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当年真相
走出面谈室。
林娇只觉得如坠冰渊,周遭的温度骤降,心脏仿佛被人深深捅了一刀又一刀,已经变得麻木不堪。
“当年,我并没有玷污你。跟你一起被抓的女孩,是余温。你的内裤跟她的内裤,被掉包了。”
“余温,是我堂叔余君昊的女儿。我从小就很喜欢她,我爱她爱到疯狂……可她竟然有了暗恋的人!我不能容忍!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其他男人都不能碰她!”
“想知道当年为什么我犯了罪却可以逃脱吗?因为杨芳初和应翰,他们联手帮了我。你以为谁有那样的本事,将案发现场清理得一干二净?除了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知道我为什么拿刀捅你吗?因为应氏的人跟我说,只要杀了你,他们就可以帮我逃脱法律的制裁,并且事后给我一笔钱。”
“我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命大,没死成!要是重来一次,我当时就应该把你弄死!现在,我被警察逮捕回监狱,可都是拜你所赐。”
“要不是因为你,应阳那小子怎么会调查我……警察又怎么会铺下天罗地网将我抓住?”
余尤的每一句话,都在脑子里回荡。
心脏,掀起一场暴风雨似的疼痛,那疼痛如同潮水,铺天盖地涌来,席卷了全部。
“林小姐,我送你回家。”男人的声音很淡。
林娇站在车门旁,黑眸暗如黑墨,手指紧握成拳头,质问:“为什么要带我来见他?”
他唇角微勾:“我说过了,我不想让你蒙在鼓里。”
林娇面部紧绷,白皙的皮肤在深秋的细碎阳光中近乎透明,“余尤说的话,我不信。说不定,那就是他编出来的一个故事。”
“林小姐,他有没有说谎,你心中有数,不是吗?”梁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将鸭舌帽压低了一些,嗓音也变低了,“余尤,是被应阳下令抓到的。你说,应阳知不知道整件事呢?既然抓到了当年强暴你的人,他为什么完全没有跟你提过呢?”
她的心猛地一颤,身躯不由地抖了抖。
他明知所有的苦痛都来源于二零零八年,可抓到了真凶,却未曾提过一字半句。
原因……到底是什么?
甚至,前不久,她曾经问过他——是否抓住了真凶。
可他撒了谎,他说:“没有。”
他明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为什么从来都没说?
梁言微笑,“看来,我猜对了,他真的完全没有跟你提过余尤。”
林娇咬了咬后槽牙,没有接话。
他又说:“是谁让你背负了这十年来的羞耻和侮辱?明明你完全没有被玷污,却要替余温背锅。而他的父母,十年前就想杀了你。谁才是让你如此痛苦的罪魁祸首?”
“闭嘴。”林娇开口制止了他。
“OK。”梁言耸了耸肩,“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但是,这就是事情的真相,虽然很残酷,但你始终都要面对。我说过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永远都被蒙在鼓里,难道……你还觉得他跟你在一起,是因为爱吗?”
难道……你还觉得他跟你在一起,是因为爱吗?
这句话,令林娇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小姐,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猜不到他的意图。”梁言步步紧逼,完全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他明明已经跟你分手了,却突然又跟你复合,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复合不久后,他就让你捐肾给曹雪吧?他做的这一切,为的不是你,为的是余温!该不会到现在为止,你还觉得,他喜欢的人……”
“够了!”林娇眼眶通红,朝他大吼。
那双清明澄净的眼睛,溢满了晶莹剔透的泪水。
而她整个人,尽管非常克制,却还是在不停地抖,白皙的脸庞漾着水光。
“林小姐,事情的真相,我相信你已经清楚了。”梁言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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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变得麻木。
见完余尤之后,她觉得世界要塌陷了。
一切,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
林娇脑子乱哄哄,就连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套房的,也完全没有印象。
太阳穴,疼痛异常,而心脏仿佛已经被掏空了,完全不知道疼痛了。
躺在白色的床上,她睁着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那双眼睛,绵延不绝地涌出热泪。
直到眼泪已经流尽,她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一切,崩塌了。
现实是多么地讽刺。
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一点有余。
梦中,反复出现飞溅的鲜血,满眼的红色。
林娇就好像行尸走肉的傀儡,起身,转眼就折身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酒,一罐接一罐地往嘴里灌。
烈酒入肠,喉咙辛辣。
她才终于觉得这世界变得真实了一些。
倘若,一切都是梦,那该多好?
人生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面对真相?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事情?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还以为,终于找到了幸福。
却从未想过,一切,不过就是一个圈套。
彻头彻尾的陷阱。
她还以为可以骗自己一辈子的。
可是,当这个谎言被轻而易举地推翻,却满心疼痛。
她可以骗自己,他爱的人是自己!
虽然,他为了公司的利益牺牲了自己,他为了余温而迁怒于自己……这些种种,她都可以假装不知道,假装不知情!
可是,梁言却残忍地揭开了这些事情的真相。
还以为足够坚强,能够抵挡一切。
却从未想过,已经脆弱得一击就倒。
“应阳,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她喃喃自问,却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窗外,浅浅的月光被云层遮挡,隐藏在黑暗面的山屿已经变得朦胧不清,影影绰绰。
城市的灯火,一如既往的通透明净,闪闪发光。
那汩汩的江水汹涌流动,仿如倾泻的银河,隔绝两岸。
景色依旧不变。
可人心,终于还是会变的。
世界万千变化,当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完全不同,又有谁能置身事外?
她心如刀绞,忍不住潸然泪下,泪湿枕巾。
第286章 争吵冷战
林娇以生病为由,请了三天假。
那三天,她一直呆在套房里,没有出去过。
在那三天里,她做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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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阳光明媚。
深秋,带了些凉意。
林娇倚靠在落地窗边,拨通了电话,“你回来了吗?”
“嗯,今天早上到江城了。”
“我想见你,立刻、马上,就现在。”
“你的嗓音怎么了?怎么沙哑成这样子?”他问,关切的语气。
她固执地重复:“我想见你。”
“好,等我半个小时。”
“嗯。”
掐断了电话,她忍不住低声咳嗽,无力地倚靠在窗边,就像是失去了力量的玩偶。
那白皙的脸庞,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
而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此时如同丧失焦点的僵尸,麻木无神,定定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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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应阳愣在了原地。
屋里,有浓烈的酒味。
饭桌上,茶几上以及地板上,零零散散地堆放着啤酒罐。
娇软的女人,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看起来脆弱不堪。
“你来了。”她开了口,嗓音却嘶哑如重度咽喉炎。
应阳觉得自己的脑门突突直跳,语气不自觉地重了,“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喝酒!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笑了一下,“怎么?你还会心疼?”
又是那样毫无温度的笑容,那笑容刺得他眼睛疼,心也疼。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为什么喝酒?还有,你的喉咙,怎么回事?”
林娇撑起身子,扯了扯嘴角:“喝酒怎么了?我喝酒关你什么事?我的事,不必你来关心。”
“娇娇,发生什么事了?”他知道,她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遂放软了语气。
她抿了抿唇,“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瞒着你什么了?”他蹙着剑眉,弯腰想要抱她。
可手还没碰到她,就已经被她拂开了。
她哑着嗓音,语气冷淡,“应阳,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那头说了一两句话,他已经脸色大变。
挂断电话,他急匆匆就往外走,“余温出事了,我先去一趟医院,很快就回来!”
林娇看着他的背影,吼叫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他站在玄关处,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她。
林娇起了身,赤脚踩在地板上,“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那我们就分手。”
“林娇,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他蹙着剑眉,批评道。
“我没在闹,我是认真的。”林娇觉得眼睛莫名酸涩,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们就分手。”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泪水,还是其他原因,他走上前两步,站到她的面前,“娇娇,别闹!余温现在有生命危险,我得去一趟医院。”
林娇发起了脾气,朝他嘶吼:“余温!余温!你的脑子里除了余温,就装不下其他人了吗?在你的心里,到底谁才是你的女朋友?”
他微微一怔,解释:“你又在吃醋了!为什么连她的醋你都吃?我说过多少遍了?我只当她是我的妹妹。”
“呵!妹妹?”林娇轻笑反问,秀脸覆上一层冰霜,从电视机柜的抽屉里抽出了一大沓照片,甩到了他的脸上,“这些,是什么?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
照片在空中飞舞,就好像碎纸一般。
日光下,女人苍白的脸颊,两行清泪尤为明显。
“这些照片,你从哪里拿来的?”他质问,俊脸紧绷,那双狭长的眼眸怒不可遏。
林娇站在他面前,伸手抹了一把泪水,声音喑哑:“我是怎么拿到这些照片的,你管不着。我只想要一个解释,这些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说,这些照片不过就是有心之人,借位拍照。”他牢牢地盯着她,“你信吗?”
“好。”林娇点了点头,闭了闭眼,“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顿了顿,她指着那扇门,“你要是想让我信你,那就不要去医院,今天之内,都不要踏出这扇门,否则,我永远都不会信你。”
他皱眉剑眉,“别胡闹!你生病了,应该好好休息,我去一趟医院就回来。”
“我说了,想让我信你,就不要去医院!”林娇像个疯子似的怒吼。
“你……”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他接了电话,简简单单地说:“柳妈,我很快就到医院,你先安抚她。”
挂断电话,他说:“林娇,我没时间跟你闹。”
林娇没理睬他,执拗地强调:“今天,你都不准去医院。”
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够了!你到底在闹什么?现在是胡闹的时候吗?我以为你处理事情都会很成熟,但没想到,你连发脾气都已经不分时间场合了……”
林娇盯着他,秀脸冷如寒霜:“胡闹怎么了?为什么我就不能胡闹?你跟余温的暧昧照片,现在就放在我的眼前。而你现在,还要出去找她,你让我怎么想?”
他深呼吸了一下,耐着性子解释:“我说了,那是借位拍照,从头到尾,我都只当她是妹妹。”
“妹妹?你如果真的只当她是妹妹,又何必天天跑去医院?她没有了你,难道就活不下去了吗?”林娇咬紧牙关,咄咄逼问。
“林娇,我没时间跟你耗。”他松了松领带,抬脚就走。
林娇三步作两步跑到门边,反锁了房门,拦住他,“我不会让你去的。”
“让开!”他吩咐一句,伸手就想拉开她。
林娇站着没动,撂下了一句狠话:“你今天要是敢走,那我们就分手。”
“林娇,你给我的信任,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吗?”他的声音很低,“只要我跟余温走得近一点,你都觉得毫无安全感吗?那些照片,就已经能刺激到你了吗?如果就凭这些照片,你就贸然断定我跟余温有超乎兄妹的关系,那我真的看错你了。”
“对,你说得对!我能给你的信任,就只有这么一点。”林娇破罐子破摔,嗤笑一声,“难道你敢说,你对余温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吗?你当我的眼睛已经瞎了吗?”
