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义庄
从落霞城到玉晴山路途不近，前段时间苏陌回家之后，带回来了四百多两银子，便让福伯在城内物色了两匹好马。
可纵然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这一段路程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行。
若是晓行夜宿，路上再遇到一些事情耽搁，那少说也得准备一个月的功夫。
出行数日，却是风平浪静。
除了偶尔遇到了几个剪径强人之外，并未遇到什么大事。
至于说那剪径强人……
仅仅只是看到杨小云手中那一杆亮银枪，就已经望风而逃。
有些认识的还过来打招呼，好奇为何杨小云未曾领队扬旗？
知道这一趟是陪着紫阳镖局路过之后，看着苏陌的表情也都怪怪的。
只不过有杨小云的面子在前，自然不会为难，也就顺利放行。
至于说那隐藏在暗中的杀机，却是半点踪影也无……
……
……
这一日，两人正赶到伏牛山附近。
这地界荒凉，人迹罕至，却又是前往玉晴山的必经之路。
无论是从哪一边绕，都只能徒增路程。
两个人本想尽快穿过伏牛山地界，却没想到忽逢大雨。
人倒是无所谓，可是下雨路滑，这马如果摔了一下，可着实让人心疼的紧。
无可奈何，只能寻处避雨。
然而曾经这一片区域曾经经过了连场大战，江湖争斗，死人不少。
住在这里的寻常百姓，为免殃及池鱼，也只能四散逃难。
后来就一直流传，这地界死人太多，死后冤魂不得超生，留恋人间作祟的传言。
传言是否属实姑且不论，但是有了这样的传言，还着实是没有什么人愿意回来居住。
此时节因为年久失修，空屋塌顶，残垣废墟居多，想要找片瓦遮头却是不容易。
好在又往前，看到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建筑隐于林间。
不过等到了跟前，苏陌和杨小云却又顿了一下。
“义庄？”
这种地方一般都是用来存储棺椁用的。
有客死异乡之人，想要落叶归根，往往会在临死之前，找人送封信，或者是捎个口信，传回故乡，请亲人过来将尸体带回去掩埋下葬。
而这段时间，尸体无法下葬，也不能随处安放。
就会送到义庄，暂且安置。
只不过，还有一些人，死的太急，没能送回讯息。
死了之后，也会放在义庄里一段时间，若是时间长无人认领的话，基本上就只能葬在乱葬岗一类的地方了。
却没想到，伏牛山这附近早就没人了，这义庄却还相对完好。
只是此时此刻，让人看了难免有些心头发憷。
不过苏陌和杨小云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行走江湖也不相信鬼神之说。
因此虽然觉得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太当回事。
索性牵着马进了义庄。
这义庄不小，进门有门廊，门廊塌了一半，却勉强可过。
过了门廊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雨水拍打之下，东倒西歪。
可见这义庄也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院子左右有东西两厢，不过里面都是空空如也，头顶上瓦片不全，多处漏雨，人待在这里不太合适，马倒是勉强可以停一停。
正中的正厅原本应该是一个祠堂，有供桌和牌位，不过这会那桌子也是残破不堪，牌位更是东倒西歪灰尘满布。
正厅一侧却是放着几口棺材，不过因为地方很大，并不觉得拥挤，倒是显得有几分阴森空旷。
杨小云去后院看了一眼，发现后院的屋子全都塌了，两个人索性拆了点破木头，就在正厅之中，收拾了一块地方，生了一团火，将先前路过集镇时候买的干粮熟食热了一下，凑活一口。
吃饱喝足之后，外面的天色也暗沉了下来。
苏陌伸展了一下筋骨，来到了正厅之前：“这场雨得下到什么时候？”
“这雨来的急，必不长久。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停了……不过想走的话，还是得等到明天才行。
“夜间赶路本就不便，更何况道路湿滑。”
“看来今天晚上，只能在这义庄内对付一宿了。”
苏陌轻轻一笑：“老规矩，你先休息，下半夜你来。”
“好。”
杨小云也没有半点犹豫。
两个人出门在外，得小心陌生环境，这义庄僻静，倒是颇为让人安心，不过还有险恶对手隐藏在暗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胡作非为？
故此，白日里赶路，夜间两人始终都是轮流休息。
无论是在野外，还是在城镇客栈之中，都是如此。
杨小云说休息就休息，她这些年出门在外已经历练出来了。
时间不等人，容不得他们这样的人去酝酿睡意一类的，要紧的时候，就那么一小点的时间，若是睡不着的话，转眼就过去了。
故此，此时是闭上眼睛，说睡就能睡着。
轻微的鼾声转眼响起，在这寂静的义庄之内，跟外面的雨声纠缠在了一起。
苏陌则盘膝而坐，默然运转内功。
他获得的龙象般若功是大圆满状态，获得的当天，就已经将内力尽数收束化为己有，自此之后，如臂使指，无有不灵。
此时节默然修行的却是紫阳门的内功。
名曰【耀阳心诀】！
这门内功在紫阳门内算不上是绝顶，却也绝不是寻常之流。
不能跟紫阳门镇派神功【九紫烈阳焚天诀】相提并论，却也有其独到之处。
苏陌因为有龙象般若功在，体内经脉窍穴几乎尽数破开，内功运转之间，这耀阳心诀修行速度却快。
本来他不过是第三重修为，现在却已经距离九重大圆满就差一步之遥。
耳根子轻轻一动，苏陌忽然睁开了双眼。
此时节夜色已深，却不知道从哪里起的狂风，在窗外呼啸大作。
安置在厢房之内的马匹，也发出了阵阵紧张的嘶鸣之声。
空气之中若有若无的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响……
侧耳倾听，却是一阵阵似有若无的哭泣之声。
那声音惨烈，层层交织，汇聚如幕。
初听仿佛还在极远之处，眨眼却已经到了耳边，无孔不入的往脑子里钻。
苏陌眸光微微一闪，却是处之泰然，轻声开口：
“却不知道是哪一路高手，在这里装神弄鬼，跟我们两个江湖末进，开这玩笑？”
他声音不大，然而却以内力激发，刹那间，周遭的鬼哭之声为之一寂。
第三十二章 赶路人
孤夜暴雨，喧嚣之中难免带着丝丝凉意。
杨小云早在那狂风怒吼的时候，便已经睁开了双眼，银枪在手，目光环伺。
苏陌未曾等来丝毫回音，却是在那几口棺材之上一一扫过，然后看了杨小云一眼。
“不是他们。”
杨小云轻声开口。
“若是他们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先声夺人。”
他说话之间就已经翻身而起，微微抱拳开口道：
“咱们姐弟二人，只是路过此地，忽逢暴雨，这才来这义庄暂避。
“待到明日清晨，风消雨歇，立刻就走，绝不叨扰。”
苏陌说话的功夫，杨小云则是小心观察四周，但凡有所异动，必然能够及时反应。
然而……什么都没有。
呼吸声，脚步声，心跳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唯有外面这暴雨的声音越发激烈，义庄正厅之内，却透着丝丝阴冷与诡谲。
这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只因为有马蹄声忽然从门外传来。
片刻之后，就已经到了跟前。
同样是两骑快马，到了义庄门口之后，马上的人翻身下来，一前一后的牵着马走进了院子。
苏陌就听到一个女子有些忐忑的问道：“师兄，这义庄里……会不会有鬼啊？”
声音在暴雨之中自然不好传递，所以女子询问的声音很大，却也因为这暴雨的关系有些断断续续。
男子则大声回应道：“江湖之上哪里有鬼神之说？若当真有鬼，谁又敢在这江湖厮杀？今日我作为人杀了你，他日你变成鬼来复仇……等我死了变成恶鬼之后，再跟你去纠缠不休，这恩怨纠缠，可是没了尽头……”
他说话之间，人已经到了正厅之前，抬眼就看到了苏陌和杨小云。
微微一愣，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似乎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当看到了地上那团将息的火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抱拳说道：
“赶路之人，忽逢暴雨，这方圆之地，唯有此处尚且可以暂避一二，却不知道里面的朋友，可否行个方便？”
人在江湖，多有不便之处，尤其是这种情况之下，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更何况，这义庄不是苏陌和杨小云的，哪里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只是刚才那鬼哭之声来的诡异，去的离奇，故此开口之间，难免略有踌躇：
“这，我们二人倒是方便，就是不知道这义庄原先之人，却又如何想法？”
那男子一愣，探头探脑的看了一遍：“不知道那位身在何处？”
“这……一时半会的，我也不知道。”
苏陌哭笑不得：“不管怎么说，二位若是不担心招惹是非的话，尽可以进来避雨。”
这话听着玄虚，那男子脸上顿时有些不快，以为苏陌只是不想让他们进来避雨，临时想出来的推辞。
当即摇了摇头，带着身后的女子就进了门。
这两个人年龄都不太大，男子二十岁上下，女子大概只有十七八岁，模样生的虽然不算特别漂亮的那种，一双眸子却是灵动。
进来这义庄之后，似乎颇为在意那几口棺材，虽然强忍着不看，眼角余光却总是难免扫过去，又一触即收。
两个人身上衣服都已经湿透了，那男子开口说道：“师妹，先运功驱寒，我给你护法。”
那师妹闻言，先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几口棺材，然后又看了看苏陌和杨小云。
这才低声说道：“有劳师兄了。”
话音落下，这才盘膝而坐，默运内功，驱除寒气，烘干衣物。
那位师兄则坐在师妹的旁边，眸光看似不在苏陌和杨小云的身上，但是眼角余光却尽可能的将他们收入眼底。
显然是因为苏陌刚才的那一番‘推辞’让他心中生了芥蒂，继而产生了些许的警惕。
苏陌也是哭笑不得，并未多看。
重新将火堆点燃，让这义庄之内，多了几许光亮。
耳边厢就传来了杨小云低低的声音说道：
“看这两个人的身形步法和装束，应该是落星门弟子。”
落星门！？
苏陌一时之间竟然觉得颇为陌生，不过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后，倒是想起了关于这个门派的情况。
落星门是一个以暗器著称的门派。
只不过传承不广，未曾大开山门广纳门徒。
门人弟子往往一脉单传，或者是只收两个弟子继承衣钵。
门内绝技【弹指落星】，则是久负盛名。
而苏陌之所以对这个门派印象不深，只是因为这落星门所在距离落霞城这边极远。
另外，落星门门人弟子往往少出江湖，故此留下的讯息本就不多。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苏陌多少有些好奇了，不过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上一次因为好奇心太重，卷入了不该卷入的麻烦之中。
虽然说也是为了斩断那件事情可能存在的首尾，可如果说能够做到难得糊涂一场，那怎么也不至于在最后节外生枝。
此时节，管人家干什么的。
自己做好自己这边的事情就是。
更何况，与其考虑这两个人的目的，还不如琢磨琢磨刚才那声音的来处。
不过自从落星门这一对师兄妹进来之后，那声音就再也没有响起过。
跟杨小云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杨小云重新闭上了双眼。
义庄之内就此一分为二，一边是那落星门的兄妹，另外一边则是苏陌和杨小云，彼此之间却也相安无事。
