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每天都想天鹅肉
李轩趁着众人划拳喝酒的时间大快朵颐,足足干掉了整整七只鸡翅,一只烧鸡,十二只大闸蟹,可他还是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筷子。
这许国公家的厨子水准实在高超,远胜过后世的五星大厨,让李轩万分后悔自己先前的狂吃海喝。只因真正的好菜,像什么猪龙肉,风翎鸟这类只有这个世界才有的山珍海味,是在最后才被仆人端上的。
可这个时候,李轩的肚子已经快撑不下了。他只能尽量挺直了身,用这种方式稍稍减轻肚腹上的压力,然后慢慢的把菜往嘴里面塞。
直到母亲刘氏的贴身侍女来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李轩才不情不愿的离席。他眼中满是遗憾,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美食就是莫大的痛苦。
此时天色已黑,侍女提着一只灯笼带路前行,李轩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同时四下里张望打量。
许国公府这间规模宏大,风格典雅精致的园林里面,已经有许多少女在其间游玩走动。一眼望去,当真是莺莺燕燕,美女如云。
一些大胆的女孩,甚至还向他这边窥望过来,然后巧笑倩兮的对他评头论足。
不过李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侍女说的话吸引了回来:“公子您这次去见的,乃是江南名儒,当朝左副都御史席应的次女,芳名雪儿。她的母亲席夫人与夫人是自小的手帕交,几十年来相交莫逆。所以夫人还有言交代,公子你万不可唐突佳人。否则公子你未来几年内,都再别想从她那里要到任何零花钱。”
左副都御史——
李轩不由走神,心想这就是刘氏谋划的所谓大事?这是想要他与左副都御史的女儿联姻?
那么此举,又是否与父亲涉入的皇子遇袭失踪案有关?家中是要求助于这位副宪大人?
旋即他就想到了刘氏的为人,然后就摇头失笑,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他的母亲哪里能有这样的算计?这位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要给他找一张旱涝保收的长期饭票。
而李轩所知的那位左副都御史,可不单是负责监督百官的都察院副主管,还是一位实力极其强大的名儒。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儒门——这个世界的儒生,可不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其中一些掌握儒家精义,集儒学大成者,也都身具超凡之力。他们的实力都不逊于高阶武修与术修,甚至更加强大。
所以许多人认为所谓的儒家,其实就是古代练气士的变种之一。
他们六道司内,就有着许多掌握超凡力量的儒生,一直都是镇压妖魔的主力。
“那么这桩婚事是已经定了?”
李轩有些纠结,他心里是很反感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的,心想这婚事万一定下来了,那该咋办?自己该怎么推掉这门婚事?
人家都不在乎李轩原身的荒唐草包,不嫌弃他们家现在落难,这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啊。
让他轻松了一口气的是,那侍女微一摇头:“没有,席夫人原本是同意了的。可最近这位夫人又说席大人早年答应过他女儿,让她自择婚事,所以主母才安排你与她见上一面。”
很快他们就走到一座亭榭前,当李轩踏入其内,就见一位穿着水湖色衣裙的身影立在了榭栏之侧。她听见珠帘声响之后,也回头往李轩看了过来。
这是一位有着鹅蛋脸,身材略显丰满的少女,五官则清秀可人。这位在看了李轩一眼后,眼里面先是闪过一抹异泽,似乎是惊讶于李轩的相貌,可随后她眼神就冷冽起来,浮起了一丝哂意:“你就是李家二郎?”
“正是李轩!”李轩按照这个时代的礼节抱了抱拳:“见过席姑娘——”
可就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那少女却用手指了指外面的草地:“你可认得那是什么东西?”
李轩移目看了过去,然后就皱起了眉头:“蛤蟆?”
“是癞蛤蟆。”少女出言纠正道,然后冷冷笑着:“就是这种东西,每天都想着吃天鹅肉。”
李轩的脸色,瞬时就沉冷了下来:“姑娘此言未免过分了?即便姑娘看不上李某,那也没必要恶言相向。”
虽说他之前也感觉原身是一个混账二世祖,确实是糟蹋了别人的姑娘。可对方的这些话,也过线了。
“我怕我不这么说,某些人还是要没脸没皮,癞皮狗一样扑上来。”
少女斜着眼看着李轩,依然是用硬邦邦的语气:“你们诚意伯府要挟恩图报,就不许我说?你们无非就是看在我母亲脸皮薄,心肠软的份上,挟着当年席氏欠你们家一点人情上门相欺。可我席雪儿却不是好欺负的!”
李轩的牙帮鼓了鼓,然后就朝对面这位席小姐抱了抱拳:“还是那句,姑娘你不情愿,那也没必要恶言相加,告辞!”
他胸内固然是怒火蒸腾,可总不能为这破事揍这小妞一顿?站在对面的立场,将李轩原身与现在的诚意伯府视作火坑,那也没什么不妥。
可就在李轩转头走出亭榭的时候,后面的少女却又一声寒笑:“恶言?也不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东西?你们诚意伯府迟早要倒,你李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是癞蛤蟆是什么?”
李轩身躯顿了顿,然后就掀开珠帘,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走了出去。
此时刘氏的贴身侍女还等在外面,脸色也是铁青一片。这位虽然身在亭榭外,可显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李轩只能一叹:“你可以去回禀母亲了,这件婚事虽然吹了,却不能怨我。”
“奴婢都听到了。”那女侍微一颔首,却依旧怒视着亭榭的方向:“好教公子得知,最早提起这桩婚事的并非我们家夫人,而是两个月前,席府首先请媒人上门说亲,试问这挟恩图报从何说起?至于里面某位姑娘所说的一点人情,大概指的是二十三年前席副宪家道中落,穷困潦倒时,由我诚意伯府赞助千两纹银,助其入国子监读书。再有,九年前席大人得罪权相,被罢官免职,下狱论罪。也是席夫人亲来向夫人求助,请伯爷出面,助其免罪复官!当初席夫人言辞之恳切,奴婢可是历历在目,说是什么生生世世,衔环结草以报——”
她的语声清冷如玉,不是特别高亢,却引得周围经过的人群,纷纷侧目以视。
李轩也目瞪口呆的看了过去,在原身的记忆中,刘氏身边这位名叫冷雨柔的贴身侍女,可一向都是一副冷冰冰,寡言少语的模样,也从来都是镇静从容的,几乎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失态。
却不意今日,这位不止一次被原身戏称为冰美人的女子,居然会直接出言怼人,而且言辞辛辣到了这个地步。
第十七章 落难的人屠小姐
“二公子,以我看来,这桩婚事不成,倒也不是坏事。”
雨柔又转过头来看向李轩:“这位席姑娘这次之所以返归南京与公子议亲,其实是因她在京城闺誉受损,回来避难的。席夫人在主母面前信誓旦旦,说她冰清玉洁,只是遭了奸人诬陷造谣。这样的鬼话,夫人她信了,我却是不信的,真亏她还有脸自比天鹅。”
那亭榭之内原本是一片死寂,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可此刻李轩却隐隐听到里面的呼吸逐渐沉重,甚至还有实木与指甲的刮擦声传出。
冷雨柔则见好就收,朝李轩款款一礼:“雨柔今日逾越失礼了,还请公子恕罪。可这女人嘴贱,又在言辞中辱及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算什么罪过?”李轩摆了摆手,他胸怀大慰,又万分欣赏的朝冷雨柔比了比大拇指:“牛逼!”
关键是母亲的这位贴身侍女辨明了是非曲直,否则他还真以为自家是理亏的一方。
冷雨柔两眼茫然,明显不知‘牛逼’二字是什么意思,可李轩比出的手势,她还是明白的。
这位却只面色平静的回应道:“那么雨柔这就去禀知主母了,公子你可以自便。”
冷雨柔随后就提着灯笼转身离去了,李轩则四下扫了一眼,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也往门口方向大步行去。
他对这游园会本就不感兴趣,之所以前来赴宴,完全是因刘氏开出的千两赏银。如今任务达成,李轩自是不愿多留片刻。
他现在修炼上瘾了,找到了以前玩网络游戏时的升级快感。现在每一点真元的增强,都能让李轩获得满满的成就感,也无比期待‘混元天象诀’这门功体晋升之刻的到来。
原身对许国公府的后花园了如指掌,所以李轩选的是一条僻静的近道小路。可李轩没走几步,就感到后悔了。
只因这时,旁边假山附近一声母狮子一样的炸吼声传入到了他耳中:“江含韵,我看你是想要造反!老娘让你过来,是让你与许公子相见,不是让你把他丢到水塘里游泳的!”
李轩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是我艹,金陵城又有牺牲者出现了,究竟谁这么想不开?敢与江含韵谈婚论嫁?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位可是明明有着倾城绝色,却让他的原身,张岳与彭富来这三个色胚不敢动任何色欲之念与仰慕之心的可怕存在。
传说这位十四岁的时候曾与人定下婚事,却在定亲的当天将她的未婚夫婿揍到生活几乎不能自理。
之后但凡敢与她议亲的,也没有几个能够全身而退。
然后当李轩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那个平日里威风八面,号称‘铁血修罗’,‘血手人屠’,让应天府总捕铁胆司徒忠都闻之变色的女上司,此时却如做了坏事的小猫一样被一位中年美妇提着耳朵斥骂。
在她们旁边还站着三个小姑娘,都是一脸的讪笑。
“你这个死丫头,知道为了请许公子与你见面,老娘废了多大的力吗?老娘都已经拉下这张老脸去求人,结果你倒好,一拳把人轰到了水池里面。你是想要把你娘气死才肯罢休是吧?我就奇了怪了,许公子如玉君子,他到底是哪得罪你了?”
江含韵面如土色,一点都没有在衙门里颐指气使的气派,语声弱弱的回着:“这不怪我,这位许公子算什么如玉君子?谁让他对女儿动手动脚的。我没把他的腿脚打断,就已经是很克制了。”
她神色讨好的朝中年美妇笑了笑:“娘亲息怒,我这次好歹没把人打伤不是?”
那美妇的声音,却再次拔高了好几度:“那是因我在许公子的身上放了一枚金刚符!就这样都被你一拳轰飞出整整八丈,要没有这张符,许公子他还不得被你砸成肉饼?”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语音顿住,与江含韵一起齐刷刷的把目光,向李轩方向扫望过去。
李轩则木着脸,万分懊恼的将踩到断枝的脚收了回来。心想这许国公府的仆人真是懒到一定程度了,路上的树枝落叶都扫不干净,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找这边的管家投诉。
他同时歉意的向那边的几人抱了抱拳,正想说‘无意路过,并非有心搅扰’,却发现江含韵正向他投以求助的意思,那眸光凄切,满满都是恳求之色。
李轩眨了眨眼,然后就用自己的眼神,向对方传达爱莫能助之意。今天回去之后,他会给这位上司烧些纸钱,祈愿祝福的。
可江含韵竟似能与他心灵相通,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她那张祸国殃民的小脸,立时就泛起了一层凶光,眼神也变得额外危险。
李轩眼角抽动,他看到江含韵的双唇开合,那竟是在以唇语道出一个‘杀’字。
说来话长,可其实两人之间的交流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完成。李轩心念稍转,只权衡了片刻就决定认怂,他叹了一声气,就在旁边花丛里折了一朵紫罗兰花,向江含韵走了过去。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见到云就联想到她华艳的衣裳,见到花就联想到她艳丽的容貌;春风吹拂栏杆,露珠润泽花色更浓。
如此天姿国色,不是群玉山头所见的飘飘仙子,就是瑶台殿前月光照耀下的神女。
他衣袂飘舞,拈花而行,一步一字,当说到‘月下’两字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江含韵的身前,然后微微笑着将手中的紫罗兰,插在了江含韵的鬓角。
“不知小生今夜是否有幸,邀得神女下凡共游此园?”
江含韵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站在原地,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
她是期待这家伙江湖救急,对她伸出援手不错,可问题是这家伙的发挥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而此时李轩又万分歉意的,朝旁边同样瞠目结舌的中年美妇郑重一礼:“今日月下小生对令爱一见倾心,一时情难自禁,还请江伯母恕我唐突。”
江夫人回过神之后,就笑到眉角都飞起来,眼里更放着光:“唐突,哈哈!怎么会唐突?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懂我懂!”
然后她在江含韵背后重重一拍,将女儿推到了李轩的身边。
“夜色已浓,许国公府戌时初就会关园。趁着还有时间,你们好好逛一逛,聊一聊。”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还狠狠地扫了一眼诧异回头的江含韵,眼神凶狠,饱含着警告意味。
第十八章 万一当真
“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公子?”