回到江城的大半年,他对余温的保护,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的兄妹。
他沉默,就那样看着她。
“你跟我复合,其实就是为了让我捐肾,不是吗?”林娇唇角勾出更大的弧度,像在嘲讽,“你以为,我会乖乖捐肾,然后让你们双宿双飞吗?我告诉你,不会!永远都不会!”
他的眸光闪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徒然变得凌厉,“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吗?”
“呵!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第287章 但我爱你
屋里空荡荡的,心脏变得空落落的。
林娇无力靠在门边,像初生婴儿似的蜷缩着,用最安全的姿势拥抱住自己。
脑海里一想到他夺门而去,就痛不可遏,宛若心脏被人抽空了一块,疼痛不止。
他说:“林娇,我不管你怎么想,今天,我非去一趟医院不可。哪怕你要跟我分手,我也要去。”
早该清楚的,余温于他而言,由始至终,都是最重要的。
一想到他对余温的维护,她就哀哀欲绝。
这三天以来,她常常在想,如果他对余温从头到尾都是兄妹关系,并无其他想法,那又何必处处维护?
甚至,在余温受伤时,他就那样推开了自己。
他对余温的重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只是兄妹关系那般简单。
以前听着公司的流言蜚语,她总是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可如今看来,空穴不来风。
从头到尾,自己都不过是因为太过于害怕失去,所以不断逃避罢了。
事到如今,继续逃避,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场骗局。
那么,既然他要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那她也不愿意就这样将他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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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他将车缓缓驶入停车位时,看着套房上的灯光,只觉得一阵心痛。
那柏油路上,一盏盏路灯如士兵屹立,笔直。
坐在驾驶座上半晌,他拉开了副驾驶座前的储物柜,拿出了一包中华牌香烟,抽出了一根,点着了,缓慢地吸着。
不多时,车内已变得烟雾缭绕,而他深刻分明的眉目也在白烟中隐隐约约,分辨不清。
抽完了一根,又抽了一根。
直到夜色变得更深了,他才终于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深秋的风变得更凉了。
他将长大衣的领子竖起来,长腿迈得极其缓慢,明明是五分钟的路程,他却花了足足十分钟。
走到大门前,他犹豫良久,终于伸手按了门铃。
连续按了三遍,也无人理会。
他才从兜里掏出钥匙,出乎意料,门并没有从里面反锁。
轻轻松松就打开了房门。
屋内,啤酒罐一如以往乱七八糟地堆放。
而那些照片,仍然像今天早上那样,安静地躺在地板上。
他扫视一遍厨房和客厅,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卧室的房门紧闭。
推开了房门,他才发觉,她就躺在床上,背对着门。
“林娇。”
他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再走近一些,绕过床尾,走到了床边。
当看到她苍白的容颜时,呼吸不免一窒。
女人的脸庞潮红一片,表情却是痛苦的。
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嘴唇惨白。
“林娇。”他又喊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手柔软而滚烫。
该死的,她发高烧了。
将她小心翼翼抱入怀里时,他心如刀扎。
她哭过了。
白色的被褥和枕巾,都是微湿的。
一想到这些泪水都是因为自己而流的,他就觉得满心愧疚和疼痛。
如果一切都能回到起点,他宁愿,从未跟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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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很淡,周遭安谧。
“她怎么样了?”他问着话,目光却落在女人的脸上。
站在一旁的医生摘下听诊器,声音淡淡:“咽喉炎,重度感冒,高烧四十一摄氏度。”
“什么时候才能退烧?”他又问,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我已经给她注射了退烧针,不出意外的话,三个小时之后就能退烧。”医生的声音很轻,“但是,情况不容乐观,她的喉咙发炎很严重,如果不多加注意,声带有可能会受损。”
他微微颔首,以示了解,“嗯,谢谢。”
医生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另外,她喝了很多酒,属于轻度酒精中毒。”
“嗯,我知道。”
“她的免疫力很差,最近需要多加休息,切忌喝酒。”医生说完这一句,抬脚往病房外走,“照顾好她,别再让她醉酒了。”
房门被关上。
他定定地盯着平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一眨不眨。
夜色很深。
渺茫的月光透过罅隙的枝叶,落入房内。
房中,男人眉眼隽黑,容颜英俊,侧脸刚毅,犹如漂亮的雕塑,一动不动。
半晌,他抬起了手,修长的手指在她满是水光的脸上轻抚。
女人的眼泪很啰嗦,喋喋不休的、无声地流着。
他叹了一口气,黑色的瞳仁不再光鲜亮丽,眸光暗淡,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女人的皮肤寸寸光润,将她的眉眼都亲了好几遍,他低低地说:“别再为我掉眼泪了,不值得。”
她明显没有听到他的话,也不可能听到他的话。
因为,她的意识全无,昏睡在梦中。
月光变得越来越淡,吊瓶中的溶液变得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一瓶药水已经滴完,他才关灯,脱下外套,翻身上床,将她牢牢地抱入胸怀之中。
抱着她,他却没有睡,只是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手机,在不断地震动。
他好像毫不知情似的,完全没有理会疯狂震动的手机,左手手臂枕在脑后,右手手臂环着女人的腰肢。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久,久到天色蒙蒙亮,手机闪着红光,自动关机。
“应阳。”怀里的人,声音哑得像被割裂的木头。
他的眸光变得更黯淡了,借着白色的月光,怔怔地低头看她。
好像,要把她刻进眼里。
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最后,他蠕动嘴唇,发出喑哑的一句话:“我爱你。”
话落,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又抓着她的手亲了亲,最后,把她每一寸黑发也亲了一遍,才终于停下。
停下之后,他的眸光湛黑如夜色,盯着她,又看了好半晌。
然后,他终于掀开了棉被,穿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毫不留恋地走出了病房。
医院的公园里,安安静静的。
橘黄色的路灯就好像孤独的流浪者,守着美丽的黑夜。
他走到一张石板凳旁,坐下,从兜里掏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着了,长指捻着烟头,薄唇轻启,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缓慢地吐出白雾。
烟吸了半根,他猛地起了身,掐灭了烟头,原路返回。
走到病房门,他站立良久,终于抬手拧开了门把,重新走了进去。
脸色苍白的女人,连睡姿都没有改变,一如离开之前。
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似的,他一步一步往前,弯腰、低头,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唇。
眸色如墨,嗓音如雾,“对不起,但我爱你。”
第288章 质问余温
林娇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四肢乏力,头昏脑胀,强撑着巨大的不适,才能起身,半躺在床上。
房门被推开。
看到走进来的纤细的女人,林娇微笑:“伍晴。”
“娇娇,你终于醒了。”伍晴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斟了一杯满满的白开水。
林娇接过水,喝了小半杯,将玻璃杯放到了床头柜上,“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二十四小时。”
林娇抿了抿唇,看向窗外的海棠树,“他来过吗?”
伍晴坐在床沿,抓住了她的手,“昨天早上,应师兄就打电话给我了,让我来照顾你。”
林娇掩嘴,低声咳嗽。
那咳嗽很严重,咳了将近三五分钟,才终于停止。
伍晴看着她这样,皱眉问:“怎么咳得那么严重?”
林娇头靠在床头上,长吁一口气,嗓音暗哑:“没事的,不过就是着凉感冒而已。”
伍晴揉捏她的手掌,盯着她看,“娇娇,你老实跟我说,你跟应师兄,是不是又闹脾气了?”
林娇又开始咳嗽,双手揪着病号服,仿佛要被肺都咳出来似的。
伍晴心疼得要紧,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嘴上叫骂着:“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下一次再生病,我可不管你了。”
她刀子嘴豆腐心,林娇早已习惯。
喝了润喉糖浆,才终于好受了一些。
睡得时间长了,脑袋晕晕沉沉的,林娇盯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伍晴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饿了吗?我去给你买饭。”
林娇手指揉捏棉被,扯了扯嘴角,“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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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晴走后。
林娇起了身,换掉了病号服,走出了病房。
走出医院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顺利上了车。
“师傅,去城西人民医院。”她的嗓音夹杂着浓郁的鼻音。
有些事,还是要解决的。
不想,再去逃避。
目的地到了,她迈开长腿就往里走,熟练地走到了三楼转角的病房,推门而进。
床上,眉目标致秀丽的余温,微阖双眼。
似乎是听见声响,她睁开了眼睛,先是一愣,而后盈盈浅笑,“娇娇,你怎么来了?”
林娇关上房门,站定在门口,静静地盯着她。
是了,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都跟梦中看到的相差无几,甚至更加漂亮。
心脏,变得发紧。
隔了好一阵子,林娇听到自己非常难听的声音:“余温,二零零八年十月二十一日,你在哪?”
余温脸上的笑容变得生硬,逐渐凝固,最后消失殆尽。
林娇就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笑容失色。
直觉告诉她,余温可能早就想起了二零零八年的事情了。
“娇娇,你在说什么?”余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微微一笑,就好像刚刚那一刹那的震惊悉数都未曾出现在脸上似的。
林娇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得胸口发紧,“余温,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你其实早就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了吧?应阳之前跟我说,你受的刺激太大,所以忘记了十年前的事。”
余温偏头看她,杏眼澄澈明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娇垂眸看她,闭了闭酸涩的双眼,“余温,你不需要继续隐瞒了,你这样做,也不过是亡羊补牢。我刚刚问你的时候,你很震惊,明显已经想起了当年的事,不是吗?”
余温:“娇娇,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当年,被强暴的人,其实是你吧。”林娇说话时,极慢。
余温脸上渐渐挂不住了,但还在努力维持笑容,“娇娇,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腿已经有些抖了,林娇的眼眶慢慢红了,手指蜷缩握成拳头,“余温,我替你背锅背了十年,还不够吗?”
这十年以来,日日夜夜受尽折磨。
上学时,同学们的冷眼和嘲讽,常常出现在梦中。
她甚至曾经以为,自己不配拥有幸福。
因为,肮脏的身体,没有资格去接受任何人的喜爱和钟情。
如今,现实却那么嘲讽。
这十年以来,所谓的痛苦,不过是其他人强加在身上的。
而自己心爱的男人,明知道这些痛苦不属于自己,却在知晓真相之后闭口不谈。
只要一想到这些,林娇就觉得满是心痛。
余温静静微笑,没说话。
看着眼前娉婷的昔日好友,林娇莫名感到一股莫大的悲凉,“你知道我这十年来,每天晚上都在回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吗?你知道我每一次回想起被人用刀捅的时候,有多痛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话还没说完,余温突然揪着胸前的病号服,咬着唇,喘着粗气,“我不要听……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林娇错愕地看着她,“怎么……”
话音未落,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林娇刚转头,只来得及看清他清隽的侧脸,就已经被人推到了一旁,脚上一阵刺痛。
“余温。”他的叫喊似乎带着心痛,焦急万分。
床上的余温,双手抱着头部,痛苦地皱着小脸,“我不要听……不要听……”
他伸手抱住了余温,嗓音温软:“余温,看着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哥,我好怕,真的好怕。”余温泪流满面,血色全无,脸上漾着浅浅的水光。
“不要害怕,都会过去的。”他伸手轻轻地拍着余温的背,动作轻柔。
越过他的肩膀,林娇分明看到了对方眼中得逞的笑意,那笑容,刺痛了双眼。
看着拥抱的两个人,林娇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那深深的钝痛蔓延到胸前中的每一个间隙中,毫无遗漏,呼吸都变成了浅浅的疼,四肢百骸都在疼。
原来,竟会这样疼。
“我不想看到她……不想看到她……我不想听……”余温又哭又闹。
然后,林娇看到了他眼中的厌恶之意,以及那句冰冷到极点的话:“出去!”
