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一百三十五章 前瞻性
随着经济软着陆成功迹象愈发明显，餐饮行业的生意好像愈发的火爆了起来。
在周至的印象里，餐饮行业从八三年起步开始一直到现在，其实哪怕在调控期间，诸多行业周期性遇冷的时间段里，也没咋受到过多的影响。
与这个现象可以相匹配的，就是周至手里的老窖股票，到现在已经涨了一倍。
毕竟餐饮不分家嘛，看来这个行业的努力，还对应不上人民对于物质生活的追求，甚至缺口还相当巨大。
好在荣乐园到现在已经有了点以前的名气，因此张元福也将祖师爷蓝光鉴以前的经营之道铺排了起来，每天生意只做九分满，专门留有两个包间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周至他们用上了一个。
在工科狗们的眼里，周至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这货不但编程能力一流，软件工程管理能力更是可以用卓越来形容。
这些都还罢了，最利害的是这货文理兼修，经常会拿着文科的思路来调理理科，搞出来的成绩中，也有很多是纯理科人很难成就的那种。
比如之前的瀚文大字库，比如现在在搞的图数据库，超搜引擎和大数据分析，说起来都是为数字图书馆量身定制的“服务”。
然而随着互联网无可阻挡地涌入人们的生活，至少这些项目的参与者，到现在都隐隐约约看到了方向——不管周至之前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地制定出这些研发方向，但是从瀚文大字库的研发带来的统一中文码，让唯一互联网中文域名成为可能；
接着开始制定中国网络黄页，如今又将网络黄页和刚刚研发出来的图数据库配合起来，小数据量匹配初级数据库研发应用，又完美地契合上了。
到了这一步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谁都知道了——门户网站，内容供应商，内嵌强大图数据库后台搜索功能的浏览器，简直逆天！
而这些功能，同样可以运用到聊天工具上，比如寻找三观匹配的伙伴；可以用到论坛上，可以组建兴趣相同的话题组，可以用到电子商城里，为用户提供潜在兴趣的商品链接……
如今能够看到这些的人并不多，而绝大多数的科技公司都还在解决眼前的问题，而周至的思路和眼光，却似乎瞄准的是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后的市场，极具前瞻性和预见性。
如今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水木清华和四叶草论坛，在真正的四叶草人眼里，完全就是小儿科。
用胡天宇的话说，我们这个论坛架构，其实是老板在一个炎热的夏日里，拿出来给昏昏欲睡的我们提神醒脑用的。
然后所有人就真的睡不着了，加班加点地熬夜，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个架构上占有一席之地。
很快众人便开始讨论到最近刚立了一共的图形边缘识别技术上来。
这个技术其实是最早的字根识别技术发展而来，最初的目的在于检索到生字的时候，程序有能力将之自动拆解成相应的字根，再根据其组合规律等要素，自动地生成组字规则，而这个规则，又决定了字库的码位和输入方法。
瀚文字库二三期研发，除了两位老师兄提供的非常完整的汉字手工字卡以外，这个字根自动识别和汉字拆组技术，也是功不可没。
而微软正是看到了这个可见预期，才决定将一期瀚文字库捆绑在操作系统上，苹果和UNIX见到后立即跟进，三大系统都接受了统一码瀚文字库，便为统一全世界的汉字代码，奠定了坚实基础。
瀚文字库研发成功后，这项技术并非就束之高阁了，进一步发展成了图形识别技术。
字根作为图形意义上的信息携带者，是让计算机辨识起来最简单，最基本的图形，识别起来相当容易。
而要引入边际匹配，模糊匹配，混沌匹配，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三种匹配当中，边际匹配相对比较容易，给图形边缘设定各要素如图形三维边界参数等，以及可以忍受的冗余值，再将这些参数转化为矢量参数，以简化旋转的数学表达式，最后用程序表达出来，就能够模拟出人类对瓷片进行寻找边界，旋转调整，尝试拼合的整个过程。
这个过程最直接的运用就是拼合古代残器如大型碎瓷窖藏，青铜器窖藏，还有非常重要的——存世甲骨文图形档案。
举一个例子就能够形象地说明这个程序的用处。
目前国家几个博物馆，对于现存于世的所有带有文字的骨片，都进行过拓印，绘制，拍摄的工作。
这些甲骨发现年代不已，出土地点不已，转移过程复杂，存档方式不同，因此就出现了大量重复记录，颠倒拓拍，支离破碎的现象存在。
甲骨卜辞是研究商代历史的第一手资料，异常宝贵，然而所有的甲骨当中，残缺太甚的占了大多数，这就致使许多其刻辞支离破碎，不能通读，是一件非常令人惋惜的事情。
由此还特意诞生了一门学问——甲骨缀合。
这门学问之所以重要，便是因为它能使碎片经过拼接，变为完整或较为完整的卜辞，成为可利用的珍贵史料。
最有名的一次缀合案例，当数著名甲骨文献学大家王国维的一项功绩。
1917年，王国维撰写《戬寿堂所藏殷虚文字考释》一书时，发现其中两片残骨可以缀合。缀合之后，其上残辞就拼接成一条比较完整的世系卜辞：“上甲十，报乙三，报丙三，报丁三，主壬三，主癸三。”
而司马迁在《史记·殷本纪》中的商人世系的描述，则是：“微卒，子报丁立。报丁卒，子报乙立。报乙卒，子报丙立。报丙卒，子主壬立。主壬卒，子主癸立。主癸卒，子天乙立，是为成汤。”
“微”，甲骨卜辞称为“上甲”。“微”是名，“上甲”是号。在商王室世系里，“微”以下各位先公先王都有以天干为主体的号。《殷本纪》中的句式“某卒，子某立”，是说“父亲‘某’死后，儿子‘某’继立为王”。
在殷墟甲骨卜辞发现以前，对于《殷本纪》中的这段世系，学者大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王国维缀合出的这条世系卜辞，证明《殷本纪》中关于商王室世系的记载是可信的，同时知道，“上甲”之后的三世，依次是“报乙、报丙、报丁”。纠正了《殷本纪》把“报丁”放在“报乙”之前的小错误。
这则缀合使一百年前主张“东周以上无史”的观念不攻自破，直接确证了商代的存在，并且将中国的信史时代提前到了三千多年前的商代。
第两千一百三十六章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王国维的拼合开创了甲骨缀合的先河，说明缀合非常重要，许多残损破旧信息量极低的材料，一经缀合，价值倍增，便可以成为新的考古证据。
然而这件事情全靠王国维的幸运，或者说靠后代学者的人力手工，是绝对无法大量完成的。
比如光一个排重，就能够花去大家无尽的精力。
如今甲骨的许多档案，原件都已经丢失了，很多只剩下当时的拓印和照片。
比如照片，其实是按照一定比例缩小或者放大过的，要人靠肉眼去判定边际然后确定和哪一片甲骨能够缀合，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还有就是这全部十几万片甲骨的资料当中，有不少是在转运过程里被重复记录，拍摄，拓印的，这些冗余的信息，同样也给甲骨缀合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干扰。
但是上述的这些问题，交给计算机技术来完成，那就几乎是轻而易举。计算机图形边缘识别缀合技术，能够让甲骨文资料比现有资料多出来一倍有余，直接将研究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这些应用方向，是胡天宇安春佳胡立冬这帮理工狗们，压根都想象不到的。
利用这项技术缀合王处直墓被破坏的墓室，并且制作成能够让老美的陪审团直观的视觉影象，让中国在天王像一案上的法律主张，赢得了绝大多数陪审人员的认可，除了感觉技术的神奇以外，还相当于经历了一次震撼心灵的教育，了解了如此完美的天王像是如何从王处直墓室上被粗暴地破坏，解剥下来，换成任何一位有良知的人，都会感到痛心不已。
因此最终评审团才会全票裁定天王像应该回归中国，一点争议都没有，直观震撼的视觉效果也是极大的加分项。
当然这里头还有数码建模，现实虚拟等别的电影技术，这些技术在好莱坞已经开始运用起来了，不过国内技术还很粗糙，主要运用也不在电影方面，而是……游戏。
冯雪珊之前对周至到底干了些啥并不是太了解，只知道他开了一个电脑公司，炒股赚了些钱，然后用那些钱买了许多古董字画，交往到一些名人大佬，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抢救三峡文物。
今天参观过了IT广场，那栋楼远比蛮州电力公司大楼还要气派宏伟，里头的各种设施更是处处透着“现代”和先进，杨和悄悄告诉她就连蛮州信息化程度最高的工商行政管理大楼，里边的设备价值就连这里的零头都比不上，才知道肘子到底做下了多大的事情。
同时也对自己下决心离开蛮州那个环境感到庆幸，不从井里出来，甚至都不知道井外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吃过饭，周至和杨和又带着冯雪珊到岁华轩，熟悉这里的环境。
以后冯雪珊白天去安盛IT广场上班，晚上回这里，其实还是要上班，不过这里的环境非常舒适，起码可以边上边享受，看在四叶草公司经理薪酬待遇的份上，完全能忍。
现在这里几乎就是一个博物馆，图书馆和高端民宿的结合体，来这里的客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素质也比较高，虽然要求有时会比较苛刻，但是极少会无理取闹，属于比较好沟通的那种，以冯雪珊的能力处理这些问题也不大。
不过这里琳琅满目的陈设也是吸引客人前来的原因之一，就有点类似于安思远的公寓。
作为经理，要是对这些一点都不懂，和客人聊不上话，肯定是会拉低这里的档次。
说来好笑，到现在，冯雪珊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一点压力，这里现在收藏了大量的晚清民国名人书法题字，宋代湖田窑瓷器，明代空白期瓷器，清代瓷器，杂项文玩，现代和田玉器，还有一堆翡翠无色冰晴，淡色蓝水雪花棉这类“一文不值”的翡翠玻璃料。
要说起来还真有点考验文玩功底，好在这些都有造册简介，冯雪珊只需要照着本子背就行。
安顿好了冯雪珊，周至和杨和这才回到学校。
第二天，周至才到系里找辜开来，算是真正的报道，重新开始校园生活。
同学们在这个假期里也过得各自精彩，尤其是赵星和都文心，徐刚和阿依古丽，到了现在周至才知道，一九九五年的元宵节和情人节是同一天。
周至不由得苦笑，自己分手的这日子，好像也太惨了点。
不过情场失意，“赌场”可就得意了。
二月二十七日，安盛基金在欧洲市场的一场对赌，随着英伦巴林银行倒闭，又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这是一场因为监管不力带来的经营失误，而导致的非常奇葩的“乌龙”事件。
巴林雁行是英伦一家老牌的投资银行，也是全世界最古老的银行之一，成立到今天，已经有二百三十三年，曾经在英伦发挥过非常重要的作用。
这家银行在世界各国都设立有分行，其中新加坡分行的负责人，是一个年仅二十八岁，名叫里森的人。