当李轩与江含韵一起并肩离去之后,江夫人满含欣赏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如此倜傥出尘,风度翩翩!”
“那是诚意伯的次子李轩。”答话的是江夫人身后的一位少女,这位轻蹙着柳眉,语含疑惑:“可传说中这位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二世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且是吃喝嫖赌一应俱全。”
此时如果张泰山与彭富来在此,会认出这个姿容不逊于江含韵的女孩,正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求娶的薛小姐薛云柔。
“不会吧?”江夫人吃了一惊,眼神匪夷所思:“说到诚意伯的次子,我倒也听说过他的传闻。可我观此人气宇轩昂,英姿勃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纨绔。还有那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云柔自问博学强记,可之前却从没听说过这首诗。云柔无法置信此诗是由此人著成,可万事都无绝对。”
薛云柔也看向了远去的两人,眼中现出强烈的好奇之色:“刚才我观他的气质举止,的确不像是一个荒唐无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或者其中别有什么隐情未可知?姑母或可遣人探查一番究竟。”
“打探自是要打探一番的,可即便真是纨绔,只要人品不是很差,没什么不可原谅的劣迹,那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江夫人叹了一声,万分惆怅:“我现在的要求真不高,他总不会比媒人最近介绍给我的那几位更差。”
随后她又含着警惕防范的看着侄女:“云柔,好不容易有人看上你的表姐,你可别跟她争。”
薛云柔不由失笑,摇头把视线移开,她想自己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个二世祖?
此时江夫人又注意到,自己的贴身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有什么话,快说!”
“夫人,”那丫鬟忐忑的看了自己的主母一眼:“这位李公子其实是小姐她的下属,他们同在六道司朱雀堂任职,两人应该早就认识了。”
“还有这回事?”江夫人先是微微愣神,然后非但不怒,反而微笑了起来:“怪不得,刚才我就感觉奇怪。可如果此子人品过关,那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
已经走到湖边的李轩,又远远看见了张泰山与彭富来。这两个小伙伴正目瞪口呆的向他这边张望,面上则是惊愕,悲伤与怜悯兼而有之。
李轩猜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在想他李轩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居然敢去招惹身边这位女魔头。
江含韵则是头一次认识般的上下打量着他:“云想衣裳花想容,这诗是你做的?”
“不然呢?难道校尉大人你以前听说过这首诗?”李轩先反问再回答道:“卑职方才见大人姿容如月下仙子,美丽不可方物,所以有感而发。”
他以前没事的时候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那些书中主角抄袭古人诗词装逼打脸是惯常套路。
有这么多的前辈珠玉在前,李轩也就心安理得的有样学样。他也没打算用自己肚子里的唐宋诗词去出名,只是拿来撩妹——不对,是救人。
且从颜值来说,月下的江含韵确实美极了,五官秀丽,明眸皓齿,一张瓜子脸灿如春华,皎若秋月,无论哪方面都可以甩开那些开了美颜的网红们一条街。
可贵的是这家伙的脸上甚至都没有一点脂粉痕迹,只凭素颜,就已撼人心神。脑勺后那甩动的马尾,尤其的可爱。
云想衣裳花想容——李轩感觉这一句,都不足以形容江含韵的美貌。
“月下仙子?”江含韵的脸微微一红:“我没你说的这么漂亮。”
可随后她目光又冷冽了起来:“不对,什么一见钟情,这一套是你在青楼里面的伎俩吧?用在我身上了?”
“青楼里面可用不上这一套,卑职活到这么大,也没有见过配得上这首诗的女子。”
李轩心虚的摇着头,然后转移话题:“我以为校尉大人你会先感谢卑职的救命之恩。”
他以前其实没这么轻挑的,到穿越为止都是个处男,连女朋友都没有过。
李轩心想这多半是受了原身的影响——后者虽然年轻,却是欢场上的老手了。
江含韵却一声冷哼:“亏你还有脸说?我可没让你用这种方法,万一我娘当真了怎么办?”
说到这事,李轩其实也有些后悔:“当时卑职想不了太多,本能的就这么做了,也本能的就想到了这首诗。”
“本能?”
江含韵小声呢喃,眼神竟有些慌乱,她想这家伙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吧?毕竟人们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情感。
李轩没注意到江含韵的异常,他毫无所觉的继续说着:“不过我想过了,后患应该不大。我毕竟恶名在外,说不定伯母她现在就已经在后悔了。”
在他想来,正常人都不会让一个吃喝嫖赌,轻薄无行的登徒子接触自家的爱女。而且这家伙的家庭,现在还面临着皇子失踪案的风波。
江含韵却‘呵呵’的一声强笑,目光游移,很没信心的回道:“后悔?有可能吧?”
此时李轩又神色微肃,语气郑重其事:“还是得向校尉大人讨个人情,能否请大人帮我关注一下皇子失踪案?如果此案有什么变化动静,请校尉大人务必通个消息给我。”
关于皇子失踪一事,他还是很关心的,毕竟关涉到他自己的未来前程,还有整个诚意伯府的兴衰存亡。
可李承基与李炎父子似乎不欲他过多涉入,今早李轩再次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两人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这都是前身过于荒唐纨绔的锅,得不到自家人的信任。
李轩思来想去,也只能求助于江含韵。
这位上司是从五品伏魔校尉,可以接触到六道司内部许多机密的消息;其次她的家族,也是传承千年的伏魔世家,消息灵通,人脉广阔。
“皇子失踪的事?我可以帮你打听。”江含韵似乎舒了一口气:“最新的消息是二皇子与长乐公主依然在世,我们六道司在庐州(合肥)附近的大蜀山一带找到大量的战斗痕迹,已确定是二皇子及其护卫所遗。判断是二皇子意欲遁入庐州求助避难,却被袭击之人阻截,不得不又转头南下,退往巢湖方向。巢湖三千里烟波浩渺,周围山林密布,现在想要找到他们的人有点难,可二皇子他们的回旋余地也大。而且二皇子身边的几个得力护卫,现今也都安然健在。”
李轩知道这个世界,虽然大体与他前世的古中国相仿,可面积却大了好几倍,所以八百里巢湖变成了三千里。
李轩已心神微松,并在暗暗祈祷,希望那两位能够早日脱险,平安归来。
他知道只要那位皇子最终无事,那么诚意伯府的问题就不大,顶多也就是李承基被夺职,从此赋闲在家。
第十九章 不能以众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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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李轩你是为担忧家里,其实大可不必。你们诚意伯家镇压长江已近三百年,那些水下的龙王与大妖如今都只卖你李家的面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陛下不会轻易更换操江水师提督的人选。只因那些妖族发作起来,影响京师漕运与商船也就罢了,一旦发起大水,谁都担不起责任。”
江含韵又语含敬佩的说着:“我爹说诚意伯公忠体国,有古大臣之风。哪怕被夺职之后,也在极力维持大江上下的安宁。换成别人,这个时候即便不掀桌闹起来,也早该做壁上观,看朝廷的热闹了。”
李轩闻言错愕,原主的记忆中可没有这一节。他只知诚意伯李家与那些龙王及大妖们勾连很深,却不知诚意伯在长江两岸,居然这么有牌面。
江含韵的语声在此处忽然一顿,神色错愕的抬目看向了前方,李轩也侧目看了过去,然后眼现凛然之色。
只见对面十几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起气势汹汹的向他走过来,其中的绝大多数,李轩都很熟悉,其中几人还跟着已经翘辫子了的崔洪书,一起跟他干过架。
那都是南京城的老纨绔了,不同的是原身混的是勋贵圈,对面几人则是属于文官系统的官二代。
唯独被众人拱绕着的那位,李轩非常陌生。此人十八岁左右的年纪,面貌俊朗,仪表堂堂,身形则高大健壮,至少高过李轩半头。他的目光紧锁着李轩,眸中隐含凶光,脚下则是大步流星,行走带风。
江含韵用团扇掩住了半边脸,一副饶有兴趣的神色:“好像是来找你麻烦的,十几号人呢,人多势众,领头的那家伙已经接近四重楼境,快突破了,看来你这次情况不妙。”
李轩却是底气十足:“有校尉大人在,我李轩何惧这一群宵小之辈?”
据他所知,自己这位上司是极其护短的,由揽月楼一案就可知一二。
何况他现在身上还有着一套‘夔牛夜光甲’,真打起来,眼前这些弱鸡都未必能够破防。
此时彭富来与张泰山,也壮着胆子凑到了他们的身边,前者一脸的谄媚:“人多又怎样?这样的垃圾来个两三百人,都不够校尉大人您一只手打的。”
李轩则低声询问:“富来你可认得那是谁?之前没见过。”
论到人面之广,彭富来远胜于他。
这胖子果然没让他失望:“这人名叫张进,是荣国公之后。虽然不是嫡支,可他的父亲在朝中已官至侍读学士,詹士府少詹士。谦之你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大晋朝的詹士府是辅助太子的机构,侍读学士则是翰林院的首脑之一,这两个职司虽然官职较低,可无不清贵无比,距离入阁成为宰相辅臣都只有数步之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年轻人已经走到他们身前。这位站定之后,就半眯着眼,仗着身高的优势俯视四人:“你就是李轩?”
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响起了一阵嗡然声响。湖边许多人都已经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向这边汇拢过来。
“你又是谁?找我贵干?”
李轩的回复也很不客气,不过他才刚刚开口,对面就抬手一拳轰击过来。赫然夹带着风雷之力,势如离弦之箭。
如果不是李轩机警,早就在身上用了一张‘风行符’,必定会被对方一拳打中鼻梁。
此时他却借着符法之力,往后飘退一丈之距,险险避开了那打过来的拳锋,然后皱眉看着对面:“这里是许国公府,你确定你要在这里动手?”
“稍后我自会向这里的主人请罪。”
张进冷笑,他猛地一拳重击掌心:“今天本公子就是要揍你一顿,便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你要是害怕了,不想挨打,那就跪地求饶,自认畜牲,喊三声对不起席二小姐,本公子可以大人大量,饶你一次。”
李轩顿时眸光一厉,如刀锋一样往人群中的那位席二小姐看了过去。
他还以为这又是原身留下的恩怨,结果却是这位相亲不成的席小姐在挑事生非。
“还跪地求饶?”彭富来噗嗤一乐:“劝阁下三思吧,今天真动起手来,对你们没好处。”
“你是那个彭富来?你以为现在的诚意伯府还能护得住你彭家?甘愿再当这家伙的狗腿?”
张进不屑一哂,然后一丝丝电流从他的拳掌交汇处溢散开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动手。今天只要不出人命,都算在我头上——”
可这位的语声却戛然而止,他发现情况不对,周围十几个伙伴赫然都身躯发抖,小腿都打着哆嗦。
“他身边那女人是江含韵。”有一人脸色青白的走到张进身边耳语:“大名鼎鼎的血手修罗!”
这位翰林侍读家的公子,也瞬时身躯微颤,脸色忽青忽白起来。
江含韵的威名,他虽远在BJ,也是有所耳闻的。
“原来是江校尉江大人。”
可能是没有直接领教过血手修罗的淫威,张进还是勉强维持住了镇静,朝着江含韵抱了抱拳:“这是我与李轩的私人恩怨,大人莫非是打算插手?”
江含韵的睫毛一扇一扇的,似笑非笑道:“以大欺小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可我总不能看你们这些人围殴我的下属。这样吧,你们只要不是以众凌寡,我不会管。”
张进顿时精神一振,再次把视线移向了李轩:“只能单打独斗是吗?可事先说明,这不是比试,我可不会点到即止的。”
“我说了不会管。”江含韵再次用团扇遮住了笑容:“只要你有本事,那么无论你想把他揍成什么样,都随便你。”
“多谢大人成全。”张进一声笑,看李轩的目光中已经满含着促狭与不屑:“出来吧,你还要在女人背后躲到什么时候?”
李轩暗暗一叹,再次走到了张进身前五步:“张兄,你我本无恩怨,希望你别后悔。”
可他这句话,却引来周围人群一阵哄笑,绝大多数都向李轩投以讽刺的目光。
李轩李谦之的混账荒唐,不学无术,也是名声在外的。反观对面,不但功体是风雷兼修,一身真元,显然也将登堂入室。
彭富来也认为李轩是大言不惭,他愁眉苦脸的与张泰山耳语:“要不我们还是群殴得了?总不能看着谦之他挨打。”
他感觉自己的好友,已经被江含韵一脚踹到了火坑。
“用不着,这个张进未必就是谦之的对手。”张泰山却冷笑了笑:“富来你也不想想,昨天谦之可是差点一掌冻住了司徒忠的手臂。司徒忠贵为金陵紫衣总捕,修为已达五重楼境,这是平常人能办得到的?”
