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灵感应
山路崎岖,晃悠了一个多小时,几人终于开到了警察局。
顾琰推开车门,回头一看,旁边坐着的小女人一脚的伤,脚趾头不自在地蜷缩着,她一手下意识捂在胸口,有点儿窘迫。
“你呆在车上吧。”
褚音点头,见他与楚流涟下了车,将几个孩子送往警局的方向。
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他们还没到大门口,里面便有人涌了出来。
两个粗布麻衣打扮得夫妇急地走了过来,抱住这两个女娃娃便嚎啕大哭。
老母亲两鬓斑白。差点儿没归,伏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丈夫拍了拍她的后背,却也忍不住在暗处偷偷擦掉眼里的泪花。
不一会儿,楼道里又涌出来一波人,衣着光鲜。
走在前方的是一个步履匆匆的美妇,面上看着上了些岁数,身材却保养得宜,此时正一脸的焦灼。
透过车窗,褚音见她将那小男孩儿一把搂进怀里,在小小的后背上使劲拍了两下,拍后又揉了揉,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满是藏不住的伤心。
“你个熊孩子,我让你乱跑!差点儿跑丢了吧?!可急死妈妈了…”
见到妈妈,小男孩也激动地开始抽噎,一大一小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美妇才领着他走到了路边的一辆灰色跑车前,车门从里面开了。
昏昏沉沉的雨幕中,一只男士皮鞋踏下了车。
男人一身黑色商务衬衫,大热的天,领口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一板一眼的,衬衫款式虽简单朴素,那面料却是极好的。
褚音忽然想到,顾衍身上的衬衫款式也简单,前襟与袖口处却往往点缀着暗纹,低调又奢华,那精美的图案乍一看并不明显,只有在光线下才会辨的清楚。
不知怎么,看着那人的侧脸,褚音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视线控制不住地粘在他身上。
似有天然的心灵感应,那男人也转过了头。
外面的光线并不亮,路边一杆高高架起的路灯挥洒下来昏黄的光,也不知他看没看见她,几秒后,缓缓收回了视线。
他蹲身,揉了揉小男孩的发顶,一把将他抱起作势要跨上车后座。
然而,小男孩脚刚一踏上去,身子却猛地挣扎着跳了下来,他睁着一双干净的大眼睛,扯了扯旁边的男人,奶声奶气喊:
“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
“别闹,先上车去,乖。”
黑衬衫男人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声音没有半点不耐烦,小男孩却像是铁了心,撒着娇磨他个没完。
终于,还是被他摸到了一张名片,紧接着,他冒着小雨哒哒哒跑到了对面的越野车前,嫩白的小肉手往前一举。
“给!我叫沈睿!”
褚音一愣,伸手接了过来,银灰色的纸卡上,赫然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沈彻。
“姐姐,我要走了,要打给我哦!”
沈睿迈着小步子跑开了,然而没跑几步,又折返回来。
小身子趴在窗户框上,瞥了眼不远处正同警察交接的顾衍,他抿了抿小嘴,压低了声音:
“姐姐,千万不要被叔叔迷住哦…”
说完,沈睿咧嘴一笑,又哒哒哒跑远了。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顾衍的注意,他垂眸签完字,下意识瞄了眼越野车的方向,就见那女人正盯着一处发呆。
顺着她的视线,沈家的车缓缓发动了…
路灯光白灿灿的照得树丫上的绿叶儿几乎透明,显得那抹颜色更加鲜嫩,毫无缘由的,顾衍心情不爽了。
沈家车上,美妇将早已备好的衣服给小男孩儿换上,细细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咒骂那些该死的人贩子,转念又生气地拍了下旁边的小脑袋,叮嘱他以后不许乱跑。
沈睿身上衣服质量很好,在山里折腾了几天,浑身脏兮兮的,倒也没划蹭出多少痕迹。
于是,手腕处那块乌青就引起了美妇的注意力,在白嫩的皮肤上,极其显眼。
“睿睿,这是怎么弄的?”
沈睿看了看手腕,不甚在意地晃了晃小脑袋,口齿清晰地回道:
“没事啊妈咪,这是救我的叔叔用石头子打的!”
“好好的,人家为什么要用石头子扔你?”
沈睿想了想,试图还原当时的情形,无奈年纪还小,语言表达能力并不充分:
“漂亮姐姐递给我果子,叔叔不让我吃,石头嗖的一下子打到了我的手腕,果子落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啊滚,被叔叔一脚给踩碎了…”
闻言,沈彻看了过来,心中对顾氏总裁隐隐不悦,居然欺负一个小孩子…
“饿不饿?车上有零食,先垫一垫?”