里森之前的成绩非常亮眼，以稳健、大胆著称，之前在印尼的业务让巴林银行总部非常满意，拥有了国际金融界“天才交易员”的称谓，于是银行派他担任曾任巴林银行驻新加坡巴林期货公司总经理、首席交易员。
而之后里森在日经225期货合约市场上屡有斩获，于是又得到了一个新的头衔“不可战胜的李森”。
然而这个“不可战胜”，其实是一种假象。
巴林银行原来有一个“99905”的“错误账号”，专门处理交易过程中因疏忽所造成的错误。这原是一个金融体系运作过程中正常的错误账户，但由于每天产生的错误交易较多，1992年夏天，伦敦总部要求尼克·里森另外设立一个“错误账户”，记录较小的错误，并自行在新加坡处理，以免干扰伦敦的工作。
为此尼克·里森开设了账号为“88888”的“错误处理账户”，但几周之后，伦敦总部要求新加坡分行把所有的错误记录仍由“99905”账户直接向伦敦报告。而“88888”错误账户刚刚建立就被搁置，在其后更是被完全忽略了。
这个脱离了监管的账户，为巴林银行埋下了巨大风险控制隐患，直接导致之后的亏损危机。
第两千一百三十七章 巴林银行
一开始是里森的两个下属兼朋友在交易的过程中犯了错误，导致了亏损，在损失不大的情况下，里森为了避免受到他们的影响，决心帮他们隐瞒错误，因此动用了“88888”错误账户。
随着日经指数的走高，错误带来的损失进一步扩大，当损失扩大到上百万英镑以后，里森已经不敢再将这些错误汇报给总行了。
现在里森就不得不解决三个问题：一是如何弥补这些错误，填平给银行带来的投资亏空；二是将错误记入“88888”账号后，如何躲过总部每月的内部监管和审计；三是期货交易中心每天都要他们追加保证金，而这个金额会暴露出新加坡分行每天赔进多少，同时“88888”账户也可以被暴露在期货中心的大屏幕上。
里森只好将自己赚的佣金转入期货账户，以此来掩盖账户损失。同时为了赚回足够的钱来补偿所有损失，里森承担了愈来愈大的私人交易风险。开始从事大量跨式部位交易。
这种交易的特点就是如果日经指数稳定，里森会从这样的交易中赚取期权权利金。但是风险就是若运气不好，日经指数变动剧烈，此交易将遭受极大损失。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日，里森内做得还是很不错的，到九三年七月，他已将“88888”账户的六百万英磅亏损全部做平还转为略有赢余，如果里森就此打住，那就不会再有现在的事情了。
然而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错误，九三年最后一季度日经指数开始有所波动，交易开始变得非常活跃，而银行用于清算记录的电脑屏幕却故障频繁，无数笔交易的入账工作都积压起来。
因为系统无法正常工作，交易记录都靠人力，这就难免出错，而接连几天，日经指数都在破纪录地飞涨，等到发现错误的时候，里森所在的分行每天的损失便已高达将数十万英镑。
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里森决定继续隐藏这些失误。
到了九四年，“88888”账户的损失已经高达五千万英镑。他当时能想的，是哪一种方向的市场变动会使他反败为胜，能补足“88888”账户的亏损。
1994年下半年，李森认为岛国经济已开始走出衰退，股市将会有大涨趋势，自己苦等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他以银行的名义认购了价值70亿美元的岛国股票指数期货，并以买空的做法，在岛国期货市场买进了价值200亿美元的短期利率看涨期权债券。
如果这几笔交易成功，理森将会从中获得巨大的收益，不仅仅可以填平账面损失，还可以给他带来数亿英镑的收益。
周至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注意到里森的。
虽然里森能够逃过英伦本部的监管，那是因为两地距离半个地球，现在的通讯手段还不太通畅造成的。
但是却逃不过注意力对亚洲市场非常关注的安盛基金情报部门的眼睛。
由于里森金牌交易员的名声在外，杠杆率高达几十倍的交易又金额巨大，不可能不引起李老三的注意。
而非常搞笑的情况，却是李老三自己，如今也同样身在巴林银行总部所在的地方。
而情报司的分析也和里森的判断相差无几，同样认为岛国经济已开始走出衰退，股市将会有大涨趋势。
甚至更进一步，整个亚洲乃至世界经济都是如此。
因此准备跟进里森的动作。
然而报告来到周至这里，仅巴林银行这几个字就把周至吓得毛骨悚然。
虽然他不知道里森这个人，但是上一世巴林银行倒闭可是轰动世界的大事件。
于是他要求安盛基金情报司对里森的交易行为进行详细的跟踪复盘和调查。
这一下就查出了大毛病，很显然里森的交易行为过于激进，激进到已经不太符合一家投资银行所该拥有的风格。
能够让里森如此操作的可能性只有两种，第一种，就是对岛国经济乃至世界经济的复苏回升有着绝对的把握，第二种，就是里森在进行一场豪赌。
那么问题就来了，第一种可能性绝对不可能，就算再有把握，投资也是一项谨慎的行为，尤其是对于投资银行而言。
如果是第二种，那里森豪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任何事情就怕认真，巴林银行总部都查不出来的差错，在复盘了里森的交易行为之后，情报司推断出一种最大的可能——填补亏空并且大赚一笔。
甚至还对里森的亏空金额都做出了较为精准的评估，起码在五千万英镑以上。
用这五千万英镑对冲掉里森这两年的业绩之后，这个日经指数天才交易员，还名副其实吗？
脱去了这层光环之后，李老三在周至的提醒下，发现了里森这项操作的巨大风险所在。
那就是日经指数平稳上涨的时候，里森的这番操作，总体收益将会非常不错，最终日经指数涨到预期的话，收益起码会在两亿英镑以上。
但是这里面蕴含着巨大的风险，那就是万一日经指数急跌，数十倍杠杆的放大效应，将会让225期货合约和利率期货合约遭受巨大损失。
经过情报司的计算，一旦日经225指数跌至18500点以下，之后每跌一点，里森的头寸都要损失两百多万美元。
就算是稍微剧烈一点的波动，带来的都是收益的微増和风险的骤增。
很明显，如果要有什么事情导致里森爆仓，甚至让巴林银行所有可流动资产都难以抵平负债，那就只能是什么原因让日经指数的上升势头被突然打断，进而形成一次暴跌，而暴跌的程度，起码要深下到17900点左右。
在周至的要求下，安盛基金情报司大体推算出了巴林银行在日经指数上的投资规模——从已知信息来看，里森在进入九五年的第一个月，便开始每天要求伦敦汇入一千万英镑，以支付其追加的期货保证金。按照这个规模来推算，事实上从1993年到1994年，巴林银行在坡国期货市场及岛国市场投入的资金，已超过一亿一千万英镑，早就超出了英伦央行规定的英伦银行的海外总资金不应超过全部资金25%的限制。
为此，巴林银行将之视成英伦央行对其的“默许”，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巴林银行在去年底发现资产负债表上显示五千万英镑的差额后，仍然没有警惕到其内部控管的松散及疏忽。
巴林的管理者不禁不去深究可能的问题，反而过度相信里森，并期待他为巴林套利赚钱。
说到底还是贪心太过的原因。
在期货市场上，如果洞悉了他人的风险，就完全有可能将之转化为自己的财富。既然巴林如此大大咧咧，那安盛既然已经发现了，那就不可能不有枣没枣打上一杆子。
第两千一百三十八章 赚大了
方法很简单，就是准备一部分资金，大约在两千万美元左右，进行和里森相反的操作。
如果输了，那这两千万就算是打了水漂，给里森锦上添花；可要是赢了，那就是以小博大，里森所承担的那些风险，将全部转化为安盛的收益。
看到里森现在的风险如此巨大，李老三终于同意了周至博这一把，不过只同意周至用自己的一部分“零钱”来干这事儿，算是安盛基金“代客操作”，不会影响到基金的信誉和收益。
前期准备工作到位之后，日经指数却一直在缓慢上涨，渐渐开始逼近周至的爆仓点，哪怕当时周至正在努力考试，也经常受到李老三的骚扰，意思是问他需不需要止损。
周至干脆直接又追加了三千万，告诉李老三不许再骚扰自己。
1月18日，神户大地震，其后数日，日经指数开始了疯狂下跌。
里森一方面遭受了更大的损失，为了弥补损失，开购买更庞大数量的日经指数期货合约，避免爆仓，希望日经指数会迅速涨回到理想的价格范围。
到了1月30日，里森开始用每天从英伦获得的一千万英镑疯狂买入日经指数期货，并卖空岛国政府债券。
2月10日，里森创造了坡国期货交易史上创纪录的数量，已握有55000份日经期货及2万份岛国政府债券合约。
然而只要指数在跌，这些挽救措施，就注定是徒劳的，而交易数量越大，损失就越大。
与之相反，周至的账户却进入了疯狂吸金阶段，在授权李老三后，李老三开始用在期货市场上获得的指数下跌收益去购入岛国政府债券，进一步提高其价格。
只要股指持续在跌，这就是一个良性的循环，之前被里森吸走的血，现在以十数倍的速度重新流了回来。
1995年2月23日，在巴林期货的最后一日，里森对影响市场走向的努力彻底失败。日经股价收盘降到17885点，而里森的日经期货多头风险部位已达6万余份合约；其岛国政府债券在价格一路上扬之际，其空头风险部位亦已达26000份合约。里森为巴林所带来的损失，在巴林的高级主管仍做着次日分红的美梦时，终于达到了八亿六千万英镑的高点，而此时巴林银行全部的股分资金，却只有四亿七千万英镑！
人算不如天算，那场一个月前带走了数千人生命的关西大地震，在一个半月后，终结了全世界最老牌的巴林银行的生命。
二月二十五日，英伦中央银行宣布巴林银行不得继续从事交易活动并将申请资产清理。有着二百三十多年历史，且名声显赫的巴林银行，破产倒闭。
其实准确地说起来，周至的反向操作同样是一场豪赌，只不过与里森的区别，只是一个输得起，一个输不起而已。
3月2日，警方将里森拘捕，这个“天才”用一亿多英镑的合约，给巴林银行造成了八亿六千万英镑的损失，杠杆放大效应近八倍。
周至同样差不多，不过因为方向相反，所以从五千万美元变成了小四亿美元，扣出给李老三的“劳务费”后，也还有三亿多。
然而这还仅仅是开始，巴林银行集团破产的消息震动了国际金融市场，立即在亚洲、欧洲和美洲地区的金融界引起一连串强烈的波动。东京股市英镑兑马克的汇率跌至近两年最低点，伦敦股市也出现暴跌，道·琼斯指数直接下降了二十九个百分点。
而这些情况，早就在关西大地震后便开始疯狂进账的安盛基金的预判当中，相当于安盛提前了一个月预见了这接下来两个月的国际金融市场走势。
到了这里还需要周至指点的话，李老三就不配被称为港岛金融小王子了，在里森爆仓已成定局之季，安盛基金全线出击，在全球金融市场上狠秀了一番短线操作。
相比之前周至在科技股决策上许多天马行空的买入选择，这次的巴林银行倒闭事件，在李老三的眼里却是可以接受的，除了周至自己，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里森的操作当中发现了草蛇灰线，然后让情报司重新分析，最终提前掌握了巴林银行系统危机的全貌，进而大胆反向操作的。
本来只是想要在日经指数稍微大一点的波动中兴风作浪一下，在短期下跌中赚点小钱的，却不料刚好赶上了大地震，一下子将指数打压到了谷底，于是这一波就赚得实在有点大了。
在外人眼里，这是半为人力，半为天意，但是至少情节逻辑是合理的。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全球股市大跌的波动中胆战心惊的时候，周至又拿着自己刚刚赚到的三亿多美元，反手加入了做多的行列，对于之前自己一直看好的那些科技股，在这波近百分之三十的大跌中加仓。