先前那鬼哭的声音再也未曾响起，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杨小云自然睁开双眼，替换苏陌。
苏陌就跟她换了一个位置，再看另外一头，那师兄盘膝而坐，原本惧怕棺材的师妹，这会功夫却是背靠棺材呼呼大睡……
轻轻的挑了挑眉头，却见到那师兄忽然抬头，对他怒目而视。
“……”
苏陌嘴角一抽，坐了回去不再搭理。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外面的暴雨也渐渐平息。
从原本的激烈变成了缠绵细雨，义庄之内仍旧寂寂无声。
倏然之间，落星门那位师妹所背靠着的棺材，竟然轻轻动了起来。
无声无息之间，仿佛是有人在棺材里推动一般，那棺材盖，竟然嵌起了一丝缝隙……
第三十三章 阴山鬼君
窗外雨丝缠绵，义庄正厅之内，寂寂无声。
却在此时，那落星门师妹所靠着的棺材，忽然动了一下。
无声无息之间，仿佛是有人在棺材里推动一般，那棺材盖，竟然嵌起了一丝缝隙。
紧跟着，一只干瘦枯槁的手掌，从那缝隙之中探了出来。
手掌青黑，便如同是风干了良久的干尸，指甲长且弯曲，隐隐间散发青寒冷光。
五指张扬之间，慢慢地抓向了那少女的脖颈。
少女此时仍旧一无所知，她的师兄只担心活人，却未曾想到背后的棺材里竟然也会生出玄虚，竟然是对背后的事情，也未曾有丝毫察觉。
眼看那女子咽喉即将被那手掌抓住的刹那……
一道银光乍然点亮虚空！
龙吟之声恢弘而起，苍茫杀意瞬息之间似乎可以将人拖拽到那远古战场之中。
落星门那师兄脸色一变，全然没有想到那一直抱着银枪的女子会忽然出手。
而这一出手，竟然如此酷烈！
“苍龙八荒点云枪！？”
他一眼认出，却是不敢硬接，也接不着，因为当他意识到这一枪的时候，枪尖已经从他脸颊之旁一闪而过，只来得及大喊一声：
“师妹小心！”
他喊的时候，是让师妹小心这银枪。
然而喊出来之后，却傻了眼。
因为此时他已经看到了那正抓向自家师妹的干枯手掌，看到银枪本就是又惊又急，此时却是亡魂大冒。
而那银枪已经到了跟前。
对准的自然不是他的师妹，而是那干枯手掌的手臂。
此一击，若是那手掌仍旧执意抓人，臂膀必然被这一枪贯穿，正是围魏救赵。
果然，那手掌也是当机立断，瞬间放弃了原本的动作，五指笼罩之间，直接拂向了杨小云的亮银枪。
那手掌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手指甲仿若金铁，五指一转，竟然跟杨小云的枪尖碰触，发出了金铁交鸣之音，更有火星四溅。
一只手掌，一杆银枪，在这方寸之间，眨眼就已经走过了三五招。
那位落星门的师妹，此时此刻早就已经醒了。
哪怕是她少出江湖，经验浅薄，没有什么警惕性，到了这会还不醒，那就不是警惕性浅薄的问题了……那警惕性根本就是负数的。
然而醒了是醒了，却是一下都不敢动弹。
旁边那手掌和银枪交手，快如闪电，锋芒笼罩稍有差池性命难保。
却听到杨小云轻喝一声：
“着！”
手中银枪一滚，滴溜溜打着旋的直奔那手掌而去，那手掌却正是五指摊开，掌心中空之时，不及变招，只能以掌心硬接。
就听到‘叮’的一声响，枪尖跟那手掌碰触的刹那，巨大的力道刹那蔓延开来。
落星门那位师妹首当其冲，被劲风吹的满地乱滚。
那棺材更是原地横推出去近一丈之远，手掌中间有血色流淌下来，殷红刺目。
亮银枪却是一触即收，从杨小云手掌匆匆而过，被她拿住了枪头夹在腋下，枪身垂在身后，颤鸣不已。
“先是装神弄鬼，后是暗算伤人……尊驾，未免风度有失吧？”
杨小云声音冷冷，反掌之间让枪柄杵地，止住颤势。
“好一个苍龙八荒点云枪！小女娃子，功夫练得不错。”
一个桀桀怪声从那棺材里传出，那只手掌呼啦一下收回到了棺材里，紧跟着凭空而起，翻转之间，裹挟劲风呼啸：
“本座和铁血镖局井水不犯河水，本不想跟你们为难，否则的话，方才便让你们死于万鬼噬魂之下。却没想到，娃娃不大，仗着练过几天跟头把式，竟然敢来坏本座的闲事。
“如今，纵然是那杨易之亲至，尔等也有死无生。”
说话之间，鬼哭之声骤然喧哗，四面八方仿若无孔不入。
同时，那棺材呼啸之间已经到了跟前，手掌从中探出，却是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化漫天！
一刹那间漫天都是鬼手，笼罩杨小云周身大穴。
耳边是厉鬼嘶嚎痛哭，面前是漫天鬼手！
杨小云却是怡然不惧，反而哈哈大笑：
“竟然是【玄冥千影手】，我道是何方高人？原来是阴山鬼君，不过，你不应该早就死了吗？”
她手持银枪，昂扬而立，眼看漫天鬼手已经到了跟前，却只听闻龙吟之声凭空而起，真气凝结，盘旋手中银枪之上，挥舞之间不退反进，枪头如龙头，龙头一挑，就已经跟那漫天鬼手碰撞在了一起。
“阴山鬼君？”
那落星门的师妹听到这样的名号，脸上闪过了一抹惊恐，她虽然全然不知道阴山鬼君是何许人也，然而名号如此吓人，必然不是寻常人物。
一时之间看着杨小云的眼神，竟然满是担忧之色，下意识的转向自己的师兄寻求帮助。
而她的师兄却有些愕然。
师妹不知道阴山鬼君是何许人也，他却不能不知道。
阴山矗立于东荒西南，常年阴影笼罩，瘴气遍布，多有鬼祟之说。
更有高手故弄玄虚，修行邪门武功，以‘鬼’自称。
这阴山鬼君，便是出自阴山，自称修行的乃是鬼门宝典【玄冥经】，自号阴山鬼君。
这玄冥经上所载尽是一些诡异武功，阴狠毒辣，剑走偏锋。
更有归息之能，可让身体如同死人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苏陌他们并未发现阴山鬼君就藏身在棺材里的原因。
而此人自出江湖以来，借此为非作歹，为正道不齿。
不过十年前他于西岭陈家庄一代杀人练功，杀寻常百姓近百，终究惹怒了江湖正道。
最终联手将此人围剿击杀。
可此时此刻，怎的忽然出现在了这义庄之内？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是阴山鬼君，他落星门却从未跟此人结怨。
纵然他当年侥幸未死，也不应该在这里寻他们的晦气才对。
怎么听他刚才言语之间，似乎是专门为了自己师兄妹而来的呢？
念头至此，却见到师妹正满脸焦急的看着自己，当即点了点头，掌心之中已经扣住了几枚暗器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口中却还安慰自家师妹：
“师妹莫要着急，你看她的同伴尚且气定神闲呢。”
那师妹一愣，看向了旁边始终靠着柱子坐在那里的苏陌一眼，忍不住有些跺脚：
“你这人……同伴跟人生死搏杀，你怎么还能够端坐不动？你……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
苏陌有些愕然的看了这姑娘一眼，嘴角一抽：“我倒是想出手，不过我若是这会出手，第一个打我的就是我这同伴……你就看不出来，她这会正高兴着呢吗？”
第三十四章 破棺
杨小云确实很高兴。
这姑娘少时就与众不同，好武成性，并且天赋绝伦。
从小就争强斗狠，遇到不爽的地方就报之以老拳。
这种性子，自然是会招惹麻烦，然而……这麻烦却全都被她用自己的一杆银枪给解决了。
直打的落霞城年轻一辈，无人敢与其争锋。
她先前评价吴乘风，说他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是好手。
却从未将自己并列到这年轻一辈说事。
那是欺负人。
而近年来，她其实一直苦无对手，倒不是说她当真已经打遍了落霞城无敌手了。
只是年轻一辈战无可战之人，想要挑战前辈高手，却又不能肆意妄为。
江湖这一团乱麻，本就是盘根错节，武功高强是立足之本，然而人情世故却又交织成网。
她本身所属铁血镖局，又如何能够凭着自己的性子去给自家胡乱树敌？
挑战那些前辈，若是败了还好，别人都会说她勇气可嘉，为后辈子弟勇猛精进感到高兴。
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说她不自量力而已。
但若是胜了个一招半式，谁知道会因此引来什么纠葛麻烦？
所以，年轻一辈打无可打，斗无可斗，就琢磨着出门押镖，遍走江湖，寻找好手。
可惜……铁血镖局名头甚大，出门在外，各山各寨，各门各派都会给她三分薄面，有些人更是将其当成了晚辈，到了跟前不抢夺镖物，反而是好好宴请一番，从而巩固跟铁血镖局的交情。
这几年下来，原本的目的没有达成不说，反而是性子得到了不少的磨砺。
却没想到，以铁血镖局少总镖头的身份行走江湖，少有人敢于招惹，结果跟苏陌这刚刚出门没几天，就遇到了对手。
这一下，可谓是搔到了痒处。
不打个尽兴过瘾，如何对得起这一番奇遇？
苍龙八荒点云枪恢弘而出，大上玄庭经于体内川流不息，不过片刻之间，这姑娘脑门上就已经是热气蒸腾，激斗之间更感觉酣畅淋漓。
不过这一番交手四五十个回合至此，杨小云却也多少有些奇怪。
“阴山鬼君好大的名头，怎么手底下竟然不如想象那般的硬朗？”
却忽然感觉一股凉气从银枪之上蔓延而起，当即脚下一点，长枪甩动之间，以内力将这股诡谲气息逼退，却见到那棺材忽然轰隆隆作响，不过片刻之间，就如同是千钧滚石一般悍然撞了过来。
这一下势大力沉，硬挡当然不行。
杨小云抽身而退，任由那棺材从自己身边一掠而去，紧跟着就听到那桀桀怪声从棺材之中发出：
“好一个铁血镖局，好一个苍龙八荒点云枪！若非是本座重伤未愈，岂能与你干休？
“今日厚赐，却也是记下了，他日必有回报！”
话音至此，棺材已经到了正厅门口，就要飞出。
可就在此时，正厅门口却站着一个人。
那人也不说话，只到拳风扬起，漫天细雨滚动，仿若是在为这一拳借势。
霎时间漫天拳影飘飞，又在那棺材跟前凝聚一点，裹挟着漫天细雨眨眼到了棺材跟前：
“回去！”
那棺材里的阴山鬼君注意到这一拳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当即只能一咬牙，运转十二万分的内力与这拳头硬碰了一记！
轰！
一声闷响之中，僵持不过呼吸之间，那棺材顿时怎么出去的，便又如何回来。
原本那棺材离去，不管是杨小云还是落星门的师兄妹都忍不住凑过来‘目送’，却没想到刚过来，结果这棺材就回来了，当即赶紧又连忙侧身闪避。
却见到那棺材轰然一声，直接撞到了义庄那不知道是供奉着谁的牌位架子上。
墙壁被巨大的力道破开，整个棺材直接深入墙壁三分之一。
微微凝滞不过一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听到咔嚓一声响，面对着杨小云等人的那一端棺材，忽然如同花瓣一样绽放开来，木屑翻飞！
“想来就来，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这天底下哪里会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到了此时，门口说话这人才踏入正厅之中，不是旁人，正是苏陌！
杨小云是当局者迷，苏陌却看的清楚，这棺材里的人不管是不是阴山鬼君，凭借此人现如今的手段，却也只能跟杨小云平分秋色。
自己这边却除了杨小云之外，哪怕不算自己，还有那已经气机勃发，随时准备出手的落星门师兄妹。
图穷匕见之下，这‘阴山鬼君’三招两式之内无法取胜，那自然是得想办法脱身才是上策。
故此，和那位落星门的师妹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已经早做准备，在这里等候，果然是一拳将其给打了回去。
淅淅沥沥的血色从那棺材破损之处流淌而下。
杨小云持枪而立，歪着头看了看：“死了？”
变故便在此时发生。
森冷气息骤然而起，就有一道影子从那棺材里飞掠而出。
那影子刹那间一分为二，各分左右，如流星电闪一般，各自朝着义庄窗口奔去。
其中一道五指一探，就要去擒那落星门的师妹。
“住手！！！”
怒吼之间，一片飞花骤然点去。
“弹指落星？”
那影子哈哈一笑，声音桀骜：“没练到家！”
叮的一声响，那飞花便已经被击飞出去，斜刺里钉在了义庄的横梁之上。
一手击退飞花暗器，另外一只手却是一把已经抓住了那位师妹，身形奔袭之间，便就要到了窗口。
不成想，再一抬头，就见到银芒一点，裹挟苍茫杀气到了跟前。