想着小弟受了委屈,沈彻将平时绝不会给的垃圾食品翻了出来,掏出一包薯片,递了过去,却见沈睿罕见地摇了摇头。
那双晶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炫耀般挺起了小胸脯:
“哥,我不饿!我在山上吃了蛇肉哦!叔叔给烤的,还有股羊肉串儿味儿呢…”
闻言,沈彻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给这么小的孩子吃蛇肉?心里暗暗给顾氏记上了一笔。
见他脸色不好,美妇微微叹了口气,便漾开了一抹笑:“好了小彻,到底是人家救了咱们睿睿,细节处免不得疏忽,唉…一想到睿睿会同你妹妹弟弟一样失踪,我这颗心就…”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间凝重,美妇抹了把泪,察觉自己失言,连忙岔开了话题:“好了,咱们抓紧回去,你爸爸还在等着呢。”
灰色跑车渐渐加速,转弯时,与一亮玫红色敞篷擦肩而过。
沈彻只淡淡瞥了眼车的颜色,便收回了视线,并未注意到驾驶座上坐的是谁。
灰色跑车渐渐消失在雨夜中,褚音收回了视线,心里莫名的怅然,明明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可就是忍不住去关怀,仿佛与那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联系。
正纳闷着,顾衍走了过来,褚音一愣,郎君脸色怎么黑糊糊的?
“可有何事不顺?”
顾衍瞥了一眼,没吭声,刚要伸手拉开门,耳边传来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玫红色敞跑稳稳的一个倒车入库,精准无误地停在了地上的白线格子中。
车门开了,又砰的一声关上了。
里面下来一抹高挑纤细的人影,最先入目的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包裹在牛仔裤中,并不会过于纤瘦,反而有种成熟女人的肉感。
上身一件宝蓝色圆领短袖,隐隐露出一截小蛮腰,一头棕色卷发被鳄鱼夹固定在脑后,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狭长的美眸,眼尾微微上挑。
顾衍刚要开车门的手一顿,转过身迎了上去,两人距离褚音七八米处,声音隐约听不真切。
那女人目光中透着关切,而对谁都不假辞色的顾总也罕见地勾了勾唇。
不知他说了什么,那女人娇笑出声,眸光一转,与车窗内褚音的视线正碰上,褚音心里咯噔一下。
仅凭女人的直觉,她便知那是乔允姝。
第十七章 玫瑰与发髻
停好车后,乔允姝刚下车便与顾衍打了个照面,见老板没事,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越过顾衍,她瞧见他身后的越野上坐着一个娇俏的女人,褚音发丝凌乱,水眸含情,表情娇怯怯地也在看她。
乔允姝心下了然,想来这便是顾总的小情人儿了…
豪门上层圈子,养个菟丝花倒也不过分,只是没想到老板喜欢的是这一款……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获得的一切都是辛苦换来的,无论财富,荣誉,还是别人的尊重。
所以,对于这种为了钱,而去依附男人的女人,乔允姝向来看不上眼,也不屑为伍。
只匆匆扫了她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然而,褚音却捕捉到了她眼中的高高在上,和一丝隐隐的不屑。
仿佛,她与她身处两个世界,云泥之别。
“顾总,这车是我朋友的,我得还给他,不介意我同你们一道回去吧?”
“嗯。”顾衍略一颔首,示意她上车。
于是,乔允姝坐上了副驾,同楚流涟嘻嘻哈哈调侃了几句,车内气氛一时间活跃起来。
通过后视镜,她敏感地察觉后座上那个小女人时不时偷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乔允姝嘴角勾了勾,心下好笑。
回程的路漫长而枯燥,颠得人昏昏欲睡,途中,他们只停下两次加油休整,十多个小时后才回到了京都。
边陲小镇的风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钢筋混凝土的冷硬气息,高楼林立,无数车辆穿行其中。
进了城,褚音看什么都稀奇,简直目不暇接。
华灯初上,街上的人步履匆匆,都有自己想要去的目的地,褚音轻轻一叹,只有她,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么想着,她扭头看向一旁坐着的男人,这是她来这个世界有交集的第一个人,他抱了她,给她吃的,一直与她牵绊。
看到顾衍,她就莫名安心。
过了好几个红绿灯,楚流涟先将乔允姝送回家。
临下车,她忽然扭过头对褚音笑了笑:“这是我的外套,喜欢你就穿着吧,不用还我了。”
说完,便推开了车门,一只脚已经卖了出去,耳边却传来轻而细软的嗓音,似乎还带着死倔强:
“不必了,多谢姑娘。”
说着,褚音将肩头的衣服脱了下来,抖了抖,也不知她如何办到的,几个呼吸间,那件防晒衫便被叠的四四方方的,递到了乔允姝面前。
乔允姝怔愣了一秒,也懒得解释什么,同顾衍打了声招呼,便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区,那抹自信的背影看的褚音眸光一颤。
记忆中,她从未见过如此明媚自信的女子,灿烂耀眼的如正午的红日。
踏着万家灯火,披着浓郁的夜色,车子退出了居民区,进入了高速。
临到分叉口,楚流涟开口:“哥,她怎么办?”