昨日彭富来可能没注意,可他却亲眼看着司徒忠的右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维持着些许僵滞的状态。
“有这回事?”彭富来有些吃惊的看着李轩背影,此时他的神色又有些期待起来。
第二十章 一掌一个冰坨2
“雪姐放心,张公子一定能够为你出这口恶气!”
人群之中,一位少女神色兴奋的与几个女伴说着话:“我略通武道,刚才张公子那一拳风雷并生,分明是最顶尖的武学,他的真元也快进入四重楼了。在张公子面前,那混账什么都不是。”
席雪儿却依旧是柳眉微蹙,眼现忧色:“李轩不过是一个金玉其外的纨绔,仗着家世才能胡作非为,怎么可能会是张兄的对手?可我怎忍见张兄为我的事情得罪诚意伯府?还有这许国公府的主人。”
在她身后的几位少女,也都是面含着不屑与哂笑。
“我以为这些都不用担忧,张公子家中显贵,许国公家应该不会与他为难。至于那诚意伯府,如今自顾尚且不暇,这次说不定就要被夺爵抄家,哪里敢得罪堂堂翰林侍读学士家的的公子?”
而就在距离她们三十丈的一座小亭内,江夫人同样忧心忡忡。
“也就是说,李轩他会输?”
“会输,还会挨打。”薛云柔用百分百确定的语气说着:“我说了那就是一个好逸恶劳,庸碌无能的二世祖。明明天赋很不错,可到这个年纪了,一身功法真元才二重楼境,这人该懒到了什么地步?”
江夫人听出了薛云柔有幸灾乐祸之意,她不由一声轻叹:“你表姐也真是的,怎么都不该干看着。平时要她贤淑的时候,反倒是像个火药桶。唉,我当初就不该让她习武。”
李轩依稀能听到周围旁人的议论,不过他都不甚在意。这些人说的也是事实,如果不是他接手这具身体之后在武力方面稍有进益,如果不是身上有着一套‘夔牛夜光甲’,他今天很有可能被对方暴揍一顿。
而现在,李轩预计自己是胜算在握的,他想自己运气好的话这次甚至都用不着身上的宝甲。
“怎么说了?你我以往无冤无仇,这是何苦?即便张兄不待见本人,要给我个教训,那也可以另约个时间地点,没必要让这里的主人为难不悦。”
李轩他不太愿意当一个恶客,也感觉这一架打起来会很掉份。可如果对方一定要不依不饶,为某个女人出头,那么他也不介意用自己那威力大幅提升后的寒系真元给对方一个惊喜,
“少说废话,难道你以为今天动动嘴皮,就能够让我放过你?”
张进冷笑,他斜目看了江含韵一眼,见这位确实没有插手干涉之意,顿时就心神大定:“注意了,事后别说我欺你不备!”
李轩一边摇头,一边提聚着体内的真元:“还是那句,张兄你会后悔.事先提醒一句,我最近寒力大进,可却控制不住,你最好是做点防备。”
他是蛮害怕这家伙被自己伤得太重,甚至是一掌打死。上午他冻住女鬼的那一掌,已经让他确定了自己的寒力水准。
不过旁边有江含韵在,问题应该不大。
可他这两句,再次引发了众人的哄笑。张进则懒得再与他多说,已经身影闪动。一个跨步,就将一丈之距,拉近到不足一步。依旧是裹挟风雷,可拳势却更为狂猛,更为迅疾!
李轩这次却没有尝试闪躲,他知道对方也用了一张‘风行符’,无论是反应还是速度,都已远远凌驾于他之上。
而此时他需要做的,就只是一式蓄势已久的‘寒息烈掌’往对面拍了过去。
这是李轩早上才用过的‘冰冻三尺’,是寒息烈掌中李轩练得最娴熟,也最有把握的一式。
他仗着自己身上有着宝甲,根本就不惧对方的拳锋,可如果对方被自己拍上这么一掌,那结局就很美妙了。
不过李轩的右掌才刚到半途,对面的张进就收住了拳头,改冲为架,封住了李轩的掌势。
这位冷冷的哂笑道:“想要以伤换伤?你想得倒美——”
可张进的语声却戛然而止,只因一股极致的寒力,正如狂潮一样灌入到他手臂,然后疯狂的汹涌而上,蔓延到他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此时在他的体外,赫然也有一层薄冰形成。
张进大惊失色,面色惨白,可他都来不及做什么,整个人就已经化为了一座人形冰雕。
此时这座人工小湖的边缘,已经是寂静如死。足足三个呼吸过去,才有人惊醒过来,当即高声大喊:“快来人救命!要术修,或者四重楼以上,修习火系与阳系的武修!”
“四重楼不够!这寒力深重,至少得五重楼,否则会死人!”
“速度快点!快,先化掉头部的冰,张公子快要没气了!”
张进带来的那些伙伴,绝大多数都是不敢置信,神色惊悚的看着李轩。
在现场一片混乱嘈杂的时候,彭富来‘咕哝’一声咽了一口唾沫,用看神人一样的目光看李轩:“你刚才差点把他打死。”
“我说过的,我现在控制不住。”李轩也是心有余悸,幸亏这家伙鬼使神差的挡了一掌,否则结果真不好说。
于此同时,他眸光也冷如刀锋的扫了一眼人群中那呆若木鸡的席雪儿一眼。后者明显感知到李轩眼中的森冷恶意,顿时娇躯一颤,面现出一丝惧色与震撼。
那个家伙,他的能为竟有这么强?这可不像是她闺蜜说的草包。
“你二人就是弱鸡互啄,得意个什么劲儿?”
江含韵走到了张进的身边信手一拍,就将他身上的寒冰化去。
不过这位翰林侍读家的公子,依旧是双眼禁闭,牙关紧咬,面色青紫一片。
李轩看出江含韵的这一掌,只是让这家伙避免窒息而死的命运,并未直接化解他体内的寒系真元。
所以这位张兄接下来,还是得狠狠吃一顿苦头。
江含韵朝着冰中眼露乞求目光的张进笑了笑,然后就转头眼含深意的看李轩:“不过昨天我果然没有看错,李轩你在寒系真元上的天赋确实无人能及。可你平时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到现在还只是二重楼境!诚意伯他又究竟是怎么想的,就这么看着你浪费这绝顶的天资?”
李轩不由挠了挠脸,感觉无言以对。
自己的前身确实很懒,十天当中,这位至少有九天在晒网,他对此也抱着极大的怨念。
至于天赋,原身的天赋虽然很不错,可也没有到最顶级的层次。
不过他穿越过来之后,不但在精神力方面提升了十倍以上,对各种制冷剂的观想效果,似乎也特别的有效。
而此时在远处的小亭内,江夫人正神色古怪的看着薛云柔:“难得见你有料错的时候,这就是云柔你说的庸碌无能?也不见得吧?”
薛云柔则感觉牙酸:“只能说他的天赋确实绝佳,可姑母你不觉得这更可恶吗?这样的天赋,别人求之不得,这家伙却拿来荒废。说他好逸恶劳,不学无术,可一点都没错。”
“懒一点没什么的,平庸是福,关键还是得看人品。”江夫人对李轩的印象显然极佳:“我观他谈吐行事,有礼有节,这是一个知礼之人。”
第二十一章 怎么这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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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这场突发的风波,李轩不得不在许国公府多呆了大半个时辰,才再一次踏上归程。
主要是后续的手尾处理起来非常麻烦,张进的母亲当时就赶过来,然后哭嚎撒泼,叫嚷着要李轩好看,还要报案送他去官府,要他偿命。
不过许国公府的人还是明事理的,等到张进体内的寒力化解大半,确定了没有性命之忧之后,就直接放人了。
李轩毕竟是占着理,首先动手的不是他,动手之前又再三劝告,这哪怕真告到官府,也无法定他的罪过。
在走出许国公府的时候,李轩本是打算与张岳及彭富来两人一起同行归家的。
他们三人之所以能够成为死党,固然是因臭味相投,可最重要的缘由还是住得近,彼此间是左邻右舍的关系。
然而在江含韵也随后策骑跟来之后,张岳及彭富来就对他敬而远之了。两人如见瘟神一样远远避开,宁愿晚点回去也不愿与他一起同行。
李轩则很不解:“难道校尉大人的住处也在城南?”
“城西!”江含韵气质温婉的笑了笑:“我这是要去你家拜访诚意伯,去问问伯爷他究竟是怎么教养子弟的。”
李轩顿时有了小学生被老师带去见家长的既视感:“可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这不太合适吧?要不我们换个时间?”
他偷看了一眼江含韵的面色,发现这位一点改弦更张的意思都没有,只好放低了声调,语含无奈的说着:“如果大人是为卑职的武道修为,其实真没必要。我现在已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每天去朱雀堂点卯之前,至少都要练五轮家传绝学。”
“五轮?五轮怎么够?”江含韵冷笑道:“如果我是诚意伯,一天至少得让你练习十轮以上!你这一身天赋,再不下功夫苦练的话就废了。”
李轩心里自然是乐意的,他也想多做一些掌法与刀法的练习,可问题是他没这么多时间,是真做不到。
不过下一瞬,他就听江含韵开口:“我可以容你晚一个时辰点卯。”
李轩不由皱起了眉头,显露出了几分迟疑之色:“卑职谢过大人的看重,可兹事体大,请容卑职考虑考虑。”
他其实是大喜过望,可考虑到原身的人设,此时还是得故作一番姿态。
一个懒惰到了极致的家伙,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勤快起来。
“我只是让你多做一些练习,你兹事体大个什么鬼?”
江含韵不由一声嗤笑:“算了,我也没打算问你意见,这件事我会直接与诚意伯商量。”
李轩闻言一乐,面上却是苦大仇深:“校尉大人您何必苦苦相逼?”
“逼你又怎样呢?你能咬我?总之我决心已定,如果诚意伯不同意,那就由我来亲自督促。”
此时江含韵蓦地将右手一握,使得指节处发出了一阵‘咔嚓嚓’如爆炒黄豆般的响声,同时用娇滴滴的语气,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你如果办不到,甚或偷懒耍滑,本官会让你知道后果。还有,本官生气的时候,一向是拿捏不好分寸的,到时候如果断胳膊断腿,或者缺斤少两什么的,希望诚意伯与夫人他们不会见怪。”
李轩不由‘咕隆’一声,吞了一口唾沫。
就在江含韵说到‘办不到’三字的时候,他看见一团磅礴浩瀚的雷光,从江含韵的手臂上散溢开来,一直蔓延到十丈开外,那规模气势,较之张进强盛千百倍都不止!
