进入外门。而有选峰资格的弟子,则将直入内门,直接学习六峰绝技。”
“不过,这六峰,不包含刚才那人所说的幻灭峰。而且,以后,你们提也不许提,更不许在人前说起,否则,就视为禁忌,切记,切记!”
剩下六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音海六峰之外,为何又多出一峰?
同时,为什么这一峰,却又不被同为音海六峰的人所承认,而且不在峰选之列?
不过,看著紫衣道修那黑黑的脸色,六人却皆聪明的没有一人开口询问。
……
“师傅,师傅,等等我!”
“师傅,师傅,为什么音海六峰之中,没有幻灭峰的名字?”
“师傅,师傅……”
历寒在后面紧追不舍,白衣女子在前面缓慢行走。
然而,只见她脚步连划,看似走得极缓慢,但每一步跨出,都仿佛纳大地于方寸,星星点点的星光在其脚下凝形,然后散开。
纵使历寒使尽全身的力气,亦依旧追之不上,反而距离越来越远。
他气喘吁吁,额头冒汗,然而看著前面的那道白衣身影,却已经隐约只能见一道幻影,而他却不愿放弃,咬牙紧追。
终于,眼前一花,彻底失去白衣女子身影。
历寒再追一程,依旧未见,不由沮丧地坐倒在地,难道,自己刚有了一线希望,又要在此破灭?
就在这里,他目光一动,却忽然发现,前方,海底深处,出现一座巨大的青铜宫殿。
青铜宫殿整体由白色玉石筑基,青铜紫铁打造,在深海中散发著淡淡的寒光。
直到此时,历寒才发现,不知不觉,他竟被这名女子,带出了古阁,进入到了海底。
然而,头顶上空,一方穹幕,仿佛光罩,将所有水流全部拒挡在外,这海底地下,竟然才是伦音海阁的真正宗门所在地。
七座巨大,高耸奇瑰的山峰,矗立穹幕之中,或高或低,排成一排。
其中,最东方那一座上,云气飞光,霞雾流转,显示著一派仙家气派,让其他山峰相形见拙,却显得有些冷冷清清,孤独寂寥。
那座巨大青铜宫殿,就矗立其上。
宫殿有门,门上悬匾,这是一块赤铜色的巨匾,然而,十分特异的是,如此巨匾之上,却未有任何一字痕迹,似乎是空的。
如此一座巨殿,竟然悬挂一块空匾?
历寒心中疑问,但却不敢多问,紧追而去,过了片刻,终于发现,那名白衣女子,已经出现在铜殿之顶,目光悠远,望向前方。
在她身前,巨殿之东,数千里远,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城池,人烟皆无,仿佛废墟,无边无际,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然而空旷寥落,似乎已经荒废了许久。
历寒爬上铜殿,来到师傅身后,顺著她的目光望去,看著这一幕,忍不住问道:“师傅,那是什么地方?”
白衣女子身子一颤,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复杂,看了历寒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那里,曾经也是一处巨大宗门的地址,而且位列九宗之首。”
“不过后来,因为行事太过激烈霸道,惹怒了当时的八大宗派,八宗联手,将其覆灭,后来就形成了现在的寂静宗遗址。”
“当时的八大宗门,已经将寂静宗的大部份好东西都搜罗一空,不过还是有一些隐秘的地方,被设下了许多禁制,一时难以尽掘。”
“后来,祖师建派在此,此地就成了我们伦音海阁试练的一处险地,名叫寂静废墟。”
“将来,你若能达到混元境,也有机会进入其中。”
“寂静废墟?”
历寒一阵疑惑,这个名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即使身在长仙宗门那样的地方如此多年,也是第一次听见。
白衣女子没有多说,忽然淡淡道:“既然拜了我为师,就自我介绍一下吧,也好让我对你不至于一无所知。”
“是。”
历寒不敢违逆,飞速的将自己的身份来历讲述了一遍,白衣女子静静听著,并未发表任何见解。
过了片刻,才听她缓缓道:“历寒,也罢,不管你叫什么,来历为何,如今,都成为了我幻灭峰唯一的弟子。”
“我收你为徒,其实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不过是看你倔强,有些像我,而且,看不惯你被那些人欺压,羞辱,如此而已。”
“不过,你也放心,既然名份已定,那就是有了师徒之实。不管如何,你都成为了我冷幻的唯一弟子,也是我幻灭峰的唯一传人。”
“既成我之弟子,将来延长继续我幻灭峰一脉的真传,我一定会好好教授,不藏私心。”
“是。”
历寒这才知道,为什么这名白衣女子居然会看上资质最是废柴的自己,原来是动了测隐之心,心中暗暗感动,但却未多发一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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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洗尘茶
同时,他亦正式知道了师傅的真实名字。
——“冷幻!”
果然名如其人,和她本人一样,清清落落,少言寡语,十分冷清。
“我幻之一脉,是音海七脉之一,不过自从数百年前,一场大变,幻灭峰自伦音海阁除名,成为其他人遗忘的存在。”
“现在,世人应只知音海六脉,早已忘了曾经名动一时的幻灭峰了吧。”
白衣女子神色平淡,即使在说著自己这一支的兴替往事,亦无任何情感波动之状。
只听她缓缓说道:“不过,即使人丁稀少,幻灭峰仍是音海七峰之一,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只不过,我们不再参与世事,也就渐渐无人知晓。”
“今日,你既成为了我幻灭峰的首席弟子,就有权利知道这些历史,日后,自然会有人向你解释。”
“下面,我简单向你介绍一下,我幻灭峰的宗旨,以及所学的道术名称!”
“是,恭聆师傅教诲。”
历寒恭恭敬敬地弯身揖拜道。
白衣女子看了历寒一眼,不悲不喜道:“我幻灭峰,修习的是幻灭之道,指掌轮回,一瞳千幻,以前,也曾名动一时。”
“后来,人们渐渐发现,幻术威力越来越小,功用越来越弱,我幻灭峰才被渐渐遗忘,最终衰败。最后,到了我这一届,更是只剩一人,而你,就是除我之外,幻灭峰,仅剩的第二人了。”
“啊!”