心脏涌起更大的密密麻麻如针扎的疼。
林娇踉踉跄跄起了身,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那么脆弱。
离门口的距离,不过仅仅五六步,可她却觉得花了一生的时间。
每走一步,都好像行走在荆棘丛中,遍体鳞伤。
终于体会到,童话中的人鱼公主走在尖刀上的感觉。
原来,竟是那样疼。
第289章 失踪游戏
伍晴回到医院时,才发觉病房里空空如也。
林娇,早已不知去向。
她尝试打了电话,却一直无人接通。
最后,别无他法,她给应阳打了电话。
“师兄,娇娇不见了,我打电话她也不接,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我也在找她,她半个小时之前,来找过余温。”应阳回答时,喘着粗气,“但是,我刚刚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或许,她正在回去的路上?”
伍晴:“那我再等等。”
“嗯,找到她,给我打个电话。”
伍晴:“好。”
然而,伍晴怎么也没想到,林娇失踪了。
当然,林娇在玩失踪前,给她留了语音信息:“伍晴,我想,我需要一个人静静。不必找我,也不用找我,等我回来,我会打电话给你的。放心,我没有任何的危险,不必担心。”
自看到那条信息之后,伍晴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上林娇。
如果收到的不是语音信息,她都想报警了。
——
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草药味。
林一倩将手中的药碗放到床头柜上,看向躺在软塌上满脸倦容而眉目安宁的女人,叹了一口气,“老大,你一直不跟江城的人联系,他们肯定急疯了。”
林娇低声咳嗽,“我已经给伍晴留了信息,除了她,没人会担心我。”
“把药喝了吧。”林一倩将药碗递给她,皱了皱眉,问:“老大,你是不是跟应总吵架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林娇来找她的那天,满脸潮红,浑身酒气。
那潦倒失意的模样,跟商场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完全不同。
林娇敛下眼眉,拿过药碗,秀眉微蹙,然后抬头一饮而尽。
将药碗放下,她才慢慢答话:“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林一倩错愕,惊叫。
这一个星期以来,她一直都很想问林娇,但林娇一直在生病,高烧低烧不间断,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而且,林娇先前也告诫过她,“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
所以,她一直都很遵守规矩,只是静静地照顾着林娇,尽到自己的一份责任。
这两日,林娇的身子才终于好了些,只是咳嗽依然有些严重。
“嗯,分手了。”
说出这句话时,林娇很平静。
那双乌黑的眼,宛若一池平静无波的池水。
林一倩拧着眉,“老大,你确定你真的跟应总分手了?”
“嗯,真的。”
林一倩身子微微往前,双手交叠在一起,轻声问:“那……我能问问,你跟应总分手的理由是什么吗?”
窗外阳光灿烂,明媚得让人忍不住微微眯上眼睛。
只是,这样明朗的晴天,实在叫林娇开心不起来。
顿了一会,她才终于开了口,嗓音很轻很哑:“一倩,如果有人给你寄了William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亲密照片,你会生气吗?”
“会。”
林娇眸色暗了暗,又问:“在你质问他有关照片的事情时,他还要着急地去找照片中的女人,你会原谅他吗?”
“不会。”林一倩骂了一句:“如果他敢这样做,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林娇微微抿唇,起了身,走向阳台,“所以,我跟他分手了,难道做得不对吗?”
虽然已是深秋,但云城的乌龙木,仍旧一片青绿色,枝叶茂盛而繁密。
林一倩跟在她的身后,“老大,我觉得,以应总的性子,如果他真的喜欢上其他人的话,一定会先跟你说明白的。不是有一句俗话吗?眼见为实啊!仅仅通过那些亲密照,你就要跟他分手?”
“眼见为实吗?”林娇勾了勾唇,再度开口时,已经略带嘲讽,“可我……并不是因为照片而跟他提出分手的。”
“啊?什么意思啊?”林一倩丈二摸不着头脑,“难道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
林娇双手负在身后,目光落在遥远的青山上,“一倩,有些事,我不想再说了。我跟他,到此为止吧。”
此后,就是一阵沉默。
打破缄默的,是林娇的咳嗽声。
林一倩赶忙拿过长大衣给她披上,“快要入冬了,天气凉了很多,你大病初愈,要多多注意身体。”
“嗯,谢谢。”林娇微微一笑。
“我觉得吧,你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就这么一个感冒,你都反反复复一个星期了。”林一倩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样,都不能亏待你自己啊!”
“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林娇又咳了一下,声音喑哑:“今天下午,我就回江城了。”
“这么快?”
“我要是继续呆在你这里,William估计都想杀了我了。”林娇一想到William这几日垂头丧气又无精打采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一个星期,叨扰你了。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是时候回去了。有些事,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你管他干什么呢!就应该让他多受点苦,否则,他就不知道珍惜我!”林一倩轻哼。
林娇失笑:“好好珍惜吧!他是个好男人。”
林一倩挽住林娇的手,红唇一撅,娇憨轻哼:“老大,你可别夸他了,他就是个臭男人,又流氓又霸道。”
又流氓又霸道。
她的呼吸微窒,面对应阳时,她也尝尝这样骂他。
这样的娇骂,是一种甜蜜,可是,往后,大概也不会有了。
注意到林娇脸上的凝滞,林一倩咬唇,担忧道:“老大,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林娇微笑,素白的脸廓清秀恬静,反问:“就算是个臭男人,你不也那么爱他?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主儿。”
林一倩的脸不由烫了,“老大,你就别取笑我了。”
看着自己的助理面红耳赤的小女儿家模样,林娇觉得心情好了一些,调侃道:“你跟William的恋情进展挺快。听William说,他已经在准备订婚宴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寄请柬给我。”
“那当然!你是我的老大,永远的老大!要是你不来,我可不跟他订婚。”
林娇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又抬头揉了揉她的头发,“嘴真甜!依我看,你是恨不得立马就嫁给他了。”
“才没有呢!”
两个人一番闲聊,已是半日时光。
中午,林一倩下厨,做了满桌子的菜。
林娇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吃了一碗饭。
临走前,林一倩送行,问了她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老大,你真的舍得分手吗?”
曾经那么相爱,如今说散就散,真的舍得吗?
或许,是不舍得的吧。
毕竟,她仍旧深爱着他,哪有像独自出游那么容易,说走就走?
也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第290章 股价暴跌
不过病了一个星期,林娇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江城,正式步入初冬。
乌龙木还是翠绿一片,但没了夏天的墨绿。湖边的树,笔挺如刀剑,光秃秃没了叶子,沉寂如黑白的山水画。湖水色彩润泽,阳光和树木交叉倒影在水面上,带了些色彩,倒没那么寂寞了。
街巷的路灯笔直矗立,一如往常。
初冬的太阳,很暖和。
林娇穿着墨绿色长大衣,沿着江岸,慢慢地走着,像一个慵懒的奶猫,难得遇到温暖的太阳,缱绻又依赖,满脸惬意。
“听说了吗?应氏今天早上的股价暴跌了三个点。”
“不是吧?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我亏本亏到家门口了。”
“不行啊!要及时把我的股票卖出去,不然赔个倾家荡产啊!”
……
旁人还在叽叽喳喳,林娇却头晕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了。
股价暴跌!
这对应氏的影响该有多大?
前一阵子,doodle取消合作,应氏亏损了将近一个月。
最近这两个月,才刚刚好转了一些。
如今,股价再度暴跌……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处理不好,极有可能导致公司破产。
——
林娇心急如焚,匆匆走进公司。
还没走到办公室,就已经被助理通知到会议室开高管会议。
走进办公室那一刹那,所有高管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林娇略略皱眉,总觉得会议室的气氛严肃沉寂。
坐下,瞟了一眼,便看到坐在中央主座上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的剑眉紧拧,薄唇连成一条直线,而那双修长的眼睛,冷冷淡淡,没什么感情。
瞧见众人灼灼的目光,林娇淡淡道:“抱歉,来晚了。”
“不,林总监,你来得刚刚好。”阚沛香抄手,靠在椅子上,将一份文件甩到桌面上,“麻烦您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呢?”
林娇也不废话,拿起文件就看。
目光一落到白色的文件上,她脸色大变,秀脸很快染上一层寒霜,看向清隽刚毅的他,“这不是我做的!”
阚沛香轻笑:“林总监,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否认?”
“出卖客户数据,这种蠢事,你觉得我会做吗?”林娇起了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声音嘶哑却清冽,“这种事情,一旦泄露,我终身都不可能继续在任何公司任职。这是亏本买卖,我不会做,也不屑于做。”
阚沛香也站了起来,咄咄相逼:“呵!大家都知道,priest项目一直都由你全权负责,除了你,还有谁能知道客户的数据?你可知道,因为你泄露机密,我们公司已经亏损了多少?priest已经单方面解除合同,并且不再跟我们应氏合作。Priest一走,你知道我们将会流失多少客户?”
林娇一时间被怼得哑口无言,静静地看着阚沛香,没说话。
林晓琪这时开了口:“应总,我觉得这件事还有待商榷,虽然这件事一直是林娇负责的。但是,接触到priest数据的人,可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她底下的员工。”
应阳俊脸紧绷,稍稍往后靠,看向左手边认真记录的魏为健,“魏为健,你把公司员工的邮箱和聊天记录都过滤一遍了吗?有没有发现异常?”
魏为健:“嗯,过滤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人有任何异常行为。”
应阳微微颔首,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抬头看她:“林娇,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又或者,你觉得有谁会泄露priest的数据给其他人。”
林娇定定地看着他,强调:“我说了,不是我。”
“这世上,坏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阚沛香嘀咕了一声。
虽然是嘀咕,但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魏为健的电话突然响了。
应氏示意,他当面接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他的神情变得凝重,“应总,‘三言两语’的IP地址追踪到了。”
他的眸光变得亮了一些,似有些意外,“对方是谁?”
“据技术部调查,是当红影帝梁言。”魏为健有些欲言又止,瞥了林娇一眼,“priest数据泄露,跟‘三言两语’的关系也很大。而林总监,在一个星期前,私下跟梁言见过面。”
这话一落,全场哗然。
林娇的心猛地往下坠,上当了。
对方布下严密细致的局,故意引自己上钩!