表哥不会想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儿带回家吧?那顾老爷子不得气死…
顾衍偏头看了褚音,睫毛微垂着,淡淡道:“去紫澜苑。”
闻言,楚流涟啧啧一声,那是他表哥在市中心的一栋别墅,寸土寸金的地界,四通八达。
倒是对小美人挺上心啊……
车子在高速上又行驶了半个小时,下了匝道,明明在市区,周围却簇拥着大片绿意。
门卫通行处,穿着制服的警卫们只稍看了眼车牌号,便放行了。
楚流涟蹙眉,嚼着嘴里的泡泡糖吐槽:“这门卫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也不怕进来贼…”
他熟门熟路将车开到了别墅大门口,趁两人下车,他掏出了手机,向窗外喊道:
“哥,我就在车里等你啊,你可得自觉点儿啊哈哈哈…”
没他的监视,孤男寡女的,这俩人保不齐又要亲亲我我,他干脆识趣点儿,省着嫌他碍眼。
点开游戏,正值晚饭点儿,不好找人组队,于是系统随机匹配了一个ID号:【光宗耀祖】。
楚流涟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名字啊……
连上线后,不到十分钟,两人便受不了开始互怼。
【一颗榴莲:哥们儿,你手速不行啊…我去,你不会A还不会跑吗?脖子上面顶着那是个肿瘤嘛…】
【光宗耀祖:卧槽,你是塑料袋子吗?这么能装?垃圾袋都没你能装。】
【一颗榴莲:本来就是啊,你这样子打野能抓得到吗?赶紧上手吧,别用脚玩儿啦…我是垃圾袋那你是啥?铅笔盒儿吗?不然怎么那么能装笔…】
【光宗耀祖:……】
五星酒店里,林耀祖腰间围着块大浴巾,盘腿儿坐在床上,双手飞快在屏幕上滑动着,被气的七窍生烟,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
卫生间门开了,潮湿的水雾漫了出来,陈曼妙披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出来,两条手臂挂上了男人的后脖子,红润的唇凑了过去,却被林耀祖烦闷地躲闪过去。
“走走走,穿上衣服快走人,别影响我发挥。”
“啧,林少好无情……”
提上裤子就翻脸,瞧瞧这败家子的德行。
跨过地上交缠在一起的衣服,陈曼妙拎出来那条皱巴巴的裙子,也不害羞,当着男人的面脱了浴袍,又慢吞吞套上。
她半回过头,妩媚地甩了甩一头风情卷发。
“林少,顾氏合同我可给你搞到手了,答应我的事总得兑现了吧?”
“哼,一句话的事儿。”
见他如此痛快,陈曼妙满意地对着镜子涂了涂口红,手刚碰上门把,耳边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嗓音:
“等一下。”
陈曼妙一顿,得意地扬了扬唇角,果然还是舍不得她了……
林少气质长相才干哪哪都比不上顾总,但人家可是林家唯一的继承人,是林老家主的独苗儿,财大气粗。
“呵呵,林少…是不是舍不得…”
话还没说完,脸上便飞过来一条黑色蕾丝,糊了她一脸,陈曼妙脸色一僵。
“谁跟你呵呵,你自己的东西收好了啊,记得把门带上…卧槽…对面这颗臭榴莲,有本事你再得瑟啊,塔被偷了吧哈哈哈哈…”
林耀祖头也不抬,又沉浸在了游戏里。
而游戏另一端,楚流涟气得猛捶了一下方向盘,不小心碰到了车上的喇叭。
幽静的傍晚,突兀的鸣笛声吓了褚音一个踉跄,被旁边的男人一把扶住。
车虽然开进了小区,但从大门口通向别墅主楼却有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古色古香的感觉令褚音十分怀念,对这个地方存了好感。
别墅区绿化很好,名贵的花木绿植被修剪成了各中形状,分布在长廊两侧。
天空爬满了橙红色的晚霞,瑰丽异常,一眼望过去,大片的绿色草坪工工整整,看的人心旷神怡。
没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楼门口。
“伸出手。”
褚音一怔,伸了出来,就见顾衍修长的指捏住她的掌心,随即手心传来一阵痒意。
不知他从哪里找到的圆珠笔,一边在女人细白的掌心写下了一串阿拉伯数字,一边头也不抬地解释:
“这是大门密码。”
路灯光倾泻而下,在他头顶晕开了一层光,连带着他整个人似乎也在发光,看的褚音心里一动。
“你…不住在这里吗?”
顾衍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一双水眸清亮亮的,他轻应了声,刚要转身离开。
衣服后摆被一双小手拽住,褚音绕到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她小跑到了旁边绿化带里,折下一枝香槟色玫瑰,递给了顾衍。
花苞含羞待放,上面挂着水珠,连枝带叶的,顾衍看着那朵花,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一时竟弄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刚想说他要走了,面前的小女人忽然抬起手臂,徒手绕了绕,将垂在肩膀一侧的乌发盘起。
然后,在他面前转了过去,用后背对着他,微微低下头,露出后颈一截凝白的皮肤。
“为我簪上吧……”
说着,小手指了指头发某处,示意他替她完成挽青丝的最后一步。
背对着她,顾衍看不见她的表情,他瞥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
他漫不经心地将那支还带着刺儿的玫瑰杆儿,插进了褚音的发髻,鼻尖飘来一阵独属于玫瑰的酸涩与微熏。
月光下,褚音抿了抿唇,忽然转过了头,看向顾衍,水润的眸子轻颤了下,眼神比以往更加柔和了。
须臾,她将头上那朵花摘了下来,在男人黑压压的视线中,别在了他衬衫上衣的口袋里,轻启贝齿:
“郎君,花开堪折直须折。”
我等你来。
说完,她羞答答跑了过去,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按开了数字锁。
门滴的一声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
顾衍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脑海里却回放着她方才最后那个眼神。
她似乎……向他抛了记媚眼儿?