即使早有预料,这一下,历寒还是真的有些吃惊了。
他没想到,偌大的音海七峰之一,幻灭峰,竟然沦落至此,竟然只剩他与师傅两人。
这,幻灭峰也还真是衰落得可以啊,难怪在那紫衣道修以及众人眼中,冷幻的出现,那么奇怪……
白衣女子不理他的表情,继续说道:“这条路将无比艰难,即使最终走下去了,可能结果也远不如常人,永远达不到最高的境界。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选择留下,或是离开?”
“一旦留下,便要成为我幻灭峰的下一任继承弟子,承担起我幻灭峰将来延续永继的发展重任;一旦离开,则从此与我幻灭峰再无任何关系!”
“我留下!”
闻言,历寒毫不犹豫地道。
“好。”
白衣女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赞赏他的坚定,还是笑话他的愚蠢,以及无路可去。
只听她淡淡地说道:“幻术之道,千变万化,道体天心,指掌万物。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幻道,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这世间一切,天道人道我道妖道魔道剑道鬼道,其实最终莫不过是心道。心境,才是一切修行之路。”
“心境漫漫,修心炼心,处处陷阱,步步荆棘,天道无情,又怎么比得过人道艰难?”
“青天尤可上,人道不可及!只有心性炼得坚韧了,才能最终窥悟大道。”
“所以,人心修道,不应为修道而修道,而是为了更好的活著,更有质量的活著,如此,长生才有意义!”
“喝下这杯洗尘茶,从此,你就是我幻灭峰弟子,执掌继承我幻灭峰将来道统的大任,便要落在你的肩上了!”
掌心一翻,不知何时,白衣女子手上,竟然多了一盏白玉古杯。
古杯质朴,上雕银龙,栩栩如生,晶莹透明。
古杯中,一泓碧绿清透,散发著浓浓异香的灵茶,香气扑鼻,盈心而来,绕鼻三匝,递给历寒。
历寒接过,一口饮尽,顿时感觉整个人浑身通透,肌体晶莹,仿佛一瞬间,凡尘尽去,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恍恍忽如一步登仙。
这就是仙人之茶么?果然与众不同。
历寒暗暗地道。
洗尘洗尘,自此红尘俗世,一步远去,仙道神道,在我面前,打开大门。
“好。”
见到历寒喝掉洗尘茶,白衣女子掌心一翻,玉杯收回,消失于袖底。
只听她再次开口道:“入门之后,你只需每月完成几个宗务阁发布的小任务,这是规定,我也无法替你避免。”
“不过,除此之外,我幻灭峰别无规矩,所以也没有其他要事,你只需安心修炼即可。”
“嗯,这是一门幻术总纲,给你三日,默记背熟,三日后,我会再来考核你。”
“宫殿之中,房屋众多,你任选一间,除了最上面三层你不可进入之外,其余众室,皆可为你之居处。平时无事,不要来打扰我,若有疑问,三日一询。”
言毕,白衣女子扔出一本淡白古册,随即,身形一晃,就跃下古殿,再一晃,便消于铜殿上空不见。
见状,历寒不禁苦笑。
如此不负责任的师傅,也是少见,不过,能引他入门,便是恩典。
他拿起手中的这本淡白古册,便朝其上的“幻术总钢”四个绿色大字上看去。
……
夜星霜白,月照窗棂,满目清凉。
无名古殿中,历寒随意找了一间石室,盘膝坐下,随即神游天外,默默思索。
自己成功进入了伦音海阁,不过却成为了其中最不受欢迎的一脉,幻之脉的唯一弟子,而且,仅有一个连他也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师傅。
不过,能进入宗门,便是进步。
剩下来的,就只有靠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缩,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手一扬,白天那本淡白古册,《幻术总纲》,再次出现在他的掌心。
看著面前的这本淡白古册,历寒陷入沉思。
何者为幻?
所谓幻字,亦即空虚,不真实。幻梦,幻想,幻影,幻境……皆是如此。
唯其变化,方成其幻。
幻术最早的出现,名曰戏法,起源于宗教,发扬于巫蛮,风雨雷电,水火山河,皆可成为幻术的一种。
诸法因缘和合而生,因缘离散而灭,一切事象皆无其实体性,故可曰幻,这是佛家的说法。
所以说,其实幻术,就是一种障眼法,是一种欺骗别人心灵的技能,如果你精神力越强,幻术才越强大。
修炼幻术,有三个重中之重。
一,是一对眼睛。
二,是一双手指。
三,是煅炼自己的精神能力。
幻术的修炼,靠的不是本身的修为,而是讲究以一已之力,勾动天地之变化,所以精神至关重要,本身实力反而不是很重要。
当然,修炼精神,只有从实力提升这一途,所以,实力越是强大,能使用的幻术越是高阶,所以,本身实力,同样是杠杆。
冷幻给历寒的这本《幻术总纲》,共中一共列出了十.门。
其中,专门修炼手指的,灵指诀。
修炼眼瞳的,破魔瞳,封印瞳,鉴万物瞳,寻灵脉瞳,透本源瞳,战瞳,以及最后一种的,永生之瞳。
最后,就是两大修炼精神力的低阶法门:“水满则溢术”,以及“观星照月法”。
世人都以为幻术不过小道,修炼艰难,初始之时,既不能提升自身,亦无攻击防御等各种辅助之力。
所以幻术之道,越走越是艰难,越走越是没落,至今已难现其踪。
不过,看了这幻术总纲,历寒才明白,那些人,根本不曾明白过幻术的真谛。
幻到极至,便是虚像。
有人以为幻境只能迷惑心神,杀不了人,其实错了。
幻术修炼到极至,能使人疯,使人狂,使人不由自主,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便能杀人于无形之间,甚至能把对手变成自己的战力。
这样的绝学,岂是其他道技所能比拟的?