从法国soul收购案开始,她就已经掉入了对方挖好的陷阱中,之后,出现各种各样的小事和大事……而priest数据泄露,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一切都晚了。
“林娇,你有没有跟他见过面?”他淡淡地问,眉眼冷峻,黑色瞳仁深处的光亮就像一把灼烈的火焰,将她的心脏烤炙得通红,好难受。
“见过。”林娇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只觉得那巨大的窒息感压制心头,稳了稳心神,才继续道:“但是,我跟他见面,谈的是私事,跟priest没有任何关系。”
他看着她,薄唇溢出一句话:“林娇,你被停职了。”
一个星期前,她闹脾气,跟他闹分手。
她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可如今,听着他的这一句话,她却觉得如堕地狱,无时无刻都在煎熬、疼痛。
——
林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应氏公司的。
只是觉得,自己就好像走在锋利的刀刃上,浑浑噩噩,不知所求。
才走到应氏楼下的停车场,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林小姐,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我在艾森酒吧三楼左侧包厢等你,晚上七点钟,不见不散。”
心如火煎。
她淡淡回了一句:“梁言,你布下的局,真完美。”
“噢!多谢夸奖!A计划,出乎意料地顺利。连我的B计划,都没派上用场。”
疼痛交加,凛冽的寒风灌进轿车里,林娇觉得全身冰凉,半晌才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林小姐,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帮你。要是没有这么多事,你永远都被蒙在鼓里,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可能已经傻傻跟他结婚生子了!他的父母,他的余温,还有他,都这样对待你,难道你不觉得心寒吗?”
“今晚七点,不见不散。”林娇掐断电话,揪着长大衣的衣袖,不断咳嗽。
那张标致白皙的脸庞,已变得苍白无色。
如果……如果他有爱过,那么,被蒙在鼓里又有什么关系?
第291章 眼见为实
初冬的风,凛冽清寒。
江水汩汩流动,在月光下,宛如平铺在水面上的墨色丝带,白茫茫一片,隐隐约约的,看不大清了。
走在笔直的江岸,林娇脑子乱哄哄的。
满脑子,都是刚刚在艾森酒吧里,梁言的一言一语。
“林小姐,如果我说,他从头到尾都没爱过你,你信吗?”
“你以为,他跟你在一起,真的是爱你吗?不过是为了余温罢了。”
“你跟他确定关系,应该是在撞破我和余温在包厢接吻之后吧?”
“余家和应家的婚约,你是知道的吧?余温二十五岁还没有男朋友,那应阳就要娶她。知道他为什么跟你谈恋爱吗?”
“因为只要他没谈恋爱,余温就不敢跟我安心谈恋爱。为了让余温好好谈一场恋爱,他做出的牺牲可真大啊。”
“林小姐,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你是聪明人,他到底爱不爱你,相信你已经有了答案。”
……
梁言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好像循环播放的歌曲,不停地萦绕在耳畔。
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可是,心中那浅浅又压抑的钝痛,缠绕在心脏,不肯离去。
她知道他对余温的维护,她也曾经怀疑他喜欢的是余温。
可那也不过就是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而已。
但梁言今晚的话,就好像多年的梦魇一般,将她拉往冰冷的寒川。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没爱过自己。
只要一想到这种假设,她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那铺天盖地的疼痛就要席卷而来。
“林娇,眼见为实!不要怀疑!他一定有爱过你。”
唯有这样催眠自己,她才终于觉得好受一些。
他给予的宠爱和欢喜,不可能是假的。
对,不可能是假的。
——
停职后,林娇过得颠三倒四。
白天倒在大床上睡觉,晚上喝酒、看电影。
就这样,混混沌沌过了将近一个星期。
林娇接到了余温的电话,通话内容很简单:“娇娇,有些话,我想跟你说,你能来医院一趟吗?”
鬼使神差,她答应了。
然而,到达医院,走进病房的那一刻,她却后悔了。
雪白的病床上,女人穿着淡蓝色的病号服,整个人贴在男人的胸怀间,而男人高大挺拔,侧脸英俊分明。
女人气息微喘,空气中旋绕暧昧气息。
呵!眼见为实!
原来,这才是事实。
看着眼前拥吻的两个人,林娇觉得自己被人泼了一桶冰冷入骨的水,倏地一下,从头到脚,都冰凉一片。
而大脑,早已不会运转。
她看到余温惊慌失措的脸,忙着解释:“娇娇,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她一点儿听他们解释的心情都没有,只觉得偌大如潮汐的疼痛排山倒海扑过来,几近不能呼吸。
“别激动,我会跟她说清楚的,等我回来。”他低声安慰着张牙舞爪的余温,随后终于起了身,黑眸没什么神色,就连被撞破的尴尬都丝毫没有,声音淡漠,“林娇,跟我出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林娇就那样盯着他,半晌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好。”
出了病房,她跟着他,一路走。
直到走到一棵茂密的大榕树下,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双手插进兜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树丛里,声音很凉,“林娇,既然被你撞破了,那我也不需要继续装下去了。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余温吗?现在我告诉你,对,我喜欢她。”
眼眶酸涩,林娇伸手一摸,指尖却没有湿意。
原来,对他已经失望到连眼泪都不会流了。
指甲掐入到肉里,好难受,好疼痛,牙齿也似乎在打着颤,林娇听到自己用嘶哑嗓音提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他沉默,垂眸看了她一眼,一双狭眸闪着晦涩不明的光。
半晌也得不到回答。
林娇仰头看着他,声音变得狠厉,“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沉寂片刻。
“从一开始。”他淡淡答,“二零零八年,她来我家的时候。”
林娇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竟真的喘不上气了,不由自主地揪住胸前的衬衫,张大口深呼吸了两下。
看着她这样,他却无动于衷,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陌生人的模样。
就好像,那些甜蜜和美好,未曾存在过。
眼眶变得好生疼痛,而心脏,就好像十年前那样,被人捅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拳头握得更紧,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灼烧了心中的一片绿色草原,从此,变成了荒原。林娇抬头看着他隽秀的脸庞,“应阳,我再问一个问题。”
“问。”他眉眼淡漠,脸上没什么神情。
而那双湛黑沉沉的眼睛,没有一点儿温度,寒若冰霜。
林娇的心再次一坠,开口时已经接近失声:“你爱过我吗?”
他蓦地笑了,却是讥笑,“没有。”
那一刻,她的心脏里,属于他的城堡,轰然崩塌,变成了一捧黄沙。
而她的心,从此砌上了高高的城墙,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些甜蜜的记忆,被冰封在透明的厚厚的冰块里,失去了消融的可能性。
“我不信。”她说出这一句,想失声痛哭,却哭不出来。
原来,梁言说的,都是对的。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没有爱过。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淡,语气讥嘲冷漠,“林娇,你还在期待吗?从头到尾,都是你一厢情愿,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密密麻麻的疼痛开始覆盖所有的感官。
林娇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整个身躯都在抖,“你怎么会没爱过?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开心的,快乐的。”
“开心?快乐?你确定?”他用力一推,黑色的眼睛闪过一抹嘲讽。
林娇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抬脚,向她逼近,那低沉的声音就好像一把尖刀,一下又一下地捅着她的心脏,“之所以跟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满足余温的心愿,她一直在撮合我和你。当时,她和梁言正在热恋,如果我不恋爱,我妈就会逼她嫁给我,所以为了让她安心,我顺理成章跟你在一起了……”
不想……不想再听他说下去。
林娇踮脚,吻上了他的薄唇。
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地推开了她,抬手擦了擦薄唇,“每一次跟你接吻,我都觉得非常恶心。”
林娇跌倒在地,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胸脏裂开了,好疼。
——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一定不会答应余温去医院一趟。
她固执地以为,只要不去医院,就不会哀哀欲绝,也不会听到他伤人的话,更不会跟他彻底分离。
其实,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注定如此。
因此,无论怎么逃避,该来的总会来。
第292章 自私自利
我想你是爱我的,但是怎么说总觉得,我们之间留了太多空白格。
也许你不是我的,爱你却又该割舍,分开或许是选择。
——
停职,分手。
感情和事业双重打击。
林娇的日子可谓暗无天日。
跟应阳那天在医院见完面之后,她呆在自己的套房里,整日浑浑噩噩,日夜颠倒。
她的伤风感冒,一直都不见好。
伍晴知道她失恋,也知道她很难过,所以抽空陪着她。
而林娇自失恋后,少言寡语。
伍晴像个老妈子似的啰啰嗦嗦,她也没有精力再去反驳,默默做自己的事,默默吃饭睡觉。
这样的反常,着实让伍晴感到无力又心疼。
有时候,林娇深夜睡不着,拿着啤酒坐在阳台边沿慢慢地喝,喝着喝着……眼泪就往下掉。
林娇没抱怨,也没谈过分手的具体原因。
伍晴只知道她是失恋了。
林娇不说,她也不能强求。
因为以林娇的个性,想说出口早就说了,其他人逼着也没用。
逼得紧了,反倒会令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
小雪。
天气变得更凉了。
林娇早上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伍晴早已去上班,屋里一点儿生机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余温的电话,来了。
她说:“我想见你一面,林娇。”
从前,她总是亲昵地喊“娇娇”,如今直呼姓名。
想来,从前的深厚友谊,已经荡然无存了。
林娇简简单单回了话:“我不想见你。”
“该不会到现在为止,你还爱着我哥,所以不敢来见我吧?”
少女的声音纯净如泉,落在林娇的耳朵里,却变成了赤裸的讥嘲。
沉默了一会儿,林娇回答:“激将法,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十年前的事,你不是想知道全部吗?如果你肯来医院,那我就全都告诉你。”
接下来,是更加持久的沉默。
林娇的目光落在窗外青青暗暗的山屿上,回了一个字:“好。”
挂断了电话,她看着汩汩流动的江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有些事,该了结了,不能再逃避了。
——
医院,病房。
林娇穿着黑色的长大衣,里面搭了一件杏色高领毛衣,眉目安静美好。
只是,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虽然尽力掩饰,却难挡憔悴落寞。
余温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被,脸上的颧骨变得更加突出了,而美艳的脸颊深深凹陷,犹如垂死的老妪。
余温抬头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林娇:“你还是来了。”
“你不是要跟我讲十年前的事吗?”林娇双手插进兜里,笔直地站在离病床还有三尺的地方。
余温笑了笑,“态度可真冷淡。”
林娇白皙的脸仿佛染着冰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知道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
余温看向窗外干秃秃的枝丫:“十年前的事,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你管不着。”林娇像个浑身都是刺的小刺猬,淡漠回话。
余温:“不过,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林娇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知道我是怎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吗?”余温反问。
林娇低声咳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跟梁言分手时,他跟我说,我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他永远都不会爱上我。”余温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声调也高了一些,“所以,分手那晚,我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我父母的事……各种各样的事。母亲出事故的时候,我正在跟她视频聊天,看着她死在我面前……那种心情,真的很不好受。”
林娇听着这些话,却风平浪静。
在以前,如果余温楚楚可怜地说着话,她也会跟着难受。
但现在,她一点同情的心情都没有了。
大概,太过失望了。
停顿了一会儿,余温又接着说:“分手后,我想起了很多事,却唯独没想起被强暴的事。直到那天晚上,我回了应氏老宅,我看着你从屋里跑了出来,然后我听到了我哥跟伯母在吵架……”
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林娇却听不大清了。
原来,去应氏老宅见他父母那时候,他就已经知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可他却什么都不说,一直这样瞒着。
难怪……难怪他那天晚上会不停的说:“娇娇,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真相,这样残酷。
他明知道,十年前的那件事,几乎毁了自己的一生。
他明知道,十年的的那件事,令她痛不欲生。
但他却在知道真相后,什么都不说。
她可以接受他的父母让余尤杀了自己……却无法接受他瞒着自己。
他这样瞒着,无非就是怕余温受到伤害。
他可曾心疼过,这十年来日日夜夜都在遭受折磨的自己?