第十八章 醉酒
冷凝的空气中,顾衍从办公椅旁抬眼看了起来,下属们只觉头顶的气压愈发低沉了。
为了下个月的签约,员工们没日没夜的连轴转,一直在忙收购案的细节。
偏偏顾总对细节的要求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方案中哪怕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疏忽,就要推翻了重新做。
企划部人仰马翻,一个个像霜打了的茄子,进会议室和进火葬场也没什么不同。
刚开完一场大会,十多名员工被训得头皮发麻,见顾总挥了挥手,一个个赶紧灰溜溜逃了出来。
顾衍拧了拧眉,来到窗边,从三十多层的顶楼向下眺望,蔚蓝的天空下,一片绿意盎然,阳光打在树枝上,透着大片的翠绿。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视线一转,透过会议室的百叶窗帘,落在了隔壁的副总办公室里。
老板椅上,楚流涟正翘了个二郎腿,悠哉悠哉在办公桌上晃悠着,手里还攥着一包泡菜味薯片,傻呵呵不知在笑什么。
嘴里嘎嘣嘎嘣嚼着,一双桃花眼却一眨不眨看向屏幕,下一秒,耳边传来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
“交代你的事都做完了?”
“早做完了,哥你快看,逗死我了哈哈哈……”
电脑上屏幕上,呈现了四个方位的监控画面,正是紫澜苑别墅周围的情景,这是安保系统更新后,物业送过来的。
左上角的画面中,褚音长发披肩,一头乌发整整齐齐梳拢在一侧,用一根带子束好,此时,她正低头提着铜壶手柄,熨烫着石桌上的一块布料。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这个来烫衣服?她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空气挂烫机吗?我不理解,噗…”
楚流涟扭过头,刚要再看,屏幕忽然一黑。
“哎…别拿走啊…”
顾衍伸手将主机端口的那个U盘拔了出来,踹进了裤兜,淡淡道:
“上次让你去谈沈家合作案,没开玩笑,你早点准备。”
说完,一转身,大步流星回了办公室,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楚流涟撇了撇嘴,明明就是自己想看人家直播……
重新坐回办公椅上,顾衍随手将那优盘丢进了抽屉里,便开始办公。
两个多小时后,他将所有的文件归类签字,到了午休时间,乔秘书提着外卖盒子进来。
瞧顾总一脸疲惫,这黑眼圈儿重的…想必昨晚上没少折腾那朵小花吧…
可别把人家榨干了……
乔秘书撇了撇嘴,退了出去。
平时用餐时间,顾总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且专心致志,不喜欢边用餐边看什么下饭综艺。
但今天,毫无缘由的,他瞥了眼右手边的抽屉,略一犹豫,还是拉开了。
几秒后,电脑屏幕中重新出现了影像,画面静止不动,显然那女人已经回屋了。
顾衍忽的自嘲一笑,自己这种举动真是反常,他刚想拔掉U盘,手指一顿,其中一个画面里出现了褚音的身影。
录像中,褚音迈着小碎步,怀里抱着一根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棒球棒,看那架势像是要去揍人。
顾衍蹙眉,直接拨打了别墅物业的电话。
独栋别墅都有专门的管家,每日进行清扫和维护,若发生紧急情况,也可及时处理。
没几秒,电话那边通了,顾衍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良久,对方迟迟没回应,物业人员试着开口询问:“顾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声音轻柔,语气恭顺。
那边却依旧没有声音,此时,顾衍盯着屏幕,见小女人提着棒球棒居然来到了观景池边,她蹲下身子,开始对着一块大石头猛烈捶打。
距离远看不真切,好在不一会儿,她便停下来翻了个面儿,这才令他发现石头上隐约铺着一层布料,似乎是她换下来的那件粉色旗袍。
她是在…洗衣服?
顾衍:“……”
正午的阳光毒辣辣地打在褚音背上,她挽着袖子,有时会用手背蹭一下额间细碎的汗珠。
顾衍这才察觉她穿的竟是他的衬衫。
衣服过于宽大,那女人整个人像套在麻袋里,脚踝处的裤腿也挽上来好几节,脚上穿着他的运动鞋,显然也大了好几个尺码,像是偷穿家长衣服的孩子。
“顾先生,您还在吗?”
“……”
“顾先生…”
“洗衣机坏了?”