他想这一拳,估计能把他轰出大气层,或者是把他整个人粉碎成渣滓齑尘。
“我自然是听大人的。”
李轩讪讪一笑,果断认怂。他本来也有顺水推舟的打算,这个时候更不会负隅顽抗。
可就在语出之际,李轩发现江含韵正凝神看着某个方位。他顺着后者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是几辆拖着棺材的驴车。
李轩不由错愕:“那是城外义庄的人,大人可是看出不妥——”
所谓义庄,是民间筹办,用于寄放棺柩之地。
那些死得不明不白,或者是含冤而死的人,都会将棺柩寄放于佛寺、道观筹办的义庄。再就是许多死于外地,或者无亲无故之人,也会由义庄出面收敛尸体,负责安葬事宜。
不过为免晦气,他们一般都不会在白天运送尸体,而是选在深夜时分将尸体运出城。
而两人的眼前,就是一支来自于城外某个义庄的运尸队。七辆驴车,七具棺材,驾车之人都是一身黑衣黑裤的年轻人。此外车队中最前面的一辆,还坐着一老一少两位道人。
李轩的语声,却戛然而止。他竟隐隐望见一团黑色的气雾,萦绕于那两位道人身下的木棺附近。
他初时以为是起火,随后就惊觉不对,那更像是道书中所说的阴煞。
可这很不可思议,李轩的修为仅仅二重楼,还远不到打开‘灵视’,直接观测阴魂之属的程度。
“是阴煞!小雷雷说里面的煞力浓郁如泥,那具棺材里多半有不干净的东西。”
江含韵证实了李轩的判断,她眯起了眼,同时衣袖抖动。那只三尾灵狐从她的袖管里面钻出来,神色警惕的趴伏到了她的肩上。
“稍后你站远一点,把所有能够用的符箓都用上。这老道的能为,可能深不可测。”
她说话的时候,已经策骑向前,直往那车队的方向行去。那龙驹在她的驾驭下,脚步不紧不慢,可那马蹄声却似能踏入人的心灵深处。
此时不知是否是李轩的错觉,他感觉他们所在的这条街巷,气氛忽然就变得肃杀冷凝起来。
那老道也注意到他们两人,他木着脸朝江含韵看了过来,眼神中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似乎是一点都不以为意。
可就在江含韵靠近到车队十丈距离的时候,这老道人的眸子里骤然透出了猩红光泽,自他身后蓦然冲起了一道血红色的刀光,直往江含韵方向冲斩而下。
“我就知道你们有鬼!”江含韵一声冷笑,她的腰刀也在同一时刻出鞘,不但如雷霆电闪,更在半空中,带起了一片磅礴的电光。
当这一红一蓝两道刀芒在半空交汇,瞬时爆出一声惊天巨响。然后一股毁灭性的冲击力扫向了四面八方,使得这街道周边的墙壁建筑,顷刻间崩塌近半。
那七名架着驴车的年轻人都在第一时间被震晕过去,李轩身下的龙驹也被惊得‘唏律律’的人立而起。他本人也同样受到冲击,只觉胸腹内气血翻滚。
这高位修者之间的战斗,竟是危险到哪怕远隔几十丈距离观战,都要遭遇池鱼之殃。
而就在李轩好不容易稳住自身的真元气血,从马上翻下来的时候。他惊愕的发现,那位年轻道人正扛着一具棺材,从漫天的刀光碎屑中穿梭出来。
这位竟然没有往其它方向逃遁,而是身如迅雷,朝着他的方向疾速穿行。
此时李轩脑袋里一片空白,他近乎本能的运掌凝冰,调动真元,一式‘冰冻三尺’轰击出去。
然后他就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正面撞击,被这股沛不可当的力量直接撞飞到了空中。腾云驾雾般的飞腾十米,跌落在一片坍塌后的砖墙当中。
此时李轩的意识已经模模糊糊,他一边努力睁目,定定看了远处那年轻道人一眼;一边暗骂自己这两天怎么这么倒霉?居然这么多的糟心事同时找上门。然后他就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晕迷状态。
第二十二章 我的倩女幽魂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轩才迷迷糊糊的苏醒了过来。
当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在诚意伯府的住房。眼前的蚊帐,房梁,还有床架上的雕镂,蚊帐上的花纹,李轩都非常熟悉。
时间则多半是傍晚,只因房间里面的光线有些阴暗。外面还下着雨,在雷声轰响中,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李轩没有在身上感受到疼痛,可他知道自己正在呼吸,还有着心跳。
——真是万幸,自己居然还活着?
而等到李轩开始尝试用手撑着床沿起身的时候,身躯却蓦地僵住。
他发现自己床边不远,还站着一位一身鲜红色衣饰的少女。
她的面貌看上去大约在十六七岁左右,头戴着一顶造型异常华丽的凤冠,外罩着一身朱红色霞帔。五官极美,清丽绝伦。
可当李轩仔细看的时候,却不禁一阵心惊。
只因这少女不但一点活人的声息都没有,眼眶中是没有眼瞳的,那里只有一片使人毛骨悚然的血色。她的脸则是苍白的,纸一样的白,恰好外面又有一阵雷光映耀,将少女的脸庞映衬的额外阴森。
“姑娘,请问您贵姓?”
李轩试探着问了一句,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只那少女的眼眶里滴下血珠,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之力萦绕过来。
李轩心跳稍稍失常,然后就淡定了下来,甚至还伸出手,试着去点了点少女的肩,想要试试看对方是否是实体。
作为一名已经解剖了数十具尸体的法医,李轩一向胆大。虽然猜到眼前这少女,很可能是属于某种阴魂之属。可他知道这个世界,多得是降妖伏魔的高人。
李轩的父亲诚意伯,就是十重楼境界的强大武修,无论什么样的厉鬼都镇压得住,所以他真不需要害怕什么。
可随后李轩的脸就一阵僵冷,他的手指只触及到一片空虚,此外手指上也莫名的沾染了一点死灰气息,并在之后迅速蔓延而上,让李轩陡然生出了一阵虚弱之感。
不过下一瞬,李轩的身前就生成了一丝细小的雷电。只有发丝粗细,劈在他的手指上,让他的浑身刺痛麻痹之余,也同时将他指尖那死灰色的气息,全都劈散开来。
李轩知道那丝雷电,应是诚意伯府内那座‘五雷辟魔阵’自动激发的效果。
由于妖魔横行,这个世界的人们只要经济允许,都会在自家的宅院里布置辟魔镇邪的风水法阵。
诚意伯府也不例外,且他们的‘五雷辟魔阵’威力额外强大。
所以那丝缠绕于他指尖的灰雾,来源也不言自明。
李轩不禁抬头,诧异的看了这少女一眼,心想居然还真是阴魂,可为何‘五雷辟魔阵’对她就没有反应?
还有,这红衣女鬼究竟哪来的?这是要向他索命?自己咋得罪她了?
就在李轩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发现门帘被掀开。诚意伯李承基当先走了进来,在望见李轩苏醒之后,顿时面色一喜。
“总算是醒来了。”他直接走到李轩的床头坐下:“侥幸,这次幸亏是将‘夔牛夜光甲’给了你,否则轩儿你这次一定凶多吉少。”
李轩也很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自己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那两个道人是什么来路?那具棺材里面又是什么东西?
可眼下的当务之急,当然是解决他床边的这个女鬼。
李轩抬手指着就立在诚意伯李承基不到三步处的少女,很不解的问自己父亲:“老头,这么大一个女鬼在这里,你没看到?”
“女鬼?”
李承基一愣,他往李轩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就眼神茫然的与随后跟进来的长子李炎对视了一眼。
※※※※
两个小时之后,依然是李轩的房间,李承基朝着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抱拳一礼:“劳烦元悟大师了,炎儿,你去送大师出府,再送上一份程仪。”
那僧人脸上的笑容,瞬时就变得真切起来,他双掌合十,回了一礼:“伯爷勿需担忧,以老衲观之,令公子多半是因头部遭遇重击,所以生出了幻觉,神念谵妄了。接下来只需静养一段时间,用一些安心静神的药物就可无恙。”
李轩则神色呆怔的坐在床上,麻木的与那红衣少女对视。他在想怎么会?怎么可能?
诚意伯李承基堂堂十重楼境的大高手,居然都察觉不到她的存在。而正在告辞的那位元悟大师,乃是大报恩寺的主持方丈,修为不但比李承基更高一线,而且还专业对口。可哪怕是在李轩已经指明了这女鬼方位的情况下,这位一样对她的存在一无所觉。他也试着去触碰女鬼,用这种方式去勾动那些死灰气息,引发‘五雷辟魔阵’反应,可说来奇怪,在元悟大师与他父亲面前,这方法完全不管用。
这红衣女鬼到底是什么来路?又是否有意识?
“轩儿?”李承基见李轩痴呆了一样,良久都不说话,不由皱起了眉头:“你如果还是坚持认为有鬼,我可以再请人来看。元悟大师法力虽强,可在金陵城却并非最顶尖的人物。”
“爹您这是在浪费钱。”
这是已经将元悟大师送出府的李炎,他摇着折扇走进来:“找别人就能行了?元悟大师的法力确非最顶尖,可要说辨识阴邪之能,这金陵城只怕无人能出其右。我也觉得李轩他是撞了脑袋,所以神智不太正常。想想就觉荒唐,我们家‘五雷辟魔阵’内,哪有阴魂之属容身的余地?”
“你闭嘴!”李承基冷冷睨了他的长子一眼,然后在一阵凝思之后,就蓦地站起了身:“且等我片刻。”
他走出了房门,大概十分钟之后,才手持着一朱红色的木盒,回到了李轩的卧室。
李炎看着那木盒,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气:“这是天目妖的血?爹你还是请人得了,这东西更贵,两千两银子才那么一滴。”
李承基则不言不语的从木盒里面取出了一个瓷瓶,然后将一滴鲜红的血液倒了出来,点在了他自己的眉心当中。
紧接着,这位诚意伯又手持道诀,使他的双眸中透出了灵光。
李轩认出这正是‘灵视’之术,在天目妖血液的增幅下,可以威力倍增。
可让他失望的是,李承基在打量了他一阵,又左右环视了一眼之后,却还是微微摇头:“确无半分阴祟之气,唯独这身体有点虚。稍后我让人给你再送一罐少阳丹,你好好补一补。”
他又迟疑了片刻:“接下来的几个月,你不得再去青楼鬼混,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
李轩已经彻底方了,他又神色木木的与红衣女鬼对视。直到李承基惊疑不定,认为自己的次子可能是真的脑袋出了问题的时候,李轩才转过头问道:“我到底昏睡了多久?是怎么回到府里的?还有,那两个牛鼻子抓到了没有?”
既然这女鬼暂时没法解决,他就只能先当没这回事,退而求其次了。
他怀疑这红衣女鬼,与他昏迷前的经历有关。
第二十三章 鬼骑士进度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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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第四天了,是江含韵江校尉亲自把你送回来的。你伤势虽然不重,第二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却不知为何,昏睡了这许久。”
李承基的神色凝重:“至于你说的那两位道人,都成功逃逸。那都是凶名赫赫的邪修,尤其那位血无涯,乃是血刀老祖座下实力最出众的三名弟子之一。江校尉要看护你,所以未能将他二人拿下。”
“我昏睡了四天?”李轩感觉很不可思议,他剑眉微蹙:“那么校尉可有说当时的情况?我当时看他们携带着一具棺材,其中一位宁愿受伤,也不肯让那棺材受损。”
“据说那棺材里面可能是一具煞尸,很可能接近旱魃的阶位。”
答话的是李炎:“别看我,现在六道司正在大张旗鼓,全城通缉,要找那血无涯与煞尸的下落。这上百万人口的南京城混进一具旱魃阶的煞尸,这还得了?一个不慎,得死好几十万人。血无涯把那煞尸带进城,定不怀好心。可怜你们六道司才找到二皇子与长乐公主的下落,又得倾巢而出,为这件大案忙碌。”
李轩的精神一振:“已经找到了二皇子?”
“三天前就找到了。”李炎的面色平淡:“不过身受重伤,至今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听说当时的情况异常凶险,六道司的人稍微晚去一点儿,那位殿下就有薨逝之忧。”
“好歹是平安归来,朝廷——”
李轩却发现李承基二人,依旧穿着家居常服,他不由紧皱起了眉头:“父亲,你们?”
莫非这两位,依然是夺职待勘的状态?
“二皇子虽然安然回归,可他终归是在江面遇袭,这个罪过,哪有这么容易抹掉?”
李承基先是失笑,然后在迟疑了一阵之后,还是说了几句实话:“轩儿你勿需担心,我二人只是被朝中的一些风波扫到,遭了无妄之灾。接下来一段时间很难起复,可暂时不会损及伯府根本。”
李炎则是幸灾乐祸的嘲笑道:“小弟你现在与其担忧我们,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四天前你那位上司把你送回府,然后强逼着老头同意让你每日练习十二轮‘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还要老头他亲自监督来着。”
李轩顿时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承基,之前说好了是十轮,这是又加码了吗?诚意伯你可卖得一手好儿子。
李承基有些心虚的避开了次子饱含质问与痛心的视线:“江校尉说我教子无方,对你过于纵容溺爱,说我迟早会毁了你,这让老夫颜面何存,情何以堪?何况今次的事情,你也该引以为戒了,哪怕你当时只有四重楼境界的修为,借助那‘夔牛夜光甲’之助,也不至于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面色凝肃,拿出了诚意伯的气势:“难得你上司对你这么看重,甚至还同意了你每天晚一个时辰点卯,轩儿你正该知耻后勇,努力修行才是。”
李轩还想说什么,就听旁边的李炎笑出了声;“其实是顺水推舟,老头他巴不得有人能对你严加管教,督促你习武。那位江校尉可不惧母亲大人的淫威,小弟你是不知道,我是难得见有人把娘亲顶得说不出话来。那女人看起来娇滴滴的,却是个硬石头,小弟你如果把她娶回来,这家里就好看了。”
“你又在胡说什么?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承基瞪了他一眼,然后从袖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李轩面前:“这是江校尉给你留下的,她说这次她行事鲁莽,差点害你丢了性命,非常歉疚,所以用此丹稍作补偿。”
李轩将瓷瓶拿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微微动容:“六道人元丹?”