这一次的逻辑就更简单，巴林银行危机爆发之前，市场只是处于牛市抬头的初步阶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要是没有地震这一突发事件，其实里森对市场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的错误只是过度乐观地估计了这种判断，忽略了可能突如其来的风险，为了将利益最大化，过度降低了自己操作的抗风险能力，明显就是本着赌徒的心态，想要“富贵险种求”，最终才遭遇惨败。
但是他的失败，或者说巴林银行的破产，并不意味着全世界金融市场的局面就改变了，所以虽然短线上可以做一两个月的空方，可要是不在下一个浪头过来之前及时调头，那就不但享受不到新波浪带来的红利，甚至会把船打翻，让之前的收获重新翻覆进大海里。
对周至来说巴林银行这波短线操作纯属是一笔横财，要不是在情报司的汇报里发现了它，周至可能压根都想不起来这事儿，更别说进一步详细调查了。
安盛基金那边还在赚，尘埃落定前谁都不知道到底能赚多少。
而周至这边的三亿美金还是属于他的“零花钱”，难得赚了一笔横财，就干脆自己给自己捧个场。
三月四日，按照周至的意见设计的安思远四季拍卖会之第一场，春拍，获得了巨大成功。
第两千一百三十九章 大家的关切
这场由港岛太古佳士得为了东方拓展业务，打响名号而承办的拍卖会，仅其中十幅中国画就卖得一千五百多万港元，其中一幅丁绍光的《白夜》，以二百二十万港元成交，创下在世中国画家中国画拍卖的最高纪录。
而张大千的巨幅《巫峡云山》，最终以三百万港元成交，创下了最高记录，被周至收入囊中。
这些拍卖成绩虽不能与世界名画相比，但毕竟是中国画走向世界市场的可喜一步。
太古佳士得负责人袁曙华女士本身就是一位深通东方艺术的收藏家。这次拍卖会从设计到参与周至都捧足了场，让太古佳士得在港岛站稳了脚跟，袁曙华事后还特意表达了感谢。
此举也让林婉秋电话来讥笑周至是叛徒，最终周至只好投降，答应也送她一座玉雕，算是赔罪。
其实这些都是玩笑，真正有实力的藏家本来就不可能一辈子只认准一个拍卖行作为合作伙伴，道理很简单，因为不可能全世界的好东西都只从瀚海拍出来。而周至依然是瀚海的首席鉴定师，只不过顺手从太古佳士得手上买了件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已。
而周至之所以要捧场，也有几个原因。
首先就是周至一直在收集蜀中画家的相关作品和长江三峡主题的相关作品，而张大千的这幅《巫峡云山》，同时契合了他的两个收藏方向，的确让人动心。
其次就是周至可以不看重太古佳士得，却不能不看重这次选择太古佳士得做代理的出货人，安思远。
毕竟接下来的几场拍卖会有些什么东西，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在两个月前就布置好了的，收益也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基本预估好了，现在只是收获而已，因此能够给周至带来的快乐感并不强烈。
反倒是他现在急切想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可是心里又空落落的，注意力也经常走神不集中，这种状态被辜老看在了眼里，不由得提醒他不能掉以轻心，虽然这学期剩下的课程不多了，但是还是有两三门份量比较重的。
另外就是论文，如果能够拿出一篇质量比较高的新论文出来，那是最好不过，现在周至手里文理结合的项目不少，这种方向是最容易出成绩的，学校里的意思当然是鼓励论文越多越好。
周至其实也知道自己不在状态，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很多事情只能交给时间去减淡，在别人面前是一套，其实真正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能动。
而且分手后遗症也已经开始凸显了出来，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心他和江舒意状况的人就不少，写信的，电话的，每天几乎都没有断过。
叶欣打电话来痛骂了周至一顿，梁红也没到周末就跑到了蜀大来，这俩妞神经比较大条，虽然都时常和自己男朋友闹闹别扭，可从来就没有想过分手这种事情。
在她们眼里周至和江舒意的相处方式甚至是令她们非常羡慕的，从来不红脸，从来不吵架，怎么也不应该到说分就分的程度。
周至也不好说是为什么，只说对不起江舒意。
然而梁红就感觉更加的奇怪了：“怎么舒意也说对不起你？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舒意和你通电话了？”周至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我打到她家里去，以前都是没接的，昨天接了。”梁红焦急的说道：“她说她准备先出国去看看，散散心。”
“她说对不起你就是因为这个？”梁红说到这里，继续追着周至要答案：“因为她坚持要出国，所以你们就分手了？”
类似这样的事情在如今的大学情侣之间其实还蛮多的，周至却摇头：“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们的事儿说了你怕是都没法明白。”
不过却感到轻松了一点：“现在看来我们的决定是对的，起码舒意的情况好多了。”
“其实你们都还很在意对方是不是？既然如此又何必……”梁红不禁叹息一声：“唉！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感觉舒意的精神……起码在电话里是好多了。”
“她说了要去哪里吗？”周至反问道。
“倒是没说，不过她说好像她在欧洲那边有个同学，学艺术的。她们正在联系。”
这就是说的徐慧，赵仲刚的初恋，周至点头：“那是我们到七中游学时候，班上的一个同学。”
“我听得出来舒意的意思，她是有些担心你。”梁红狐疑地问道：“现在看你这样子，还……行？”
打发走了梁红，周至又接到了张辛夷的传呼。
在电话里，张辛夷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就远比梁红和叶欣来得宽容。
张辛夷是经历过感情挫折的人，在电话里只是感到惋惜：“你们都能够分手，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可能是我们之前把感情想得太简单了，也可能是现在把感情搞得太复杂了。”周至说道：“最后成了彼此的负担。”
“我不能让舒意因为我出事儿，所以只有放手了。”
“周至，你说，我们还会再爱吗？”张辛夷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又叹了口气。
“还是努力吧。”周至现在也只能为彼此打气。
“有时候我在想。”张辛夷的声音里有些迷茫：“那次我为了出门，拉你做了挡箭牌，要是你一直坚持要跟着我的话，我肯定就放弃了，后面的事儿，应该也就没有了。”
“辛夷，那次其实我一直悄悄跟在你的后面的。”周至说道：“跟着你一路到了渡轮码头，见到了你和那个男生见面后，我才离开的。”
“啊？可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电话那头传来吸气的声音，既像惊讶，又像抽泣。
“我谁都没有告诉过，今天是第一次。”周至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突然来电话叫我到你家约你，约出门后又让我自己离开。你觉得我就会放心？”
“有时候我觉得你很滑头，甚至还有点坏。”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不过谢谢你，那次没告诉我妈。”
“辛夷，那些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既然都过去了，就别再想那么多了吧。”
“可能你们男生会这样吧。”张辛夷说道：“我们女生……可能会想得久一些痛得久一点。”
第两千一百四十章 出去走走
周末，周至在岁华轩大书房里，跟冯雪珊介绍民宿管理上的注意事项，唐琪和关婷婷又过来了，身后还跟着蹦蹦跳跳的汤圆。
“雪珊姐，肘子哥哥。”关婷婷开心的和两人打招呼，然后对冯雪珊说道：“我妈说这几天在和你办理交接，我才知道你也来蜀都了，这样好，蜀都也越来越热闹了。”
冯雪珊站了起来：“婷婷好，琪姐好。”
“我们见过吗？”唐琪打量着面前肤色白皙，眉目如画的女孩。
“琪姐是大歌星，我在电视上见过的。”冯雪珊有些腼腆道。
关婷婷拉着冯雪珊的手：“这边我都好久没来了，不知道汤圆最喜欢的胖鲤鱼饿瘦没有，雪珊姐姐快带我去看看。”
“好。”冯雪珊笑吟吟地对唐琪和周至说道：“那你们慢慢聊，我带婷婷看鱼去。”
二女默契地撤退，只留下唐琪和周至在阳光房里。
现在正是岁华轩春兰盛开的时候，大书房里也摆了两盆，然而唐琪却没心思欣赏：“舒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就休学了，还要去欧洲散心？还要申请留学？”
“琪姐你来得正好。”周至从书柜抽屉里取出厚厚一沓文件袋子：“这些就交给你了，都是舒意作为署名作者参与过的论文，还有上次假期她主笔的三峡文保工程考察报告，以及三峡文保基金会给她开立的卓越工作证明，这里还有几封地方政府的感谢信，我都翻译影印好了。”
“你都知道她要出去？”唐琪讶然道：“你还放她走？”
“不然还能怎么样？我要再不放手，估计舒意就真得出事儿了。”
“之前舒意的状态情况琪姐您应该清楚，所以此时你过来，而不是武哥上门兴师问罪。”
“你们之前明明都好好的呀，怎么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唐琪不由得有些心疼。
“琪姐你不是外人，也应该能够理解。”周至其实也很需要找人倾诉，只不过之前除了冯雪珊这种恋爱脑外，其余人估计够呛，因此周至就一直憋在心里。
唐琪是文艺工作者，对感情的事情理解得比较细腻，等到听完周至讲完整个过程，眼泪就不由得下来了：“舒意这也太痴了，自己给自己造出来一个偶像。”
“是的，虽然我是那个偶像的原型，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周至难过道：“而且她将之塑造得太完美，我永远没有办法和他合二为一。”
“你武哥说要相信你的人品。”唐琪说道：“他说事情虽然蹊跷，但问题不一定在你这边，现在看来，还是他更了解你们。”
周至只能苦笑：“我很惭愧，让你们失望和担心了。”
“你没事儿吧？”唐琪拍了拍周至的胳膊：“要不行的话，你也出去散散心吧。”
“谢谢琪姐。”周至突然觉得唐琪这是给自己出了个好主意，现在这样把自己困在事情里边，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抒发掉自己的心理困境，不过这个世界上起码还能有理解自己和江舒意选择的人，这一点，倒是让他真心地感谢冯雪珊和张辛夷，还有现在的唐琪。
第二天，周至跟着辜老学完韵学，又将新修订的部分师祖的稿件交给他：“辜老，我想要出去走走。”