赫然是苍龙八荒点云枪！
“你……”
那黑影一愣，此时此刻再想用怀中的那位落星门师妹做质，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计，他猛然伸手一推，竟然将已经到了手的人，直接给送了出去：
“还给你杀！！！”
这一下狠毒，那位落星门的师妹却正是奔着杨小云的枪尖而去。
落星门的师兄一时之间目眦欲裂，却没想到，杨小云一身武功早就已经收发随心，当即枪头一歪，改刺为扫，一枪横扫的同时另外一只手伸手一探，便将那落星门的师妹给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三十五章 留人
碰！！！
银枪跟那黑影硬碰一击，那黑影却绝不恋战，借势转身，就要奔着义庄正门而去。
一招失手，别无所求，此时此刻，只求脱身。
本心想着苏陌跟杨小云既然分出一人过来阻拦自己，那另外一人必然会去阻拦另外一个黑影。
可再一抬头，就见到一只手已经到了跟前。
“岂有此理！！！”
他满脸愕然，双手如封似闭，想要故技重施，却没想到，对方出手势大力沉，刚一接触，双臂就已经如同是被千钧巨石碾压，各分左右之间，那只手五指一拂，便已经在他胸前的天池、神封、中庭等穴道一扫而过。
耀阳心诀的极阳内力随指入体，整个人倒飞而去。
轰然落地，再也动弹不得。
只是口中却忍不住怒道：“你为何……”
话音至此，却是说不下去，一口鲜血哇的就喷了出来。
“为何不去追另外一个？”
苏陌嘴角一抽，伸手一指墙角：“我何苦去追一具尸体？”
玄冥经确实是有归息之能，这门武功运转之间，极其古怪，可以冷气血，绝呼吸，让人形同死人。
但有一节，这手段仅限于不动之时，动时气机外泄，这方面的效果也就烟消云散了。
除非是将这一门武功，彻底修行到了绝颠。
然而眼前的阴山鬼君，且不说他重伤多年，纵然是未曾受伤，想要将这玄冥经修行到了最高境界，恐怕也绝非易事。
这黑影方才出现的时候，是一个影子，刹那间一分为二，却是将另外一个影子扔了出去。
想要借着这千钧一发的功夫，在对方不及细想的情况下，逃出升天。
可惜，他若是当真只求活命，不去节外生枝，再抓那落星门的师妹，说不得还真的有机会让他脱身。
毕竟那一瞬间确实是让人有些许错愕，再加上此人轻功绝伦，一心逃命也不好阻拦。
然而他终究是心有不甘，想要抓走那位落星门的小师妹。
本来这也无可厚非，若单单只有这落星门的两个人在的话，他还真的有可能得手离去。
可惜的是，由此一来，却给了苏陌和杨小云一个分辨真假的时间。
虽然这时间极短，需要在瞬间做出决断。
可恰恰苏陌也好，杨小云也罢，都不是寻常的江湖后辈子弟。
不仅在这区区弹指之间，分辨真假，更是直接做出决断，一个救人一个留人，却是天衣无缝。
终究是让这人，失去了最后的逃脱机会，被强行留在了这义庄之内。
“姑娘，你可以放开我了。”
杨小云此时开口，对怀中的那位落星门师妹说话。
那师妹此时方才如梦初醒，连忙点头，从她怀中挣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多，多谢相救。”
杨小云微微点头，并未多言，却是悄悄放下了防备之心。
虽然说救人的时候，事出无奈，将这姑娘抱住，然而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今天晚上这事情究竟如何，尚未见到分明。
这落星门的师兄妹二人，更是素不相识。
救人是出自于江湖义气，然而却也得防备这是一个扣中扣，故此虽然是救下了人，却也暗中提防这落星门师妹会不会借此偷袭。
此举固然有些小人之心，可身在江湖，若仅有救人的侠义之心，却没有足够的警惕机敏，终究是难以长久。
“多谢，多谢二位相救之恩！”
那位落星门的师兄也连忙开口，强忍语气，却也不免漏了些胆战心惊：“在下落星门程飞羽，这是我师妹楼菁菁，方才多有得罪，还好二位不计前嫌，大恩大德救下我师妹，着实是感激不尽！”
“言重了。”
杨小云摇了摇头：“在下落霞城铁血镖局杨小云，那位是紫阳镖局苏陌……小陌？”
她抬头就看到苏陌正在看那口棺材。
苏陌回头笑了笑，伸手却是从棺材里，又拽出了两具尸体。
“这……”
几个人都是一愣。
然后苏陌又去墙角将另外一具尸体取回。
三具尸体一字排开，再加上那个被制住了穴道动弹不得的，一共四个人。
每一个体型都如同是三五岁的孩童一般，面色青黑古怪，手掌枯槁，指甲极长。
“这玄冥经当真诡异，究竟是怎么把自己给练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呢？”
苏陌看了一眼被制住了穴道，无法动弹的那位：“这位阴山鬼君前辈……嗯，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这位阴山鬼君之一的前辈，能跟我们说说，你们这是如何装的神，又是怎么弄的鬼吗？”
阴山鬼君自出道以来，就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起先也并非是将自己装进棺材里的，只是根据见过此人的人描述，这人身材极高并且极其消瘦，兼且有千手千脚。
另外脸上有白布遮挡，看不清楚面容。
这也是为何最初的时候，苏陌和杨小云未曾认出这阴山鬼君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此人死了多年，暂且联想不到，另外一方面，此人体型特异，而面前这位，却是在棺材里装神弄鬼。
至于说万鬼噬魂，这名头听来唬人，也确实是可以动摇心智。
但只是一门诡谲的音功而已。
这江湖上类似的武功纵然不多，却也不少。
杨小云就知道几门，例如【夺命魔音】【阿鼻地狱】一类的诡谲音功，都是其中之一。
鬼门中人若是不会这么两手的话，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更不好借此装神弄鬼。
只是没想到，这阴山鬼君在‘装神弄鬼’这方面，却是别出机枢，藏了不少的心机。
毕竟……谁能想到，这阴山鬼君竟非一人，而是足足有四个人？
此时此刻，且不说苏陌好奇，纵然是杨小云和那落星门的师兄妹二人，也有点好奇的打量着那被擒住的阴山鬼君……之一。
那人却是脸色一黑：
“岂有此理，你们要杀就杀，何必多言？”
苏陌点了点头：“既如此，我送前辈上路。”
话音落下，抬掌就要打碎此人天灵盖。
那程飞羽没想到苏陌说杀人就杀人，毫无转圜余地，当即连忙说道：
“苏兄且慢，我有话想问！”
第三十六章 身后名
程飞羽确实是一肚子的困惑。
自己师兄妹两人，少出江湖，更遑论和人结怨？
然而这阴山鬼君却是目标明确，就是要对付自己师兄妹两个。
这却是从何论起？
纵然是推到那十年前，围攻他的人，也是玉柳山庄庄主柳随风，还有藏名真人等一群正道高手，落星门别说参与，就算是连摇旗呐喊都没有去。
怎么看，都跟这阴山鬼君无冤无仇才对。
此时此刻，忽然加害，却是为了哪般？
这事情不弄清楚，又怎么能够甘心？
苏陌手掌一顿，停在了阴山鬼君的天灵前半寸之处，掌未落下，劲风却是刚猛。
不仅仅吹的阴山鬼君那仅剩的几根发丝，在狂风之中摇摆，散逸之处更是让程飞羽和那楼菁菁心头骇然。
“那就先问问？”
苏陌看了看杨小云。
杨小云点了点头：“那就问完再杀，不留首尾！”
“好。”
苏陌点头，看了程飞羽一眼：“程兄自便就是。”
“多谢。”
程飞羽抱拳谢过，然后来到了那阴山鬼君之前：“敢问前辈……”
“那就别问。”
不等程飞羽一句话说完，阴山鬼君已经驳了回去，冷笑连连：“若非本座旧伤难愈，今时今日，武功十不存一，否则的话，单凭我的玄冥真气，就叫你们生死两难。如今一着不慎，落入尔等鼠辈手中，却也无多余的话可说。
“杀剐随心，悉听尊便就是！但想要让本座开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到这里，他忽然桀桀一笑：“却也不是不行。”
程飞羽听的一愣一愣的，开头这话听着，大多是有一点硬气，怎么最后忽然之间又往回出溜了？
却也紧忙问道：“你要怎样？”
“尔等跪下给我磕几个响头，叫我几声爷爷，再找几个漂亮女子，与我受用，本座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程飞羽一时之间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他虽然江湖经验比自家师妹丰富，然而对付这种江湖上的滚刀肉，却哪里是对手？
有心想痛骂几声，却又发现自己这可怜的词汇量明显不足以跟眼前之人相提并论。
却听到苏陌一笑：“前辈出言歹毒，这是一心求死？”
阴山鬼君眸子里闪过一抹诧然，却又冷笑一声：“小子，你也来问候你爷爷了？”
苏陌也不生气，只是来到了程飞羽的旁边，看了看地上的那几具尸体，叹了口气：“阴山鬼君前辈，于江湖上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曾经扬名武林，好不威风。却没想到，真身竟然是如此模样。”
“小子你找死！！！”
阴山鬼君平生最忌讳的便是有人用他的体态来说事。
有道是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苏陌这不仅仅是当面揭短，更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前辈今时今日，前辈怕是弄我不死。”
苏陌摆了摆手：“口舌之争，着实无趣，我看程兄今日，怕也是问不出个什么究竟了。既如此，那不如就送前辈上路好了。”
“哼，若当真如此，还算你有三分江湖豪气。”
阴山鬼君冷笑一声，语气之中隐隐有些赞赏。
却没想到，这话音刚落，就听到苏陌说道：“不过，前辈生前赫赫扬名，死后岂可默默无闻？不如这样好了，待等前辈死去，我切断前辈四肢，将尸身悬于这房梁之上，再于胸前挂上横幅，便写着……嗯，就写：阴山鬼君自承作孽太多悬尸于此以警世人。
“却不知道前辈意下如何？
“想前辈生前威名赫赫，死后若是如此一来，其名声恐怕更比生前还要响亮数倍！”
苏陌这话语并不胸和，然而一字一句，就如同是刀子一样狠狠地戳向了阴山鬼君。
他的脸色铁青扭曲：“竖子敢尔！！！”
“你奈我何？”
苏陌笑意盈盈。
“……你，你辱人尸身，就不怕遭报应吗？？”
“这话有趣，前辈珠玉在前，晚辈又有何惧？”
阴山鬼君本就作恶多端，玄冥经上所记载的武功，不仅诡谲狠辣，练功的时候，更得以活人的性命为引。
若说遭报应的话，自然得他阴山鬼君先上。
“……”
阴山鬼君被苏陌给怼的哑口无言，苏陌则一笑：“若是前辈再无他话，那晚辈就送前辈上路就是。”
说完之后，就要出手。
“且慢！”
阴山鬼君脸色扭曲，他不怕死，江湖上厮混至此，不敢说生死置之度外，却也看透看淡了许多。
但是他却真的在意自己这身后名。
他这纵横一世，留下赫赫凶名，也不算是枉活一场。
可若是留下的名声，尽是让人耻笑，那当真是死不安宁。
当即深吸了口气：
“好，我说！本座并非是要杀这两个落星门的后辈，而是要抓你们同行之中的那个姑娘，至于为什么要抓她……这一点，本座也不知道。”
此言一出，却是让几个人都面面相觑。
程飞羽更是问道：“我师妹得罪过前辈？”
“未曾！”
“还是说，我落星门的罪过尊驾？”
“也未曾。”
“那我们可是因为什么事情，和前辈结下了自己也不知道的仇怨？”
“哼，你我远日无缘，近日无仇，毫无瓜葛！”
“岂有此理！”
程飞羽勃然：“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抓我师妹？”
“自然是受人所托！”
阴山鬼君到了此时也不隐瞒，将事情如此这般，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却说这阴山鬼君，昔年其实并不是只有四个人，而是有足足五兄弟。
因为天生残缺，幼时便被遗弃，其后更是艰难求生，受尽欺凌。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到了阴山，更是获得了玄冥经这种天下间少有的邪功，这才练就了一身的武功。