‘六道人元丹’鼎鼎大名,这是世间少有的几种可以提升真元,却没有什么后患的丹药之一。
它罕见到什么地步呢?以诚意伯府的权势,一年都只能弄到两枚类似的丹药,分配给李轩与李炎兄弟俩使用。
可惜的是李轩原身不知上进,一颗丹药的药力,往往都运用不到十分之一。
而六道人元丹是六道司独有的特产之一,在它上面的地元丹,甚至还能帮助人突破功体境界,千年来吸引了许多杰出的江湖散人加入六道司。
“可见江校尉对你的天赋,确实倍感期待。”
李承基手捊着胡须:“轩儿你绝不可辜负了江校尉的栽培。”
“什么栽培?”
此时门口处的珠帘再次被掀开,刘氏亲手端着一碗药汤,双眼发红的走了进来:“这次轩儿他都快没命了,你还打算让他去六道司当班?你是一定要看轩儿他没命才肯罢休?”
这个时候,不止是李承基与李炎二人噤若寒蝉,李轩自己也觉头皮发麻,他知道刘氏的火力,很快就会转向自己。
※※※※
李轩的预感没错,刘氏在将李承基父子训斥到狗血淋头,落荒而逃之后,又在他床边念叨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深夜时分才将他放过。
好不容易等到这房间安静下来,耳朵恢复了清净,李轩却又不寒而栗。
他看着那依旧飘荡在床边的红衣女鬼,浑身都起了鸡皮。
想必任何人身置此时此地,都没法淡定从容的。而李轩胆量虽雄,却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之辈。
这女鬼看起来木木的,暂时没有要加害他的举动。可万一对方是在等某个时刻,某个契机,要取他性命呢?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李轩先整理了一下原身脑海里面的记忆,最后确定了他与这女孩没什么瓜葛,也没什么恩怨。
原身虽然混账,可行事还是有着底线的。他有仗势欺人,却绝没有害过人的性命,没道理会惹鬼上身。
然后李轩决定先试着与这女鬼谈一谈。
“姑娘你是谁?”
“能说话吗?我们交流一下?”
“为什么要盯着我?虽然我也觉得自己特别帅,可你这么深情的看着我,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Whoareyou??”
“AreyouOK?”
“私と一緒に寝ますか?”
一概都没有回应,李轩只能苦笑了一声,转而将那枚装着人元丹的瓷瓶拿出来。
还是那句,他既然对这女鬼无可奈何,就只能当她不存在了。
李轩决定还是先顾自己的事情,他得完成今天的周天搬运,还要服用掉这枚人元丹。
四天前几乎丧命一事,确实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他已下定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身的‘混元天象诀’提升到第四重楼。
李承基没说错,他当时但凡有四重楼境界的修为,也不至于被人一招震晕。
第二十四章 寒力+3
李轩吞下那颗人元丹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感到肚腹处一片暖阳阳的感觉。而他的丹田之内,还有一股灸热而又凝实的热流升腾而起。
可见这人元丹药效上佳,只需吞下去,就可以直接提升人的真元。
不过对于李轩的功体而言,这部分多出的真元却是属于杂质,是必须将之炼化提纯的。
李轩这次没敢作死,继续尝试比液氮温度更低,临界温度达到-226摄氏度的液氢,还有临界温度达-267.8℃,已经接近于绝对零度的液氦。
他之前观想液氮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自己的极限了。如果还想更进一步,那多半是真元没修出来,反倒把自己给冻死的结果。
这修行之道还是得循序渐进,李轩决定先稳一手,把自己的基础打牢再说。
不过在他体内循环搬运的液态寒气,却可稍稍扩增些许。之前是核桃大小,可核桃也有三六九等嘛,什么狮子头核桃,鸡心核桃之类,大小都是不同的。
这次的入定冥想,李轩花了不少时间,一直搬运了足足五十三个大周天,才将那人元丹的药力完全榨干。
最后的收获,让李轩颇为满意。他对这颗人元丹的利用率,至少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获取的真元量,也达到了四天前那一夜的四十二倍。也就是说今天一夜,就相当于他修行了四十二天。
虽然他这次没能够趁势直接突破第三重楼境界的关隘,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可他现在也已半只脚跨入了门,只就真元量而论,他已经接近第二重楼的顶点,而且质量极高。
不过李轩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整个人冻得发抖,下腹处就好像有一冰块结在那里。
幸在李承基已经让人给他拿来了一整瓶少阳丹,李轩连续吞服了九颗,才化解掉四肢百骸中积蓄的寒力。恶果是他开始涨得不行。
只因这丹药不但能化解寒力,还有着一定的壮阳之效。李轩记忆中,彭富来与张岳没少向他讨要这种灵丹。
诚意伯李承基让人给他送少阳丹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他补身体。
李轩看着自己的下身非常犹豫,他想动用自己苦练了十年之久的麒麟臂,却又顾忌边上站着的那位血眼少女。
最终他是忍住了,抱住了被子倒头大睡。
不知是否之前睡得太久的缘故,这一夜李轩略有失眠,直到接近四更天的时候才睡着,然后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贴身长随李大陆叫醒。
而在睁眼之后,李轩却微微皱眉,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赫然有一股阴寒麻痹之感。
再当撕开自己的衣襟,发现自己的心脏部位,竟有着一块指甲片大小,惨绿颜色的斑块。
李轩稍作凝思,就问自己的贴身长随:“李大陆,你可能看得见这里有块斑?”
后者往李轩的胸膛定定看了一眼,然后就眼神疑惑的摇了摇头:“没有,小的什么都没看到。公子您该不会是又想找借口偷懒吧?小的劝您三思,那天江校尉送您回来的时候,可是当着伯爷与夫人的面,一脚踩碎了大堂用金刚条石彻出来的地板。伯爷也说了,如果公子您再偷懒耍滑,就任由校尉大人处置。”
李轩则心绪微沉,神色凝然的看向了那依旧飘荡在他床前的女鬼。
他已知这绿斑,十有九成是与这女鬼有关,就不知他父亲李承基,能否发现这绿斑?
这天李轩是打着赤膊去后院校场的,他想自己没必要问。李承基如果能够看得见这绿斑,以他的眼力自然就会注意到。可如果李承基看不见,问出来只会让人误会。
让他失望的是,李承基果然对他胸前的斑点视如无睹,毫无所觉。
李轩无奈,只能压下了心念内的狐疑与担忧,开始练习‘寒息烈掌’。他的集中力还是很不错的,很快就排除掉所有的杂念,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武道修行。
值得一提的是,李承基果然把校场上的靶子与木人全部换了。那无不都是精心制作出来的上品,不但材质绝佳,还刻有符阵。李轩一刀下去,都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
不过李承基对于李轩展现出来的寒力,却是满意之极。李轩在寒系真元上的进步肉眼可见,不但真元的量增加不少,寒力的强度竟也比四天前增长了近两倍。他每一掌下去,那些木人都会结出一层厚实的冰霜,从内到外都被冻住。
与此同时,李承基的眼中也有着淡淡的疑惑。他以前也亲自教导过李轩习武,可他印象中的轩儿,天赋是没这么强大的。
可仅仅几个呼吸之后,李承基就没在意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成年之后开窍,天赋大增的前例,像李轩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李轩则是眉头紧皱,他在练习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寒力,比他昨日预估的还要强不少。可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胸前的麻痹与阴寒感更增。
此外不知是否错觉,李轩依稀感应到有一股与自身真元相似的寒力,不断的从背后侵入进来,加入到他散布在全身经络内的真元当中,让他的掌力大大增强。
可惜,李轩的感应能力,还无法进入内视阶段,无法确定这一点。
他心中的忧虑更增,当天走出诚意伯府的时候,眉头都是紧皱着的,几乎打成了结。直到李轩骑上了马,走出了半条街,发现他的兄长李炎矗立在街角,在等着自己。
后者见到他之后,直接就将一枚黝黑色的吊坠丢了过来:“拿着这东西,如果你敢丢了,或者损坏,我跟你没完!”
李轩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发现这竟是一枚雷陨石项链,他不由微微动容:“我记得,这好像是你与嫂子的定情之物吧?”
记忆中此物的功用单一,就只有辟邪之能,不过却是一件较为罕见的宝物。且正因专一,所以强大。
事实上,李轩才刚接触到此物,就感觉到胸前的麻痹与阴寒感褪去了不少。
“暂时借给你用!”李炎撇了撇唇角,神色非常不屑:“老头他信了你的邪,准备从账上抽掉几万两纹银,为你搜罗镇压邪祟的宝物。在这之前,这东西我先暂借给你用用。不过你可得记住了,别让我发现你是在撒谎。”
李轩神色微怔,然后就笑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不那么冷了。
第二十五章 谁能没有一点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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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更新,这里解释一下,由于是欢快风的悬疑文,有点烧脑筋,开荒还没进入状态,写得不是很快。目前每天二更,大家见谅!
※※※※
当李轩策马赶至六道司朱雀堂,却发现今天朱雀堂额外热闹。几百号人都围在大门口处,熙熙攘攘,议论纷纷。
李轩惊奇的在人群中,再次发现了彭富来与张岳的身影。
两人都知李轩遇袭昏迷一事,很为他担忧。直到问过李轩,知道他已没什么大碍之后,才又嬉皮笑脸起来。
李轩则郁闷的问道:“怎么我到哪都能看到你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是又扯进什么案子了?”
彭富来没有答话,直接从袖中扯出来一枚黑木令牌,在李轩的眼前晃了晃。
李轩不由一愣,很奇怪的询问道:“你什么时候入的六道司?以前我也没见你到六道司入试见习。”
“朱雀堂最近缺人招新,我家老头直接给六道司捐了五十万两纹银,直接略过了这两步。”
彭富来没有炫耀的意思,他面色发苦:“如你所见,我现在也是一个六道司八品巡检,身份是‘见习力士’。”
李轩明白了,这是彭家的钞能力。
至于彭富来所说的‘见习力士’,算是六道司内部的工种,就如李轩的身份是‘见习灵仵’。
这是六道司内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职业,除了武力之外就什么都没有,比杂役还不如。李轩原身曾尝试往这个方向转,可惜他的武力一直都不能达标。
“那么泰山你呢?”李轩又问张岳:“别告诉我你爹也捐了钱!”
“我还用得着捐钱?”张岳神色有些自得:“武试的时候,几位审核官可都给了我满分,不过我现在还只是力士学徒,得培训两个月后才能拿到巡检的官身。”
李轩这才想起他眼前的这位,已经是修为接近四重楼的高手,身体还特别强壮,一直都是他们三人中的武力担当。
这家伙其实也很懒,是十天打鱼,八天晒网的级别,只比李轩原身好一丢丢。可因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修行的速度是他们当中最快的,审核官没道理不喜欢。
可李轩感觉古怪,他望了望张岳,又看了看彭富来:“好奇怪,你们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不约而同的把你们送到六道司?”
张岳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彭富来则苦笑了笑:“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避难。据说最近朝中风波不断,就连你父亲诚意伯都被扫到,更何况我们两家?谦之你就不觉得最近南京城的气氛不对?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我老爹一捐就是捐五十万,这其中大半都是保护费。”
他感慨不已:“所以还是诚意伯有远见,有六道伏魔司这个后路,至少不用担心全家遭灾,我二人都有点晚了。”
李轩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就看向了眼前:“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堂堂的六道司朱雀堂,被人堵门了?”
一说到此事,彭富来就阴阴的笑道:“前一阵子,你们朱雀堂有人为办案,毁了城隍老爷的一座神像。人家气不过,把座下的灵兽派来堵门了。”
李轩已经望见了门口处的情况,他的眼中,不由现出了迷惑的神色:“开玩笑吧?就这么一只胳膊大的小东西,看起来修为也不是很高,能够堵住这里这么多人?”