“走走就走走吧。”辜老知道周至现在的学习完全不在状态，都是过来人，现在的娃突然这样，多半都和感情有关。
所以也不问什么原因，只关心道：“本门学问放一放也没什么，但是考试和本科毕业论文可以保证吗，要不要休半年？”
“这个应该不至于。”周至之前倒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他觉得毫无关系：“我去山里边住段时间，看书应该更没有打扰。”
“那就行吧。”辜老说道：“那我这段时间正好把你整理好的遗稿最后再过一遍，就可以拿去付梓了，你师兄一直在催。”
“也的确早该付梓了，至少出版一部分。”周至算了算时间：“这都耽误一年多了，老吊着学界胃口也不是事儿。”
“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先照顾好自己。”辜老说道。
周至真的感动坏了，师爷爷肯定是看出来自己的不对了，但是却根本没有多问，而是一律照允，只能说把自己宠得没边儿了。
“那我不用跟师兄请假了？”
“我跟他说就行。”辜老说道：“反正你这段时间不是在公司就是在我这里，大家都习惯了。”
“不过别忘了考试时间，如果实在回不来的话，就来个电话，我找你师兄给你算这学期休学。”
这就有点属于先上车后补票，有腐败的嫌疑了，换做别人肯定不好办，但是对辜幼文这样的学界大佬来讲，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谢谢师爷爷。”周至眼眶都有点发红。
太阳每日照常升起，世界不会因为人们的喜乐哀伤而影响自己的旋转。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周至已经开着卫士走在了南下的公路上。
上一世在江舒意突然不辞而别之后，周至变得无比失落，在单位迷糊了两年，最终选择了充实扶贫队伍，去到了艰苦的山乡。
在那里他遇到了对他人生产生潜移默化影响的人，最终从颓丧当中走了出来，回到单位后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最后得到领导赏识，转变了人生。
这一世虽然依然与江舒意分了手，但是自己总算是了解了原因，因此虽然失落，但不颓丧。
当唐琪建议他出去走走的时候，他的脑海里边就突然浮现出那个自己驻进了一年的小山村，然后这种渴望就变得再也停不下来，一心要想去看看。
川内的道路，现在从蜀都到蛮州都时常被周至吐槽，通往凉山的道路就更是可怕了。
翻越泥巴山的道路尤其如此，蜀道之难，可不仅仅是指剑阁一带，从南面出蜀连通滇省的道路，其实远比川北还要可怕。
火车翻越泥巴山都干不过人力步行，汽车更是堵成一路，这里的交通瓶颈，要等到川内最后一条高速公路干线开通之后，才能彻底解决。
不过那得是二十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这两天在忙大娃高考志愿的事情，到今天应该告一段落了。本来昨天就该更新的，结果被他缠着分析学校到了十二点，孩子对求学这么上心，当爹的不能不支持，所以就对不起大家了，万分抱歉！
第两千一百四十一章 尼木莫古
车子翻过泥巴山以后，道路开始变得“沧桑起来”，国道108线从大相岭这个垭口通过。海拔高度已经爬升到两千五百多米，离山顶最高处还有五百来米。
这里的公路一直按照之字形在蜿蜒，刚开始是一路朝上，现在开始一路朝下。
站在垭口上，可以发现这里是一个着名的气候分水岭，大相岭和二郎山一起遮挡了东部季风带来的水汽，孕育了岭东的雨城雅安和岭西的风城清溪。
垭口向着雅安的山坡，气候多雨温湿，植被丰茂，属于标准的亚热带季风气候。
一路过来的风景十分漂亮，人工林、天然林相映成辉，从海拔高度一千五百米到三千米的范围里，几乎都是森林。
泥巴山垭口这里依旧非常寒冷，现在是二月，还处于积雪的包围之中，沿途除了去除冰雪的道班，指挥，就剩下挂着防冰链条，小心翼翼通过的大车。
垭口还是绝佳的观景台，从这里远眺贡嘎群峰，更能体会到人的渺小。
而过了垭口，郁郁葱葱的森林和野生动物都不见了，道路两侧都是积雪，玉树，冰川。
等到离开雪顶，气候变成了干燥少雨的干旱河谷气候。两侧都是***的岩土、低矮的灌丛、无尽的草甸。
还有满山的花椒树。
道路两边的花椒树时不时就吐露着麻香的气息，这里的花椒曾是驰名中外的贡品，号称“贡椒”。
除了一阵阵的麻椒味道，这里也有淡淡的草的清香，还有新鲜的牛粪和羊粪的味道。
路边不时就会出现穿着蓝色衣服，头顶“英雄结”的彝人，赶着牦牛群，羊群和马群在草场上吃草。
英雄节是这一带的彝人，用青布或蓝布包裹头部，并在前额处扎出的一个长锥形的结，偶尔还会点缀银饰或者流苏，表示英勇威武的气概。
这里时不时会有一条小路通向沟壑纵横，山峦叠嶂的大相岭群山，据说在那些深山当中，还有上万亩的草场，那里除了牛羊，还有大量的马群。
南方丝绸之路的茶马古道上，曾经长期来往着这一带特产的马匹，个小，负重能力适中，耐力强的马儿，它们将滇中丰富的铜料和其它物产运出来，将蜀中的其余物产运进去，在乾隆朝的时候，曾经占有了全国铜料相当大的一部分比例，支撑起了当时的经济流通。
一路下山，路边时不时的还有身前放着背篓，用彝族特有的毛毡斗篷“查尔瓦”包裹住自己，嘴里叼着用竹竿制作的烟斗，抽着自制“兰花烟”的山民。
他们的背篓里边，放着野兔，野鸡，严格来说这些都还属于保护动物，他们捕猎到手，卖给沿途路过的司机，希望给自己挣得一些家用。
除了猎物，还有名贵药材，如当归、川贝、天麻、虫草等卖得都十分的便宜，甚至连蜀都十分之一的价格都不到。
周至知道这里有很大一片野生动物和野生药材的繁殖地，最后国家在这一带成立了大风顶自然保护区，保护大熊猫等五种一级保护动物；猕猴、小熊猫、白腹锦鸡等近三十种二级保护动物；珙桐、银杏、连香树、红豆杉等三十多种珍稀孑遗植物。
这里的矿产也非常丰富，玄武岩、铁矿、煤、铜矿、石灰石、石膏、硫矿、铝矾土、石棉、水晶石等，一路上无数的大货车朝着泥巴山垭口进发，往雨城一带运送过去。
不久，卫士开始经过一些村落，和大山另一边的村落那些气派的原木大房子相比，这边村落的房屋都非常矮小，高档的房子是用黄泥制作的泥砖垒出的泥墙，普通的房子直接就是用藤条竹篾编出的篾墙糊上泥。
很多房子直接连大门都没有，讲究一点的就挂上一张黑不溜丢的毯子，因为家中除了火塘基
本什么都没有，贫穷到连大门都成了派不上用场的摆设。
除了少数奢侈的青瓦屋顶，很多屋顶甚至都是用的树皮，和六七十年代时候夹川常见的茅草屋有些类似，不过却没有草顶。
没办法，这里能够见到的耕地，种植的基本就是玉米，土豆，豆子，南瓜，干旱贫瘠的土地上，只能生长这些。
没有稻田，当然就没有稻草；没有稻草，当然也就不会有茅草屋顶了。
这些村子在几年过后很多都被政府拆迁到山下去了，而现在周至看到的，远比他上一世过来的时候还要多，还要穷。
这还是交通相对便利的大路边上，而星罗棋布在莽莽群山当中那些，简直无法想象。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攻坚战，中国人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又经历了四十年的时间，最终才基本打赢了这场针对贫穷的英勇战役。
作为曾经的经历者，周至在上一世每每看到电视里播放扶贫攻坚战的时候，就忍不住感到骄傲自豪，想到这里，他的心更急切了。
好在这时候道路终于开始变得平坦，道路边上，出现了一条河流，汽车就沿着河谷边的石子土路，一路向前开。
这条河的名字，在古代叫做卑水，在两千多年前的西汉时期，便因河而名，在这里置了卑水县。
卑水何时更名为美姑河，已经没有证据可靠，在漫长的历史变迁中，这里大多时候都属于中原统治者鞭长莫及的地区，因而这个名字，更大可能来自彝语词汇“尼木莫古”。
莫古的意思是“中心”，“腹心”。相传，彝族先民古侯、曲涅两大氏族自滇中分道迁来凉山时，在此会合，后来西汉后的汉人置县时，将“莫古”河转写成了“美姑”河，而后的县名还是因水而名，成了美姑。
不过周至以为这个名字可能还有第三个来历，因为这一带的少数民族女孩子容貌都非常漂亮，鼻梁高挺，面容瘦削，眼眶比汉人来得深刻，修身细腰，现在每年的“都则”，也就是火把节的选美节目上，美姑县的姑娘是历年来美女前三名位置中比例最高的，还真当得起“美姑”之名。
古侯、曲涅两大氏族，后来成了大小凉山地区彝族的“共组”之地，而这里也成了彝族的发祥地和腹心地，美姑则成为了彝族传统文化保留最完整、风情最浓厚、后来还成了彝族国家级非遗项目最多的县城。
周至曾经对这里的毕摩文化兴趣最浓。
毕摩的意思是圣贤和智者，是彝族核心传承的继承者，在彝族的传说中，他们囊括天文、历史、地理、哲学、教育、医疗、音乐、美术、仪轨的文化知识，其源头就是在美姑的黄茅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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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一百四十二章 彝人的名字
很快，卫士进入了一条周至熟悉的小公路，道路的两边都是草甸，草甸上生长的，竟然不全是青草，而是一种较为厚实的地衣。
只有部分背阴低洼处，才有一堆堆青草的痕迹。
这一带曾经是广袤的原始森林，又曾经经历过严重的水土流失，到现在植被都没有能够恢复。
由于大量的林木被砍伐，曾经富含有机质的腐殖土被雨水冲入了溪流，又被溪流冲入了美姑河，到今天沿途周围全是曾经的底层风化土，贫瘠而脆弱。
沿途的山头，都能够看得到国家为了再次改变这片土地而付出的巨大努力，这些山头上都生长着一些低矮的松树。
那是年复一年的飞播造林所带来的成果。
飞播造林成就也很大，但不是对整个自治州所有地区都有效，有些地方这些年下来已经重新形成了茂密的森林，植被和土壤依赖森林的重新形成而得以部分恢复。
但是有些地方，比如现在周至正在经过的这里，因为风大雨大，土壤层浅薄，除了山谷中长出了部分树林外，大部分的台地和山脊，山顶，只有一些非常矮小的松树。
这些松树小到已经生长了多年，依旧还不如养在花盆里的一盆小盆景大。
上一世周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天然盆景公园”，不由得大为惊奇，心想自己也不算白来，随便挖上一棵移到花盆里去，都是树龄十几年的准老桩，而且树形相当优美，好好调理足以玩到将来它把自己送走。
后来受到了教育才明白，这里的每一棵小树，都弥足珍贵，它们承载的是改良这片土地的希望，可不是装点大城市居民的阳台。
想到这些，周至的嘴角就不由得挂起了笑意。
虽然土地贫瘠，道路简陋，然而天是那么的蓝，空气是那么的清新，拐上小路后，天地间就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浅绿色的苔原上一路奔行。
车辆又开了六个小时，周至才终于在夕阳下，看到了上升的炊烟。
那是一个小小的村子，要是放在夹川的话，说是村子都不够格，但是周至却知道人家这里叫乡，联和乡。
这里就是当年周至对口支援的地方，不过现在提前了四年过来，联和乡比他上一世所见的，还要小，还要穷。
上一世乡里的书记骄傲地给他介绍的新乡小现在压根儿就没有影子，这里最大的一栋建筑就是作为粮库和乡政府的大土墙建筑。
建筑外墙曾经涂抹过石灰腻子，不过现在这层石灰壳，在当东西的两面墙上已经完全消失，在朝南北的两面墙上还保留着一些痕迹，上面还画着红旗和工农兵手持红宝书的画像，底下还有一行剥落的美术大字——伟大的***万岁。