而且,幻术也并不是就没有大型的威力。最大型的幻术,一眼穿山河,一目动日月,十指勾画,可以将天地山川为画布,以万物生灵为幻景,纳尽生死枯荣变化,一切世界演绎之道……
指掌之间,枯荣生灭,一眼看破,山河倒转!
那,才是真正毁天灭地的力量!
不过,这种境界,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
看到如此,历寒已经眼睛大亮。
没有想到,因缘际合,轮回巧妙,进入这幻之一脉,最后,竟能学到如此强大高深的功法。
幻道幻道……总有一天,我能将你真正融汇贯通,发扬光大。
想及此,历寒盘膝坐下,按照《幻术总纲》中的要求,开始修炼瞳力。
脑海之中,瞳力七转的第一道总纲,不断在心间回想起,指引著他修炼的方向。
——炼道在体,不如炼道在心;炼道在天,莫如炼道在眼。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而现在,我便要为我的前途,博一线生机。
转眼间,三天时光一晃而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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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百漏无痕体
这已经是历寒师傅冷幻,跟他约定的第三天了。
在这三天中,她一直没有出现。
历寒也没有再去找她。
只是一个人默默地修炼。
第三天,清晨。
海底,伦音海阁。
一方水蓝色的穹幕,挡住了流水,整个海底,宛如真空,仿佛一只特大号的海碗,倒扣其中。
七座巨大,高耸奇瑰的山峰,矗立穹幕之中,或高或低,排成一排。
其中,最东方那一座上,古老铜殿,散发著巍峨壮丽之光。
铜殿之顶。
紫色的阳光,照射而下,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片氤氲彩色,仿佛幻景。
厉寒仰头向天,深呼一口气,天地灵气顿时便如同鲸吞牛饮一般,急剧朝他涌来,而后缩小,被他张口一吸,全部吞入腹中。
继续吞吐了数周,眼见东方鱼肚渐散,最佳修炼时间已过,历寒站起身来。
经过一早上的修炼,他再次变得神彩熠熠,眼睛中都带出一道一尺长的毫芒,比起当初在黑魂崖底,又精进了许多。
不过随著他精气的回归丹田,这些毫芒又重新隐伏起来,只有在他精气催动的时候,才会再次出现。
历寒仰起头,望向上空。
不知何时,自己的师傅,已经再次出现,也坐于铜殿一角,默默地吞噬著天地元气,修炼自身。
过了片刻,她修炼结束,身形一动,已经出现在历寒身侧。
“那本幻术总纲,你修炼得如何了?”
“已经全部背熟。”
历寒不敢怠慢,赶紧回答道。
“好?”
冷幻似有一些不信,随即开口道:“那我考考你,何为幻之七瞳?”
历寒毫不犹豫地回道:“破魔,封印,鉴万物,寻灵脉,透本源,战,与永生。”
“嗯,不错。”
冷幻难得地开口赞了他一句,随即再次问道:“那幻术三要,皆指何物?幻术三境,又是什么?”
“幻术三要,指双手十指,人体两眼,与精神念力;幻术三境,则分为写实,写意,写心。”
冷幻丝毫不给他喘气之机,立即问道:“何谓实?”
“实者,形似也。有言:绘画以形似,见于儿童邻。亦可称之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何为意?”
冷幻再次问道。
而历寒,似乎也早已熟记心中,根本不觉生疏,还是飞速回答:“无限难思意味长,还须觉怀礼空王。到了这一境界,已经有了个人的领悟,得其意而忘其形,颐指气使。”
“此时,山已不是山,水已不是水,山光水色,指掌云烟,悠游乎,可乘意趣之舟由技入道矣。”
“何者为心?”
冷幻又再次不给历寒丝毫喘气之机地问道。
历寒也是再次毫不犹豫地快速回答道:“佛说诸心,即非心,是为心。梓庆削木为锯,锯成见者惊犹鬼神。鲁候见而问之曰:‘子何术以为焉?’此即为写心。”
“所以幻术三境,一者写实,仅以形似;一者写意,已与意似;一者写心,已经心同万化,千变万化,无所不幻,此即幻术三境。”
“嗯!”
看著似乎不经思考,便已经能纯熟本能的回答,冷幻也似有一份意外,更有一份惊喜。
她终于点头道:“嗯,不错,难得三天时间,你能领悟到如此地步,便是我,当初将门这幻术总纲掌握初步,也用了一个月。”
“不过,这只是开始,你切莫骄傲自满,幻之一道,博大精深,见山是山,见水是山,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山,再到最后的山是水,水是水,人间百态,世情万理,皆在其中,不可小觑。”
“是。”
历寒赶紧回答道,真心诚意的恭聆训示。
“接下来,你坐下来,我要好好看看你,为何不能凝聚道气?”
冷幻一脸严肃地道。
“是,多谢师傅。”
闻言此言,历寒顿时心中大喜,急忙就地盘膝坐下,满脸期待。
冷幻没有多说话,直接开口道:“闭上双目,意归丹田,精一守纯,太虚忘我。”
历寒闻言,依言而为,很快,整个人就虚虚缈缈,仿佛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
见状,冷幻“咦”了一声,有些惊讶,道:“能如此快融入四周环境,看来你天赋也应该不太差才对,为何三日前会出现那等情况?”
她没有多想,盘膝坐在历寒对面,伸出一只手掌,按上历寒眉心。
玉指冰凉,柔柔糯糯,历寒一动不动,只感额头仿佛贴上一片软玉,心中微微一荡。
冷幻顿时似有所觉,怒喝一声:“意守本心!”
历寒心中一凛,当即回过神来,努力去除杂念,尽量将道气凝聚在一起,朝冷幻掌心所按之处涌来。
“嗯?”