少时遭遇，导致他们心性扭曲，视世间礼法如无物，为非作歹，一泄昔年之恨，二则练功强身！
也由此遭遇了十年前那一场围杀。
当时玉柳剑心柳随风一剑穿心而过的，却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余下四人跌落悬崖，侥幸未死，可那会柳随风虽然天虹问心剑尚未大成，然而却已经不可小觑，一缕剑气在体内徘徊不去，蔓延至今，十年而不愈！
四人从那之后，觅地疗伤，十年未出江湖。
却没想到，几个月之前，忽然有人找到了他们……
第三十七章 言而无信
此人姓甚名谁，何等来路，阴山鬼君也不知道。
然而此人武功之高，纵然是昔年阴山鬼君未曾重伤之时，自承也不是对手。
一番较量之下，本想着闭眼等死，却没想到，不仅仅没死，反而是得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驱除他们体内剑气的机会。
“他说机会，你们就相信？”
苏陌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插了一句。
“哼，量你小子纵然是见识浅薄，也应该听说过毒龙丹吧？”
阴山鬼君冷笑一声。
“毒龙丹？”
这三个字一出口，在场几个人都是豁然色变。
杨小云眉头紧锁：“是昔年医毒双绝的毒龙子，以百余种剧毒之物炼制出来，号称可以治愈天下任何伤势的疗伤圣品，毒龙丹？”
“哼，便是此物！”
听他这么说，在场几个人都明白了，为什么这阴山鬼君，十年不出江湖，隐藏疗伤，这一次却冒险走江湖。
若说是这毒龙丹的话，那不仅仅可以治愈阴山鬼君的内伤，说不定还能够助他更进一步……
只因为昔年这位毒龙子，着实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此人医毒双绝，毒功施展之处，随风潜入夜，细雨润无声，顷刻之间，可毒杀百人。
有人说，若是他想的话，可以在一夜之间，轻易取走一城人的性命。
但真真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他的医术。
这人一身毒功固然是让人望而生畏，但为人并不凶恶，反而喜欢赠医施药，时常于游历江湖之间，为百姓义诊。
而江湖高手受伤，若是遇到了他，他也不会拒之门外，更没有三医三不医一类的规矩。
从来都是能救则救，故此，虽然毒功骇人听闻，却是堂堂正正的江湖正道。
只可惜，后来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此销声匿迹。
对此江湖之上也是传言纷纷，有人说他是退隐江湖，再也不问世事。
也有人说他救错了人，为人所害。
甚至玄乎一点的，还有人说他是从毒理医理之间，找到了长生不死之法，故此潜入深山绝地，参悟成仙之道……
然而不论哪一种，都不可否认，此人确实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
故此，他留存下来的丹药更是被江湖人所追捧。
其中以【三毒丹】为最，而这毒龙丹，便是三毒丹之一。
这是真真的万金难求，可遇而不可得。
……
……
话说到这里，阴山鬼君继续讲述。
当日那人只是将这毒龙丹展现出来，究竟是真是假却还未可知，只是告诉他们，若是想要毒龙丹救治性命，便在六月初五，于焚晦山觅幽谷聚首。
说完之后，也不管阴山鬼君是否答应，就转身离去。
阴山鬼君合计良久，还是决定冒险一行，却没想到，这六月初五，焚晦山觅幽谷中，竟然是群邪荟聚！
“却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将一群凶神恶煞的邪道中人全部聚首。
“肉头陀，噬心道人，阳中君……任意一个，放眼东荒都是不可小觑的存在。哪一个泄露了消息，都得被正道中人围追堵截，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那人聚集了这么一群妖魔鬼怪自然图谋不小，只不过言语之间并未名言，只是说要做一件大事。
“须得众人齐心合力，方才有可能完成，而当这件事情做成之后，从此他们再也不用于正道的阴影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嘿……咱们弟兄却是不信这个。若不是为了那毒龙丹，谁去搭理这个贼厮鸟？”
阴山鬼君冷笑一声：“此后，他给每一个人都分配了任务，而本座的任务……你们也知道了。那人应承了本座，只要将这落星门的小娃娃抓回去，毒龙丹拱手奉上，却没想到，平地里生波折，中途杀出了你们这两个小辈，坏本座大事……真可谓是时也命也！”
一番话说到这里，终究是告一段落。
只不过这番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却着实不小。
苏陌看了程飞羽一眼：“程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没了。”
程飞羽连忙要头，脑子里却始终在过那几个名字。
肉头陀，噬心道人，阳中君……
这哪一个都是邪道巨孽，手上都是累累血债，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竟然将这么多人齐聚一堂？
他们所图谋的大事又是什么？
心中正想着呢，就听到阴山鬼君说道：“小子，我已经如实相告，盼你重信守诺，莫要言而无信，辱没我等尸身。”
“这是自然。”
苏陌点了点头。
“另有一节……”
阴山鬼君看了看旁边的三具尸体，眸子里闪过了一抹黯然：“我等兄弟，生同棺，死同穴，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将我们几人一同埋了就是。若是不愿，也将我们放在同一个棺材里，黄泉路上，咱们弟兄携手而行，好过一人上路寂寞。”
“这更不难。”
这义庄里就有棺材，方便的很。
“哈哈哈，好！”
阴山鬼君哈哈一笑：“来吧！”
苏陌也不犹豫，反手一掌直接拍在了他的天灵之上，内力一冲之下，天灵刹那破碎，阴山鬼君脑袋一歪，再无半点生机。
杨小云见此轻轻叹了口气：“阴山鬼君并非正道中人，手中血债累累，不过这兄弟情谊，却是弥足珍贵。”
苏陌闻言，忽然看了杨小云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然后深入后院之中，找了一口空棺材，将这阴山鬼君的四具尸身全都装入棺材之中。
此时节外面的雨早就已经停了下来。
苏陌单手抬棺，将其送到了院子里，取炭火一枚，扔到棺材上面，掌风一送，熊熊大火顺势而起。
“这……”
楼菁菁一愣，有心想说话，却被程飞羽给拦了一下。
楼菁菁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明明说过，不辱人尸身的……”
不过看杨小云也未开口，想了一下之后，就闭上了嘴巴。
而就在此时，那熊熊烈焰之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惨叫：
“你言而无信，竟焚我等尸身！！！”
第三十八章 请帖
夏夜的暴雨刚停，义庄院落之中火光冲天，未曾扫灭这阴霾，反而是跳跃的火花，让这义庄显得更加光怪陆离。
然而在这光怪陆离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声音怒吼。
“你言而无信，竟焚我尸身！！！”
那声音暴怒，在苏陌内力加持之下熊熊燃烧的棺材盖，骤然破碎，从中钻出来一个幼小身材的火人。
怒吼之间，张牙舞爪，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
“他……他没死！！！”
楼菁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躲在了自己师兄的身后。
程飞羽也是吃惊不小。
明明都死了，怎么一把火烧下去，竟然把人给烧活了？
本心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赶紧救人……
但是转念一想，救个屁啊！
这可是阴山鬼君，他想要假死脱身，却没想到苏陌竟然点了一把火。
也是天公作美，这会功夫雨停了，否则这把火起不来，岂不是真的被他给蒙混过关？
一想到这里，程飞羽一身的冷汗都下来了。
阴山鬼君何等样人？
当真放虎归山，自己这边又以为他死了，从而毫无防备，那回过头来自己和师妹两个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就有些感激苏陌这一番无心之举……
然而看了苏陌一眼之后，却又发现苏陌嘴角带笑，毫不意外。
甚至连杨小云都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只是轻轻摇头：
“果然还有后手。”
“你们竟然知道？”
程飞羽忍不住开口。
“一个如此珍惜兄弟情谊的人，怎么会在紧要关头，将自己兄弟的尸身如此弃之如敝履，只为了自己逃命？”
苏陌叹了口气：“也是小云姐提醒了我一句，否则的话我还真的未必能够想到这一节。”
“我说话本是无心，你后来的那番举动，我才反应了过来。”
杨小云笑了笑：“江湖诡谲，你思辨之快，让人佩服。”
苏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挣扎声音越来越弱的阴山鬼君。
他本就身受重创，否则也不必假死脱身。
此时节固然是有从棺材里挣扎出来的力道，却已经没有了搏命的能力。
甚至连身上的火焰都无法扑灭。
说到这里，却也是这阴山鬼君惊怒太甚，又或者痛令智昏，否则，这满院子的泥水，说不得还真的能让他延缓这一时三刻的性命。
可这会，挣扎声音不断减弱，最后硬生生的给活活烧死。
苏陌等人都没有动弹，一直到阴山鬼君化为焦炭，棺材里面的那几具尸体也尽数化为灰烬之后，苏陌这才来到了跟前，仔细检查了一下这焦黑尸骸，眉头轻轻一扬：
“天灵……未损。”
他那一掌绝对不可能出现意外，所以，跳起来的这个并不是被他一掌打死的那个。
这件事情再往细处深思，却是不禁感慨。
杨小云叹了口气：“先放着吧，等凉了以后再埋，便真个让他们死于一处。”
几个人至此方才转回义庄正厅之内。
程飞羽带着自家师妹不住口的道谢，末了楼菁菁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那焦黑尸身：“他……他不会还没死吧？”
“天下武功，百花齐放，各擅胜场。而有些武功，纵然是致命的伤势，也未必会让他们死去……我便知道有一门武功叫做【阴阳不死令】，这门武功需要两个人修行，一者修阴，一者修阳，其中有要诀，称之为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只要在一起，气机连动，便是阴阳合转，生机不绝。
“夸张之处便在于此，这气机不绝，阴阳不分，纵然是斩断了一人的头颅，一时之间竟然也不会死。
“反而可以提着头就跑，若给他时间的话，甚至还能断头重续。”
杨小云看着火光，随口侃侃而谈。
“这……当真有这样的武功？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楼菁菁瞠目结舌。
“天底下，哪里有天下无敌的武功？”
杨小云叹了口气：“阴阳不死令固然厉害，然而想要杀这样的人，可有两种方法，任何一种做到，他们都非死不可。一者便是将这两人彻底分开……既然是阴不离阳，阳不离阴，他们气机流转，自然也是有极限的，只要脱离了这个极限，气机再难交融，此时杀人，那他就必死无疑。
“而修行阴阳不死令的人，若是死了一人，另外一人也会立刻散功而亡。
“另外一点，便是以强横武功，强行切断两人的气机牵连，从而做到和上述一样的结果。
“只不过，这两点想要做到任何一点都极其困难，却又绝非做不到。
“玄冥经虽然有龟息之能，却也绝非是什么杀不死的妖魔鬼怪，一把火烧成这样，再想活命也是做不到了。”
楼菁菁静静地听着，看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悠然神往，还是另有所想，竟然有点呆了。