没有!他从来都没有心疼过!
“林娇,既然你已经背锅背了十年了,为什么不能背一辈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出来?只要你不说,我就可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余温双眼发红,愤怒地咆哮,“都是你!如果没有你,我哥就不会追查十年的事情,我也不会想起那么痛苦的事!这一切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林娇轻轻笑了,声音很轻,“余温,你也会觉得痛苦吗?这十年来,我每一日每一夜都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一想到被人玷污,被人捅杀,我简直就要奔溃掉!你受到的惩罚,不过是我的千分之一!这样,你就受不了了?”
余温一时哑口无言。
“你和应阳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林娇骤然逼近床沿,掐住了余温的脖子,没有用力,声音突然拔高:“没有!你和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你们怎么都那么自私?”
余温双手绞着薄被,一声不吭。
“啊!我差点忘了,他一直都那么自私自利!”林娇的声音更狠了,捏住余温的下颌,乌黑的眼闪着阴鸷的光,“没有我的肾,你应该没有办法动手术吧?知道吗?这一切都是报应!”
房门被推开。
“放开她!”
熟悉的嗓音,声音却是不容置喙的、严厉的、命令式的口吻。
林娇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他,嘴角勾得更高,松开了手,同时开口:“怎么?心疼了?”
“哥。”余温已经眼泪汪汪。
“没事吧?”他关切地问,一脸的担忧。
林娇转身,眉目冷淡,一边朝门外走一边道:“我,不会捐肾给曹雪,而曹谦也不会捐肾给你。没有我捐肾,你就等死吧。我就是要你日日受折磨!不得安宁!”
第293章 你可真贱
毫不停留,她就走出了病房,径直往门外走。
不想再去看他对余温的关切和照顾……也不想再看到他一分一秒。
林娇到停车场时,就接到了应阳的电话。
他说:“林娇,我们谈谈。”
林娇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抱歉,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另外,辞职信我已经让助理交给您了,相信您已经收到了。我再次申明一下,priest的数据,不是我泄露的。不过,你信不信我,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如果你想让我批准辞职,那就跟我谈谈。”他的声音很淡,没什么起伏,“十二点,森然饭店见。”
静了一会儿,林娇伸手揉了揉太阳穴,“OK,再见。”
随后,她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街巷的乌龙木,变得更加萧条了,浓绿的树叶已变得稀薄,天空阴阴沉沉的,是阴天。
林娇打开了副驾驶座上的储物柜,拿出一包中华牌香烟。
她的手指很瘦,修长干净,捻起一根烟,勾了勾嘴角。
然后,拿起打火机,点着了烟,没有吸。
车里,顿时萦绕着一股浅浅淡淡的烟草味。
直到,烟雾缭绕,朦胧不清,林娇才摇下车窗,左手随意地搭在车窗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微微收拢,夹住那根已经燃烧了一大半的香烟往嘴里送。
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呼出。
那动作,娴熟无比。
过了不一会儿,她那乌黑迤逦的长眉,已被烟雾覆盖,变得绰约模糊。
将座位调低了一些,她半躺在驾驶座上,打开了收音机,略哑的随性嗓音就从音箱里缓缓流淌出:“知道我不完美,能给我都给,于是天蓝转灰转黑,也微笑不插嘴,这一次会气馁,连平凡爱一回,都才将心给谁,马上又被粉碎,满意了吗……”
还没等歌唱完,她就抬手摁了开关键,关掉了收音机。
车厢又恢复了宁静。
她长眉微敛,继续吸着烟。
一根烟抽完后,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半,还剩半个小时。
躺在驾驶座上盯着车顶看了半晌,她喃喃地问:“应阳,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想让我死吗?”
话说完,她阖上了乌黑的眼。
车里的烟雾已经流失在空气中,缓缓消失了。
她随手捻起一根烟,点着了,慢慢地抽。
烟抽到一半,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咳嗽。
停止咳嗽后,她再度含住香烟,吞云吐雾。
一根烟又吸完了,她才摁灭烟头,眉眼轻敛,转动车钥匙,油门一踩,就轿车驶出停车位。
到达森然酒店,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刚刚好十二点。
解开安全带,走下车时,浑身发软,差点栽倒在地。
胸腔冉冉升起一股浅浅淡淡的疼痛。
她皱着眉,抬手捶了捶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疼痛。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舒展眉头,走进了森然饭店。
一进饭店,她一眼就瞥见了清隽硬朗的男人。
他还是一样,足够惹人注目,眉宇轩昂又意气风发,看来,分手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
啊!他根本就不爱,所以,又何必伤心呢?
分手,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解脱罢了。
将车钥匙揣进兜里,林娇双手插进黑色大衣口袋,淡然地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嗓音低沉:“我以为,你不来了。”
她对时间的重视,他是知道的。
等了十分钟,也不见她的身影,他自然而然以为她临阵脱逃了。
林娇长腿交叠,微笑:“应总,久等了,路上塞车,迟了十分钟,您不介意吧?”
她一开口,他的眉头就皱了皱,“你吸烟了。”
林娇翻开菜单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应总,你关心我?”
男人拢了拢西服,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这个烟味,不大好闻。”
“啊!是吗?我倒觉得,这个牌子的烟,挺不错的。”林娇红唇一勾,朝服务生招了招手,“你好,我要一份黑椒牛扒,七分熟。另外,再要一杯芒果汁,谢谢。”
点完了餐,她忍不住掩嘴,低声咳嗽。
他的眸光暗了暗,定定地看向她。
林娇双手插进兜里,眯了眯眼,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应总,不知道您找我所为何事?”
他略略往后靠,气定神闲地靠在椅子上,“我希望,你能在这个星期之内捐肾。”
“理由?”林娇换了个坐姿,静静地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只要你肯捐肾,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娇的眼睛弯了弯,轻轻笑了,“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
“开个价,你要多少?”
“我不要钱。”林娇身子往前凑,眼睛虽然弯弯的,但那黑色的瞳仁深处却透着一股冷冽,“我要的,就是让她受尽折磨,每天都痛不欲生。所以,我不会捐肾的。”
他的眸色变得幽深,剑眉轻蹙,重复强调:“只要你肯捐肾,无论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林娇的脸色骤然变得凛然,声音凉薄:“死心吧!我不会捐肾的。”
话罢,她抬脚就走。
还没走出两步,依旧被他拉住了手臂。
“林娇,我是认真的。”他说。
心脏,又涌起了淡淡的疼,林娇长眉微蹙,咬了咬牙,“我也是认真的,应总,麻烦您放手。”
他不肯放,就那样抓着她的手臂,“林娇,算我求你,行吗?”
“求我?”林娇轻嗤一声,刷地转身,寒若冰霜地开口:“跪下求我!说不定,我就同意捐肾了。”
他隽黑的眼闪过错愕,有些发怔,一时间没说话。
林娇勾了勾唇,“呵!不是说要求我吗?原来应总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话落,她甩开他的手。
刚挣脱桎梏,他就真的跪下了。
看着男人乌黑的发顶,林娇觉得心脏变得更疼了,胸前中那股压抑就好像一条悬挂在梁上的白绫,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为了余温,在大庭广众中下跪。
他当真如此爱着余温。
餐厅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他说:“林小姐,我求你。这样,够了吗?”
林娇的心一恸,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可真贱。”
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她转身往门外走,“出来,我们到外面谈。”
第294章 捐肾条件
爱会痛我奉陪,只是轮到我没,谁视我为宝贝。
满意了吗?你究竟有完没完?你烦不烦?总考验我多勇敢。
有那么难,那么幸福和美满。
——
寒凉的冬风灌进衣领里,很冷。
林娇盯着笔直的街巷旁的乌龙木,乌黑的眼沉静无波。
而她身后的不远处,站着高大挺拔的男人,他的俊脸上还带着鲜明的手指印。
两人静默无言。
天空还是昏昏暗暗的,没有一点儿太阳光。
半晌,还是应阳先开了口:“林小姐,开个条件吧。”
林娇缄默,缓缓转身看着他。
那张清冷如月的脸,已经有点肿了。
刚刚,她怒极了,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现在,手掌还在火辣辣地疼,而他的脸,想必也是疼的。
“为了余温,你可真舍得。”她嗤笑一声。
他不咸不淡地开口:“林小姐,我说过了,只要你肯捐肾,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小姐……林小姐……
明明半个月前,彼此还是甜蜜的眷侣。
如今,却已经生疏至此。
林娇看着他沉静的面容,微微颔首,“OK,给我五分钟,让我想想。”
“好。”
不想再看到他那双细长隽黑的眼,林娇看向别处,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然后抽出了一根。
将剩下的烟放回口袋里,她从另一个口袋拿出打火机,将香烟点着了,放进嘴里含了一口。
吸了半根,才终于觉得缠绕在胸口上的浓郁的压抑褪去了一些。
她侧头,看见他双手垂直,站在原地,就好像笔直修长的电线杆似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偏头看她。
林娇静静地看了他两秒,扯了扯嘴角,然后扬了扬手里的烟,有些痞气:“来一根?”
他转移了目光:“不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林娇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啊!一时间忘记了,你刚刚说过,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林娇也没再说话,只静静地吸着烟,嘴里吐出浅浅的白雾,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一根烟吸完,林娇将烟头扔到地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过了四分钟。
她习惯性地咬了咬手指头,拿出那包烟,抽出了一根,点燃了继续抽。
香烟,果然是容易令人上瘾又着迷的东西。
刚刚吸完一根,又想再吸一根。
失恋的时候,果然是香烟和啤酒更配呢。
第二根烟抽了不到三分之一,他就开了口:“林小姐,五分钟过去了,你想好了吗?”
“嗯。”林娇含着烟,声音含糊:“打断别人抽烟,是很不礼貌的。应总,您不知道吗?”
他双手插进灰色大衣口袋里,薄唇轻启,“林小姐,你吸完这一根烟,就告诉我,你的条件,行吗?”