仔细感受了半晌,冷幻放下手掌,面色变幻。
“怎么样?可有解决之方?”历寒满脸期待地问道。
这可是关系他日后能不能修习更强道技,踏入更高境界的根本,由不得他不紧张。
“嗯。”
冷幻迟疑了一下,方才答道:“看你这种情况,有些类似于上古传说中的‘百漏无痕体’,又似不是。”
看著历寒不解的眼色,她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传说中的百漏无痕体,就像是一个筛子一样,什么东西从上面倒下去,都会散去大半,只能留下微小的一丝,元气吸入体内,积蓄残留不过千分之一,难怪修炼如此缓慢,至今才是纳气六层。”
“如此上古体质,早已绝迹,诸如剑道,掌道,枪道,刀道这些,都不能学,或许幻术,倒是正为良配。只是你到底是不是,我也作不得准……”
“那我毕生都不能学习剑术,刀术了吗?”历寒有些失望地问道。
毕竟,刀道剑道,终究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如果他一生都不能学习,终究引为大憾。
冷幻皱眉思索了一下,道:“嗯,要说解决之方,倒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也许,找到那件东西,可能对你有用。”
“不过,那件事物,早在三百年前,便已遗失在宗门秘境中了,等我寻找机会,看能不能从中将其取出来,借你使用一下。”
“是什么东西?”
历寒好奇地问道。
冷幻看了他一眼,见他实在迫切,终究不忍,还是道:“此物名为上古束气环,可以将人的道气自动凝为一束,也许你可以仗之修炼剑道这一类注重于‘凝聚’一道的法门,不过一旦摘下,便再次打回原形。”
“此物消失多年,我也不保证一定能找到,只能说尽力一试。这数个月中,你就自己在这修炼基本幻术吧。”
说完,手一招,掌心间,多出两个玉瓶,以及一卷用五色丝绦轻轻束起的五彩斑澜卷轴。
卷轴之上,是十大基础幻术之名,以及修炼之法。
“三个月后,等我回来,你若通过我的考核,我再教你中阶幻术。”
“这蓝色丹瓶中,是一品清尘丹,绿色丹瓶中,是一品除念丹,你服下,可以帮你更快地学习幻道。”
“是,谢谢师傅。”
历寒收起二物,心中感动,由衷地道。
趁师傅还未离开,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仰头看了一眼,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师傅,为什么这间铜殿没有名字?”
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在第一日进入此处,便想询问了。
“嗯?”
冷幻回头望了望头顶的赤铜匾额一眼,眼睛忽然变得十分落寞,却又藏著一丝温柔,一份惦念。
“十年前,铜殿初成,他说会过来帮我刻匾留名。不过,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十年之后,我依旧想不出此殿到底该叫啥名,所以就一直空著,如今也习惯了,你若看不惯,便自己取个名字吧。”
历寒眼睛一亮,沉吟了一下,道:“我看此地清辉月冷,犹如人间天上,不如就取名广寒吧。”
“广寒?”
冷幻喃喃道了一声,不知为何,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落落寡欢,清清冷冷的神色。
她忽然拔身而起,飞身一纵,就到了牌匾之上,飞快地伸指书写起来。
片刻后,两个雕龙凤舞的大字,显现其上,一派清冷寒霜之气,溢面而来。
正是“广寒”二字。
“也好,此匾也空旷闲置太久了,便名广寒!”
“嗡!”
双字一现,整个山峰,无声震荡,仿佛有一股股寒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惊。
历寒呆呆凝视,原本他只是随口一说,不想师傅竟然真的认同,而且还当即亲手刻画了上去。
“广寒宫!”
他喃喃地道,声音散入风中,却连自己也听不清。
“我走了,三个月后,必定回来,到时要考校你的幻术到底修炼到什么程度,不许偷懒。”
上首,那个仙姿绰约的白衣身影陡然一晃,下一刻,便已经从历寒眼前消失不见。
再看时,历寒怅然若失,却又不禁暗含一丝期待。
不知道,师傅真的能不能从宗门秘境中为自己寻来那枚传说中早已失落的上古束气环,如果能,那该多好?
摇了摇头,该死,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师傅是为自己去拼命,冒险,不为师傅担心,却只想到自己,真是该死。
愿师傅一切平安,千万别出事吧。
如果那上古束气环,能找到自然更好,找不到,自己也只能认命了。
这三月之中,趁师傅未回来之前,一定要好好修炼,将这基础幻术,修炼到巅峰,不负师傅所望。
望著冷幻离去的背影,历寒双目凝定,瞬间下定了决心。
……
ps:第一更。大冬天的实在太冷了,早上实在爬不起来,请大家见谅。以后第一章更新,如果能,尽量赶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如果不能,则一般都在下午两三点左右,请大家三点之前观看即可,千万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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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寂静废墟
时光悠悠,转瞬飞逝。
一眨眼,已是七天之后。
夜晚的伦音海阁,景色十分优美。
从海底巨峰之上,抬头往外看,那清幽的月亮,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紫纱。
清幽,梦幻,淡蓝,绝美,朦胧。
如水的月光下,广寒殿内,一间简陋干净的石室中,历寒盘膝而坐,掌心中,是一枚透明的石珠。
石珠中,五彩斑澜的气息不住乱窜,根本不受控制。
历寒额头之上,滚出豆大的汗珠,脸孔开始变得通红。
过了片刻。
“啪”的一声轻响,手中石珠之上,五彩之气蓦然一淡,随后红光一闪,石株整个变作透明,最后碎裂。
历寒睁开眼睛,眼神之中,尽是掩藏不去的疲惫和失望。
“又失败了,这是这七天以来,第二十五次失败了吧?”
他一扬手,将掌心中那些碎裂的石珠粉丝随手扬去,一边转头,却不由望向窗外的明月。
“不知道师傅那边,现在又如何了?”
“可有遇到危险?或者找到那枚上古束气环?”