总之就是这地方要拍个年代片什么的，甚至都不用换任何场景，直接带组过来就可以了。
黄色的大卫士的到来，顿时吸引了乡上的小孩子们，乌央乌央地跟在汽车的后面奔跑，一直跑到老粮站的土墙下，才跟着车一起停了下来。
周至竟然在这群娃娃里边见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影子，虽然现在小着好几岁，可是依然能够认得出来。
“木呷拉哈！小心烫坏手！”周至从车上下来顿时就被娃子们给包围住了，眼看着一个小孩伸手，好奇地要去摸卫士的排气管，吓了他一大跳，连忙制止。
彝人的姓名文化是非常复杂的，其严谨和传承完全超过了汉人取名，尤其是在美姑这样的“祖地”，基本都是严格地遵照着传统规则。
现代以前，凉山彝人的姓名结构由四部分组成，分别是家支，父名，本名，区分男女性别的结尾音节；
之后，基于便利原则，省去父名，姓名结构变由三部分组
成。
每一个彝人出生，都有所属的一个方向，就有点类似汉族的八字，彝人叫命宫和方位。
命宫按照一定的规律运动，每年为东、南、西、北、东南、西北、东北、西南八个方位的其中一个。其中，男性的命宫以南方为，顺时针方向运动；女性的命宫以北方为，逆时针方向运动，每八年一个轮回。
根据生孩子时母亲命宫所在的方位为子女命名，是凉山彝族人命名的主要方式之一。
此外还有以图腾，长辈祝福，排行来命名的。
彝人的名字还分作大名和小名，小名更加的尊重和亲切，大名更加的正式，这一点和汉族刚好反过来。
和太极八卦一样，命宫体系和方位体系，同样衍生出了代称体系，晦利体系，生克体系。
这是他们发展出来的宇宙观。
比如这里的彝人地处横断山脉地带，这里的河流走向分为两段，一段由北向南，即冕宁至渡口市；第二段由南向北，渡口市至宜州市。
所以彝人便将南、北以水的流向命名，南方，用水尾代指，北方，用水源代指，东方，以日出代指，西方，以日落代指。
剩下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则类似汉族的“四相”，以动物名称命名，分别为牛、狗、羊、龙。
所以名字中的命宫，往往也会用这些代称来替换。
这个记录在姓名当中的命宫很重要，长大后算婚配，算择业时，都会以命宫方位相生相克来进行选择。
比如东南配西北、东北，西北配南，东南和北。
如有以强克弱或以弱克强情况，那就需要请毕摩做法，比如提前将女儿嫁给山川、河流，就是防止女方克夫的一种仪式。
这些讲究在西昌的彝人有很多已经不太在意了，他们许多都采用了汉名，或者兼用，不过越是封闭落后的乡村里，对这些传统守护得越用心。
周至以前压根不知道这些，还因此闹出过不少的笑话。
那个想要摸排气管的孩子叫木呷拉哈，这是只叫名字不叫姓的一种相对亲热的叫法，其中木呷就是老三的意思，拉哈就是狼的尿泡。
所以木呷拉哈，就是狼尿泡老三的意思，他还有两个哥哥，叫做阿木拉诺，木乃拉黑，分别是狼脾脏老大，狼***老二的意思。
和虎豹熊等名字不同，狼在彝人传统里是恶兽，魔兽，因此一般会解剖后加上部位来取名，有点汉族传统“贱命好养活的意思在里头。”
小孩子听到周至能够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来吓了一激灵，赶紧把手收了回来，不过所知道的汉文很有限，不晓得周至后边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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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一百四十三章 毕摩文化
周至做了一个手抓的手势，然后摆了摆手，换成了一个手指头，轻轻伸出去，猛然一下缩回来，然后搓着耳朵表示被烫着的样子。
木呷拉哈果然好奇心重，学着周至的样子做了一遍，果然，手指一碰到滚烫的排气管，猛然一下缩回来，然后搓着耳朵伊哇乱叫。
所有娃子们都轰堂大笑，木呷拉哈的两个哥哥一人给他头顶上来了一下，大家笑得更大声了。
这时候粮站的大门打开了，一个穿着没有肩章的军装，头上带着一顶没有帽徽的软军帽的汉子走了出来，用彝族口音浓重的汉语说道：“都干嘛呢？！你们作业都做完了？！木呷，明天该你带早读，要会的课文你会了没？”
“土叔，木呷打架就会，读书就不会。”一个小姑娘在边上喊道：“这个哥哥刚刚不让他摸汽车，他偏要摸，手被烫了！”
这小姑娘的汉语说得很不错，不过女大十八变，要不是这口相当流利的汉语，周至都还想不起来是谁。
现在想起来了，小姑娘名叫紫琪阿果，是上一世周至带过的孩子里学习最好的一位。
汉子伸手将木呷拉哈的手抓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一巴掌拍在他的手板心上：“散了散了，赶紧回家做作业去……”
“等一下！”周至突然开口叫住了娃子们，从后备箱里边拿出来一袋糖果：“我这里有点糖果，每人来领几个。”
“哇！太好了！”娃子们顿时欢呼了起来，一只只或干净，或肮脏的小手伸到了周至的面前。
“手最干净的最先得。”周至装模作样地评判着身边的小手：“这个小姑娘的最干净，你第一名，叫什么名字呀？”
“大哥哥我叫紫琪阿果！”小姑娘很喜欢面前这个会开车，有糖果，一身干干净净，气质容貌温文尔雅的大哥哥，抢着报了名。
周至放了几颗糖果到了她手心里，紫琪阿果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立刻就开心地笑了。
“第二名，嗯，你吧，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阿木拉诺。”这位是狼脾脏老大，是孩子里年纪相对比较大的，也比较稳重。
周至将糖果放到了他的手里，然后对着其余脸上露出疑惑的孩子说道：“阿木拉诺的手指甲缝有些黑黑的，但那不是脏，他的手也是洗过的，不过我知道那是砍藤子染上的藤子浆，洗不干净而已。所以他的手其实是第二干净的。”
军装汉子听到这里，看向周至的眼光开始变得有点惊讶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师我们现在去洗手来得及不？”一个孩子问道。
“来得及，讲卫生本来就是好习惯。”周至说道：“要是把脸也洗了，我多奖励一颗。”
“耶！”娃子们一听，都兴奋地朝着下面的溪沟跑去。
“年轻人，我们乡里很少来外人，你是……县教委派来的老师？”军装汉子身边只剩下了阿木拉诺和紫琪阿果，于是开口问道。
要说周至上辈子佩服的人，面前这位军装汉子算是一位：“不是，我是蜀都大学的大学生，我叫周至，出来时旅游兼寻找课题的。”
其实军装汉子话刚出口就知道周至肯定不是老师，这年头根本不可能有哪个刚毕业参加工作的民办老师能够开私车，而且这车品牌虽然不认得，可一看就比县里那些车子都好得多。
“我们的老师就是土大叔。”紫琪阿果眨着大眼睛：“大哥哥，要不你就留下来给我们当老师吧！”
“紫琪别瞎说！”军装汉子打断了紫琪阿果：“没听大哥哥说嘛，他还是学生呢，待不了多久的。”
“能待多久待多久嘛！”紫琪阿果却好像不怕军装汉子，在努力争取：“大哥哥可以
住我家！”
说完才想起要确定一个问题：“大哥哥你肯定会教书的是吧？”
“要是能够找到课题的话，我可能会待得长一点。”周至微笑道：“我肯定不能当正式教师，不过在做课题的时候，如果需要我代代课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军装汉子立刻伸出手：“你好，我叫土良志，因为在外面当过十多年的兵，回来后蒙大家不嫌弃，推举我当了这儿的乡长。”
“土乡长你好。”周至也伸出手和他相握。
“别叫这么正式嘛，”土良志脸上浮现出笑容：“叫我哥就行，周老弟这是要做什么课题呀？咱们这儿穷得很，产业就是洋芋南瓜黑山羊，没什么课题好做吧？”
“我是做文化考察的。”周至解释道：“我知道美姑是"索诺毕之源"，是一代毕摩宗师阿苏拉则的故乡，也是毕摩教宗祖地，我猜应该有很多资料可以寻找的。”
“啊这个……”土良志顿时面露尴尬之色：“这些不都是牛鬼蛇神……我是党员……”
“土大哥，时代不一样了，任何文化都有精华和糟粕之分，我们不能因为其中的一部分，就全盘否定剩下的部分嘛。”周至心底里都笑得快不行了。
他当然知道土良志为啥尴尬，因为土良志的爹，就是他口中最大的那个“牛鬼蛇神”。
毕摩，就是彝族传统宗教中的祭司。在彝语中，“毕”是为举行宗教活动时祝赞诵经之意，“摩”，则是长老或老师之意。
据彝文文献《勒俄特依》记载，苍天降下灵神果籽落于下界，经过三年九世后，终于长成了杉树巨人，可是一直似人非人，似树非树，不能成人类始祖。
直到阿居阿丛时代，山神得知必请毕摩祛除白、花、黑三秽后。在举行祭祀猪胛卜后，才能成为人祖，于是先后派遣豪猪、白兔、野鸡和蜘蛛作为使者去上界敬请额比斯乌毕摩。
经过多次请求后，额比毕摩才同意下界作毕，额比毕摩在屋后竹林中砍回三根神竹杆，做成神签、法笠、法扇，送给额阿孜三祖孙，带着一部叫《斯穆安甘》的经书来到了地界。
三祖孙为杉树巨人祛除了三遍三色秽后举行了祭祀猪胛卜后，地界上终于产生了雪族十二支，其中一支便成了人类的始祖。
再到后来，世界进入了大洪水时期，天神又派三毕摩带着彝文经书来拯救民众。
三毕摩各骑一头黄牛，把经书挂于牛角上，但是渡汪洋大水时，把经书浸湿了。
于是他们下到凡世后，便把经书放在青树枝上晒，结果飞来一只老鹰，抓破了一些书页，经书粘在青树枝上，又撕坏了一些书页。
彝文经书从此就不全了。于是后来的毕摩念经作法时，都会带上牛角、鹰爪和竹签作为法器，并在祭坛上插青树枝，意即用这些东西，将曾经逸散的那部分经书册页弥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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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一百四十四章 三驾马车里的两架
这些传说，都说明了毕摩产生的年代久远，据彝族传说，最早出现的毕摩家族是“施子史德”家，后来又有“两林”、“射舌”等家族相继成为毕摩。
传说中著名的毕摩有阿都尔普、毕阿诗拉则两人，他们因法力高深而声名远扬。相传毕摩原由彝族最高统治等级的兹莫担任，后由诺合等级担任，然后又传给被统治阶级的曲诺等级担任。
但是到新中国成立前，兹莫等级中的毕摩已经非常罕见，甚至诺合等级，也只有几个辜老家族能够达到。
大量的毕摩都由曲诺担任，著名的曲诺毕摩家族有“吉克”、“沙马”、“曲比”、“阿育”等，这些家族都是传承久远的世袭毕摩家族。
毕摩在彝族社会中地位非常高，且相当神圣。古代彝族社会的上流社会阶层分别为“兹莫毕格卓”，其中“兹”是土司、“莫”是法官、“毕”就是毕摩。
剩下的“格”是工匠、“卓”是百姓，不过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贵族血统家支的百姓。
五个等级中，毕摩的地位处于第三位。其实就是继承彝族文化和传播统一彝族文字的大知识分子。
彝族彦语中有一句话，叫做“兹来毕不起，毕起兹不吉”，意思是土司到来，毕摩无需起身对他礼敬，而如果毕摩被迫起身对土司行礼，对土司而言，并不是什么吉利的征兆。