林娇点点头,朝他勾了勾手,“过来。”
他和她相隔的距离并不远,走了两步,他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四目相对,谁也没动。
林娇看着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什么都没看懂。
他的那双眼睛,总是令人看不透,就好像他的心一样。
林娇深深吸了一口烟,身子微微往前倾,凑到了他的面前,将烟雾尽数喷在他的脸上。
应阳岿然不动,如同漂亮的雕塑,定定地盯着她。
林娇红唇一勾,空暇的左手抚上了他的脸,“你这张脸,可真叫人欲罢不能,记忆尤深呢。”
他低头看她,嗓音淡而哑:“谢谢夸奖。”
林娇微微摇头,含住香烟又吸了一口,笑得花枝娇颤,“你说,我提任何条件,你都会答应,是吗?”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林娇盯着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那……要不你帮我杀了余尤?”
他的眸光瞬间暗了,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怎么会认识余尤?”
“啊!你看我,记性不好,忘记告诉你,我去监狱探望了一次余尤。”林娇佯装懊恼,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似有些生气:“你什么时候去的?”
林娇摸了摸自己的唇,深深吸了一口烟,才慢悠悠回话:“我生日那天。”
“谁带你去的?”他又问,声音冷淡。
林娇的声音徒然变得狠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而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去见余尤,我碍着你了?应总。”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齿里蹦出来的。
他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
林娇看着他,冷漠地接着道:“要不是有余尤在,我这一辈子恐怕都要被你蒙在鼓里吧?呵!你们应家,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这十年来,你们加在我身上的苦痛,我要百倍千倍的还给你们。”
应阳垂眸看着她,眼中没有一点波动,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林娇咬了咬牙,将手中的香烟扔到地上,踩灭了,“余温就是当年的小女孩,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差点死掉?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他淡漠地解释:“当年的事,是我父母的错,余温跟你一样,都是受害者。你怪不得她。”
“呵!受害者……受害者……”林娇咬着后槽牙,循环往复地咀嚼这三个字。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是他的。
他接了电话,只静静地听,随后只回了一个字:“好。”
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他看着她:“林小姐,我想,我现在没有兴趣再聊十年前的事。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捐肾,说吧。”
“你不是很爱余温吗?”林娇勾唇一笑,那笑容却令人头皮发麻,“那我就让你永远都没办法名正言顺地得到她。”
他一怔,牢牢锁住她的脸。
林娇的声音变得更凉,就好像寒冬腊月的大雪,“想要我捐肾,那就跟我订婚!堂堂正正的订婚!满城皆知的订婚!”
——
“林娇,我看你八成是疯了!他都对你这样了!你还要捐肾给余温?”伍晴站在床边叫嚷,叉着腰,就好像泼妇骂街似的,“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件事,我不准!不准!”
林娇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你阻止不了我。”
伍晴气结,发出毒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捐肾……那我们就断绝朋友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林娇淡然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伍晴,你总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我!你要是敢捐肾,你看我还理不理你!”伍晴暴跳如雷。
林娇神情冷淡,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伍晴,我应该快要订婚了。”
“什么?”
“跟应阳订婚。”
“你疯了?他根本就不爱你,你还要跟他订婚?”
“就当是我犯贱吧。”
哪怕得不到,也不愿意让他得到幸福。
既然,他敢这样伤她,那她也能用同样的方法伤他。
大不了,互相折磨一场。
第295章 宣布订婚
林娇和应阳的订婚消息,就好像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涌进江城的每家每户。
——
应氏老宅。
屋里的气氛严肃沉寂,气氛如同天气一样,都那么寒凉。
林娇抄手,半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而清隽英俊的应阳,就坐在她的身旁,俊脸没什么表情。
两个人的对面,赫然坐着风韵犹存的杨芳初和硬朗阳刚的应翰。
杨芳初声音突然拔高:“你们的订婚,我绝不同意。”
“妈,订婚消息已经官方发布了,你不同意也没用。”应阳拿起一盏茶,啄了一口。
“胡闹!你怎么能跟她订婚呢?”杨芳初完全不顾昔日的形象,手拍桌子,“你将来是要跟余温结婚的!我看你八成是疯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她订婚,那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林娇将自己埋在沙发上,对眼前的事爱答不理。
这些事,留给他处理,与她无关。
应阳对此显得也很冷静,将茶盏放到桌面上,“妈,我只是来通知你,我要订婚,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杨芳初指着应阳:“你……你简直是要气死我!像她这种身心不干净的女人,怎么配得起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愣住了。
因为林娇拿起一盏茶,泼在了她的脸上。
杨芳初尖叫一声,平日里慈祥和蔼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隔着桌子揪住林娇的衬衫:“你这个贱女人……勾引我儿子就算了,还敢当面泼茶水?”
林娇丝毫不惧她,冷漠道:“放手!”
应翰终于开了口,声音淡漠:“应阳,这就是即将要跟你订婚的女人?”
林娇盯着自己眼前的那双手,狠辣地重复了一遍:“我再说一遍,放手!”
杨芳初松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林娇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用了十足的力气。
林娇觉得自己的嘴里已经有了一股咸腥味,而她那双乌黑的眼微微眯了眯,淬了冰渣子似的。
屋里,很安静。
林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蓦地轻轻笑了。
那笑声,真叫人毛骨悚然。
“杨芳初。”林娇忽然开口,声音辛辣,“看来,你还真当我是病猫了。别惹我,否则,我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杨芳初冷哼:“是吗?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种本事?”
林娇跟她目光对峙,嘴角往上勾,声音却严寒如冬,“二零零八年十月二十一日,你做过的蠢事,难道都忘了吗?”
杨芳初一愣,怔怔地盯着她。
“怎么?没想到我竟然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林娇痞笑,眼眶发红,就像个地狱罗刹似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弄我,那就别怪我送你进监狱呆一呆,啊……如果余尤亲自指认你,那场面一定很……”
“林娇,够了!”他低声呵斥。
“够了?”林娇轻嗤,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嗓音漠然,“怎么?不过泼了你母亲一盏茶,你就心疼了?你们应家带给我的,何止是这一点点痛?”
他垂眸看着她,“应家欠你的,我会还的。你没必要在这里闹脾气。”
“还?怎么还?你要是真想还我,那就往你自己的心窝刺两刀给我看看?”林娇低吼,那乌黑的眉眼,透着一股桀骜和凌厉。
他一时间像是噎住了似的,一声不吭。
林娇倏地抬头,猝不及防地给了杨芳初一个耳光,“杨芳初,我恨不得杀了你。下次,嘴巴再这么不干净,我就把你送进监狱,让你体会一下痛不欲生的感觉。”
这一巴掌刚落,杨芳初突然呼吸急促,揪着自己的衣领,一脸痛苦。
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林娇就已经被男人推到一旁。
“妈,没事吧!深呼吸……”
场面变得有些混乱,林娇觉得自己的胸腔变得疼痛压抑,脑袋变得晕眩。
她快步走出了大厅。
走到院子里,寒风灌进衣领里,顿时一阵冷意席卷而来,才终于觉得清醒了一些。
对着杨芳初,她可以伶牙俐齿地回击,但这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
只要一想到当年的事情,总是没来由地心慌意乱,惴惴不安,胸口上的刀疤也会隐隐作疼。
还以为,知道当年的真相,日日夜夜受到的折磨会减少一点。
但没想到,依然如此疼。
原来,他的欺瞒会比利刃还要锋利,直击心脏最深处,拉扯出绵延不绝的痛苦。
——
林娇驾车离开应氏老宅不多时,就接到了梁言的电话。
“林小姐,听说你要订婚了,先跟你说声恭喜。”那头的嗓音低醇如陈酿,“我之前跟你商量的事情,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娇不假思索地回了话:“嗯,已经考虑好了,我愿意加入K金融公司。”
“林小姐果然是爽快的人。”梁言低低笑了,“你这是好事成双了,恭喜。”
“应氏集团的辞职申请,这两天就能下来了。”林娇慢慢地说着话,顿了顿,才接着道,“不过,去K金融公司任职之前,我需要一个月时间调整一下心情,批假吗?”
梁言很是高兴,言语中掩饰不住淡淡的笑意,“当然批假。”
“你是个爽快的老板。”
“林小姐,你真正的老板,不是我。我只是K金融公司的一名股东而已。”梁言笑道,“K金融公司的老总,是刘叔。他是我父亲的弟弟,是一个慧眼识珠的人。相信以林小姐你的才能,很快就能在公司占有你的一席之地。”
“希望如此。”
那头踌躇了一会儿,问:“林小姐,你的订婚请柬,不知道能不能发一份给我呢?”
“当然。”
梁言:“我能冒昧问一个问题吗?”
面对彬彬有礼的发问,林娇也没理由拒绝,“嗯,你问。”
“你……当真爱他?丝毫不介意他的父母曾经这样伤害你?”
呵!
怎么会不介意?
半晌,林娇才回他:“一个星期后,我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那……我等你的答案。非常期待一个月后,你来K金融公司。我们到时候见。”
“嗯,到时候见。”
挂断了电话,林娇长长吁了一口气。
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拿到离职证明。
按理说,离职证明大概需要在辞职申请书上交一个月之后才能拿到。
但是,只要应阳同意,拿到他的签名,马上就能离职。
离开应氏,只愿所有的是是非非,都不要再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这些日子,她真的累了,太累了。
第296章 拿离职书
总裁办公室。
林娇双手插进黑色大衣口袋里,凝眸看向还在低头看文件的英俊男人,“应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头也没抬,“我早就说过了不是吗?只有你捐肾,我才会在离职申请书上签名。”
林娇轻笑,略带嘲讽地开口:“怎么?怕我反悔?怕你心爱的女人得不到肾源?”
他盖上钢笔的笔盖,抬头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才捐肾给余温?”
林娇冷漠地看着他,“把离职申请书给我。”
“我再问一遍,你打算什么时候捐肾?你说的条件,我已经办到了。”他站起身,双手插进黑色西裤的口袋里,整个人气宇轩昂,“余温,已经等不了了。”
“等不了了?不就是做血液透析吗?”林娇的唇角勾起弧度,眼中的嘲讽已经不再掩盖,“就算没有肾源,以你应总的本事,让她再活个三五年,根本不是问题,不是吗?”
“林娇,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他走上前两步,跟她面对面站着,狭眸中透着桀骜不驯,“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有限的?”林娇挑眉,耸了耸肩,“那正合我意。我倒要看看,如果我不肯捐肾,应总你要使出什么手段让我捐?”
她的话,成功激怒了他,“林娇!”
对于他的呵斥,林娇已经习以为常,往前迈了一步,把脸凑到他的面前,“怎么?生气了?”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捐肾,我已经不计较了。”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那清冷如月的侧脸深刻如雕塑,“但是,在你拿到离职申请书之前,你必须捐肾,否则,你永远都拿不到我的签名,也不会得到我的同意。”
“应总,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林娇雅痞地撇嘴,“我一点儿也不着急,离职也并不一定要得到你的同意。不就是赔偿违约金吗?以我的本事,一年之内,我就能把违约金全数赔偿给你。”
顿了顿,她转头,看向他办公桌上的照片,“但是,余大小姐能不能撑住一年,那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她现在每做一次血液透析,都痛不欲生呢。”
那照片,是笑靥如花的女人,除了余温,还能是谁?