心中烦乱,他根本不能静心,干脆走到屋外,身形一转,来到殿顶,默默盘坐,一个人呆呆地看著月亮。
“师傅此去,危险重重,不说那上古束气环已经消失数百年之久,就是宗门秘境,只看师傅离去之时的表情,显然也不是什么善地。”
“而且这一行,还不一定必能找到,所以,如果想以后真的修炼什么刀道剑道,还是要靠自己,努力试验,说不定能想到办法解决。只可惜,最后都一一失败了。”
“一次不行,两次不行……三次,十次……一直到如今,我已经一共炸毁了二十五枚‘纳气珠’,最后,还是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吧,或许,这条路,我真的是走不通了,天资所限,人生转变,真的如斯么?永远看不见希望!”
“只希望,师傅不要有什么变故,不然,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师傅,您一定要平安归来,不管有没有所获!当初,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一时没有阻止你呢?”
历寒心中,满是自责,仅仅只相离七日,他竟觉得似是有隔了数年之久,心中满满的都是愧意。
师傅那清冷缥缈的身影,不断浮上心头,不知不觉,他仰望著头顶那轮明月的身影,竟然也带上了一份和师傅平时坐在这里时一样的寂寥。
蓦然间,一阵冷风吹来,带来一阵寒意。
历寒莫名的,竟然打了一个森森的寒颤。
他猛地惊醒过来:“我这是怎么了,已经过去七天,多想无益,师傅还未归来,无论我如何做,也弥补不了!”
“那这两个多月,难道我就在这干等著,什么事也不做?”
“不能再拖了!”
“足足七天,基础幻术我竟一次未翻,若师傅成功归来,三个月后,我拿什么跟她交待?”
想及此,历寒心中,自责更重。
这七日时间,他只想著看看自己是否能够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根本却把师傅冷幻离去时留给他的任务忘得一干而净。
此时回想起来,自然忍不住满心愧疚。
“从今天起,放弃此事,一心修炼。”
“绝不让师傅回来之时,若成功得到上古束气环,看到我时,却一脸失望!”
“回屋!”
身形一动,历寒已经瞬间飘下,重新落回底层的石屋中。
他再次在床塌之上盘膝坐好。
掌心一翻,一蓝一绿,两枚丹瓶,以及一卷用五色丝绦束起来的斑澜卷轴顿时出现在他面前。
蓝色丹瓶中,是洗气易脉的清尘丹,绿色丹瓶中,却是消除杂念,斩绝心魔的除念丹。
历寒毫不犹豫,手掌一拍,两枚丹瓶同时跳起,瓶塞自动打开,各有一蓝,一绿两粒丹丸,从中飞出,跳入历寒张开的嘴巴。
随后,他缓缓伸手,摊开面前这具五彩斑澜卷轴。
仿佛是一幅彩色斑澜,经时持久的隽永画卷,突兀地出现在历寒面前。
画卷中,从左到右,依次是十大基础幻术的名字。
“隐遁,水中分沙,枯木逢春,海上生明月,绿野仙踪,梦幻空花,万木青霜,画中流水,鹅光幻影,心灵镜像……”
“此便是十大最基础的幻术招式么?”
历寒心头微动,目光沉静下来,慢慢看去,手指也随之一动一动,仿佛在演练。
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到其中的‘鹅光幻影’,以及‘万木青霜’,两大基础幻术之上。
“鹅光幻影”讲求的是利用光线的折射,来制造你想要的残影,最后达到海上蜃楼,甚至梦中楼阁一样的效果。
如果用在实战中,甚至能达到无声无息杀人,让人沉眠真实如在梦境的感觉。
而“万木青霜”则不同,这是一个少有的直接以幻术杀人的手法。
历寒的手指飞速地舞动了起来,一个个奇幻的指法在他的双手十指之上跳出,最后竟然形成一道一道的幻影。
穿花引线,飞花走蝶,种种灵指诀之上记载的高超技法,都在他的手上得到了应用。
片刻之后,四周陡然一静,整个石室中,仿佛突然变得寒冷了起来,石室四周栽种的所有树木,仿佛同时结上了一层冰霜。
冰霜青蓝,透明轻薄,看似美丽,然而却藏著致命的杀机……
同时,一道道奇异的幻影树叶,在旁边飘落,如梦似幻,看似不真实,却又仿佛触手可及……
……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历寒一边修炼师傅冷幻留下来的灵指诀,第一式破魔瞳法,以及修炼自己的精神力。
一边,则开始尝试修炼这基础幻诀之上记载的十大幻术。
初始之时,进展缓慢,成就全几。
甚至屡次失败。
但慢慢地,随著他灵指诀的进步日益明显,精神瞳力也随之提升,眼睛仿佛多了一层青光,双手十指,也更加变化由心,越来越灵活,仿佛能与自己的心灵产生感应。
意念所动,指法即出,行云流水,百花争放,相得益彰。
渐渐的,头两个幻术,‘鹅光幻影’以及‘万木青霜’,被历寒练得纯熟无比,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一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历寒终于将十大幻术中近半,全部研究悟透,虽说还没完全掌握,但相信,再用接下来的这一个半月,一定能将其全部练成。
剩下五诀,也能进入基础。
这一天,他终于决定出去透透气,好好观赏一下这伦音海阁的风景。
说起来,自从他正式加入伦音海阁开始,还没有好好出去观赏过一下呢。
走出铜殿,下得幻灭峰,历寒信马游缰,随走随看,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那日刚进宗门时看到的那处巨大黑色城池废墟之畔。
城池残破,毫无人迹,仿佛空旷寂寞了数万年的岁月,整体被一个巨大的黑色护罩挡著,仿佛城中藏城,墙内藏墙。
即使只是在外围,历寒依旧感觉到了昔日这巨大城池的庞大以及兴盛。
难以想像,当初到底是怎样一个旷世宗门,在此立宗,大收门徒……而如今,却又落到如此一种地步。
空旷寥落,门人全无,成为了别人的一处试练试点。
可悲,可叹!