他知道所谓的‘城隍’,是冥界之神,主宰一城阴界,也是儒教《周官》明定的八神之一,是民间和道教信奉的守护城池之神。
这些城隍一般都是由过世的名臣武将来担任,大晋之初,晋太祖曾大封天下城隍神爵位,分为王、公、侯、伯四等,岁时祭祀,分别由国王及府州县守令主之。
而南京城的城隍神来历额外牛逼,乃是三千年前战国时期的江南之主‘姜武’,其生前的功绩,可以等同于李轩那个世界的小霸王孙策。
不过此刻堵在朱雀堂大门口台阶上的,却是一只小小的灵兽。
灵兽的头部看起来像老虎,躯体则是狗的形状,耳朵也是尖长,额头还有着一根独角。它抬着下巴,用冷傲轻蔑的目光,俯视着下面的众人。
“别小看它,这可是正宗的谛听之后,名叫‘听天獒’,血脉精纯,其实就是一只小谛听。”彭富来坏坏的笑着:“你别看它小,可能耐大着呢,这里已经有几十号人吃过它的亏了。谦之你接下来看着就知道了。看吧,又有一个不知死的——”
李轩已经发现人群中,确实有许多人脸色苍白,神态萎靡,赫然都是一副了无生趣,已经活不下去的神色。
而此时走上台阶的是一位青年,穿着一身与江含韵同款的银白色铁甲——这竟也是一位官秩五品的伏魔校尉。
可那灵兽才刚刚开口,吐出了两句人言,就让这位校尉大人的身躯僵住。
“你叫雷云,喜欢你的二嫂米氏。”
这位名叫雷云的校尉大人不由脸色发白,头上溢出了豆大的冷汗。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踏出了第二步。
那灵兽于是冷笑道:“两年零七天前,你偷看——”
“停!”
它语声未落,台阶上的伏魔校尉就抬起了手,他伛偻着腰,一步步的退了回去。
此时门前众人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有人同情,有人同病相怜,自然也有鄙薄的。
“看明白了吧?传说中的谛听神兽,可以监听世间万物,尤其善于听辨人心。”
彭富来嘿嘿的笑道:“人家也立了规矩,总共五个台阶,每一级换一句个人阴私,只要有人能够挺过去,它就可以结束封门,向城隍大人复命了。”
此时又有一人走到台阶前,他身后十二杆呈扇形排列的长矛额外引人注目。李轩吃了一惊,认出这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马成功。
只见这位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上去。
上面的灵兽都不屑看他:“你叫马成功,藏了九百两纹银在你家米缸下的土坑里。”
李轩面皮不由微抽,心想老马他这次好惨。
他是知道马成功的妻子,也是在六道司任职的,估计这位现在就在人群当中。可他这位上司攒这些私房钱,是真不容易。
马成功的脸果然是煞白一片,不过在几个呼吸之后,他还是硬顶着后方刺过来的一道冷冽视线,再次拾级而上。
“你很有胆量,不知死活。”
那灵兽终于睁目:“四个月前,你受部属李轩之邀,前往定芳楼喝了花酒。”
马成功于是崩溃了,他直接拔出了腰刀,杀机澎拜的大吼:“啊啊啊,我宰了你!”
第二十六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马成功没能够成功报复,他刚拔出来的腰刀被旁边不远处站着的江含韵一掌拍飞。
“你恼羞成怒个什么劲儿?总管有令,此乃城隍老爷座下灵兽,六道司无论何人,今日都不能伤其分毫。言犹在耳,你怎能明知故犯?”
然后马成功就被后面走上来的一位高挑女子揪住了耳朵,像是拖一条死狗一样,直接被拖出了人群。
“好惨!”张岳表示同情:“会被他老婆狠狠揍一顿吧?”
“我觉得他可能会被阉。”彭富来手摇着折扇:“我听说过他老婆的名号,也是我们六道司鼎鼎大名的铁娘子。”
他加入六道司没两天,就已经把这朱雀堂上下人等都认得七七八八了。
李轩作为当事人之一,不禁汗颜:“应该不会,那天晚上我们就只有喝花酒,没有在定芳楼过夜。只要他解释清楚,问题就不大。”
他随后又很奇怪的问道:“我们就一定要走正门不可?侧门与后门不行?既然知道这灵兽厉害,没必要顶着上。”
“据说总管大人雷霆大怒,认为是奇耻大辱。”
彭富来耸了耸肩:“他虽明令不得伤及这‘听天獒’,却也限定了朱雀堂上下必须在半日之内解决此事,否则都要一体受罚。此外总管大人还颁下赏格,无论是谁解决了这只听天獒,朱雀堂都有重赏赐下。除了万两纹银,记一次大功之外,还可恩准入藏书楼的七层待足三天,或者等待半年,总堂丹炉开启之后获取一枚地元丹。”
他所说的‘总管大人’,指的应是现任的朱雀堂主,也是六道司仅有的四位二品‘伏魔总管’之一。
彭富来又看了李轩一眼:“尤其你们‘明幽都’的人,自江校尉以下都得一个个去试,这桩祸事就是你们这一都的人惹出来的。”
“原来如此!”
李轩心想这就解释得通了,自己的上司马成功为何明知是坑,还硬要往枪口上撞。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江含韵正手叉着腰站在台阶前,一边用恨铁不成钢的冷冽目光,扫视着在场的众人;一边用她那可让人耳朵怀孕的声音训斥道:“都是一群丢人现眼的货色,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啊,就是平时亏心事做的太多了,今日才会怕了这头小畜生。试问我等平日如能真正做到守正不挠,光明磊落,又何惧它的谛听神通?”
人群中却发出了一阵‘嘁’的嗡响声,李轩知道他们平时是没这胆量挑衅‘血手修罗’的,可今天这里的人多,众人的胆量都雄壮了几分。
江含韵也没在意,她直接转身踏上了第一层台阶,同时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小畜生能够说出什么阴私出来,能将我逼退!”
“你叫江含韵。”那只灵兽饶有兴致的看着台阶下的少女:“二十三天前,你看了一本春宫图。”
这大门前瞬时响起了一阵哗然声响,所有人都用震惊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血手修罗。
江含韵的面色则青了又白,白了又黑,黑了又红,头顶上热气蒸腾。
她眼中竟显出了犹豫迟疑之色,可还是踏上了第二层台阶:“少给我造谣生非,你怎不说那春宫图,是我缴获的一批证物?我身为办案之人,看一眼怎么了?”
李轩却发现他的美女上司,连脖颈处都在发红。他不禁暗笑,心想你如果不觉得心虚,那还脸红个什么劲儿?这个解释可真没一点说服力。
那听天獒也眼神淡定,一点额外的表情都没有:“同样的事情,在三个月前也发生过,你看了一刻钟。当然,那也是缴获的证物。”
它的语声未落,所有人就听到一阵‘咔嚓’脆响。然后众人就只见江含韵脚下石阶大面积的开裂,甚至周围一丈之地,都被她硬生生的踏沉一尺。
银甲少女的一身气息,也变得额外的森冷暴虐。甚至有一丝丝狂暴的真元透出她的体外,如火焰般跃动,又似妖魔一样张牙舞爪。
“你说,继续说!”江含韵踏上了第三层,脸上则全是僵硬的笑容:“本官持身以正,秉心以公,行有所止——”
听天獒轻蔑的看着她:“你十二岁的时候,暗恋——”
“啊啊啊!”
江含韵没等听天獒说完,就直接拔出了腰刀:“老娘宰了你!”
幸在这个时候,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心生警惕,提前戒备。于是一群人一拥而上,抱腰的抱腰,扯腿的扯腿。
“不可啊!江校尉您忘了总管大人是怎么说的?”
“江校尉,息怒!息怒啊!您大人大量,真没必要跟这头畜生计较。”
“大人不可,您今天但凡伤了它一根毫毛,我们六道司就别想在南京城办案了,城隍老爷会跟我们没完。”
此时才显现出江含韵的可怕,她随便一抬手,就将一群人甩飞出去,一个抬腿,十几号人就被同时踢飞,一片的人仰马翻。
总共五六十号人合力,三位伏魔校尉一起联手,才勉强将血手修罗镇压住,好悬才没伤到那听天獒。
后者可能也怕了,稍稍后退了两步,神色不复之前的淡定。
这一番闹腾,足足持续了半刻时间,江含韵终于怒气稍息,她站回到台阶下,继续用森冷的目光看着听天獒,胸膛处则剧烈起伏着,像是快要爆炸。
李轩心想这位的目光如果能够杀人,那只听天獒一定已经被她千刀万剐。
而在江含韵之后,就再没人敢上前了,所有人都是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脸上都含着明显的忌惮之意。
李轩看这情况不对,开始悄悄的把脚步往后挪。
“我回去了,你们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他的秘密太多,可不敢与这头听天獒对上。尤其自身穿越一事,更是见不得光的秘密。
可他还没来得及退出人群,就听后面一声吼:“谦之,你上去试试!”
李轩回头一看,发现是已经鼻青眼肿的马成功。
他不禁无言,心想自己这上司的报复心很重啊。可四个月前的那次花酒,这家伙明明很兴奋,很愉快的。
也在这时,李轩感应到背后有一束凌厉的视线直刺过来。当他回过头,发现看他的正是伏魔校尉江含韵。
第二十七章 此为正人君子
三分钟后,李轩很无奈的走到了台阶前,江含韵则在一旁斜睨着他:“你心虚什么?只是让你去试试。有这么多前辈,败下阵来也没人笑你。”
“校尉大人说得对。”马成功一本正经的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在努力掩盖自己公报私仇的本意:“谦之你做了那么多没脸没皮的事,还怕这小畜生揭短?这叫以毒攻毒!”
他的逻辑是对于一个本就私德败坏,不在乎脸面的人来说,听天獒的隐私攻击自然不值一哂。
李轩的唇角抽了抽,接下来却还是硬着头皮,站上了第一层台阶。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这头‘听天獒’一说起他是穿越客这回事,自己就马上退下来。
看这头灵兽的性格,也不像是很过份的,应该不会不依不饶,揪着他不放。
站定之后,李轩就紧闭着眼睛,等待着听天獒的审判。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接下来足足十个呼吸,都没有听到听天獒说话。李轩将右眼张开,往前方窥望,却见那只‘听天獒’正一言不发,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
又等了二十个呼吸,‘听天獒’还是没有说话,李轩稍作凝思,就试探着问:“獒兄,你不肯说话,那我就当这一级是过关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能反悔啊!”
然后他就壮着胆子,踏上了第二级。
听天獒依旧在注视着他,没有任何额外的反应。
这个时候不单是李轩,下方的众人也是一脸的迷惑。
都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没道理这听天獒会对李轩区别对待,这个闻名南京城的浪荡子,也不可能没有一点黑料。
马成功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在渐渐僵硬。
这与他的设想不一样,他可是在期待着,这个害自己被妻子一顿胖揍的下属,也在大庭广众之下经历一场公开处刑。
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种社会性死亡的经历,岂能由自己独享?
“獒兄?”李轩又心情忐忑的踏上了第三级,并保持着随时可以跳下去的姿势:“这是你不肯说话,不是我得寸进尺。獒兄,在下是知情识趣的人,您要是看不下去,吱一声就可以,请务必嘴下留情。”
台阶之上的听天獒,就如泥雕木塑,哪怕李轩之后又踏上第四级,也还是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
李轩心中则是一阵发虚,他担心这位是在憋大招,等到他踏上第五级,然后就一招将他秒杀。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发现那听天獒的眼神中不但含着错愕,惊讶,竟还有着一丝丝的忌惮与敬畏。
不对!
李轩仔细辨识之后,就意识到这听天獒看的不是他,而是自己身后大约一尺的方位。
当李轩回头,就见那跟随在自己身后的红衣女鬼,也正用她那没有眼瞳的血眼,与听天獒对视着。
李轩感觉就神态与角度而言,这更像是单方面的凌压与俯视。
又一分钟之后,听天獒收敛起了目光,然后摇了摇尾巴,身躯浮空而起:“算我输了,今次之事就到此为止。不过我家老爷有言,你们再敢毁他的香火庙宇,就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了结的,你们六道司好自为之。”
马成功一阵呆愣,然后略含不甘的叫嚷:“你就这么走了?连一句都没说他就认输?这不公平,到底是怎么输的,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听天獒低下头看了马成功一眼,然后眼含戏谑的说着:“此人乃罕见的正人君子,貌似荒诞不羁,放浪形骸。其实持身以正,秉心以公,行有所止,言有所规。本座遍查他过往阴私,又监听其人心声,只觉无懈可击,故而败退。”
然后它就在语落之际身影幻化,骤然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
马成功有些发懵,然后以无法置信的目光,看向了李轩:“正人君子李谦之?”
他心想不对啊,为什么同样是喝花酒,这家伙怎么就是正人君子了?
此刻不止是马成功,远处的彭富来与张岳,也是面面相觑。都在想那家伙都是正人君子了,那我们说自己守身如玉也不过分吧?
李轩则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挥着手:“惭愧,惭愧!隐藏了这么久,却还是被这位獒兄发现了本质。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他心中喜不自胜,今天白得一场大功不说,还有了进入藏书楼七层的机会,那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至于那钱财的奖励,对于他来说,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可与此同时,他也在奇怪听天獒与红衣女鬼对视的那一幕。
李轩心想那听天獒为何会害怕?这一定是有着缘由。
可随后他就压住了心绪,向四面抱了抱拳:“各位兄弟姐妹,小弟今日会在对面的弘鼎酒楼包下二百桌最上等的流水席,各位如果有空了,想要用餐,只管过去报小弟的名号!”