“林娇!”他的声音已经尽力压低,却难掩怒气。
林娇挑衅地跟他目光对峙,怒极反笑:“应总,别逼我。否则,我心情一不爽,说不定就不想捐肾了。”
他隽黑的眉眼变得凌厉,咬紧了后槽牙,那声音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林娇!”
“不用这么大声喊我的名字。”林娇捂住耳朵,往后退了好几步,随意道,“我耳朵还没聋,我听得见呢。”
“我问最后一遍,你到底什么时候捐肾?”他的语气变得郑重,严肃。
烟瘾又犯了。
林娇没回答他,从兜里掏出香烟盒,拿出一根香烟,点着了,慢慢地抽。
不多时,办公室里染上了一股清淡的烟味。
林娇含住香烟,吸了两口,将白雾吐出来,“应总,我还有一个要求。”
他眉目冷然地盯着她:“你没资格跟我提要求。”
“噢。”林娇深深吸了一口烟,骤然逼近他,轻轻吐白烟。
那白烟萦绕眼前,瞬间,他的眉目就失去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凌厉,变得影影绰绰。
“应总,你要是不答应我的要求,那我告诉你,捐肾、没戏。”她淡淡道。
他长眉微蹙,或许是因为烟草味令他不大舒适,转了个头,“说吧,什么条件?”
林娇吞云吐雾,那乌黑的眉眼染上了温和的笑意,像是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似的,“给我做一顿饭,今天晚上。”
他拧眉:“今天晚上不行,我没空。”
林娇舔了舔唇,蓦地笑了,将烟头摁灭,“有空陪着余温,却没空给我做一顿饭?”
跟他分手后,她已经尽力不去打探他的私事。
但是,他去医院的频率,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每一天,他都会去医院。
办公室里很安静,静到只有烟雾缥缈在空气中的声音在打转。
半晌,他将手从兜里伸出来,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我说了,今晚不行。”
“OK。”林娇微微颔首,将烟头扔到了垃圾桶里,“我也告诉你,你今晚要是不来我家做饭,那就让你的余温在医院等死吧。”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房门被她甩得震了震,而魏为健坐在办公室外面,被吓了一大跳。
林娇没急着走去搭电梯,而是径直走向了魏为健,朝他伸出手:“烟,给我。”
“啊?”魏为健丈二摸不着头脑,皱眉看着她。
眼前的女人,比任何时候都要消瘦。
那白皙的脸庞,颧骨高高凸起,脸颊微微凹陷。
虽然化了妆,唇膏的颜色也很艳丽,但那双乌黑的眼眸底部,却是一片淤青色,眉眼深处裸露着浓郁的疲倦。
想来,她过得并不如意。
“平时,你要照顾很多吃烟喝酒的客户,身上不是经常带着香烟吗?”林娇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勾了勾手指,“我的烟没了,给我一盒。”
她说了这么长一串话,魏为健这才注意到,她身上浅浅的烟草味。
而那一阵烟草味,他最是熟悉不过。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魏为健一边问一边拉开抽屉。
大概是举手举得太累了,林娇收回手,将手放进衣兜里,反问:“以我的领悟能力,还需要学吗?”
魏为健一头黑线。
他怎么觉得,自从分手后,林娇的性子大变了呢?
以前温顺乖巧得很,现在看起来,跟一个雅痞的京城公子哥无异。
林娇催促:“哥,你速度快点,我烟瘾犯了,等不了。”
魏为健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中华牌香烟给她,“给你,看你那着急样儿。”
“谢了。”林娇接过烟,顺手抽出一根,中指和食指微微用力,夹住香烟往嘴里送。
她掏出打火机,按压了两下,才发现打火机点不着了。
林娇看向愣在一旁的魏为健:“哥,借个打火机用用。”
魏为健微微叹了一口气,拿起打火机,给她点着了香烟,“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林娇惬意地抽了一口烟,缓缓回了一句:“人嘛,都是会变的。”
“别抽太多,吸烟对肺不好。”
“嗯,知道了,走了。”
目送林娇进了电梯,魏为健看向紧闭的办公室房门,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297章 做一顿饭
窗外,夜色流光。
橘黄色的路灯连成一片,犹如天空中的繁星点点。
而滚滚的长江水,仿若流窜的银河,在月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景色寂寥而美好。
林娇拿着一罐黑啤,站在阳台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仿佛在眺望远方渺茫的山屿和灯火。
寒风有些大,她乌黑的长发舞得狂乱,在风中翻滚着。
屋内,没有开灯,很暗。
而她削薄的身躯,在月色下,映出浅浅的影子,隐隐约约的,显得有些寂寞。
一瓶黑啤见底了,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低喃:“八点了。”
已经八点了,他还没来做饭。
看来,是不打算来了。
想到这,她抬脚走进了屋里,将啤酒瓶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摸黑走到了沙发上,躺下。
白墙上的闹钟发出轻微的转动声,在如此寂静的夜里,一切都显得如此清晰。
倏地,“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林娇下意识就起了身,问:“谁?”
“是我。”
低沉略哑的嗓音,她朝思暮想都想听到的声音。
还以为不来了,结果,还是来了。
没有开灯,接着微弱的光亮,林娇顺利地打开了门,淡淡道:“你来晚了。”
男人高大挺拔地立在门口,将窄窄的过道都堵住了,单刀直入:“只要我做了这一顿饭,你就捐肾,是吗?”
“嗯。”林娇应了一声,往屋里走。
他关上房门,脱掉了黑色皮鞋,换上了家居鞋,然后抬手就想打开灯。
“今晚,除了厨房,别的地方,都不许开灯。”林娇立在餐桌前,隔着沉重的夜色,盯着他。
他没做声,将手放了下来,然后径直走进了厨房。
厨房的灯,是一盏不大亮的灯。
林娇坐在沙发上,能将他在厨房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里。
打开冰箱的那一刹那,他有些愣住了。
这样的反应,林娇一点都不意外。
从前,冰箱里总是空空如也。
但是,为了今晚的晚餐,她下午亲自去超市挑选了排骨、青菜、水果、鸡蛋等等。
所以,现在的冰箱,满得不能再满了。
“想吃什么?”他问,语气很淡。
林娇的眼眶蓦地热了,阖上了双眼,仰头靠在沙发上,言简意赅地点菜:“红烧排骨、西红柿炒蛋、虎皮青椒、蒜蓉青菜,还有一碗长寿面。”
他翻找冰箱的动作略顿,随后没事般继续。
长寿面,本来是在生日那晚就要做的。
但是因为余温的事情,他没来得及做,就已经去了医院。
等到自己变得冷静了一些,林娇才再度缓缓睁开眼睛。
厨房里,男人系着不大合适的围裙,正在切菜。
他切菜的时候,干净利落,速度很快,就好像是餐厅里的老师傅似的。
林娇看着他清隽挺拔的背影,蓦地萌生出想要拥抱他的冲动,硬生生忍住,才没有冲过去抱住他。
就在两个月之前,他也想现在这样,静静地在厨房做菜,而她就像一个馋嘴的小媳妇,眼巴巴地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
如今,这短短时间,已经物是人非。
胸口,又开始涌起那一股浅浅的疼痛和浓烈的烦闷。
林娇皱了皱眉,起了身,走到厨房里。
意识到她的靠近,他先开了口:“这顿饭,不需要你的帮忙,好好歇着吧。”
“我只是来拿瓶啤酒。”林娇拉开冰箱,拿了一瓶黑啤。
打开易拉环,她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他那时候正好切完西红柿,转头就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和纤细的腰肢,心中倏地一疼。
原来,她已经瘦成这样了。
林娇喝了小半瓶,侧眸就看到他眸光湛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啤酒,顺口就问:“要喝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样赤裸的问他,感觉就好像还在热恋似的。
他淡淡回绝了她:“不了,晚上我还要去一趟医院,开车不能喝酒。”
林娇捏着啤酒罐的手指微微用力,敛下乌黑的眼,“哦。”
转身,她走出厨房,眼前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微微咬住了下唇,才克制了想要往下掉的眼泪。
原来,还是放不下。
还以为,能够轻易就忘掉的。
可是,就算用力地想要放开他,却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他。
想念他做的饭菜,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热烈沉默的亲吻。
从今往后,这一切,也只剩下想念了。
当一瓶黑啤完全下腹,林娇才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蜷缩在沙发的一隅,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她竟就这样睡了一会儿。
睁开眼时,他就立在身旁,由于背着光,她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
伸手揉了揉眼睛,她就听到了他的声音:“饭菜,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长寿面,也做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话落,他迈开长腿,往前走。
林娇连忙叫住了他:“应阳。”
他脚步一顿,转身看她,“还有什么事吗?”
林娇看着他神色淡淡的脸,咬了咬唇,“不能陪我吃这一顿饭吗?”
“我答应了余温,今晚十点之前,要到医院。”他的眉目在略暗的光线下,白皙而分明,深刻动人,可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非常冷淡的,“况且,你只是让我做一顿饭,没说需要我陪你吃。你提出的条件和要求,我都坐到了,我只希望你信守承诺。”
林娇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我会信守承诺的。”
“那最好不过。”他沉沉道了一句,转过身,到玄关处换鞋。
林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心如刀绞,疼痛不休。
应阳手还搭在门把上时,怔住了。
因为娇软的女人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紧紧的,好像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林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如果不抱住他,从今往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的后背,依旧宽阔而坚韧。
而萦绕鼻尖的,仍然是浅浅淡淡又熟悉无比的香水味,很是令人安心。
不由自主地、由心而发地,她开口哀求:“求你,别走。”
他没动,沉默。
然后,缓慢地伸出手,一声不吭地将她的手拉开,声音淡漠如水,“林娇,别再这样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爱过你,你还不肯死心吗?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赶回医院。”
林娇只觉满心疼痛,用力咬紧了自己的下唇,才不至于哭出声音,“好,我懂了。”
他毫不留情地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餐桌上,美味佳肴,她却再也没有心思吃了,蜷缩在门边,将脸埋在手臂之下,肩膀微微抖动。
第298章 结识曹雪
窗外阳光暗沉,看样子,并不是晴朗的天。
裸露在外的手指已经有些僵硬,林娇站立在树下,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伍晴穿着杏色长裙,站在她的身旁,轻轻开口问:“娇娇,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林娇抬头看她,乌黑的眼眸色淡淡。
“余温做的事,确实有些过分。”伍晴叹了一口气,捧住林娇微凉的手,“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是不可能原谅她的。但是,我希望你开心点,不要那么难过。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林娇的目光落在略黄的树丛上,“捐肾之后,我会到K金融公司工作。”
伍晴一愣,“啊?你要来我们公司?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之前,离职申请书一直没批。昨天,我才正式辞职。”林娇的声音还有些哑,朝她微微一笑,“再休息一个月,我就去你们公司上班了。”
“那真是太棒了。”伍晴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然很是高兴,“那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林娇:“你还是多陪陪亨利吧。他之前还跟我抱怨,说你一下班就往我家跑,害得他好些天没看到你了。”
伍晴抬手,敲了敲林娇的脑袋,“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够义气了吧?受了那么大打击,我怕你受不住嘛。”
“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跟应阳分开的这些日子,伍晴经常抽时间陪自己。
林娇对她很是感激,这年头,有一个好闺蜜愿意在自己受伤失意时陪着自己,已经很难得了。
“林小姐。”曹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娇转身,微笑:“曹先生,好久不见。”
“林小姐,好久不见。”曹谦彬彬有礼,含笑点头,随后看向林娇身旁的伍晴,“这位是?”