“没有,别墅内的家用电器,每日会有专人检查维修,请您放心。”
“知道了。”
说完,那边毫无征兆地挂断了电话。
物业人员也跟着长舒了口气,同时暗暗有些头痛,这栋房子以往是空着的,他们时不时去打扫一下灰尘就可以。
前两天,忽然住进来一位女士,本来也没什么,可她总跑过来问一些低智的问题,从燃气灶到饮水机,简直匪夷所思。
甚至有一次,她可怜巴巴地跑过来说,自己已经饿了好久,却一直找不到吃的。
物业人员陪她回去,伸手拉开冰箱,发现满冰箱的新鲜果蔬,肉鱼蛋奶,素食等琳琅满目。
而那位女士就那么呆愣愣看着,显然是真不清楚冰箱里放了食材。
正常人饿了难道不是先打开冰箱看一看吗?
物业颇为无奈。
办公室里,顾衍挂断了电话后,往嘴里塞了口牛肉,嘴里咀嚼着,眼睛却不自觉飘向了屏幕。
捶打,搓洗,费劲地拧干,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站了起来。
褚音还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小腰,脸上洋溢着笑容,居然满满的成就感。
顾衍瞥了眼屏幕上方的时间,居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自己居然就这么看她洗衣服看了半个小时…
想了想,他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于是,两小时后,紫澜苑的门铃响起,褚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刚一开门,就见一个穿着黑色套装裙的女人站在门口,一脸谄媚的笑:
“请问,您是褚音女士吗?”
见她点头,身后四五个工作人员鱼贯而入,每人手上都提了十多个纸袋子,没一会儿,便堆满了整个茶几和半个沙发。
“顾总交代的,您请查收。”
临走前,领头的女人眼中滑过一丝艳羡,心里却还偷偷想,原来顾总喜欢这种野趣,穿着粗布麻衣,倒别有一番韵味。
晚上,顾衍同几个老总在饭桌上觥筹交错。
鲍鱼、海参、啤酒的味道混杂着烟酒气,充斥在包间的空气中,熏得顾衍直皱眉。
这些都是老一辈商场上的地头蛇,一人分别敬他一杯,也着实灌进去不少。
酒过三巡,几个老不休一个个丑态毕露,加起来也好几百岁的人了,居然还叫了特殊服务。
浓烈的劣质香水味迎面扑来,顾衍微侧了身,找了个借口便出来了。
雨后,外面的空气干净清新,路边的芭蕉叶像水洗了一样。
小周司机正刷着短视频,听见车门响动,忙往后看了过来,就见顾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也不知被灌了多少。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吩咐,小周又试探性的叫了叫,对方闭着眼,像是睡了过去。
按照顾总往常的习惯,应酬后并不会直接回家,不然会让老夫人担心,一般来说他会先找个地方清洗一番,醒醒酒。
打开导航看了下距离较近的住处,小周眼前一亮,忽然福至心灵。
于是,半小时后,紫澜苑门铃再次响起。
听见响动,褚音放下手中的绣花样子,随便披了件纱衣,便哒哒哒小跑了过去……
第二十章 想跟着我?
闻言,褚音指尖一顿,又恢复了节奏,羞答答垂下了头:“莫要再问了…”
顾衍瞥她一眼,又是一阵安静。
良久,他才慢悠悠继续开口:“为什么带你回来,你知道吗?”
褚音抿了抿唇,郎君将她买来自然是作为外室,当个玩意儿罢了,本来可以直接说出,可谁还没点儿尊严呢?
想了想,她换了种表达:“……自然是怜我。”
“怜”有怜惜、怜爱之意,顾衍翩翩君子,拯救她于水火。
一想到落入旁人之手,她要么与人玉石俱焚,要么再次忍气吞声过一辈子,受尽锉磨后,油尽灯枯,她心里便对顾衍充满了感激。
然而,这个“怜”字落在顾衍耳中,便自动转化为了“怜悯”。
的确,他完全可以将她扔在警察局不管,将她带回来,没让她留下案底,也算是可怜她,用词倒也贴切。
见顾衍没否认,褚音暗自窃喜,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在船上时,我丢了一件东西。”
隔着她宽大的袖子,他拉下了她的手,一双黑瞳定定看向她,目光笔直而沉默。
“是你拿走的,对吧?”
语气听着十分笃定。
闻言,褚音刷的一下从头红到了脖子根儿,立即回忆起她为了换两个馒头,从卫生间顺走那个精致的小银瓶。
东窗事发了……
褚音红着脸点了点头,顾衍还有点儿诧异她这么爽快就认了。
他一条大长腿平伸在沙发上,另一条微曲着,手腕落在上面,指尖一下下轻点着膝盖,转瞬便想通了逻辑。
也对,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哪怕合同不是她偷的,但为了掩护陈曼妙,她也要一力承担下来,殊不知,陈曼妙早就被揪出来了。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薄唇微抿,那双眼黑漆漆的,打量她的目光中多了丝了然。
“盗窃是重罪,何况又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知道后果吗?”