苏陌则开口问那程飞羽：“程兄，莫怪在下交浅言深。”
“不敢。”
程飞羽这会对苏陌哪里还会有半点芥蒂？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这一夜不仅仅是自己跟师妹欠下了天大的人情，就连落星门都得对苏陌感恩戴德。
当即连忙说道：“苏兄有事教我，但请开口就是。”
“言重了。”
苏陌摇了摇头：“今夜这一场多少有些古怪，那阴山鬼君的话，十分之中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相信三分。只不过……有一点我觉得二位还是得慎重考虑一下，这一趟接下来的行程，说不得不会一帆风顺，有这阴山鬼君在前，须得早做提防还有后手。”
既然有阴山鬼君指名道姓的要拿他们，那就算阴山鬼君的话有些真假不一的成分在其中，但是这个可能还是存在的。
若全当假的来处理，那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程飞羽一时之间也是满脸无奈：“这却是没想到的事情……我们师兄妹两个，本来只是因为接到了一份请帖，那份请帖原初也是交给我们师傅的。但是师傅久不出江湖，懒得在江湖上走动，而我和菁菁又已经学有所成，自当踏足江湖历练，这才让我们两个出门。
“却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人盯上了。”
“请帖……”
杨小云看了一眼程飞羽。
阴山鬼君既然在这里等候，自然是知道他们的行程路线，落星门久不出江湖，原本还好奇为什么阴山鬼君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能够在这里截住这师兄妹两个人。
却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一份请帖？
若是阴山鬼君也知道这请帖的事情，那能够推断出这两个人的行动路线，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第三十九章 未雨绸缪
程飞羽江湖经验颇为浅薄，却也绝非是什么蠢货。
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帖子，交给了苏陌：“还请苏兄过目。”
苏陌略微沉吟，就接了过来。
这件事情到此，恐怕已经不仅仅只是涉及到落星门一门一派，但凡那阴山鬼君所说是真，恐怕江湖正道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押镖走江湖的，份属武林一脉，说不得也会受到波及。
打开帖子，一目十行之间已经看完。
眉头不禁轻轻一扬。
这帖子上书的第一句话便是：楼兄台鉴！
由此，苏陌忍不住瞥了那楼菁菁一眼。
而后的内容则是说：
江湖上近日来隐隐有风波涌动，恐生乱事，我等江湖正道须得早做防范。
恰逢新绿参嫩蕊，炒制一汪春。
故此，请楼兄以及诸位江湖同道，前往议事品茗。
末了留下的落款，却是：玄机谷藏名！
“藏名道长？”
苏陌眉头轻轻一扬，十年之前，联手围攻那阴山鬼君的，便是以玉柳山庄柳随风，以及这位玄机谷藏名道长为首。
而且看这个帖子的意思，不仅仅只是邀请了落星门一家。
只不过，现如今却还不知道，除了落星门之外还有什么人收到请帖？
杨小云也看了一遍这帖子，眉头微微皱起：
“这件事情恐怕非同小可，依我看，程兄不如带着令师妹先返回落星门的好。”
程飞羽显然也陷入了思忖之中。
纠结了半晌之后，微微摇头：“这帖子若当真有问题的话，怕是要掀起一番惊涛骇浪。那阴山鬼君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固然是不好分辨，然而但凡有些许可能，咱们也不能不防备那群邪魔外道。所以，在下师兄妹二人暂且还不能返回落星门。
“等到了下一处城镇之后，我们便修书一封，阐述此事经过给师门。
“我们师兄妹二人则易容改扮，前往玄机谷一探究竟。
“若当真有什么问题的话，由师门出面斡旋，合纵连横，想必也未必会让那些邪魔外道成了气候。”
杨小云闻言这才高看了这程飞羽一眼，轻轻点头：“说的好，程兄有此思虑，不违大丈夫本色。可惜，咱们二人尚且有要事在身，此事却是无能为力。”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想到这一趟镖是送到玉柳山庄。
到时候见到柳随风之后，将这件事情说出，说不得另有一番转折。
不过镖物事大，还有暗处麻烦在身，这会功夫却是不便明言。
另外，藏名道长邀请落星门，却不知道是否邀请了那位玉柳剑心？
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苏陌一眼，就发现苏陌也正好看向了她。
程飞羽闻言固然是略有失望，苏陌和杨小云年纪轻轻武功却是绝高，若是有他们帮忙，自然更有把握。
但是今天晚上本来就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这会功夫哪里还敢得寸进尺？
故此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表示理解。
余下再不多言语，分出守夜两人，余下的两人休息。
这一夜到天明再无多话，天蒙蒙亮的功夫，几个人就已经各自起身。
先是简单的温热了食物吃喝，之后四人合力将那阴山鬼君几位的尸体就地掩埋。
江湖上横死路边，无人掩埋的尸体在所多有。
然而若是有时间的话，哪怕是生死仇敌，也未必会让对方的尸体曝尸荒野。
能够掩埋的还是会挖个坑，让对方入土为安。
这也算是这森冷江湖为数不多的一点温柔了。
……
……
一切结束之后，四人合一道，打马上路，不过道路湿滑，仍旧不敢策马狂奔。
马蹄声哒哒响，却溜达了足足一个上午，这才抵达了下一处城镇之中。
苏陌杨小云就此跟落星门这师兄妹两个拱手作别。
那楼菁菁却多少有些舍不得，拉着杨小云的手不住口的让她若有闲暇，定要前往落星门做客，好让她报答这一番救命之恩。
杨小云口中应付了好久，这才算是了结，眼看着那师兄妹二人找了家客栈暂且栖身，杨小云这才松了口气。
转回头就看到苏陌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奇怪：“我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小云姐这飒爽英姿，却是比男儿也不弱分毫了。”
苏陌笑了笑。
杨小云哑然一笑，忽然面色有些古怪：“你这是说我没有女人味了？”
“啊这……我绝无此意！”
杨小云白了苏陌一眼，并未接茬，而是轻声问道：“此事，你如何看法？”
“不明白的地方太多，真假难辨的信息太多，孰难推断。说到底，我还是比较担心玄机谷那边……”
苏陌轻轻的叹了口气：“藏名道长德高望重，不能说是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却也举足轻重。昔年柳随风剑法未曾大成之时，名头尚且在他之下。程飞羽他们的这份帖子，若当真是玄机谷发出来的，往最坏的方向来揣测……恐怕玄机谷已经遭遇不测。”
杨小云微微点头：“还有一个可能。”
苏陌看了她一眼：“有人冒名顶替……”
“正是。”
杨小云点了点头：“有人以玄机谷的藏名道长的名头，引诸多门派玄机谷，却又派人中途截杀，捕获……你猜，会是为了什么？”
“无论是为了什么，图谋都绝不会小。”
“没错，这件事情若是真的，我们恐怕也无法独善其身，我这就修书一封，送往铁血镖局，好叫爹对这件事情有些眉目。免得回过头来，一无所知之下，再中了旁人的暗算。”
杨小云还有一番话没说。
当日两个人离开落霞城的时候，徐若申前往拦路，那会他就曾经说过。
总镖头前日下午便已经出了门，去了何处，却是无人知道。
若是这会仍未回转……那是不是也是奔着玄机谷去了？
这个可能是杨小云凭空猜测出来的，根据全然来自于直觉，自然是不会说出来，却也难免有些紧迫。
苏陌微微点头：“既如此，那你我兵分两路，你去写信送出，我去买干粮饮食。”
“嗯？”
杨小云眉头一扬，本不想答应，然而看了看苏陌的眼神之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咱们就在小镇出口之处会合。”
“好。”
第四十章 借剑
两人就在这街道之上分开，杨小云那边姑且不提，单说苏陌这头买了些烧饼，熟食，随意的在街道上闲逛了一阵。
这地界可能是因为距离伏牛山比较近，多少有点寥落破败的感觉，街上行人也不算太多。
城镇之中的房间，不能说十室九空，却也空旷居多。
苏陌穿插在巷道之间，倏然停下了脚步。
“尊驾从我进入这城镇开始，就跟着我，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回头，身后正站着一个人。
这人年岁不算太大，姿态落魄，睡眼惺忪眸中无光，闻言抬头看向苏陌，或者，准确的说是看着苏陌身后背负着的那个剑匣，用一种颇为疲惫的口吻说道：
“借剑。”
“借剑？”
苏陌眉头一扬。
从他进入这城镇开始，就感觉到有一缕气机若有似无的将自己笼罩。
虽然未曾包含杀气恶意，然而也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就仿佛是有人在自己的脖颈后面，偷偷摸摸的拿着剑瞄着自己。
却又偏偏不下手。
所以他借故和杨小云分开，自己兜兜转转来到了这无人之处。
本心是想要将这人给引出来，不管是想要做什么，到了无人之处总是下手的好时机。
却没想到，身后这人并没有出手偷袭。
而是大大方方的跟在了自己的身后。
既如此，苏陌也大大方方的询问。
没成想，最后竟然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没错。”
那人点头，继续看着苏陌身后的那匣子：“那里面，有一把好剑。”
“你看错了。”
苏陌嘴角一抽，就想要走。
“我不会看错。”
那人却摇了摇头：“其他的事情，我或许并不如何精通，唯独剑之一字，绝难逃出我的双眼。我想要借你这把剑一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怎么说，不愿意又怎么讲？”
苏陌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那人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苏陌，似乎在疑惑苏陌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愿意我就借，不愿意我就不借。”
“……”
这天聊死了。
苏陌洒然一笑：“既如此那我不愿意。”
“哦。”
那人点了点头，也不言语，更没有动手的意思。
浑身上下仿佛连半点干劲都没有……这甚至让苏陌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会给他一张床，这人估计会想都不想就躺下来，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吧？
然而这会苏陌却有些为难。
要说打的话，这人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要说不打……
又有几个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转身？将自己的后背送出去？
不过苏陌的为难，并未持续太久：“那我走了？”
“嗯。”
那人微微点头。
苏陌果然转身就走。
那人抬起脚步正要往前，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脸上那提不起精神的味道越发明显，甚至打了一个老大的哈欠。
揉了揉脸，看向了一侧的屋顶。