※※※※
等到众人都纷纷散去,李轩就走到朱雀堂大门一侧,找到了犹自恨恨不已,看着听天獒离去方向的江含韵。
“校尉大人,卑职这就算是应过卯了。”
江含韵终于回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李轩。她似乎也有些不甘,意外于李轩没有经历公开处刑的结果,同时还有些残余的羞怒。
不过在几个呼吸之后,江含韵就恢复正常了:“干劲很足嘛!醒来后的第一天就来当班,今天还额外多练了两轮。”
李轩很意外道:“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他在想这女人,该不会是也有派人跟踪他?
“是小雷雷。”
江含韵抖了抖袖,让那只三尾灵狐从袖子里面钻了出来:“它的血脉虽然不如那头听天獒精纯,可好歹也是白泽之后,神兽后裔,我让它盯着你呢。”
李轩却失望不已,亏他刚才还刻意把身体往旁让了让,试图将身后的红衣女鬼暴露在江含韵的视野中。
可无论是江含韵,还是她的灵兽,至今都对女鬼的存在一无所觉。
他想这所谓的白泽血脉,估计水得很。真正的白泽,可是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能透过去,晓未来,神通还在谛听之上。
瞧这灵狐,连说话都不会。
然后李轩就见对面的三尾灵狐冲他呲了呲牙,这小东西看不到红衣女鬼,却看出了李轩对它的鄙薄之意。
“我原本是想给你放两天假的,可小雷雷说你伤势尽复,已经没有大碍。恰好,我现在手下也缺人。”
不知那三尾灵狐对主人说了什么,江含韵手按着腰刀,看着李轩:“我等你半盏茶,去把你该带的东西都带齐,我们得去一趟南城郊外。”
“南城郊外,是有案子?那边也不是我们的辖区吧?”
李轩其实不太情愿,他来六道司的目的,一是为身后的红衣女鬼,二是为了解追捕那两名道人的进度,可不是为了当班查案。
“不都说了缺人?”江含韵瞪了他一眼:“不是什么大案,有人在郊外将军山的附近被野狼咬死,因现场有妖气残留,所以江宁县传来符书,让我们派人去过一眼。”
李轩无奈,只能匆匆跑入不远处的弘鼎酒楼,放下一些定金之后,又赶回朱雀堂衙门里面收拾家当。
好在六道司的制式装备,李轩都已经穿戴在身。而一个见习灵仵需要的所有工具,也都集中在一个铁质的手提箱内——事实上,这手提箱自发放到李轩的手中之后,就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李轩原身与他父亲诚意伯原本的打算,也只是以灵仵做跳板进入六道司,然后当个不需要动脑筋的‘力士’,没打算在这验尸的行当上长久混下去。
两人这次没有骑马,而是各自从朱雀堂外面的马厩里面,牵出了一匹比犀牛还要健壮的大蜥蜴,然后奔腾如雷的策骑而去。
按照前身的记忆,那些所谓的龙驹,其实就只有那么一点点龙族血脉。而这些造型与‘蜥蜴’相仿的兽类,却是真正的龙种,名为‘地行龙’,最初是‘蟠龙’与‘龙鳄’杂交而成。
李轩的驾驶体验非常不错,地行龙的速度不但极快,巅峰时可以达到时速一百六十码以上,还非常的平稳。
仅仅一刻多一点,他们就已抵达离朱雀堂好几十公里的将军山。
案发地点在将军山北麓的一片草丛当中,现场除了江宁县几个衙役之外,负责此案的,竟然是江宁县典史。
典史是县令的佐杂官,负责掌管缉捕、监狱诸事,而江宁县的典史姓刘。
“吾等参见校尉大人!”
刘典史在行礼之后,就领着他们往尸体方向走:“我们的仵作已经验过了,死者四十二岁,身份是南京城中的富商,家财万贯。死亡时间在两个时辰到三个时辰左右,死因是遭遇狼群,被群狼咬死。”
江含韵很奇怪:“家财万贯的富商,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两到三个时辰,那应是昨天半夜?”
“我查问过住在附近的山民,他们指认死者是一位药材商人,名叫石老根,这次入山是为与他们商谈药材生意。”
刘典史一五一十的答着:“不远处有一座山神庙,我们在那边发现火堆,还有他的行李,值得一提的是行李中的碎银没有丢失。猜测此人应该是误了时辰,所以在小庙中落脚过夜,却不幸遭遇狼群。”
“他难道就没有带随从与武师?”江含韵说到这里的时候语声一顿,只因她与李轩二人,已经看见了尸体。
第二十八章 你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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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药材商人死的非常凄惨,他的尸体已经失去了一大半的血肉,显露出了森森白骨。尤其是四肢,都已经被撕了下来,只剩下骨头与一点残肉。
刘典史继续介绍着:“我们的仵作,在尸体上发现了至少九种不同的齿痕。致命伤是脖颈处的咬伤,他手臂与大腿上的肉,都已经被吃掉了。此外现场有大量狼的足印,还有一段染血的脚印。”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典史指了指七丈之外:“脚印与这位商人的鞋子吻合,他应该是在这里被追上咬伤的,冲撞七丈之后被群狼扑倒,死于此地,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的脚步非常凌乱。案件本身没有疑点,唯独现场有些许妖气留存。我们怀疑是狼群的头狼打开灵窍,入了妖品。”
江含韵扫望了这周围一眼,然后吩咐李轩:“你去检验尸体,我来勘察现场。”
她说话的时候,那只三尾灵狐就已经从她的肩上跃下,走向那血脚印的源起处。
李轩则提着手提箱来到尸体旁,做验尸的准备工作。
他已经干了两年法医,可在面临穿越后的第二次验尸时,却莫名的生出了新奇感。
唯独在打开手提铁箱的时候有些无奈,这里面的工具太粗糙了。还有一些现代法医没有的东西,李轩需要仔细翻找原身的记忆,才能摸清楚它们的大致用途。
比如里面的姜、蒜,这是用来榨汁滴入布条,蒙在口鼻上防尸臭的。还有一些符箓与施展道法的材料,如朱砂、无根水等等。
“你会吗?”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却含着几分沧桑之感。
李轩抬起头,发现一位年纪二十五六岁,方面大耳的年轻人,正用含着讥诮,讽刺,甚至是敌意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李轩很快就发现这年轻人的手中也提着一个箱盒,却是木质的,体积也小得多。
“阁下是江宁县的仵作?”
他一瞬间就明白对方敌意的来由了,这定是嫉恨所致。
在李轩原本的世界,古史中记载的仵作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担任,仵作的子女,不但没法正常参加科举,也不能与一般百姓通婚,地位与妓女没什么不同。
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可能是因与妖魔鬼怪有关的凶杀案较多的关系,大晋仵作的升级版‘灵仵’的社会地位却很高,都是六道司与各大地方官府的核心支柱,也基本有着官身。
即便如此,李轩原身依然没打算在这方面下功夫,他是诚意伯次子,有着远大前程。
可在原身眼中弃如弊履的东西,却是他人梦寐以求的,就比如他眼前的这位年轻仵作。
“一介贱籍,不敢当阁下之称,小人姓张。”张姓的仵作抱了抱拳:“正想见识一番刘大仵高徒的手段。”
李轩心想原来还是个熟人,他再次翻找原身的记忆。在两年前六道司收录灵仵学徒的考试中,找到了这位的身影。
然后他就没理会此人,转而神色专注的开始验尸。
这件事是原身不对,可李轩也没有任何愧疚之情,一来这是他原身与诚意伯所为,二来即便没有他李轩,这位也进不了六道司。在此人的前面还有数十位背景深厚之人,哪里轮得到他?
不过这大晋的世道,可能要比他想象的昏暗。已经护佑百姓一千二百年的六道伏魔司,也早就不复清白。
李轩先是看死亡时间:“死亡时间在八小,不!是四个时辰左右。”
他差点就忘记了古代的记时方式,这边的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两个小时。
张姓仵作不由扬眉:“因由何在?”
“大量失血,昨夜的温度较低,尸斑出现的时间与正常情况不同。”
李轩没有抬头,他先将一层透明的油脂涂在双手上,然后施展了一个‘元衣术’,将真元覆盖双手,与这些油脂融合在一起。
这个时代没有手套,不过灵仵们传承着一门普通武修都可以使用的法术,可以替代手套的效果。
而李轩的原身虽然混账,可他的天赋是真的很不错,还是学了一些东西的。前次在酒楼,是因没有施法材料与工具,所以未曾使用。
使用了这个法术之后,李轩开始检查着尸体已经残破不堪的衣物。
李轩在衣物与尸体的各个部位都看到了一些粉末,随后就根据身体原主的记忆,意识到这是槐树花粉,这是有人对这具尸体施展过招魂法术。
他没在意,继续翻寻。然后是头发,从头部一点点的往下,尽量不漏过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节,有时候甚至会回到前面重复的检查。
法医这项工作很苦,很累,李轩也不接受‘为尸体说话,还逝者尊严’这样的心灵鸡汤,不过他每次见受害人家属悲痛嚎哭的模样,就感觉自己如果在尸检的时候不认真,那挺对不住人的。
而法医这个行当,最重要的就是认真细致。
随着李轩一步步检查到胸腹部位,张姓仵作眼里的轻视之意,已经渐渐消除。
李轩的手法娴熟而专业,且足够的仔细。
让李轩略有疑念的是,死者的胸膛被破开,心脏与肝肾等部分内脏都不见踪迹,唯独部分肠道残留。
大概两刻时间之后,李轩皱眉起身:“一共十二种不同的齿痕,致命伤是后颈处的咬伤。”
这位江宁县仵作的判断,大致都是对的。
根据伤口推测,李轩猜这位药材商是在奔跑的时候被一只狼咬住了后颈,同时重创了颈动脉与血管。
之后李轩又拿出了一瓶蓝色的液体,均匀的洒在了尸体的前后,还有断裂的四肢上。
这是‘地行龙’的尿液,也就是之前他与江含韵骑的那种大蜥蜴的排泄物。
随着李轩双手持诀,口中诵出了一段咒语,这尸体的周身,现出了四股隐约的黑气。
“确有妖气!位于后颈部位的这一股,与其它三股略有差异,这个狼群有两头开了灵窍的妖狼。”
紧接着,李轩又洒出了一团源自于槐树花的粉末。
他现在准备施展的是‘招魂术’,而槐树可以温养魂魄,槐树花的粉末则可助鬼魂凝聚灵体。
普通人的灵魂孱弱,正常情况下是没法在死后维持魂体的。在失去躯体之后,它们就会被天上照下来的日光与星光摧残消散。所以必须借助于外力,才能够让他们的魂魄残余短暂聚合。
“你要招魂?”张姓仵作再次开口道:“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四个时辰,不可能再招出魂魄。我已经试过了,我相信我的招魂术,不会逊色于你。”
李轩也再次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施为:“我再试试,说不定能成功呢?”
‘灵仵’检验尸体的方法,与普通仵作自然是有些差异的。
李轩刚才施展的两种法术,就是属于灵仵的手段,不过这不意味着其他人就不可以学。
他眼前的张仵作既然有意往灵仵发展,那么他掌握几门灵仵的法术,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尤其那‘招魂术’,在世间流传广泛,金陵城中许多捕头都有掌握。
李轩的‘招魂术’也不出所料的失败了,他将死者的残灵汇聚到了身前,却没能够让它们聚合成形。
这一方面是因李轩的法术本就是半吊子,这次的尝试其实是试验与练习居多,一方面则是因死者的死亡时间过久。
根据原身的记忆,死亡超过半个时辰,就很难招出鬼魂了。且死亡的时间越久,能够从死者魂魄那里获得的信息也就越少。
所以尸检的时候,死亡时间在半个时辰内,都是先招魂,再尸检。超过半个时辰,则是先尸检,再招魂,避免洒出的槐树花粉影响尸体的检验。
其实即便是死亡后的三分钟内,也最多只能询问一两句话,所以这门法术,只是验尸的补充。
之前发生于二头桥的毒杀案,是没必要用,一眼就能看得出死因;而在揽月楼,是不能用。
大晋的富贵人家普遍都认为招魂术会损伤死者的魂魄,会影响他们的转世投胎。所以这是忌讳,除非能够得到家属的许可。
第二十九章 我的女鬼不寻常
在李轩验完尸的时候,发现江含韵正在询问刘典史:“最近将军山附近,可有与狼群有关的案件发生?”