感受著其中那凄凉而悲伤的气息,历寒慢慢绕著它游走,他想看看,这黑色城池废墟,到底有多大。
走著走著,历寒不辩来时路,忽然,他心中一动,前面传来人声喧哗。
面前,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高高耸立,即使隔著数千步远,依旧清晰可见。
石碑之顶,八个鲜红大字,触目惊心,散发著无穷霸气与威凌,仿佛君临天下,俯瞰人间。
——伦音禁地,寂静废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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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宗务殿
方走近,一股禁忌,森严,死寂,阴冷,种种负面情绪,扑面而来。
黑色城池废墟中,似有无穷黑气在弥漫,黑气中,似有无穷白纸剪成的人影在流窜,走动,飞舞,恐怖的阴影漫天。
“这些,都是阴鬼?”
历寒只看了一眼,浑身竟然一阵瑟抖,灵魂都似乎要冻僵,难怪只有混元境才能进入。
“这些阴鬼,估计是原来寂静宗的弟子,长老,死后灵魂怨气不灭,莫名形成,杀之不绝!”
不过,那块黑碑是什么东西?
厉寒走近,发现一群人围聚于其下,议论纷纷。
“嗯?”
看到他过来,这些人一个个露出讥讽的笑容:“区区纳气境,也敢来此,不怕被里面的阴魔侵蚀了灵魂,变成一个废人么?”
“呵呵,估计又是某个新来的,不懂规矩。看,连六峰道袍都未穿。明显是新加入弟子,也不知是哪一峰,如此不懂规矩?”
这些人身上,一个个气血庞大,如渊如龙,透彻著一个古老苍茫的气息。
厉寒一眼看去,混元境,混元境,混元境……
这些人,每一个,竟然全部都是混元境的强者,大部份是混元中期,后期,只有少数几个实力最低的,为混元初期……
“这……”
厉寒心头震动,难以言喻。
在尘世之中,混元境中期,就已经是一方高手,混元后期,更是巅峰强者。
然而,在此处,这些混元境,却仿佛不要钱一般,到处皆是,仿佛没有混元境,都不好意思出现在此处。
而且,他们的年纪,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
全是二十余许,最年轻的几人,甚至只有十余岁!
这,就是八大宗门之一伦音海阁的实力吗?难怪尘世与仙宗,相隔万里。
而且,虽然即使同为混元境,那个在红尘中打滚,世俗王朝中的混元境,和宗门弟子中的混元境,也是截然不同的。
世俗世界中的混元境,基本上就是一生所能达到的巅峰,极限。
而这里,混元境不过是他们一生中必须走过的一段小小路程,过程,很快就会跨越,最后到达更高的境界。
一步仙人,一步凡尘!
这就是修仙界的残酷,如果不是实在进身无门,那些一方强者,又如何委屈求全,沦落为一些王府,侯府的打手,为他们卖命,消磨终生?
他明白,此时能出现在这里的,肯定都是自己宗门里的师兄师姐了,因此不敢怠慢,上前行了一礼。
这些人,似乎都是来此参加试练,等待试练开启。
见到厉寒行礼,也就没什么兴趣,过了一会儿,黑色护罩蓦然裂出一道漆黑裂缝,众人一见,当即收起笑容,身形一展,各自化为一道飞鸿,朝黑色光罩里飞去。
矫若惊龙,迅若飞鸿,很快就消失不见,一个个速度快捷得惊人。
“这,就是混元境的实力吗?”
厉寒心中惊叹,也带著一丝向往,直到他们全部离开,消失不见,他才再次靠近那块黑色石碑,走近一看。
却见,他们之前围观的东西,竟是在那块黑色石碑之后,一整面石碑之上,浮现密密麻麻的姓名。
从高到低,足有近五百人,依次是……
第一名:海伦音,击杀数:27600。
第二名:舒雪蒲,击杀数:16500。
第三名:秦天白,击杀数:8675
第四名、第五名、第六名……
第七名:冷幻,击杀数,6752
第八名、第九名、第十名、
第二十一名:燕离川,击杀数:4685
第四十六名:风清绝,击杀数:3588
第九十二名:陈青瑟,击杀数:2654
……
一直到第五百名,击杀数,一百!
“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因为这些字体之旁,悬浮著一行血色的字体,触目惊心。
——寂静浮尸榜!
仅从此这五字中,就流溢出无穷的血腥,暴虐气息。
寂静浮尸榜,这又是什么?
厉寒心中惊愕,仔细看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不禁轻嘘一口气:“原来如此。”
原来,此寂静废墟中,常年累月,阴气充沛,里面的怨灵,一点执念不灭,在里面形成阴灵。
伦音海阁的弟子,进去参加试练,自然要与这些阴灵打交道,而后人,有人就跟据千百年来,伦音海阁中的弟子,在里面获得的成绩,排成了此一“寂静浮尸榜!”
每个人身后的那一排数字,就是触目惊心的一道怨灵,这些怨灵有强有弱,然而不管强弱,击杀之后,得到的数字,都只是一!
真不在,那排名第一,第二,第三的海伦音,舒雪蒲,秦天白等人,到底是击杀了多少强大的怨灵,阴鬼,才能获得这样的成就!
对了,海伦音,舒雪蒲,这两个名字,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倒是这个秦天白……
厉寒忽然一愣,因为他忽然想起,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那天考核,在青室中,那几名考核道修,在天剑仙人突然出现,带走黑袍少女应雪情后,几人心中感叹,随口说到过这个名字。
秦天白,伦音海阁现任首席大弟子,真龙群星榜第三,五君七侯其中,五君之首!
人称“荒天君”,排在‘天,地,神,鬼,人’五君第一!
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也就不枉了。
只是,这还能排在他更前面,而且比分拉开如此巨大的两人,又皆是何人?