这充分说明在彝族社会中毕摩的地位的高大上，任何人不能侵犯毕摩的财物和人身。他们在彝族社会的宗教信仰、历史、教育、科技、人生、法律、婚姻、礼仪、艺术、医学、探索、丧葬、艺术、预测未来等等方面，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甚至随着社会的演进，不少原来属于奴隶主家支的黑彝暴发户崛起以后，也得聘请毕摩来当做家支的教师，这就有了汉高祖依靠孙叔通制定礼仪，“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那种调调了。
周至知道土良志的老爹就是如今硕果仅存的诺合毕摩，属于吉克家，土良志这个名字是他参军时候用的汉名，之后一直沿用。
儿子在老爷子眼里，简直就是孽畜，破坏传统，倒反天罡；
老爷子在儿子眼里，那就是封建余孽，牛鬼蛇神，老顽固。
两个人在联和乡，甚至是美姑县，都属于相当有名望的人，结果自家人却搞不到一处去。
“我觉得，我们更需要的是新的农业技术，种植的，养殖的，农机的，电力的，”土良志说道：“还有九年义务教育的老师，如果说毕摩代表的是知识的话，这些就是我们彝人最需要的当代毕摩，而不是……”
说完朝门里头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有些心虚老爷子突然冒出来。
周至也懒得和土良志掰扯这里头的道道，反正自己人都来了，后面有的是时间，只笑道：“娃子们回来了，我们一起给他们发糖吧，说好的洗完脸还要加一颗，那给拉诺和阿果也要补上。”
说完给两人一人补上了一颗糖。
“你会是一个好老师。”土良志就感慨，却又只能摇头：“要是县教育局派下来的就太好了……”
给娃子们发过了糖，土良志让大家散了，阿果还邀请周至去她家住，也给土良志给拦了，说是今后再说，今天先安顿在粮站。
粮站是当地人对这个地方的称呼，这里其实是一个带着泥墙，院子，建筑和木门的不小的建筑。
早年间这里是土司的宅子，后来土司当然没了，被政府开辟成了粮站。
再后来这里成了粮站，仓库，乡公所，乡小，工作队临时招待所，甚至乡干部宿舍和家属院的结合体。
总之很符合“上头千条线，下面一根针”的
基层特色。
进了大木门，两边各有一间厢房，厢房还是两层的，看得出来顶层早年间还有搭棚子的础柱，土司时期这里是两栋看护大门的碉楼，楼上都有轮流当班的持枪守卫，非常的森严。
大门进来就是一个类似小操场的大院，靠门这面两边以前是棚子，牛马晚上就系在这里，白天放出去吃草。
和汉人喜欢将牛马安置在宅子后面不同，少数民族喜欢摆在前面，这也是宣示家族实力的重要手段。
现在当然没了，靠墙这一排都给改造成了乡公所的办公室和乡小的教室。
两侧厢房，一边是厨房，食堂，仓房，活动室，学习室，一侧是家属院，干部宿舍，值班室。
正对大门最气派的是两层的土墙楼房，上下规整对齐各有五间房间，也是仓库，还有广播室，大会议室，档案室。
许多房间空着，那是给政府，粮站，电力，通信等临时下来的工作队住的地方，现在却都空着，只有床架没有被褥。
一进大门，土良才随手就将大门前昏黄的电灯给关了，当年周至还很好奇这是为啥，后来明白了，穷，能省则省。
“阿比，来客人了！”土良志进门后就喊了一声，声音洪亮得整个院子都有回音。
一个身穿彝族传统服装的女子从右侧小院儿门那儿探出头来：“唉！欢迎！”
说是欢迎，脸上却有些愁容。
“不是还有两个鸡蛋？给炒了，这是省城来的大学生，答应了帮我们代一阵子课。”
“听说我们县里书记都还只是大专呢。炒了炒了！”土良志大手一挥。
“可那是给阿紫留的……”女子有些不太乐意。
“阿紫不是周末才回来吗？母鸡来得及生……”
周至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还带着些中午县城买的吃的，要是大家不嫌弃的话，我们热一下，一起吃？”
“有好吃的？”这时候从宿舍楼里窜出来一个年轻人，穿得稍微时尚一些，牛仔裤和卡克：“哪儿呢？”
“这是我们乡的会计，县里派来帮扶我们的，吴仁中你们年轻人好相处。”土良志说道：“接下来也好作伴。”
“你好，”周至朝着年轻人主动伸手，上一世这位与自己，号称联和乡三驾马车里的两架：“我叫周至，来考察毕摩文化的。”
“你好，我叫吴仁中，县轻工局过来帮扶的。现在当着土乡长的助手，兼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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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一百四十五章 穷得只有俩鸡蛋
周至记忆里这小子是个官迷，在无尽的孤独长夜里，两人就着火塘，烤着土豆，用土豆蘸咸盐辣椒面，谈人生规划，谈职场晋升渠道，当然周至最后是要回自己单位的，加上当时还很颓废，所以主要是吴仁中自己在倾吐郁闷，周至负责烤土豆和安静旁听。
后来分手的时候，吴仁中还抱着周至哭过一场，说是万分的感谢他，要不是那些夜晚的耐心倾听和烤土豆，他自己真不一定还坚持得下来。
这一关过后，这小子就从轻工局调去了办公室，很快又去了州里，仕途一下就通达了，每次去首都出差都要找周至喝一台，还如多年前那样熬夜吐槽，不过这次吐槽的又是多如牛毛的事情，无能的手下和挑剔的上司了。
当然，还有远不到天花板的漫漫仕途。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形周至已经记不得了，再世而来，听到王仁中这样介绍自己，不由得会心一笑，老土说你是会计，你说自己是助手兼会计，官迷的性格，其实从现在就看得出来了。
“走吧，跟我去车上拿东西。”周至也不客气：“你这名字，以后有一行是不能干了。”
“哪一行？”吴仁中问道。
“彩票店不能开，好家伙老板名叫无人中！谁还敢买？”
“哈哈哈哈……”吴仁中顿时也乐了：“违反纪律的事情咱们不干，上面三令五申，我们这种身份的都不能做生意了。”
一个贫困县轻工局的刚入职青沟子娃娃，这还身份上了，周至重生过来明白了许多事情，这才发现这个时期的吴仁中毛病还真不少。
当然他也不会傻到说出来，带着吴仁中来到粮站外头，打开后备箱拿东西。
知道这里条件艰苦，周至带来的东西就很多，就连拖车都是自带，其余各种调料，还有几十斤的猪油，牛油，菜油。
这可是血的教训，这种地方人体所需要的营养物质，碳水可以由土豆红薯南瓜来满足，蛋白质可以拿豆腐点豆花做豆腐干，但是脂肪你真是没处找去，大家用得都节俭，肉更是别指望，买肉的话得开车六个小时才能到县里。
在当地买一般就是鸡和羊，鸡一个月能吃一回，羊的话那就两三个月了。
周至当年作为央企对口支援下派干部，是一个乡里所有人当中最阔气的，但是他也不可能丢开一乡小的孩子自己关起门吃独食，所以每次开荤都是十几张嘴一起，还都是些痨漕鬼，多少肉都不够吃的那种。
所以这次直接吸取当年的教训，只要油给够，豆腐干也可以做出肉味道来的！
“兄弟，你这是……打算安家？”吴仁中看着周至从车上拉下来的东西都傻了：“这车是啥车？怎么还画着骆驼？”
“这个叫路虎卫士，跑山路不错的车。”
“你们学校给配的？”吴仁中看着都羡慕坏了。
周至想了下该如何解释才不突兀：“我现在这个课题是一家学术单位赞助的课题，这车是那家赞助单位提供的，学校抠门得很，才不会给配车呢。”
“现在搞学术待遇这么好的吗？”吴仁中疑惑的说道：“你们真是遇到好时代了。”
两人说笑着拖着东西进来，土良志看到不由得一愣：“小周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反正有车，好带。”周至笑道：“有几包卤肉和腊味，还有两瓶酒。”
“我喝酒不大行。”土良志说道：“不过一会儿有人陪你们，怎么还带了这么多油？”
“炒菜嘛，娃娃们长身体，油水要跟上。”周至说道。
“你咋晓得我们这里有娃娃？”
“哪个乡没娃娃？”周至愣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说出现编的理由。
“嗨，这倒也是！”土良志反应过来：“不过很多乡小是不管午饭的，娃子们早上吃了来，中午不吃，或者吃一两个熟土豆，下午回家再吃晚饭。”
“咱们这里算好的了，中午有一顿。”
“那我给你们炒个白菜，酥点豆子。”女主人很开心，自己给女儿留的鸡蛋算是逃过了一劫。
“女人家，缺见识！”土良志说道，但是看了周至带来的东西，感觉添俩鸡蛋也实在也拿不出手了，不如干脆受周至个人情：“走走走，去火塘边上坐，我们先喝着！”
这里地处一个比较大的山谷小坡地当中，谷口有一条横流的溪流和公路一起通向外面，坡地上大约有几十户人家，都住在低矮的破房子里。
周围是一些耕地，不过还属于真正的刀耕火种，春天将山坡上的草烧掉，然后种上南瓜，玉米和土豆，之后就看天意了。
一片地处两匹大山中间，山谷里头有一大片罕见的松树林子，有一些产出，此外就是松树林子外和耕地之间的大片山地上，可以放羊。
这里出产一种浑身黝黑的山羊，肉质细嫩，营养丰富，和北方的羊比还是有些膻味，但是比其它品种要轻微得多，算是非常好的特产。
这里的土豆也很有特色，当地人叫它们“花洋芋”或者“紫洋芋”，切开里头有一些好像大理石纹样一般的紫色花纹，味道如同板栗，个头虽然不大，却是周至吃过最好吃的洋芋。
当年靠着这些可口的花洋芋和玉米酿造的包谷酒，他和吴仁中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而孤独的夜晚。
土良志家的主屋还是彝人主屋的老样子，房屋中间是个火塘，两侧有门通向侧室，以前这样的屋子里连家具都没有，一般都是在火塘周围的草席或者蒲团上席地而坐，周围都是些低矮的棚架放上生产和生活物资。
现在这个家有了不少“新事物”，比如火塘周围现在多了一圈矮凳，另一边还多了一张八仙桌和四条长凳，角落里多了一个汉族农家用的那种灶台，灶台后面还有水缸和碗柜。
还有几口大缸里应该放着粮食，缸脚比较阴冷的地方堆着一堆土豆。
灶台的上方空空荡荡，不像现在夹川农村，灶台上绝对挂着的大大小小香肠腊肉。
这一代无论汉族彝族都喜欢做“坛子肉”，一般不会把肉挂灶台上，不过在联和乡还得是好些年以后的事情。
如今土良志家就算是这一带相对殷实的人家了，土豆管饱，但估计也没有油肉坛子，不然也不至于让婆姨炒鸡蛋，婆姨还不乐意。
“今天就粘小周的光了，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土良志说道：“不过这酒无论如何都得喝我家的了，我们的包谷酒，还是很要得的！”
此话一出，周至和吴仁中就不由得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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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一百四十六章 好狗
彝人的酒有两种，以前的酒是蕎麦酿造的，聚会的时候放在一个陶罐里头，插上草杆大家轮流像吸吸管那样喝，叫做"杆杆酒"。
蕎麦酒度数低，如今这种酒已经已经快要退出歷史舞台了，取而代之的是小酒坊酿造，拖来和彝人换玉米的玉米酒。
玉米在这里叫做包穀，所以这个酒就叫做包穀酒。
彝人大多数都好酒，这种包穀酒度数极高，一般是六十八到七十度，周至第一次喝感觉跟喝酒精几乎没有区别，可是人家就喜欢这个。
而且他们的酒量很好，周至在夹川酒量算不错的了，在这里完全排不上號。
但是今天是初来乍到，周至也不敢说不喝，而且家里真正的酒仙好像不在，土良志的酒量是周至在联和乡可以欺负的对象，不怕。