林娇:“她叫伍晴,是我的好朋友。”
曹谦客套:“伍小姐,幸会。”
伍晴微微颔首,示意。
林娇脸上挂着微笑,眉眼深处却盖不住疲倦,双手揣进大衣的口袋里,“那我们……直接就去见见你妹妹?”
曹谦笑意更深了一点,“林小姐,你可真是爽快的人,请跟我来。”
林娇和伍晴对视一眼,跟上。
————————————————
素白的病房,有一股淡淡的橙子味,跟医院里的浅浅的消毒水完全不一样。
病床上,半躺着眉清目秀的女人,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小雪,怎么不睡?”曹谦的声音温润如玉,忙走上前两步,将薄被拉起,盖住她。
曹雪微微一笑,脸色有点苍白,目光落在林娇和伍晴的身上,“哥,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林小姐吗?”
林娇心情其实不大好,但还是努力挤出了微笑,“曹小姐,我就是林娇!今日一见,才发现传闻确实不虚,你着实非常漂亮。”
曹雪在江城的上流圈子里,被称为“江城西施”。
只是,这两三年,她一直都在医院治疗,没有参加过任何的酒会和宴席。
而林娇最近这一两年才回江城,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见她。
曹雪清澈的眼眸弯弯的,“林小姐,你过奖了。”
伍晴手放在皮包上,盈盈浅笑:“曹小姐,你就不要谦虚了。娇娇夸一次人,很难得的。她的眼光,可挑剔了。我跟他做了那么多年朋友,她都还没认真夸过我漂亮呢!”
林娇斜瞥了她一眼,淡定地反驳:“看惯了你躺在宿舍的鸡窝头,就算你在外打扮得多漂亮,我都难以忘怀你的鸡窝头。”
大学时,冬天一到,伍晴就喜欢戴着帽子睡觉,跟个圣诞老人似的。
她有时候睡得太不老实,第二天起床时,头发乱七八糟的,跟个鸡窝确实没多大区别。
林娇每次看见她那样,都笑得前仰后合。
伍晴的脸微红,瞪着林娇:“喂!在外人面前,起码给我一点面子啊!我不要脸啊?”
“你的脸皮有多厚,心里没点数吗?”林娇毒舌起来,还真的无人能敌。
看着两个人互相斗嘴,曹雪噗嗤一声笑了,“你们的感情真好啊。”
伍晴:“我们是塑料姐妹花。”
曹雪笑逐颜开:“真羡慕你们。”
曹谦看着三个女人,俊脸含笑。
他已经有多久没看到曹雪这样笑了呢?已经很久了吧。
从患病开始,她就郁郁寡欢,虽然平日里尽力显得轻松,但是经常疼得在背后默默掉眼泪。
如今,林娇和伍晴一来,她倒是真的高兴了。
“我们也可以交朋友啊。”伍晴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床沿,似多年未见的好友,捧住了曹雪的手,“我特别喜欢跟漂亮的人叫朋友。”
林娇眉头一挑,“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曹小姐……说不定你就长得像个人了……”
伍晴:“去你的。”
曹雪彻底被她们逗笑了,掩嘴轻笑,“你们真的好逗啊。”
“你们一来,我妹妹可真高兴。”曹谦削苹果,“看来,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句话,真不假。”
“女人之间的话题,可以很多。”伍晴得意洋洋,“曹小姐跟你聊天,肯定是没什么兴趣的。”
曹雪毫不留情地抱怨:“我哥太闷了,跟他聊天,我感觉我就是在自言自语。在医院呆的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曹谦无奈地摇了摇头,默认了。
“等娇娇捐肾给你之后,你就能好起来了。”伍晴熟络地拍了拍曹雪的手背,“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逛街吃饭了。”
曹雪:“哎!你们多大了?”
林娇:“我刚刚满二十五。”
伍晴:“我比娇娇大半年。”
曹雪好不容易交了朋友,开心得很:“啊!我二十六了!我比你们的年纪都大!以后你们要叫我雪姐!”
“雪姐!”
“以后你叫我伍晴吧。”
“雪姐,你可以叫我娇娇。”
“最近,新出了一款冬季大衣,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旗舰店买吧?”
……
三个女人一台戏啊!
曹谦在一旁听着她们的交谈,感觉自己就是多余的,只能默默地削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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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曹雪相识三天,林娇就进行了捐肾手术。
手术当天,应阳并不在场。
伍晴请了假,全程陪护。
林娇在手术过程中,一直很冷静,只是那冰凉的手术刀碰触到肌肤时,她眼中的某种执念似乎在瓦解。
第299章 互不相干
捐肾之后,林娇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才终于出院。
住院期间,她一直都没见过应阳,反倒是伍晴,每天一下班就往医院跑,忙里忙外地照顾她,就像一个小保姆。
林娇将肾成功移植给曹雪后,曹谦也将肾移植给了余温。
出院之后,林娇在家休息了三天。
应阳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她终于忍不住打了电话给他。
“应总,我想跟你当面谈谈订婚的事。”她言简意赅。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嗓音低沉略哑:“今晚六点,森然饭店见。”
“好。”
简简单单的一通电话,连半句废话都没有。
可挂断电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却红了,清澈的眼眸带着浅浅的水雾。
应阳,你讨厌我已经讨厌到不愿意再多说任何的废话了吗?
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后,你都已经懒得再搭理我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等了那么多天,你却一句慰问都没有。
想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还以为,你都心至少还是有我的。
原来,什么都没有。
我真的好累……好累……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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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色阴沉沉,乌云密布。
想来,快要下雨。
这个冬天,着实有点冷。
林娇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五点四十分了。
还有二十分钟,就能见到他。
“小姐,请问您要喝些什么呢?”男服务生低声问,很有礼貌。
林娇连菜单都没翻,“黑椒牛排一份,七分熟。另外,请给我一瓶波尔多干红葡萄酒,谢谢。”
“好的。”
服务员走后。
林娇起了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橘色包包里拿出口红,缓慢地上色。
将眼底的乌青和嘴唇的苍白都遮盖住后,她才满意地收手,低头洗手。
她订的是森然饭店的三楼,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从洗手间的门口往外看,能够清楚地看到森然饭店的露天停车场。
走出洗手间,林娇就怔在了原地。
从她站立的角度,清晰地看到了黑色的奔驰。
而黑色奔驰旁,赫然站着两个人。
男人身姿挺拔颀长,而女人亭亭玉立。
两个人可谓郎才女貌。
他低头,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亲,眉目含笑地耳语了一两句,随后又伸手摸了摸女人的头发。
胸口开始涌起绵密的疼痛。
林娇的秀眉蹙得极紧,眼眶微红,转头,疾步走开。
他和余温亲密至斯,真叫人觉得讽刺又难受。
走回座位,男服务生刚好送来了红酒,正往酒杯里倒酒。
等到酒杯半满,林娇二话不说,拿起高脚杯就往嘴里灌。
原本醇厚甘甜的红酒,落入口里,竟变得苦涩。
男服务生看着她那样,尴尬地看着她,又不敢发一言。
林娇拿起红酒,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斜瞥了他一眼,“别看了,你去工作吧。”
又一杯红酒入腹,她才终于疼痛减弱了一些。
喝完三杯红酒,他终于出现了。
他还是像以往那样,仅仅是一身黑色的西装和黑色大衣,整个人就显得气宇轩昂,英俊清隽。
只要一想到他和余温甜蜜的场景,她的胸口就蔓延开难以言喻的酸涩。
“长话短说吧!我今晚还有事。”他拢了拢西服,绅士有礼地落座在对面。
林娇继续往高脚杯里倒酒,没说话。
一杯红酒再度下腹,冰凉的心才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丝温暖。
“我没有时间跟你耗,有话就快说。”他有些不耐烦,牢牢地盯着她。
“没有时间跟我耗?呵!跟余温卿卿我我的时间,倒是不少。”林娇一开口,语气嘲讽,眸色沉暗如水。
服务生这时正上牛排,两个人就那样剑拔弩张地看着对方。
林娇最先败下阵,手撑在桌面上,红唇微勾,“陪我吃了这一顿晚饭。”
他抬手松了松红色的领带,“林娇!我再重复一遍,我没有时间和精力跟你闹。”
林娇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嘴唇抿得更紧。
她记得,他说过,他不喜欢红色。
所以,他所有的领带都没有红色。
而他现在系着的红色领带,只有可能是余温送的,八成也是余温帮他系上的。
一想到他和余温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她觉得心中变得更加沉闷,好像有一股浓郁的烦躁围绕在略疼的心脏之间。
沉默片刻,她固执地强调:“陪我吃完这顿饭。”
他的俊脸阴沉密布,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冷漠道:“林娇!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她看着他,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蓦地抬手,将桌面上的牛排和红酒都摔到地上。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服务生反应过来时,忙着问:“小姐!您没受伤吧?”
窗外,刷地下起了雨。
偌大的雨滴打落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呵!这雨来得可真及时。
林娇神色淡漠,站起身,拿起橘色的皮包,“所有的赔偿,我来支付,结账。”
结完账,身后已经没有了挺拔修直的男人。
林娇看着那倾盆大雨,只觉得心中的某一块变得空落落的。
她踩着黑色马丁靴,走到饭店门口。
他刚好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她。
打电话,大概是让坐在车上的余温送伞。
林娇将手揣进黑色大衣口袋里,抬头看他:“订婚,不需要了!从此,我们互不相干,再见。”
话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雨中,眼泪跟雨水混杂在一起,完全分不清了。
心脏,已变得虚无。
她曾想过,他或许是有苦衷的,所以故意用捐肾来试探他。
只要……只要他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温存,那她都能委屈自己,跟他订婚。
他父母曾经做下的蠢事,她都可以原谅。
他曾经的欺瞒,她也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只因为她爱他胜过一切。
可是,他现在跟余温的甜言蜜意,真真切切地告诉她,他从未爱过。
如果说,过去的种种甜蜜,让她尝到了幸福的味道,那么,跟他分手后,她经历过绝望的痛彻。
原先的一切甜蜜,都是一场骗局。
他做的一切事情,都不过是为了余温。
一切,都是为了余温。
五年的暗恋,从头到尾,不过就是一场笑话,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就是真相。
呵!真残酷!
残酷到令人想一死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