厉寒心中惊讶,海伦音,舒雪蒲……喃喃念了两句,厉寒还是确信自己一无所知。
看来,只有回头,有空再去宗务阁查阅一下了。
厉寒转身朝来路走去。
这里,距离他目前的境界太远,如果妄闯,只怕不但得不到收获,反而会将自己折在里面。
还是等以后,有机会晋升了混元境,再来。
慢慢的,他远离了寂静废墟,心头烦燥的感觉终于消失,重新来到七峰之下。
身形一转,厉寒没有直接回幻灭峰,却向七峰之下一片巨大的白玉广场走去。
“咦,这是哪个峰的新人,连道服也不穿,难道他们峰不发吗?”
“是啊是啊,哪个峰会穷到如此程度,连道服也发不起,真真笑死人了!”
厉寒一袭长发布衣,走在那些身穿各色道服的六峰弟子中,显得十分显眼。
而所有人看到他过来,仿佛鹤立鸡群,顿时不由一个个面露讥笑,议论纷纷。
此时他才发现,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和他是不一样的。
不过总体分来,一共还是可以看出差别。
共有六种。
有些,是紫衣,袖口纹著几柄银色小剑的标志。
有些,是黄衣,肩头纹著一只只古色古香的丹炉。
有些,是绿衣,手腕处有一朵银色冰花的形状。
有些,则是蓝衣,衣摆下方,有一个缩写的道字,仿佛飞仙凌空……
“这些,就是他们所说的道服?”
厉寒明白,只怕,那紫衣,小剑,便是伦音海阁排名第一的天剑峰弟子。
而黄衣,丹炉,则是排名第二的真丹峰。
只是,为什么我幻灭峰,没发?
“难道,是师傅给忘了?”
“或者,是师傅根本就没有吧……”
厉寒也不在乎身上穿的是什么,继续朝前走去,视四周一片讥笑嘲讽如无物。
很快,他来到一间巨大的暗黄色殿堂前。
——宗务殿。
这里,看来就是师傅所说,任务发放之处了!
他正要往里走去,却见一人走过来,拉住他,厉声喝道:“且慢,你是什么人,宗务殿重地,外人不得进入,你的身份令牌呢,拿来?”
“身份令牌?”
厉寒顿时错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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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炼霓阁,游可可
“连身份令牌都不知道,又不穿各峰道服,说,你是不是奸细,来人,给我抓起来!”
那名黄衣执事,顿时一声怒喝,喊道。
“慢,慢……”
厉寒一头冷汗,这才终于知道了没穿道服,令牌的坏处,急忙拉住那位一身黄衣的执事,道:“我不进去,我不进去好了吧。先问一下,这令牌,道服分别是个什么东西?”
“连令牌,道服都不知道,你还说你不是奸细。伦音海阁六峰,各有各的独门服饰,如天剑峰,一袭紫衣,袖纹银剑,真丹峰,黄衣道袍,肩绣丹炉。”
“也就是说,道服就是你们六峰各自的标志,而身份令牌,则是一入宗门皆能领取,日后在宗务殿接取任务,存储积分等,都要靠它,是进入宗门任何重要地点的绝对钥匙,决不可少。”
“这些东西都没有,你还敢说你是我伦音海阁的座下弟子?”
厉寒满头大汗地道:“请问,这道服,令牌,去哪里领?”
“执事楼啊,这也要问?”
黄衣执事一脸不耐。
厉寒这才想起,之前在寂静废墟黑石碑旁,也听人议论过自己没有身穿道服的事情,还一脸讥笑。
现在他才明白,身在宗门,这些东西还真不能少。
不然,没有这些,像宗务殿,禁执阁,还有宗武阁,等等重要,需要用到身份令牌的地方,他都进不去。
他没有再跟这黄衣执事纠缠不清,知道跟他说也说不明白,问明白执事楼的方向,转身就走。
身后,那名黄衣执事一愕,看著厉寒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有再追。
片刻之后,厉寒来到一间黑色的大殿前。
大殿面阔三进,雄丽森严,充满著一派大宗风范。
厉寒昂首走进。
这一次,倒没有来阻拦他,毕竟,每年新入门弟子,都要从这进进出出,不穿道袍拿令牌的,比比皆是。
一名绿衣执事,正在那里低头处理事务。
厉寒目光一扫,见其他人都距离得比他稍远,当即朝他走了过去。
“请问,你们这里是可以领取道服,宗门令牌的地方吗?”
“嗯。”
那名绿衣执事抬起头,一脸错愕:“不错,不过这种东西,不是应该一个多月前已经领完了,你是哪一峰的?”
厉寒回答道:“幻灭峰。”
“幻灭峰?”
绿衣执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编谎话也要有个限度,幻灭峰几百年都没有收过弟子了,你是幻灭峰的?”
“是!”
厉寒还是不焦不燥,盯著对方的眼睛,以无比认真的神态回答。
见状,绿衣执事不由一愣,看厉寒的样子,不像是说笑。
他当即抬起头,仔细地端详了他两眼,忽然想起了什么,“哈”的一声,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著他:
“你就是最近盛传幻灭峰新收的那个废物……哦,不好意思,一时说漏嘴了……”
厉寒脸色一冷:“我只是来领取幻灭峰道服和宗门身份令牌的。”
那绿衣执事打断他:“没关系,我明白,不过这里没有幻灭峰的道服,都好几百年没有人过来领过了,你自己去找人制作一件吧。不过幻灭峰的身份令牌倒是有留下的,你等一下,我去人你翻翻,找一块!”
“自己制一件?”