虽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吉列阿比还是儘量让客人能够感觉到一点点的"丰盛"，除了周至带来的滷肉，腊味，吉列阿比酥了豆子，花生，然后用一种酸菜杆煮了一盆南瓜汤，又炸了一些干洋芋片，看上去好像也还不错。
彝人的酸菜是用一种叫做"圆根菜"的芥菜製作而成的，和苗族山区一样，彝族山区在古代也缺盐，於是利用发酵的酸水製作酸菜，或者轻微发酵后製成菜乾，用来当做蔬菜的保存手段，非常的常见。
现在联和乡当然已经不再缺盐了，但是这种酸菜每年还是家家户户都要製作，从入秋开始一直到开春，圆根酸菜和圆根乾菜，还是彝人火塘边最常见的菜色。
可能受海拔和水土的限制，这两种菜和夹川的酸菜，芽菜那种丰富的发酵香气不能比，所以当地常常和南瓜、红薯等有甜味的实物一起燉煮。
不过这样的做法有一个地方非常的坑人，就是刮油，周至当年第一次吃这个，一不小心多吃了一点，到了半夜涝潮得腮帮子清口水不停地留，最后是吉列阿比给他煮了一碗猪油麵才"治好"。
也是因为这场阴影，让周至这次来直接拉了几十斤的猪油和菜油过来，真给涝潮怕了。
因此今晚的汤周至特意让吉列阿比加了猪油，还扔了两个午餐肉罐头切片进去，就更香了。
大屋子里还有一面墙上都是木头钉子，上面掛著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器物。
以前周至不懂，现在晓得，那些都是毕摩使用的法器法具。
法器法具，是毕摩从事仪式活动的手段和根据，是毕摩通达神灵、降妖除魔、禳灾祛祸、祈福纳福等所凭藉的具有特殊神力的工具。
在凉山地区，毕摩常用的法器法具主要有法扇、法笠、法铃、签筒和经书，隨身携带的用具有法网。
护法法器有鹰爪、猪牙项圈、虎牙等，像土良志的父亲吉克赤日这种诺合等级"大毕摩"，手里的法器法具不是一般的精良。
因此这面墙上，甚至还有豹皮、虎皮的披风和两只虎爪。
"老人家呢？"眼看著菜算凑齐了，周至问土良志。
"一大早就带著狗出去了。"土良志说道："你看我说他的那一套没啥用吧？这么厉害，咋就算不到家里会来客人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算到？"土良志才说到这里，门口就响起了一声苍老的话语："我还算到你招待不起人家，带著黑龙上山找野味去了。"
老者形容瘦削的脸上满是皱纹，肤色黝黑，头上顶著长长的英雄结，身上披著没有染色的毛毡製作的
斗篷"查尔瓦"，身边跟著一条剽悍异常的黑狗，火塘中的火光在它的瞳孔当中闪动著，如同来自地域的恶灵一般。
"老人家。"周至赶紧站起身来对老人礼敬："不请自来，打扰到你了。"
"好娃子啊，稀客呢。"老人之前是背著手的，现在将手露了出来，手里却拎著两条鱼。
"阿比，给客人做个鱼。"老人将鱼递给了吉列阿比。
"老人家这是神了啊。"吴仁中手摸著脑门："简直算得太准了！"
说完又道："这是带著黑龙打鱼去了？"
"毕摩家族是不打猎的。"老人嘴角掛起一丝苦笑："毕摩只吃养出来的牲畜，野物也有灵性，是不能吃的，给我们干活看家的马、驴、猫、狗这些，也是不能吃的。"
"那这两条鱼哪里来的？"
"我去依曲姑村换的。"老人坐在火塘边，从兜里摸出几个鸡蛋来，一一打到了酸菜午餐肉汤里："他们村子里老曲比迪诺身子不大好，我去他家唱了唱，他儿子从塘里捞了两条鱼给我。"
"本来还要给一只鸡的，我没要，就收了几个鸡蛋。"最后一个鸡蛋老人给打在了门槛上，黑龙伸出粉红的肉舌头，两下就给舔得乾乾净净。
土良志想起自家老婆刚刚俩鸡蛋都捨不得拿出来，现在自家爹拿最后一个鸡蛋打了餵狗，不由得偷偷看向周至，生怕他觉得自己家里小气而生气。
"爷爷把黑龙调理得真好。"周至的確是在看著黑龙，眼里都是羡慕的神色，跟这狗比起来，关婷婷的汤圆简直就是个废材。
"小娃娃你当真懂？"老彝人表示不信。
周至心里好笑，自己这点有限的知识，其实还是上一世这位老人传授给自己的，不过现在用来拉进关係正好："要是我们没看错的话，黑龙是一只带红青披掛的火烧头。"
"嘿！小娃娃当真晓得！"老彝人顿时乐得满脸褶皱都飞了起来："哈哈哈哈，别说汉人，现在就连好多彝人都不晓得这里头的道道了！难怪黑龙知道有生人进门都不叫唤，这是知道你懂它呢！"
凉山彝人养的狗叫"撵山狗"，其实是一种小型的猎犬。
这种狗身上有许多特徵，如果是纯血的话，诸多特徵都会非常的明显。
首先是体形，这种狗的高度在三十到五十公分左右，体重一般不过四十斤，腰部纤细，有很明显的腹线，这些特点说明这种狗是一种山林中穿行自在的犬种，而且速度和身段都十分灵活。
头部一定得是耷耳朵，耳位较高且呈倒三角形。
眼部一定是纯三角眼，眼珠棕色。鼻头为黑色且湿润，鼻腔在脸型结构中比例较大。
这些特点说明这种狗的视觉，嗅觉，耐力都超常。嘴形平直饱满，少有尖嘴，属於复合格斗型，既可以对抗体型超过自己的动物，也擅长猎捕体型小过自己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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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一百四十七章 护佑
配合腰身的，自然是四肢修长腿部，这种狗的指甲有槽，看起来象空心的，爪子紧凑，除了前腿，后腿没有狼那样的“飞爪”。
最有特色的就是这种狗的毛色和尾巴。
毛色一般是黑青色和黑黄色，花色的不是没有，但是非常少。
但不管黄狗还是花狗多是黑头，他们的头和黑狗也是一样黑色，就好像是被火烧过脑袋一样，因此有个别名叫做“火烧头”。
狗的脖子、前腿、后腿、尾巴的毛色和身上的毛色也有不同，就好像另外穿了一个不同颜色的背心，这种“背心”也有个独特的名称，叫披挂。
纯血的凉山彝人猎犬，必然带有披挂。比如黑狗的披挂是红色，因此叫“红青狗”，黄狗的披挂一般是灰色，因此叫“铁青狗”，真正的凉山狗没有纯色的毛衣。
狗尾巴也非常有特点，因为尾巴毛比体毛长很多，还竖立向上，看上去便呈马刀状，又像一支扫把，所以又名马刀尾或者扫把尾。
彝人猎犬还有一个特点就在这尾巴毛上，一般狗的尾毛，从根部到尖端都是一色或两色，但凉山狗的毛，从根到尖有三种色，根部灰色，中间黄红色，尖端黑色。
黑龙本身是一条黄狗，所以其实脑袋算是火烧脑袋，不过由于黑色的“披挂”过于结实，脖子、前腿、后腿、尾巴都黝黑发亮，让它看上去像一条红背的黑狗，因此被取了个名儿叫“黑龙”。
这种表现和另一种颜色相反的铁青披挂的黄狗一样，在凉山猎犬里也是非常罕见的上上品，有着“狗王”的称号，在彝人里非常的昂贵，往往就算给主人两三头牛，主人都不乐意换的。
当然了，品种只是先天优势，而调理得当，才是最重要的另一个方面。
这里生产和生活的条件极为艰苦，因此这里的狗在山里，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自由放养的，家里的喂养根本不能满足它们对食物的需求，生存的压力在它们身上体现的更为突出，使得它们必须自己外出摄食、狩猎。
这种养法叫“自猎”，本身也是一个训狗的过程，经过这样锤炼的撵山狗，会在狩猎过程中表现出勤劳、吃苦、勇敢、耐力好、追踪长，狩猎欲望强烈，具有永不言弃精神。
好的撵山狗，甚至可以追踪已经过去三天的猎物的踪迹，且巡猎极为专注，不像别的猎犬容易半途而废。
因为经常要合作群猎，所以这种狗的服从性也非常强，对主人却非常的忠诚和温和。
然而生性警觉，尤其对进入自己领域的陌生人，攻击性是很强的，周至上一世最害怕的就是去家访的时候遇到小朋友家中饲养的撵山狗，三角眼把你一瞪，然后吼音一咕噜，那真是可以吓得人毛骨悚然的。
最后这个家访问题还是老赤日给解决的，办法也简单，就是让黑龙认主，和周至相处好后，走哪儿都带着。
作为掌握传统文化知识最丰富的大毕摩，老赤日调理狗的本事儿也是第一流的，黑龙就是这一带山头的狗王，有它在身边，方圆数十里的撵山狗们就不敢再造次了。
于是周至在得到黑龙相伴后，也终于有了刘邦得到孙叔通那种感觉——“今日方知为帝之乐也”。
这个世界在冥冥之中，或许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牵扯，上一世的周至和黑龙，处成了战友加兄弟，而这一世一人一狗虽然还初次见面，黑龙对他好像似乎一点也不陌生，至少是一点没有那种撵山狗初见生人时候的表现。
吴仁中就好生嫉妒：“黑龙今天是不是魔怔了？我记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说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小吴这就不懂了，天地间万事万物，都要讲求一个缘法。”老赤日说道：“该你的撵不走，不该你的
求不来，黑龙和这娃子就投缘。”
“那我改天去城里给黑龙买点肉骨头。”周至乐道：“黑龙给我特殊待遇，那我也给它点特殊待遇。”
“其实也可能是今天黑龙不在，小周先进家来了。”土良志还在唯物主义角度上想借口：“黑龙乖觉得很，晓得是我们家的客人，就不叫了。”
这话听得吴仁中腹诽，啥意思，那就我刚来的时候大家没拿我当客人呗？
不过回想起自己来的时候正是彝族年，自己把人家的坨坨肉吃了个饱，最后才发现所有人都是只夹了一小块，之前都是让着他吃肉，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不过就算再是亲密战友，黑龙也是不能过门槛的，将门槛上的鸡蛋舔完，黑龙咂了咂嘴，转身朝着厨房跑去，不一会儿拖出来一个麻布口袋摆在门口。
这是准备值夜班了，周至看得不由得赞叹：“嘿，黑龙真的好灵性！”
“来来来喝酒喝酒。”土良志笑道：“阿达回来了，陪得住你们了。”
“真的是，在外面当兵，把彝人的酒量都当没了！”老赤日将酒坛子从土良志手里接过来，顿顿顿就往酒碗里头倒，吓得周至赶紧拦下：“别别别，够了够了够了……”
老赤日哪里管他，将酒倒满一人一碗，然后端起来，开始了彝语的吟唱。
这就又是特殊待遇了，吉列阿比刚好将鱼片好，回来把鱼头和鱼骨都加入到酸菜南瓜汤里，坐在周至身边，轻声地跟他翻译起来。
毕摩会说话时就会念经，这是彝人的一个传说，而和日常正常交流的彝语不同，毕摩所用的语言，其实是一种“神语”，属于老百姓难以明白的另一种语系。
这是一种“经文”，毕摩的“毕”，本身就是诵经的意思。
在他们的信仰里，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有掌管他们的神灵。
山有山神，井有水神，树有树神，一旦这些神灵有了意见，就会给人带来疾病和灾难。
人的身体部位如果哪里不舒服，也会有相对应名字的鬼在作祟。
毕摩可以用对应的祭祀仪式和语言来与它们沟通，让双方都了解对方的诉求。
和一般的祈求不同，毕摩的仪式和经文，更像是和它们讲道理。
而毕摩一般也不会主动为人祈福诵经的，别说周至，今天屋里的所有人，都为老赤日的举动感到奇怪。
在吉列阿比的翻译里，老赤日是在向联和乡的各种神灵开座谈会，要求它们护佑好眼前这个年轻人，中间好像还经过几次讨价还价，最后才达成了协议，让周至听得是既古怪，又好笑，然而却非常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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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一百五十六章 回城