“……”果然,那银瓶子看着就颇为精致,一定很值钱,郎君似乎很生气……
顾衍斜了她一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径直走向吧台,提了只细白的小瓷碗放在桌上,将奶锅里的醒酒汤倒了出来。
暗红色的汤汁慢慢蓄满半碗,夹杂着一股微酸的气味,触了触边缘,已经不烫了。
余光瞥见小女人一脸急切,顾衍不理她,慢悠悠将那碗醒酒汤喝了,等的褚音一颗心跟着揪了起来。
良久,顾衍一步步向她走来,双手撑在沙发背上,勾了勾唇:“过去的事,不提了。”
褚音大喜,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小脸上漾开一抹抑制不住的笑容,连忙表态:“郎君且放心,既然我已是郎君的人,以后再不会为郎君抹黑。”
已经是他的人了?
这么快就弃暗投明,阵前倒戈了?浪子回头回的倒是快……
顾衍眸光一暗,淡淡道:“想跟着我,也不是不行,除非……”
褚音水眸一亮,然后就见男人一本正经靠近她,紧接着就要抛出一记重磅,她期盼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耳边却传来男人嫌弃的声音:“你一定要把床单裹在身上?”
视线下移,褚音的纱衣里裹了件蓝白格子的肚兜,一看图案就知道是从哪里取的材。
顾衍向前走了几步,身后没传来脚步声,他扭过头,见她还傻乎乎的,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回到卧室,他拉开衣柜,指尖划过一排排崭新未剪标的裙子,最后落在了一件藕荷色长款睡裙上。
可褚音现在哪里顾得上衣服?
她一双水眸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十分渴望能得到对方剩下的话语。
“郎君,除非什么?”
“除非……”
顿了顿,顾衍将那件睡裙搭在她手臂上,如夜的黑瞳流转着夜色,似乎要将她看穿:
“除非,向我证明你的忠诚。”
走出卧室,他一把推开了客厅的窗户,抬头望向树梢上的明月,淡淡道:
“晚上窗户开着吧,屋里闷。”
目光似无意瞥了一眼茶几的方向,大步向门口走去。
褚音自顾自思忖着,“忠”便是忠贞吧…
既然她已是有主的人,自然要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这理所应当。
可是“诚”…
要如何才能表达出,对郎君不离不弃的诚意呢?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拉回了褚音的思绪,她这才发现顾衍已经走了。
昏暗中,褚音提起纱衣裙摆来到窗户边,向外望去,只看得见男人消失在转角的背影。
夏夜的风沙沙吹动着树冠,树上阵阵蝉鸣,乳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笼罩着大地,像是被稀释了的牛乳。
物业值班室里,电风扇呼呼吹着,送出来的风也是温的,当值的小伙正支棱着脑袋,昏昏欲睡。
桌面有规律地被敲了三下,小伙子扶了扶头顶的帽子,猛地站起身,看向来人后,神色恭敬:
“顾先生,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打扰了,借用一下电脑。”
“好的好的,您请随我来。”
须臾,顾衍被领进旁边的隔间,那里摆着一台供业主打印的电脑,值班室小伙看了他一眼就退了出去。
开机,登录聊天设备,顾衍先给小周司机发了信息,然后将兜里的U盘插进了主机箱端口。
不一会儿,屏幕上便显现出别墅四周的监控画面。
客厅窗户大敞着,褚音正伸长了脖子,倚窗赏月。
那机位似乎是一镜到底,将整个客厅拍的清清楚楚,顾衍面无表情地靠在了椅背上,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屏幕。
果然,那女人手上拿着他故意留下的手机。
顾衍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刚想拔掉U盘走人,又见她坐在了沙发旁,将手机随手一放。
没一会儿,芒果皮就散了整个茶几,又消灭了半盘子车厘子,她才长舒一口气。
那神情很是放松,比在他面前要自在许多,她甚至还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神色苦恼。
半晌,她终于拿起了手机,却不是要看,而是猛地拍碎了茶几上的一枚奶香果,顾衍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头更晕了。
白胖的果实被她挑了出来,丢进了嘴里咀嚼着,手中的板砖用的很顺手,褚音叮叮咣咣砸了好几个奶香果,忽然一惊。
这上面怎么出现了灰尘?