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手持银枪，长身而立。
肃然的气机无形之中已经彻底将其笼罩。
但凡他这一步踏下去，铺天盖地的杀招就要从天而降。
所以，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前，而是索性坐了下来，卷缩起了身体，靠在墙根下，脑袋斜靠着墙壁，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
哪怕杨小云自持自己闯荡江湖的经验比苏陌更多，却也从未想过竟然会有这种人。
微微沉默，眼看苏陌已经到了巷子口，这才转身离去。
两个人片刻之间，就已经到了小镇出口。
对视一眼，苏陌嘴角一抽：“怪人。”
“怪事。”
杨小云点头赞同。
两个人分开那会，就已经有了默契。
苏陌不会随便提出兵分两路这样的提议，那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是事出有因。
杨小云固然是未曾察觉到那人的存在，却也立刻配合。
只不过趁着这个功夫，她还是去写了一封信，通过铁血镖局独有的通讯手段，将那封信给送了出去。
然后才赶来和苏陌会合。
这时间上在彼此看来是刚刚好的。
事实也是如此，杨小云来的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只是预想之中的敌人并未出现，来的反而是一个怪人。
怪人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们也就没有出手的必要。
当即再不多话，重新策马上路。
按照时间来算，这会功夫上路，到了夜幕降临之前，正好可以抵达宿头。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今天晚上没有在这里休息的原因。
而接下来的行程也是一切顺利。
路上未曾有波折，抵达宿头客栈的时候，也未曾有枝节。
只是这一觉醒来，客栈门口却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破败，看上去落魄潦倒，却又偏偏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非要说这气质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只要看他一眼，就能够跟他将寻常的乞丐做出分辨。
这人……就不是一个乞丐。
无论他多么落魄，多么潦倒颓丧。
苏陌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吸溜着小白粥就着小咸菜，只是目光不免看向了这人。
这人也将目光看向了苏陌，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来吃点？”
苏陌问。
那人沉默，沉默了一会之后，摇了摇头。
苏陌问：“不饿？”
那人坦诚：“饿。”
“那为什么不吃？”
“吃了你的饭，就不好意思再跟你借剑了。”
苏陌和杨小云对视了一眼，这人倒是挺有原则。
只不过再有原则，这剑也是借不得的：“这把剑不是我的，你要借剑，或者买剑，寻别处去。”
“我只要这一把。”
“这不是我的。”
“那我等。”
“等什么？”
“等你把它送到它的主人面前。”
“然后呢？”
“然后跟他借剑。”
苏陌笑了。
怪人，也是个奇人。
这固执的性格，倒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却并不觉得讨厌。
但不讨厌也不代表喜欢，尤其是这个时候，他更不喜欢有个人跟着自己。
所以，吃完了早饭之后，他完全没有在理会这个人的意思，直接和杨小云策马离去。
却没想到，接下来的这几天，这人就如同是一个狗皮膏药一样。
白日里苏陌和杨小云策马赶路，无论走出多远，第二天早上，他都必然出现在周围。
苏陌想要驱赶他，打他，他就跑的远远地……然后就跟个鬼一样的，在次日继续出现，周而复始。
第四十一章 七绝堂
身后始终跟着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怎么看都难免让人心中不爽。
可想要甩脱也着实不易。
无论苏陌和杨小云如何变装，怎么隐藏自身，这人总是能够如同闻到了鱼腥味的猫一样找上门来。
让人不爽的同时，却又一时之间拿他没有办法。
毕竟不管是苏陌还是杨小云，固然是可以对恶人心狠手辣。
然而面对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想借剑，还不是强借的这种人……总不能真的一掌拍死了事吧？
如此僵持了几天之后，这一夜，苏陌和杨小云因为路上的一点小事，耽搁了点时间，错过了宿头。
只能在山野路边，露宿一宿。
火堆旁边，两个人相对而坐，眺望夜色幽深，杨小云轻声开口：
“此去玉晴山，已经就剩下小半个月的行程了……他们还没有丝毫动静。”
“兴许是未曾准备好……”
苏陌用木棍扒拉了一下火堆：“料想就这么直接出手，怕是有来无回，若我是他们，恐怕也会另外想想办法。”
“哦？”
杨小云眼睛一亮：“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这倒是不太好说。”
苏陌沉吟了一下：“比如说，搅乱一池水……从中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
杨小云绣眉轻轻一挑，忽然看向了黑暗之中：“是那人？”
“不是。”
苏陌摇了摇头。
夜色寂静幽深，暗影之间，过了好一会方才有人声传来，一个人影到了此时方才显现，转眼就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跟前。
这人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远的路，到了跟前看到火光之后，先是停下来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看向了苏陌两个人。
微微抱拳，爽朗一笑：“二位……赶路人至此，想寻一火光暂且栖身，不知道二位是否方便？”
“不方便。”
苏陌立刻摇头。
杨小云若有所思的看了苏陌一眼，低下头来，随手握住了放在一边的银枪。
来人似乎有些迷茫，没想到苏陌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一时之间站在原地，却是有些发愣。
半晌苦笑一声之后：“在下别无恶意，只是想要借火取暖而已，还请尊驾……”
话音到此，却忽然听到一声冷笑从不远处传来。
“可笑，人家都不同意了，你还在这里死皮赖脸。”
那声音清冷，隐隐有锋芒迫人。
先前抵达那人的脸色骤然一变：“来的好快……”
未做沉吟，当即转身对苏陌和杨小云二人微微抱拳：
“冒昧打扰了，告辞。”
说完之后，脚步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却是一手不俗的轻功。
只是没想到，那人刚刚窜出了火光之外，就发出了一声惊怒至极的闷哼声：“你们……”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怎么飞走的却又怎么飞了回来。
人影跌落到了火堆旁边，满身鲜血。
胸前已经中剑。
黑暗两侧，各自走出一人，其中一个手持长剑，长剑沥血。
另外一个却是轻轻摇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叹了口气：
“我既然知道你轻功不错，自然不会没有丝毫防备。一路追踪你至此，你不会以为，我只是追着玩的吧？”
“……你……岂有此理！”
地上那人脸色煞白，气血流失，体内真气青黄不接，说话都说不顺畅。
只是这会却忍不住看了苏陌和杨小云一眼，对那两人怒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今日至此，与这两人偶遇，却是不想竟然将麻烦引来。你们杀我则杀我，切勿牵连旁人。”
“旁人？”
这两人看了看苏陌和杨小云，微微摇头：“今日所处，哪个又是旁人？见遇至此，谁又能独善其身？如果非要怪的话，一则怪他们命不好，二则怪你……害的他们惨遭横祸。”
话说到这里之后，他似乎不想继续多说，只是轻轻的甩了甩手：
“都杀了吧。”
语气轻描淡写，听上去不像是杀人，却好像只是随手做一件小事。
那手持长剑之人面无表情，剑光扬起，就要杀人。
苏陌和杨小云对视了一眼，眼角都有些无奈。
而就在这人即将仗剑杀人的功夫，就听到破风之声联袂而至，不过眨眼之间，这寂静树林之间，竟然就已经多了十几个人。
这十几个人落定之后，便见到一人踏步而出，眸光在众人身上轻轻一扫。
方才那还杀人如同杀鸡一般的男子，立刻就换了一副态度：
“属下见过掌剑使，没想到此事竟然累的掌剑使亲至，是属下无能，还请掌剑使责罚。”
“确实是应该责罚。”
掌剑使冷冷的扫了这人一眼：“明明是追缴失物，你却动辄便要杀人，我七绝堂的名头，便是坏在了你这种人的手里。”
七绝堂？
苏陌和杨小云对视了一眼。
表情之中都有些古怪。
七绝堂是一个相对来说，有些古怪的组织。
说门派，不像是门派，门内固然是有传承，却又并非是师传徒这种形式。
而是以贡献论传承，每一次为七绝堂做事都可以积累贡献于功劳册上，之后则可以通过贡献换堂内传承。
七绝堂号称七绝，便是拳、枪、鞭、锤、刀、剑、气！
分别对应七套武学，同样也是七种武器。
这七种武器又分别由七人掌管。
七绝堂大堂主风无相统御七绝，高高在上。
七位掌器使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故此，这组织与其说是门派，还不如说是一个帮派。
却又不插手任何帮派之争，所以和落凤盟之间并无冲突，独善其身于门派和帮派的夹缝中。
另有一节，这七绝堂近年来名声不好。
虽然贯以名门正派自居，但是私底下据说手段越发狠辣，逐渐有点为江湖正道所不齿的意思。
如今看来，这话倒是不假。
光是看先前那人动辄杀人的姿态，便知道这七绝堂视人命如儿戏。
苏陌和杨小云倒是未曾想到，来到这地界竟然会遇到七绝堂……
正想着呢，就听到地上跪着的那人说道：
“属下罪该万死，然而还请掌剑使明鉴，此人所窃之物非同小可，事关机密，不可留下活口！”
“住口！”
掌剑使却是勃然大怒，伸手一指：“我七绝堂为江湖名门，岂能做这种杀人灭口的勾当？你若是再多发一言，视人命如草芥，本座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第四十二章 借剑人
那掌剑使义正词严，将那人驳斥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才看向了苏陌和杨小云，微微抱拳说道：
“二位受惊了，今日之事是我七绝堂御下不严，还请两位勿怪。”
“不敢不敢。”
苏陌和杨小云这会也不好继续坐在那里，未免有托大的嫌疑，当即各自起身，抱拳还礼。
却见到那掌剑使眼珠一转，忽然看向了苏陌身边的剑匣。
眸光之中忽然闪过了一抹厉色：
“嗯？二位，此为何物？为何在你二人手中？”
苏陌眉头轻轻一扬：“掌剑使此言何意？”
“此言何意？我看你是心知肚明！”
那掌剑使骤然一改方才态度，咄咄逼人，锋芒尽显：
“此物乃是我七绝堂所有，为此人所窃据！”
他伸手一指地上那人，那人也是瞠目结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那掌剑使则冷冷看向苏陌和杨小云：“本座还道你们二人当真是被牵连卷入此事之中。却没想到，你们与此人竟然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如今看来，人赃并获，再也不用多说了。现如今，是你们自愿随我走一趟七绝堂，还是让我等出手，将你们拿下？”
“放……放屁！！！”