周至的优点就是善于总结方***，把方***总结出来以后就大胆放手，比如现在，教会老赤日使用录音机以后，周至就基本上不管了。
老赤日专门腾出了一个房间，里边三面墙都是架子，架子上每一层分门别类，上面放着一盒盒的磁带和录像带，每一层边上有一个笔记本，记录着这一排的内容。
房子里还有一个三脚架，架子上固定着摄像机，另外还摆着一台十二寸的小电视，连接着录像机，老赤日有时候在房间里拍，有时候拿着机器到山上面拍，回来拉着周至放给他看，然后分门别类地归档。
这里的气候干燥得很，就这样敞放着，都是保存书籍、磁带、录像带的最佳环境。
蓝天电力的人来了又走了，老赤日也学会录音摄像了，周至的日子也差不多清闲安定下来了，除了远程管理公司，了解世界经济形势，学习课程，潜心搞创作之外，剩下的就是帮土良志出谋划策，帮吉列阿比给孩子们做饭，负责代课，偶尔跟吉克赤日，或者孩子们去山里玩，去别的村庄探访，帮着修理农机电器等等。
生活变得充实而宁静，知道周至卫星号码的人是少数，也就因此屏蔽了许多过度的关怀与过问，也让周至舒适了许多。
周至的到来也让娃子们非常的开心，周至讲课那是在小伙伴里头锻炼出来的，讲讲小学课程那就完全没问题，不管是语文还是数学，都能够给他讲得生动有趣，之前的土良志和吴仁中完全没办法跟他比。
讲课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周至问土良志为啥娃子们都没有教材，然后才知道这个所谓的“乡小”其实并不存在与教育局的编制当中，属于土良志自发的行为，其本意是在家里人外出干活的时候，有个收容孩子的地方，收拢过来后才感觉得由着娃子们瞎玩也不是事儿，这才让吴仁中在县城里搞了些教材带回来。
多的教材自然没有，但是有本子，有笔，土良志和吴仁中也讲不出什么花儿来，每天课程的主要内容，其实就是让娃子们抄教材。
既解决了教材缺失的问题，又解决了教学内容不充实的问题，用土良志的话讲，这就叫一举两得。
到此周至才恍然大悟，自己上一世过来的时候，联和乡乡小已经正式建立起来了，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而这一世提前了几年过来，乡里的娃子居然还是一堆真正的“九漏鱼”。
这个事情要解决起来可太容易了，一封邮件发到四叶草公司，将联和乡的凄凉状况描述一番，号召大家捐款捐物捐书，几天时间邮递员就送来了一张邮递的包裹单，让乡里想办法自己去把“邮件”拉回来。
周至对中国邮政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要你有个
周至就问邮政可不可以帮忙拉邮件，邮递员拍了拍屁股下面的偏斗摩托，说县里就一辆大车，跑州上和县城之间都忙不过来，跑乡里基本都是自己现在这坐骑，这次周至的大单子，实在拉不过来。
这就没办法了，必须自力更生，跑一趟县城。
土良志听说后就跑了过来，告诉周至要去就周四去，周五下午可以回来，到时候帮他带一个人。
周至当然知道带谁，土良志和吉列阿比的女儿，上一世周至下乡来到这里一起创业的三驾马车的最后一辆——吉克阿紫。
上一世吉克阿紫是在州卫生学校毕业之后回到乡里的，周至下派过来的时候，两人联手改造乡里的卫生环境，医疗环境，付出了不少的心力。
不过现在的吉克阿紫才是个在校的小姑娘，离毕业还有一两年。
土良志跟周至商量着：“阿紫周五会回美姑，以前是搭车到九口乡下车，然后走路回来，既然肘子你要开车去城里
拉东西，那就周五把她一道带回来呗。”
“卫生学校周五不上课的？”
“怎么不上课？”土良志说道：“不过州上的老师也晓得像阿紫这样的，家离得远，回来一趟都不容易，往往要提前出发才能及时赶回去，不是旷周五就是旷周一，老师都习惯睁只眼闭只眼了。”
明白了，这也是特殊地区的特殊情况，周至笑道：“那何必在美姑等阿紫呢？我直接去州上把她接回来不就行了？”
“要是这样那就更好了！”土良志喜出望外：“就是……多费你的车油……”
“这个不存在的，郝春旺走之前不是说我们还要添置消防器材什么的吗？还有乡里的照明，光靠粮站门口的两盏灯也太寒碜了，顺便去州上采购点设备，咱们再立几根电杆，多安几盏路灯。”
“我顺便带肘子逛逛州上。”吴仁中说道：“看看邛海，逛逛土林。”
“仁中你怕是想见州上的女朋友吧？”吉列阿比端着一簸箕需要晒干的土豆片出来：“来我们这里支援建设，也难为你了。”
“要不一会儿把最近收的鸡子带上吧，我们这里的鸡差不多都能算野鸡了，肘子不是说炒了特别香吗？”吉列阿比说道：“收得有点多，真怕放坏。”
周至到来后，家里就不缺鸡蛋了，周围老乡只要送来，他就收下，联和乡很少会有人这样大量的收鸡蛋，几天下来周至都收了一两百只。
“还有松子，核桃，蕨干，葛根粉，对了，再带点黄芪和当归给你女朋友。”老赤日也说道。
“鸡蛋还是留给娃娃们做午饭吧。”吴仁中知道这里的人只是穷，并不是待客不热情，虽然家里东西少，他们还是竭尽所能地想要回报前来帮扶的干部，于是说道：“黄芪和当归我带点就行了，我女朋友说炖鸡很不错，补气血。”
“对了还有干土豆片，油炸了当零食吃，她也喜欢。”
要土豆片那就太简单了，吉列阿比直接给拖了一麻袋出来，吓得吴仁中连连摆手：“要不了这么多，我就带一塑料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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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一百五十七章 州府
从联和乡到美姑，再从美姑到凉山州的州府西昌，其实从地图上看距离都差不多，甚至联合乡到美姑的距离还短一些。
由於山路过於崎嶇难行，一路从山上拐著弯下来，本来吴仁中是会开车，可也不敢走这样的山道。
周至在老家倒是跑惯了这样的山路，虽然这里的山路更难走一点，但是有个好处就是来往的车辆不多，需要一直开到九口乡与县道会合以后，路上的车才渐渐多一点，过了县城以后，才会从泥巴石子路换成沥青省道。
所以这边耗费的时间是那边的一倍，两人从山上下来，一直从八点开到两点，才进了美姑县城。
九四年的美姑县城依然很落后，在夹川已经见不到县城里还有泥墙房子了，但是在这里，在县城的城中心，依然还有。
只有短短的主街两侧，有一些四五层的楼房，是县里的政府，粮食局，財政局，人民医院之类的单位，总体看来也就是夹川八几年的建设水平。
八八年的时候，国务院将美姑县列为了全国二十七个半农半牧区贫困县之一，全县共有近三百个贫困村，数量居全省第三、全州第一，贫困发生率最高时，竟然占了全县人口的40.25%，是全省贫困程度最深、扶贫任务最重、脱贫难度最大的县。
"这里没啥好看的。"吴仁中说道："你要对老县城感兴趣的话，啥时候我带你去会理看看，那里的老城一点没拆，很漂亮。"
"等有时间真可以去玩玩儿。"周至说道："美姑有啥好吃的？"
"彝家老三样，烤乳猪，坨坨肉，连渣菜。"见周至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吴仁中说道："算了，我请你吃粉，等到了州里再请你吃好吃的。"
美姑的粉就是普通的米粉，有点类似过桥米线用的那种粉，相比后世加了土豆淀粉之后变得绵柔q弹不容易断的米粉，周至更喜欢这种易断，但口感更舒服，米香更浓郁的老式米粉。
料头就更是特别了，凉山州的人们特别喜欢吃猪粉肠，也就是小肠。
小肠微微有点苦味，味道不如大肠那么重，不管是烧烤，红烧，白味清汤，加水发乾豌豆做成豌豆小肠汤，或者最简单的燉萝卜，都非常的好吃。
但是很奇怪的是类似的吃法出了凉山州几乎就看不到了，在蜀都小肠几乎就只有唯一的一个用途，那就是刮出肠衣来做香肠。
"怎么样，吃得惯不？"吴仁中问道。
"相当不错，要不明天回来的时候我们再过来吃一回？"周至往粉里边加店家特製的辣椒酱："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吃。"
"喜欢的话晚上我们吃烧烤，这个还可以烤脆肠，管够。"吴仁中笑道，然后低声说到："别光埋头嗦粉啊，看看外头街上。"
"这里的姑娘挺漂亮的。"
"嘿嘿嘿，那是，我们家沙马就是美姑的。"
不知道是不是暗合了县名，这个县里的姑娘特别的漂亮，自治州从***开始，要在每年的火把节上搞选美大赛，到现在一共举办了四届，美姑县的姑娘们一共获得了八朵金花、六朵银花、四朵铜花，往往是包揽金银铜，相当的厉害。
店外经过的女生也大多身材匀停，腿长腰细，鼻樑挺翘，眉骨有些高，导致看上去眼窝就有点深。颇具异族风情。
要是眼睛大一点，脸型好看一点，
基本就都是美女。
其实江舒意就有点这样的模样，肤色比高原边缘的女孩子更加白皙，模样甚至更加好看。
她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巴黎了，也不知道徐慧知道后会如何评价自己。
"肘子你还是个挺正直的人。"
"啊？"周至这才回过神来，不知道吴仁中为啥要这样说。
"好几个美女过去，你就盯著那垃圾桶出神。"
"哈哈哈……"周至不禁笑了："我刚刚是想别的事儿去了，现在这路你敢开了吧？"
"没问题了，我也想摸摸你这高档车。"
"那我正好休息休息，这一路给顛得……"
接下来的路程又跑了三个小时，终於进入了州城。
虽说是自治州首府，其实论其大小来也就和夹川上榕山镇差不多的大小，因为地势平坦，因此宽度还得是夹川宽度的两倍。
市区里一共两条河，一条几乎没啥水只有个红石头河谷的叫西河，一条现在还剩一点点水流，剩下同样也是个红石头河谷的叫东河。
两条河都是从北向南流的走向，最后匯入一条东西走向的海河。
海河的名称来歷，就是因为它最后会流入城西南一个大湖——邛海。
整个市区，基本就是包围著三条河的两岸构成。
这时候正好是五点过，吴仁中开车经过了东河三岔口的转盘，绕过著名的小叶丹和刘帅彝海结盟的巨大雕像之后，经过自治州政府，转上航天大道，很快就来到了一所中学校的门口。
这是市一中，自治州最好的中学，两人在车上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一个穿著浅蓝色毛呢大衣的漂亮女孩子背著个挎包，从学校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和周围的学生挥手再见。
"嘟嘟。"吴仁中轻轻按了两下喇叭，女孩朝这边看了过来，突然发现司机竟然是自己思恋多日的男友，惊喜得小跑了过来："仁中，你怎么回来了？还开了个这样的车！"
"这是肘子，到我们乡干调查的大学生，这车是人家的。"吴仁中陪笑道："沙马快上来，我们去吃火盆烧烤去，吃完去唱歌！"
"肘子，这是我女友，沙马日聪，西南民院毕业的，现在在一中教英语。"
"你好。"沙马日聪上了车，主动扭头伸手和周至握手："肘子你真厉害啊，你是研究生还是博士？"
"姐姐我没那么老。"周至早就乖觉地提前溜到后座，把副驾给沙马日聪，这时和她握了手："我才在蜀大读大二。"
"大二？"沙马日聪漂亮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颇为惊讶："大二就能出来搞课题了？学校还给你配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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