郎君的东西可不能被她弄脏了。
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还是不太干净,她连忙小跑着进了厨房,拧开水龙头放了会儿水,然后,直接将手机丢进了水池。
泡了一会儿,她拿出了钢丝绒,开始用力刷了起来。
顾衍:“……”
第十九章 顾总就交给您了
透过门镜,见是顾衍与小周司机,褚音连忙打开了门,浓烈的酒气迎面扑了上来。
“这是饮了多少酒水……”
“那些人都是老油条了,顾总醉的不轻…”
褚音蹙眉,低头钻到男人腋下用自己半个身子撑起他,踉踉跄跄把他弄到了卧室大床上。
顾衍手臂环着褚音的脖子,直挺挺倒在床面上,连带着对方一同跌在了他怀里。
见状,小周连忙转过身去,磕磕巴巴道:“褚小姐,顾总就交给您了,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小周也顾不上寒暄就溜了,临走时还痛快地摔上了大门,心想着将顾总交给女朋友照顾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屋里恢复了安静,褚音趴在顾衍身上,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一片滚烫。
卧室里没开灯,外面的月光透过玻璃打在他俊逸的脸上,隐约看得见上面泛着一层异样的潮红。
不知郎君做的何种生意,竟饮了如此多酒…
褚音挣扎着起身先去了趟厨房,翻出瓶瓶罐罐,陈皮、冰糖、青柠等,每样抓了一小把放进了砂锅,加水,开燃气灶。
调了个小火儿,慢慢炖着,她又跑去卫生间拧了块毛巾,匆匆回到了卧室。
此时,顾衍整个人面朝上躺在大床上,呼吸急促而凌乱,鸦黑浓密的长睫覆了下来,眼珠转了两下,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半醉半醒。
褚音缓缓蹲跪了下来,屁股落在脚后跟上,歪着身子去帮他擦脸。
忽然,她手指一顿,凑近了些查看男人的衬衫领口,确认并没有任何口脂的痕迹,小鼻子又凑上来闻了闻,没有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儿。
想来郎君他们谈生意并非在青楼楚馆,这边放心了。
她攥着毛巾,轻柔地为他擦拭着脸,从额头擦到了眉眼,他这么闭着眼睛,比平时少了几分疏离感,芝兰玉树。
一边为他擦拭着,褚音在心底忍不住小小的抱怨,这都好些天了,他一直将自己丢在这儿,如今喝得烂醉,才想起来过来找她。
半晌,毛巾已经半干,她刚要下床,动作忽然一顿。
不知想到了什么,褚音小脸一红,扭头瞥了眼床上睡死的男人,她踢了拖鞋蹭了上来,只占了个边缘,一颗心便开始砰砰砰跳个不停。
她缓缓躺了下来,和他紧挨着,盯着天花板,心里暗戳戳打起小算盘。
一天不圆房,她便没有真真正正成为郎君的人,心里就不踏实,如此良机不可失……
这么想着,她缓缓闭上了眼,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然而,静躺了几分钟,旁边人也不见动静。
褚音深吸了一口气,小手攥住了男人的大手,微微握住,又缓缓带到了自己的胸脯上。
炽热的温度通过粗粝的掌心传递过来,仿佛触及到了她的心脏。
褚音屏住了呼吸,又将那只手往下按了按,脸已经烧得快要冒热气。
然而,旁边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
莫不是缺了什么步骤……
想着话本子里写的那句“宽衣解带,共枕同欢”,褚音咽了咽口水,重新跪坐在床上,小手抖啊抖,还是缓缓将顾衍身上的西服扒了下来。
一直歪着身子,屁股又坐在后脚跟上,没一会儿便酸的她蹙了蹙眉。
瞥了眼不省人事的男人,狠了狠心,她慢腾腾地跨了上去。
解领带时,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下巴上的皮肤,带着点儿青茬儿,微微戳人。
视线下移,便是男人的喉结,褚音好奇地伸手去碰,顾衍却下意识动了动,吓的她忙缩回了手。
解了领带,又去解衬衫,等到了裤子时,看着那个设计精巧的卡扣,褚音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摆弄了半天,那皮带却越勒越紧。
如此下去,郎君是否会无法呼吸?
想了想,她下床从绣花篓里翻了翻,再回来时,小手握着一把红色剪刀。
皮带到底与那处相近,褚音害羞地闭上了眼,铁剪子慢慢伸了过去,也没怎么好意思看位置,就要一剪子下去。
下一秒,手腕被一把攥住。
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幽暗乌黑的黑瞳,带着丝迷离的警惕,似醉非醉地看向她。
空气一凝,两人的目光交换着,气氛渐渐尴尬。
若今晚无法留住郎君,那她委实无用!