厉寒脸色顿时一黑,就要发作。
但那绿衣执事已没理他,径直去了。
过了片刻,翻箱倒柜,那绿衣执事捧回一块满是绣迹的白银令牌。
令牌沧桑古朴,充斥著一股被岁月尘封的气息,然而依旧难掩其昔日的绝世风华,尊贵古老。
令牌之上,镌刻云雾银河,银河中,一个拇指大小的“幻”字若隐若现,仿佛银龙在腾飞。
“诺,给,这就是你们幻灭峰的身份令牌,我已经将你的信息输入,你只要注入一丝精神力,便可查看了,以后,这就是你在宗门内各处领取任务,或进入一些重要禁地的身份见证。”
不知为何,刚刚准备反驳什么的厉寒,在看到这枚白银令牌时,却陡然心中一动,有一种水乳相融的错觉。
他那到了嘴边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来。
他珍而重之地接过这枚白银令牌,用衣袖轻轻擦去其上的灰尘,顿时,古朴的银光冲霄而起,刺痛眼目。
“这枚令牌,昔年代表的身份,一定不曾简单?”
厉寒将其悬挂在腰间,不再计较道服要自己制作这件事,只是询问道:“如果我要制作道服,去哪里为佳?”
那绿衣执事闻言,眼睛一亮,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满面笑容地道:“
这个你就真问对了人了。这样吧,宗门坊市那边,有一座炼霓阁,专门替人裁判设计各种衣物,护甲,手技不错。你去那里,让她们给你量身定做一套吧,想做成啥样就啥样,只要一眼能认得出你是幻灭峰弟子,区别于另外六峰就行。至于费用,当然你自付了,我这可没有这个功能。”
“好。”
厉寒也不计较,转身就走。
心念一转,他朝著执事楼另一边走来。
“炼霓阁吗?”
他在心中暗暗地道。
片刻后,一间黄色三层小楼出现在他面前,小楼正中,悬挂著一块五色绣匾,匾额竟然整体用五色丝线绣成。
“炼霓阁”三个斑澜大字,如绣衣飞仙,出现在他面前。
厉寒一仰首,看了一眼,走了进去。
和他预料中的情形完全不同,此阁进去,人丁寥落,冷冷清清,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
柜台后,只有一个绿衣少女在那百无聊赖地打盹。
“喂!”
厉寒拍了拍桌子,叫道。
“嗯。”
柜台后,那名绿衣少女终于醒来,回过神,抬起头,一脸迷茫地问厉寒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这炼霓阁的掌柜的吗?”厉寒看著四周的环境,皱了皱眉,反问道。
“哦,不是,我只是这掌柜的伙计,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绿衣少女似乎有了某些不好的预感,一转眼珠,道。
厉寒闻言,这才心中一松,开口道:“哦,我是过来想找你们设计一件道服!”
“道服?”
绿衣少女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模式?什么样子?”
厉寒按照执事楼那名绿衣执事的要求说了,再说了一下自己的希望,比划道:“就是一身宗门道服,和六峰弟子其他身上穿的一样,只不过标志略改一些?”
“改成什么?”绿衣少女满是好奇地问道。
“嗯。”
于是厉寒就把自己的要求,幻灭峰三个字说了出去。
“哦,幻灭峰?”
那名绿衣少女听完之后,上下将厉寒打量了很多遍,似乎在看一只稀奇动物一般。
厉寒这一天这样的眼光也看多了,倒也不觉得有多惊奇,只是依旧有些尴尬。
毕竟,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就是动物园里供人观赏动物一般。
他也不客套,直接询问道:“怎么样,这要求你们能不能做?”
“能。”
绿衣少女忙不迭地答道,似乎也不愿意错过面前的这位客人,不再纠结幻灭峰的事,鬼知道炼霓阁多少天才会出现一位客人。
她开口问道:“你是说,只要能体现你是伦音海阁一员,幻灭峰的弟子一身份,其余就并无其他要求了?”
“嗯。”
厉寒回答道,不过心中一紧,隐隐约约总有一些被那绿衣执事坑了的感觉,这绿衣少女怎么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不过既然来到了这里,总要问过一下,他也不会立即就走。
毕竟,他对道服的要求也并不高,只要能识别身份即可。
“这简单。”
绿衣少女直接道:“预付费三百道钱,总价钱六百道钱,三日后来取。”
“啊,这么贵?”
厉寒有些惊讶地道。
“不贵,这可是请我们阁主亲手设计的衣服,怎么能太便宜,而且你也不想你幻灭峰在七峰之中显得特别低档不是,如果想做到最好,自然要贵上一些。”
“人工费,设计费,材料费,寄存费,材料运输费,坊市租金费等等……再加上我炼霓阁独一无二的招牌,六百道钱,真的不多了。”
“这……”
厉寒被那句不想幻灭峰沦为七峰之底打动,但还是有些尴尬,摸了摸口袋,道:“可是我只有六十道钱……”
他以前只是长仙宗一名低等杂役,哪有多少道钱剩余,而且还要受那些高等杂役弟子的盘剥,所剩更少。
来到伦音海阁之后,也未做过任何任务,发放过任何福利,所以身上的道钱,自然是来时几多,现在还是几多,没有过任何变化。
“哦,没钱,免谈!”
绿衣少女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冷淡下来,直接开口说道,并且站起身,似乎开始驱遂厉寒。
见状,厉寒自己也是一摸鼻子,有些无奈。
不过,被这绿衣少女一说,他顿时想起了什么,道:“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即回。”
说完,转身就走。
见他这匆匆忙忙的样子,绿衣少女一愣,随即不屑地啐了一口:“没钱也敢来此坑大娘,订做衣服,呸……”
只是,待厉寒走后,她又不禁有些犯愁:“可是,我这炼霓阁,到底要多少时间,才可以开工一回呢?
好不容易有个客人,又是个穷鬼,难道是我刚才报的六百道钱价格,太高了,把人吓跑了?
可是那可是人家游可可亲手设计的衣服哦,怎么可以以大路货的价格卖出?”
如果厉寒还在这,一定听得目瞪口呆,这名自称“炼霓阁”所请伙计的绿衣少女,竟然就是这间“炼霓阁”真正的东家。
传说中,毁尽天下布料,奇装异服,一丑遮百美的裁缎毁灭师——“魔剪惊魂”游可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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