这也是李轩感到疑惑的地方,大晋朝的地形与他那个世界相仿,可以说是现代中国的放大版。
而如今这将军山附近,虽然不像现代那样人群稠密,可毕竟是靠近南京,富有人烟。
常理而言,这附近不该有狼群出现。
“有!今岁以来,共有十二例狼群吃人案,已经有十七人丧生狼口。”刘典史毫不迟疑的答着:“预计这狼群的数量在8到15头之间,在将军山与牛首山之间活动。我曾经下令,命附近的猎人组织围剿,可都没能够找到它们的踪迹。我原本很疑惑,可既然其中有妖狼存在,那也就难怪那些猎人会无果而归。”
江含韵皱了皱眉,然后询问李轩:“尸体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李轩摇了摇头:“除了死亡时间有错估之外,江陵县的尸检很周到。”
江含韵不觉意外,她对李轩还是不放心,所以在勘查现场的时候,一直都有分心观察李轩,后者的表现让她颇为惊喜。
“如果二位大人没有异议,就请在这卷宗上附个名。”
此时那位刘典史,又将一份写满了隶体小字的宣纸递送过来:“我知道如今六道司公务繁忙,不敢劳您二位再走一趟县衙。还有,余下的事情,可否由我们江宁县负责?两头才开了灵窍的妖狼,想必你们六道司也看不上眼。”
江含韵首先接过,她仔细看了一遍,又迟疑了一阵,还是在纸上龙飞凤舞的画了押。
然后这份卷宗又传到了李轩的手中,他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的文字是记载这次案件的前后始末,现场勘察与尸检结果的。
李轩逐字逐句的读,他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关于他在尸检中提出的异议,公文上也有记录。
可当李轩接过旁边一位公人递过来的狼毫笔之后,却陷入迟疑。他感觉这案件还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可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谦之你感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尽管说出来。”江含韵目光微闪:“也未必现在就要签字画押不可。”
李轩猜出这位大概也是心存疑虑,他苦笑着摇着头:“我就只是感觉奇怪,以这位的身家,为何孤身至此?他难道不知这附近有狼群?”
关于这个疑问的缘由,其实宗卷上也有记录。这位药材商人极其吝啬,他家十年来从未雇佣过武人。所以在山民的供述中,他前来将军山的时候,从未携带过武师。
即便有安全方面的需要的时候,这位药材商人也一般是外雇镖师,或者请山中的猎户护送。
——似乎也能说得通,对于这种小气人来说,没亲眼见过狼群的可怕,是不会舍得花钱的。他在现代社会,也见多了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李轩暗暗哂笑,然后就将手中的笔,去蘸砚台上的墨水。
可就在这一瞬,他的身后异变突生,李轩只见无数的血色丝线,陡然从他的身侧爆散开来,它们往远处伸展散射,抓捕着之前被李轩召聚在一起,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死者残灵。
李轩神色错愕,蓦然转头回望身后,看向他后方两步之外的血色身影。这位红衣女鬼依然僵冷毫无表情,那双血淋淋的眼眶,似乎是在看着他,也似乎在看着远方。
可那暴散开来的血色丝线,却正是源于她的后背。
李轩才刚刚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然后他的脑海就好像是被一个钻头砸入了进来,并急速搅动着,让他的头部一阵剧痛,意识昏沉,几乎就站立不稳。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信息,也出现在了李轩的脑海内。
那竟是一段模糊不清的画面,如老旧的电影胶片一样一一展现在他的眼前。看起来模糊不清,就好像是被打了马赛克,一些地方还有着重影。
可李轩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伤者的视角。他被两头狼扑倒在地,周围群狼唤噬。李轩甚至能够感觉到此人身后两头野狼的重量,浑身上下的伤口以及缺氧导致的剧痛,还有群狼们粗重血腥的鼻息。
李轩正心想这莫非是死者临终前看到的画面吗?然后他就发现那画面中,出现了一双皮屦。那是用鹿皮制作的鞋子,在鞋子的前方,则似有一层无形的墙,阻挡住了狼群噬咬时溅射过去的血液。
李轩心中一阵惊悚,然后他眼前的画面就骤然消散。
而此时江含韵正皱着眉看着他,含着几分担忧,也含着几分惊疑:“你没事吧?看你刚才好像要昏过去的样子。”
她不能不忧心,毕竟就在之前,李轩昏睡了四天之久。
“我没事。”
李轩脸色苍白如纸,他一边在想刚才那女鬼那么大的动静,身边的这几位居然都毫无所知,一边往四周张望着。
随后他眼神微凝,大步走到了距离尸体七步左右的位置,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是死者最初倒地的地方。”刘典史对于李轩的别生枝节并无不悦,反倒详细介绍了起来:“观这些被压倒的杂草可知,他在前面十步处被扑倒,然后翻滚到这里——”
“当时的现场应该有第二人存在!”李轩打断了这位典史的话,他的眼神幽深,惊疑不定。只因他在现场看到的痕迹,与那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影像居然完全吻合。
“第二人?”刘典史皱起了眉头:“我仔细检查过现场,这里没有第二人的足迹,校尉大人也认同我的判断。”
“可修为高深的武修与术士,有的是不留脚印的办法。比如我们家的校尉大人,如今就可踏雪无痕,四重楼以上的修士,也可用法术短暂浮空。”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在一侧的草丛里翻找着,随后又将其中一部分杂草梳理在一起。
这个时候,他的眼眸微亮,发现了一些让人惊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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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一掌一个冰坨3
“压痕?血迹?”
在李轩开始在草丛中翻寻的时候,江含韵的神色就已变得异常严肃。
她看出这些状似完好的杂草,根茎部位却都多多少少有一点伤损,它们显然是在最近承载过一定的压力。
江含韵还看到周围那些零星黑褐色的血点,唯独李轩在梳理的那部分,是空白的,没有血迹存在。
她自然而然就想象到一副场景,当时有一人在此处浮空而立——他离地面不高,只有两寸左右。所以这位没有留下明显的脚印,可还是对这里丰茂的草丛,构成了一定的压力。
而此人当时就在这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死者,看着这位名叫石老根的药材商人在群狼的撕咬中挣扎。尸体血液溅射,却在此处被一股力量阻挡。可能是防御性的道法与佛法,也可能是武修的护体罡气。
道法的可能性更大,且预计此人的修为不是太高,不超过四重楼。
只因修为再高一点,绝大多数武修都可以做到踏水无痕,而术修则能施展更高明的‘腾云术’,浮空数丈,不会压到这些杂草。
“可这说明不了什么。”刘典史皱起了眉头:“溅射出来的血,也可能是被狼的躯体给拦住了——”
他的语声戛然而止,只因李轩已经将他梳笼在手中的那团杂草压下。然后在它们的下方土层,一条整齐的,圆弧形的黑褐色血线,映入到了他们的眼内。
刘典史的呼吸开始粗重:“现场有人!”
由这条血线可以想见当时定有一个圆柱体竖立在草丛之上,而且非常的光滑。它阻拦住了溅射过去的血液,最终滑落于地面,被草丛掩盖。
“这是修士杀人案!”
李轩抬起头看着众人:“凶手显然是掌握驭兽之法,可以驱使群狼。可能是踏虚术与小弥罗罡。”
踏虚术能够让人踏虚而行,‘小弥罗罡’则是一种防御性的法术,此名来由于昊天上帝的居处弥罗天。
道家防御类的法术很多,可在四重楼境之下,能够让修士不泄露半点灵力的,就只有‘小弥罗罡’一种。
“小雷。”
江含韵当即取出了一颗红色的丹丸,喂到了肩上的灵狐嘴里,然后往那草丛方向指了指:“再去闻一闻,看一看。”
那灵丹似乎极其美味,三尾灵狐吞咽之后流露出享受之色,之后才跳到了那丛草的上方嗅了嗅,然后又围着这一小块区域转着圈。
这只小狐狸嗅了一阵儿之后,就抬起头向江含韵叫唤,后者随后流露出冷哂之色:“应该是‘小弥罗罡’不会错了,这里没有半点的灵力残留,也没留下任何气味,可见这人非常小心,不过既然是驭兽师,那么只要找到他的狼群就可以。”
随着江含韵抬手一指,喊了一声‘去’字,小白狐当即如离弦的箭,又像是白色的闪电一样,往远处林中穿飞过去。
“刘典史,带些人手跟过来,要好手!”
江含韵几个跨步,就骑上了系在远处的地行龙,往那小白狐的方向疾追过去。
李轩也匆匆登上自己的坐骑,他的神色是又忐忑又兴奋。忐忑于接下来可能会爆发战斗,兴奋则是因他心里还是蛮期待的。
男人都有武侠梦,李轩也不例外,他的梦还特别的严重,总幻想自己是武侠与玄幻小说里面的主角,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建功立业。
而现在,他即将面临现实中的第三场厮杀。
可接下来让李轩郁闷的是,仅仅几分钟不到,江含韵等人就远远的将他甩开。甚至那些骑着普通马匹的衙役,都把他甩开了一大截。
这是骑术上的差距,之前在官道上放马奔驰的时候,需要的技术难度不高。可当他们进入山林,李轩那得自于原身的蹩脚骑术就昭显了出来。他根本没法儿控制身下的这头大蜥蜴,沿途不但颠簸的不行,还被两旁的各种树枝抽打了N次。
只一百步不到,李轩就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只因他身上穿着的‘夔牛夜光甲’已经快顶不住了。
他担心自己还没赶过去,人就先被这些树枝树藤抽成了重伤号。
李轩的心情很复杂,沮丧之余又觉轻松。他猜自己可能赶不上了,他的上司江含韵是七重楼境以上的高手。那位刘典史与两位捕头的实力也很不俗。
只要他们找到狼群,估计都用不到半刻钟就能够解决战斗。
不过当李轩循着前方的蹄印,追到将军山的半山腰的时候,就听前方传出了一阵呼喝声响。一个浑身染血的蓝色身影,如利剑标枪一样由上往下的向他穿飞过来。
——那并非是江含韵与江宁县公人当中的任何一位,李轩看不清楚此人的面貌,只唯独那凶横冷冽,锐利逼人的目光,让他遍体生寒。
同时江含韵的声音,也从远处传入到了李轩的耳内。
“李谦之,你还不给我下马让开!想死吗?”
李轩脑袋有些发懵,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人大约是想要抢夺他身下的这头大蜥蜴,然后李轩本能的就想要下马躲避,远远逃开。
几天前那位年轻道人,也是这样扑过来的,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可就在一瞬之后,李轩又停下了动作,他想自己身上有着一套能够硬抗八重楼高手一击的‘夔牛夜光甲’在,怕个毛线啊怕?
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四重楼的术修,明显还受了重伤,自己则有着超纲的防御力,最近还真元大进了,这种情况下,Who怕Who?后果顶多是被打飞出去,人不会有事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了心中的惶恐,忐忑与惧意,开始按照记忆中的一式‘寒息烈掌’运转真元。
因他身在马背上,那些动作复杂,威力强大的拳架是没法用的,此时唯独有一式‘寒潮拍岸’,最适合现在的情况。
动作简单,而且是一等一的迅捷!
几天前他匆忙使用的‘冰冻三尺’,就是因没法完整运功,所以威力发挥不出三分之一。
果然就在李轩将体内的真元调动起来的时候,那道蓝色的身影,就已经飞凌到了他的面前。这位见李轩的动作,顿时眼现冷哂之色:“区区二重楼也敢阻我?死!”
语音未落,他就已从半空中一剑劈下,银光闪耀,剑气勃发,如一卷天河倒挂。
李轩不禁面皮微抽,感觉到他掌前的些许刺痛。两人还未实质性的接触,此人斩出的剑气,就已经破开他的肌肤。
可就在李轩暗暗凛然的时候,一股阴寒之气从他的背心涌入,然后顺着李轩体内的几条经络,直灌掌心。
轰!
一瞬之后,随着一阵爆炸般的轰鸣声响,李轩整个人从马背上抛飞出去,直退到三丈以外才坠落地面。
不过当李轩爬起身看向眼前,却望见一块巨大的冰雕竖立在他坐骑的前方。那位蓝袍修士,整个人都被冻在了一块寒冰里面动弹不得,只能用饱含杀机与不敢置信的眼神,怒瞪着李轩。
可此刻的李轩却没有半点的愉悦之情,他无比僵硬的回过头,用无比惊悸的目光,看着那位飘在他身后的红衣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