地上那人想要翻身而起，却是没能做到，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指着七绝堂掌剑使怒骂道：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名门正派？栽赃嫁祸信口开河，如同儿戏。如此行径，却与那歪门邪道又有什么区别？”
“轮得到你一个贼在这里说三道四？”
“我！”
那人给挤兑的哑口无言，满脸通红憋出来了一句：“盗亦有道！！！”
“盗便是盗，贼便是贼！”
掌剑使冷冷回了一句之后，看向了苏陌和杨小云：“我看你二人倒是不像那卑劣之人，年纪轻轻若是受到了奸人蒙蔽，难免行差踏错。你们若是愿意随我回一趟七绝堂，此事尚且还有转圜余地。如若不然……”
“哈哈哈！”
苏陌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一个七绝堂，如此行事，今夜却是让在下开了眼界。这位掌剑使……莫不是将在下当成三岁的孩童？”
“怕是三岁都不到。”
杨小云轻轻摇头：“若是三岁顽童，至少也知道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苏陌看了杨小云一眼。
“到了别人的地头，自然是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指鹿为马，你得认，生死操于人手，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余地？”
“言之有理。”
苏陌连连点头，然后看向了掌剑使：“掌剑使，我也有一良言相劝。我看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至于利令智昏，我身后之物且不说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而此物根底你未必清楚，却也不怕就此招灾惹祸，连累了你整个七绝堂，就此付之一炬？”
“好好好！”
掌剑使拿手指点：“如此看来，你们是冥顽不灵！”
一言落，却听到呛啷啷的声音不绝于耳，七绝堂众人各自拔剑在手，杀气横空，遥指苏陌和杨小云。
杨小云洒然一笑，正要踏前一步，却听到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们……住手。”
那声音多少有些惫懒，似乎多说几个字，就能够把说话的人给活活累死，所以说了两个字之后，隔了一小会，方才有另外两个字有气无力的吐了出来。
然而说话的人固然是有气无力，可是这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的送入到了所有人的耳边。
七绝堂众人微微一愣之间，掌剑使眸光一闪，就看到了那人。
那人正站在阴影和光芒的边界之处，一身落魄，满身狼狈，满脸都是惺忪之色，却不知道是多久未曾睡觉。
此时一句话说完，正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好大的哈欠。
然后点了点头，加重了一点语气：“嗯，住手。”
“哪里横生而来的枝节？”
掌剑使眉头微微皱起，看了那人一眼：“你与他们也是一道，那你也随我们走一趟吧。”
“不走。”
那人摇头。
掌剑使闻言怒极而笑：“由不得你！！”
话音方落，便有一个七绝堂弟子纵身而至，长剑一点，直取那人眉心。
掌剑使固然是说话猖狂，然而对于这不知根底，不明所以之人，却仍旧是留了三分小心。
让手下前往试探，若是一剑杀了，自然是什么玄虚都没有，若是杀不了，那至少也会让自己看到三分根底。
然而却见到那剑光一闪，人影横尸就地。
却不是那睡眼惺忪，如同狗皮膏药一样的那位，而是那七绝堂弟子。
明明长剑在手，明明招式已经尽数施展。
然而不知道怎么的，那长剑竟然就已经到了那睡眼惺忪之人的掌中，剑刃却贯穿了那七绝堂弟子的眉心。
剑光一甩，自眉心之中拔出，鲜血洒在地上，手持长剑那人的脸上仍旧是惺忪惫懒。
对于那尸体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看了看手里的剑。
下一刻，他的表情生出了除了疲惫之外的第二种情绪……厌恶。
“烂剑。”
剑本身是不烂的，但是当这话出口之后，不烂的剑也变成了烂剑。
只因为，伴随着话语落下的还有他的手指。
屈指一弹之间，剑刃吭的一声，就此断成了两节。
这两指断剑的功夫倒是算不得什么，然而先前夺剑杀人的手段，却是让人有些骇然。
掌剑使眸子里阴晴不定：“尊驾是什么人？”
“借剑人。”
那人说话之间，却是来到了掌剑使跟苏陌和杨小云对峙之间，背对苏陌和杨小云，面对掌剑使：“我要跟他们借剑……他们要把剑送给别人，在他们未曾将这把剑送到之前，这把剑不能被别有居心之人窃据……嗯，说的就是你们。”
“……”
掌剑使嘴角一抽：“你这是要管我七绝堂的闲事？”
“……那是什么？”
借剑人似乎有些懵懂。
掌剑使却是一愣：“什么？”
“我是问……七绝堂是什么？”
借剑人说完之后，却又摇了摇头，打了老大的一个哈欠：“算了，不重要……”
掌剑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之间咬牙切齿：
“好好好，江湖水深，倒是有诸多不怕死的鬼，那今日可莫要怪本座，大开杀戒！！！”
第四十三章 交代
眼前这状况，不仅仅出乎了七绝堂这位掌剑使的预料。
同样也不在苏陌和杨小云的预料范围之内。
不过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却是想都没想，直接退……
地上那个‘贼’，不知道偷了七绝堂什么东西，这会功夫也在退……
只是他本就受伤，如今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努力的往后扒拉两条胳膊，争取脱离眼前的战圈。
杨小云到底心善，见他艰难，索性探索送出枪头，拉了他一把。
那人回头看了杨小云一眼，连忙道了一声：“多谢。”
伸手拽着枪杆，杨小云随手一挑，这百十多斤的一个人就如同没有重量一般，直接给挑到了另外一头。
杨小云收枪而立的功夫，那边却已经打了起来。
只是打眼一看，杨小云就已经冷笑了一声：“好一个掌剑使。”
却是那掌剑使开打之后，竟然退到了众人之后。
门下弟子结阵迎敌，将那借剑人团团包围。
苏陌倒是第一次见到江湖上以阵法迎敌的，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什么阵法？”
“七绝堂中剑堂的看家本事【小地煞玄坤剑阵】。”
“小？”
苏陌想了一下：“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哪里来的小？”
“因为不管是剑法还是阵法都不全……”
杨小云说道：“七绝堂剑堂之人，有一位昔年在机缘巧合之下，闯入了一处秘地。在里面发现了一篇地煞七十二剑。可惜，那会跟他同往的还有一人，两人本为仇敌，为了这剑谱自然是大打出手，最终剑谱被一分为二，各自取走前三十六剑。
“要说这剑堂中那位前辈却也是倒霉，拿走了半部剑谱，身受重伤之下，又被宵小暗算抢夺剑谱，虽然将其击退，却由此又丢了十八剑，最后就剩下了十八剑。
“此人返回了七绝堂之后，闭门疗伤之余苦苦钻研这十八式残剑，最终领悟出了一套【地煞玄坤剑】。
“这一套剑法却也算是不凡，只可惜，对比原本的地煞七十二剑缺失了足足五十四剑，终究是失之下乘。
“他不甘心，又将这十八剑反复打磨，未能补全，却成就了一套地煞玄坤剑阵。
“十八人成阵，别出机枢之下，却是锋芒暗藏。
“至此成了剑堂的看家本领。
“但是思及原本，终究心有不甘，最后便在那地煞玄坤剑阵之前，加上一个‘小’，算是不忘昔年之恨。
“也有督促门人弟子未来可以补全这套阵法的心意在里面。”
铁血镖局毕竟是见多识广，杨易之江湖经验丰富，这些事情都是当成故事来给杨小云讲的。
此时道来，却是侃侃而谈，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却又不免冷笑一声：“只可惜，最近这些年，七绝堂越发不成气候，门人弟子施展这剑阵，怕是早就已经忘了昔年前辈之恨。”
苏陌微微点头，目光却始终未曾脱离战圈。
却见到那借剑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一身武功竟然高绝。
手中固然无剑，然而于剑锋之间随意穿插，如履平地。
小地煞玄坤剑阵并非是寻常货色，可惜在此人的面前却似乎不成气候。
倏然之间，他随手一抓，面前一个七绝堂弟子，不知道为何，手中就已经失了剑。
一时之间，亡魂大冒。
正以为自己得闭眼等死的时候，却听到那借剑人满是厌恶的啐了一声：“烂剑。”
说完之后，跟之前一般，如法炮制，叮的一声响，剑刃就已经被击断。
此后就见到这借剑人手抓指扣或擒或拿，一众七绝堂弟子正愕然的功夫，就发现，手中空空如也。
原本拿在掌中的长剑，赫然已经全都落入了那借剑人的手里。
那人双手拿剑，随手一甩，却是直接扬到了半空之中。
一时之间，十几把长剑于天间闪烁，那借剑人抬头仰望，骤然一声长叹，紧跟着两袖一起，无形剑气倏然而至，就听到叮叮叮……
接连不断的响声此起彼伏，漫天长剑却已经尽数断裂，围绕着那借剑人落了一地。
“满地废铁，无一可称剑。”
长剑已失，小地煞玄坤剑阵自然就破了，被这借剑人手段气势震慑，七绝堂弟子一时之间无一敢踏前一步。
那借剑人则看了一眼掌剑使：“你的剑呢？”
掌剑使闻言，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说了吗？借剑的人。”
借剑人轻声开口。
“……”
这种鬼话，谁会相信？
掌剑使自问自己闯荡江湖，见闻也算广博，然而不管是身形相貌武功，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用剑高手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跟此人的面貌贴合一处。
一时之间眉头紧锁，踌躇不定。
然而再看苏陌和杨小云，终究是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今日本座给阁下一个面子，就不跟这两个行差踏错的小辈为难，告辞。”
话音落下，他一挥手之间，七绝堂众弟子立刻转身就走。
“且慢。”
苏陌此时却忽然开口。
“你待如何？”
掌剑使眸光之中厉色一闪。
苏陌轻轻摇头：
“我们两个虽然初出江湖，算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押镖走江湖，也应该处处与人为善。
“然而尊驾这番行径，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今日若非是有这……借剑人相助，若是换了寻常之人，岂不是任由你们胡作为非？
“如今事情没成，想走就走……这天底下，却是哪里有这般好事？
“这位掌剑使阁下，若是此事不给在下一个交代，恐怕说不过去吧？”
“好小辈，胆气倒是不小，你却是想要一个什么交代？”
掌剑使面色森冷，眸光直逼苏陌。
“那要看前辈给什么？”
“本座的命！有本事，你来拿啊！”
掌剑使面对借剑人尚且心存顾忌，然而对于苏陌，却并未存下这份心思。
气焰滔天，不可一世。
杨小云看了苏陌一眼，眉梢轻轻一扬。
苏陌却是微微一笑：“前辈如此美意，那晚辈……却之不恭！”
话音落下，苏陌已经踏步而出。
几步之间已经越过了那借剑人，借剑人看了苏陌一眼，然后轻轻摇头，走到了一边靠在了树干边上，脑袋斜靠，似乎打算就此睡去。
第四十四章 应邀取命
借剑人如此举动，掌剑使看在眼里却更是放心。
他对苏陌和那杨小云了解不多，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今日之所以来此，却是另有缘由。
先前的一番作为，也绝非无的放矢。
借剑人从中捣乱，让他生出知难而退的心思。
这会直面苏陌，却并不惊慌。
毕竟，苏陌的年龄放在这里，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纵然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却又能有什么多大的成就？
虽然不排除有些大门大派，或者出身名门的年轻子弟，年纪轻轻就有一身非凡造诣。
然而那样的人，却不至于寂寂无名，更不会出现在这里。
故此，当苏陌跟他要交代的时候，掌剑使便知道，今天这事情还要多一层转折。
而这一层转折，自己却乐见其成。
深吸了口气，左右一使眼色，七绝堂的弟子顿时全都上前一步。
苏陌目光一扫，叹了口气：“掌剑使阁下，这可不是君子之风，更没有江湖前辈的气度。”
“本座七绝堂掌剑使，地位尊崇，哪里是你这样一个无名小子就可以随意挑战的？
“你和本座要交代，本座就给你一个交代。
“不过，若是你连本座的身都近不了，这交代，你却是拿不到！”
掌剑使嘴角勾起，漏出了一个冷笑：“不过你年纪轻轻，如此就死，未免可惜。本座尚且有一句话劝你，跟我回七绝堂走一趟，此间之事必有了断，何苦年纪轻轻，为了一时的鬼迷心窍，就断送了性命？”
“好一个七绝堂，好一个掌剑使。”
苏陌微微点头，而就在这说话的功夫，两个七绝堂弟子已经分左右而上，一者取苏陌前心大穴，二者掌刀覆盖，掌风覆盖都是腰间及下三路。
七绝堂自称名门，然而门下弟子所施展的手段，着实算不上高明，阴狠毒辣让人齿冷。
苏陌却也不再多言，一步踏出，随手一挥，左侧那人一拳正到了跟前，恰是跟苏陌的拳头碰撞在了一处。
就听到咔嚓一声响，七绝堂弟子的拳头顿时崩碎，血光之中，苏陌一拳落到了那人心口之上。
人未动，身形巨震，后心之处血光轰然炸出，立毙当场。
而左侧那人此时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到苏陌一脚已经到了跟前，他右手出攻势，左手本就存了一个守势，当即招式应激而出，正想要拦一拦苏陌这一脚。
却未曾想到，这一脚毫不费力就将他的守势打的落花流水，点滴不存，紧跟着一脚到了跟前，却是踢在了腿上。
就听到咔嚓一声响，腿骨当场断裂，整个人立足不稳，攻势自然也就难以为继。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本是闭眼等死，然而苏陌却已经大步而去。
一路之上，但凡拦截的七绝堂弟子，真可谓是磕着就伤，碰着就亡。
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敌。
苏陌手段和那借剑人却又截然不同。
借剑人身法玄妙，手段高明，于小地煞玄坤剑阵之中，如履平地，仿佛踏足于自家后花园。
姿态潇洒，若不是他自身那种睡意朦胧的气质太过于明显，怕是还会多了几分赏心悦目。
然而苏陌……所过之处，仿若是人形暴龙。
挥手弹打，或锤或扫，或拍或砸，招式固然精妙却又去繁从简，绝不多用一招，绝不多走一式。
可就是这一招一式之间，所过之处，惨嚎遍地。
苏陌便踏着这满地的惨嚎之声，到了那掌剑使的跟前。
七绝堂弟子，或死或伤，没有一个能够站得起来。
苏陌看着面前脸色阴晴不定的掌剑使，轻轻一笑：
“掌剑使阁下，晚辈应邀，前来取你的命。”
“放肆！！！！”
掌剑使身居高位，此时此刻，纵然是惊怒交加，却也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
双臂一震之间，袍袖无风而起，凌冽剑气凭空而生。
他背后长剑仍未出鞘，却是并指如剑，双指之间，裹挟剑气横空，剑尖一点，却是精妙绝伦的剑招。
只可惜……这精妙绝伦的剑招，对着苏陌使，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就见到苏陌随手一把将他两根手指抓在掌心，他掌心之上覆盖内力，直接无视上面裹挟的剑气，轻轻一掰，就听到咔嚓一声响。
“啊！！！”
掌剑使不由得惨叫出声，两根手指被活活掰断，如何能够不疼？
“花里胡哨的……”
苏陌轻轻摇头：“还请掌剑使先走一步，今日之事，他日在下自会前往七绝堂总舵，面见大堂主风无相分说明白，到时候说不得也会跟他要个交代。”
此言落下之后，裹挟内力的一掌已经拍了下来。
掌剑使做梦都未曾想到竟然会栽在此处，一只手被苏陌拿着，另外一只手运转全部内力，尝试阻拦苏陌这一掌。
然而庞大的力道却是将他的手掌给直接按的反压而来，最先触及他天灵的这一掌，却是他自己的手掌。
碰！
一声闷响，掌剑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双眸之中神光涣散，已然没了生机。
苏陌做完这件事情之后，看了看掌剑使背上的这把剑，想了一下，略微偏移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轻轻拔剑出鞘。
预想之中可能存在的机关并没有出现，拔出来的却是一把断剑。
“哦……”
苏陌恍然，怪不得不管什么时候，这掌剑使都没有拔剑出鞘。
不是不想，而是拔出来于事无补。
一把断剑，在高手的手中，或许尚且能够发挥出威力，然而掌剑使明显还不是这样的高手。
不仅如此……堂堂剑堂掌剑使的佩剑断了，若是临阵迎敌还拿出来使用，正是有自曝其短的嫌疑，故此到死这掌剑使竟然都未曾拔剑。
动念之间，他手中的断剑忽然脱手飞出，却并非是被什么人以内力牵引走的，而是他自己扔出去的。
那把断剑在半空之中打着呼啸，最终落在了一个人的跟前。
而那个人，这会功夫，正偷偷的，在地上攀爬，尝试趁着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情况下，暗中离开这里。
此人……便是那掌剑使先前所追拿的‘贼’！
剑光在前，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先前和苏陌他们同仇敌忾，怒斥七绝堂的风采，脸色惨白全无人色。
耳边厢就传来苏陌柔和的声音：
“你想去哪啊？”
第四十五章 原委
苏陌的声音绝不冷厉，也不狠绝。
他的声音柔和，仿佛是朋友之间的一句小小问候。
然而这小小的问候，和地上那凄厉的惨叫交织强烈至极的对比。
那人只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苏陌。
满脸苍白，已经全无人色。
苏陌看着他，笑了笑：
“自从你来到这边，我就知道不对。虽然说，你是先到的，但是我分明听到，那两个人却几乎跟你同时抵达，不过，你出现了，他们两个却各分左右隐藏了起来。
“他们口口声声说你偷走了他们的东西，但是对那东西，却又绝口不提。
“七绝堂掌剑使到来，看到我身后的剑匣，却又一口咬定，这便是你偷走的东西。
“退一万步来说，我可以猜测，这七绝堂掌剑使只是见我这东西，察觉到奥妙，想要窃据己有。
“然而先前你们之间的勾当，却是说不清的，对不对？”
苏陌此时蹲了下来，笑着说道：“你身上的伤势倒是逼真，只可惜，做的越多，说的越多，错漏也就越多。对于你们这一番玄虚，我倒是有一个猜测，不过这会我还是想先听听你怎么说。”
他语气和煦，宛如老友谈心。
那人小心翼翼的看了苏陌一眼之后，这才娓娓道来：
“掌剑使……掌剑使先前遇到了一个剑客，两个人因为一些原因忽然就动起了手。
“结果，那剑客好生厉害，一剑竟然直接将掌剑使的佩剑斩断……
“剑堂执掌青阳剑，掌剑使只有掌管使用之权责，若是青阳剑有丝毫损毁，掌剑使都罪责不小。
“那会功夫，剑堂上下自然不免阴云弥漫……一直到掌剑使得知了一个消息，有一位铸剑高手，新铸一把宝剑，其珍贵之处不吝于青阳剑。
“而那把剑却不知为何，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护送，掌剑使一听到之后，便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苏陌一眼，见到他脸上并无丝毫不悦之色，这才继续说道：
“您也知道，七绝堂如今名声岌岌可危，掌剑使固然是想要补全青阳剑的罪责，然而贸然率领门下弟子劫镖，纵然是伪装成了绿林道，也免难为人所知，毕竟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他本就身负罪责，若是再如此行事，哪怕是有了替代之物，恐怕也难逃责难。
“如此方才有了苦心孤诣的一番谋划，便是……便是让我假装偷取了剑堂之物，接近你们。
“而掌剑使他们出来的一番作为，却又两个用意。
“一者是为了我能够跟你们同仇敌忾，成为朋友。
“二者……若是你们为七绝堂名声和气势所摄，真的跟着我们走了，那就省下了天大的功夫。
“反之，若是未能成事，那……那我跟两位成为了朋友之后，自然可以想办法暗中窃走此剑……”
那人一番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却是忍不住看了正靠在树根底下呼呼大睡的借剑人一眼。
虽然知道哪怕没有此人，今夜也断然难以成事。
然而想起此人的武功，还有苏陌那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的气魄，脑门上就忍不住留下冷汗，着实是担惊受怕的厉害。
“妙啊。”
苏陌忍不住点了点头：“若是我们跟你们走了，到了七绝堂的地头，自然是任凭你们指鹿为马，捏扁搓圆。纵然是传扬出去，也不过是两个江湖小辈行差踏错。回过头来，纵然我们是在七绝堂内走了一圈，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背负了偷人珍宝的名头，此后却又有何脸面可以立足于江湖？
“而我们这两个人微言轻的江湖末进，纵然是直说了自己的遭遇，却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反而有心有不甘，污蔑七绝堂的嫌疑……
“此外，若是当真如同你们所想，中了你们的第一谋划，让我们之间成为了朋友。
“如此一来，就算是深夜之中，被你盗走了宝剑，我也绝不会因此联想到七绝堂的身上。
“毕竟咱们是同仇敌忾，而你这个‘贼’的名声，却是被七绝堂叫的明明白白。
“我只会恨自己与贼为友，终究是受了识人不明之累。
“好……确实是好算计啊。”
苏陌叹了口气，这天底下的事情，万般抬不过一个理字。
七绝堂这一番手段却是首先想将理字占住，若是成了的话，就彻底将此事跟他们撇清楚关系。
只要目的能够达到，茶余饭后之间，可能还得嘲笑他们两个江湖后辈子弟，不知道人心险恶，江湖水深，中了人家的算计，尚且懵懂无知。
杨小云轻轻地叹了口气：“人心之险，便是江湖之恶。”
“谁说不是呢？”
苏陌叹了口气，又问了一句话：“那你可知，我为何至此仍不杀你？”
“为……为什么？”
听到这话，那人才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苏陌。
“因为我有个问题很好奇。”
苏陌问道：“你刚才说了这么多，却没有告诉我们，到底是谁告诉你们，我们这一趟的行程，又是谁告诉你们，我们所携带的东西？”
“是……是……”
那人抬头，刚说了两个字，却见到一点暗星骤然闪现，毫无征兆的出现，直奔那人的咽喉而去。
这一击本是蓄势已久，只等这人开口，立刻断送其性命。
却没想到，在这星芒闪现的一刹那，苏陌竟然瞬间伸手一把将那人给抓到了身后，那寒星就此钉在了树干之上。
哆的一声响，火光映照之下，那暗器湛蓝碧绿，显然淬满剧毒！
“等你好久了，真以为老子没看过电视剧吗？”
苏陌随手一把将那人扔给了杨小云，紧跟着脚尖一点，腾空而至踏入了夜色之中。
杨小云心头一紧，正要开声提醒，却听到轰然一震。
黑暗之中两个人显然已经交击一次，强烈的罡风自此扩散，火光咧咧凭空拔高一尺有余。
却见到苏陌倒飞而回，眉头紧锁。
杨小云见状连忙问道：“如何？可有受伤？”
“无妨。”
苏陌摇了摇头：“对了一掌，不过，这树林之中竟然藏身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