且在这种气氛下,若不找点事岔开,以后恐怕也要僵持着,咬咬牙,死便死吧……
手边儿没有跳舞用的小团扇,她便拿起了旁边的大蒲扇,遮住了半边面孔,舒展手臂跳起了舞。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开,如同水墨的青莲在黑夜里灼灼绽放。
裙摆渐渐四散开,又一圈圈地合拢,她甩了甩白纱广袖,时而踢腿,时而含羞带怯。
跳了约三分钟,忽的解下了腰间一方缎带,向着顾衍的方向一抛。
记忆中,有一次大官请了乐人来府里,那女子便是如此将腰带扔了出去。
坐席上,大官扯起带子的另一端,将那人一把收拢进怀中亲亲我我。
彼时,褚音对大官还心存幻想,伤心了好一阵子,也是从那时起,便歇了那份懵懂的心思。
这么想着,褚音内心虽没什么波澜,面上却羞答答等待着被男人拽进怀里。
然而,抛了一下后,顾衍一动不动。
又试了两下,他还是不动。
夺过剪刀后,顾衍思绪还不太清明,一抬眼皮,就见那女人拿了个大蒲扇在他面前摇啊摇。
屋里没开空调,闷热的空气令他呼吸不畅,蒲扇的风刮了过来,倒令他清醒了些。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袭白色纱衣,在自己面前晃啊晃,直晃得他眼晕。
再加上周围没有音乐,顾衍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跳舞,酒精的后劲儿反了上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于是,就在褚音丢了那带子,打算硬着头皮歪倒在男人怀里时,顾衍一下推开了她,几个大步冲向卫生间,趴在马桶边上,哇哇吐了起来。
褚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小嘴儿颤了颤,表情寸寸龟裂开。
又过好一会儿,胃里的酒精吐的七七八八,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再出来时,顾衍额头上的刘海儿如吸饱了墨汁,低垂着,还有几滴水珠顺着面颊流淌了下来,眸光也渐渐清明。
鼻尖飘来一股清爽的酸甜味道,他瞥了眼僵在旁边的褚音,自顾自走出了卧室。
开放式厨房,小奶锅里翻滚着水花,咕嘟咕嘟鼓着泡泡。
顾衍伸手关了火,锅中的陈皮被煮的半熟,冒着热气的汤水看的他更加热了,他拧了拧眉,没有喝。
紫澜苑他平时也很少来,印象中,空旷的客厅平添了许多种颜色,花花绿绿的盆栽上下错落着,一簇簇堆满了空间,姹紫嫣红,充满了生活气息。
顾衍四下打量着别墅,褚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像陪着老板视察工作的小员工,低眉顺眼的。
茶几上摆着几碟果盘,青芒红提车厘子摆的满满的,配各类坚果。
旁边还放着一根蜡烛,下面坐着一个装油盐酱醋的小碟子,充当了托盘,不算精致讲究。
偌大的房子里,人声消弭,顾衍半靠在沙发上,阖上了眼。
须臾,褚音迈着小碎步靠了过去,伸手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顾衍没有拒绝。
女人绵软的指腹一下轻一下重按着,舒缓了他紧绷的神经,就这样按了二十多分钟,耳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刚才,你拿剪刀干什么?”
第二十一章入骨相思
次日中午,褚音一掀开锅盖,牛肉的咸香夹杂了红豆的甜腻味儿,伴随着水气扑面扑来。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用筷子挑起蒸笼,将做好的牛骨红豆饭盛了出来。
所谓牛骨红豆饭,便是将牛肉大骨棒的骨髓挖去,用热水焯好,塞入拌了蜂蜜的红豆馅儿,上笼屉蒸熟,成品类似于竹筒糯米饭。
褚音美滋滋用了两根便有点儿油腻,电饭煲里还剩下两根,想着最近没少麻烦物业的小张采购,便用饭盒打包好带了过去。
炎炎烈日,她提着饭盒,迈着小碎步来到了值班室门口,有规律地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褚音脑海里却浮现出顾衍那张脸……既然要忠贞,那断不可与外男私会,她得避嫌。
褚音蹙了蹙眉,连忙将那盒饭放在窗台边,只匆匆说了句“有多的”,便小跑着离开了,也不知对方听没听见。
值班室警卫小张了然,别墅区的女主人们时不时会给家人带饭,常常会由他们经受。
看了眼窗台上精美的饭盒,他拎过来又往上套了层袋子,才打电话预约了外卖骑手,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口福。
于是,午餐时间,褚音亲手做的牛骨红豆饭便出现在了顾总的办公桌上。
今日工作并不顺利,他本来没有胃口,一听说是紫澜苑送来的外卖,顾衍微微一怔。
乔允姝放下餐盒后,并未同往常一样主动退出去,而是候在了旁边,想看看那小女人会给顾总做些什么吃的。
食盒打开,热腾腾的香气扑了过来。
大热的天,荤腥的味道本来会令人倒胃口,可闻着这股牛肉混杂着红豆的香气,乔秘书竟不知不觉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着,菟丝花手艺倒是不错……
盯着那两根牛骨棒和中间红彤彤的红豆馅儿,顾衍勾了勾唇,忽然想起温庭筠的那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讲的便是古代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将象牙弄成半镂空的骰子,嵌入一颗颗红豆,随手一掷,六面皆红。
后来流传到民间,因为象牙贵重,便用兽骨来代替。
我对你入骨的相思,你是否知晓……
那女人竟对他起了心思?
半晌,乔秘书发现自家老板盯着那两块骨头看了好一会儿,长睫低垂着辨不清眼底的情绪,耳廓隐隐泛红,浑身还都透着股不自在。
“我不饿,你拿去分了吧。”
说完,顾衍起身踱到窗边,背着手,似乎再也不愿看那食盒一眼。
乔允姝挑了挑眉,心想这女人的心意倒是便宜了她,刚伸出了手,指尖还没触碰上,耳边又传来顾总一声轻咳。
“算了,放着吧。”
闻言,乔秘书颇为不舍地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她跟在顾总身边这么久,深知他饮食喜好清淡,讲究膳食平衡,且从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更不会喜欢这种一看就油腻腻的点心。
各大家族的名媛佳丽向他示好的数不胜数,送的礼物堆积成山,点餐送水果更是家常便饭,他一概不碰。
乔秘书回到了工位上,心想着到底还是自己的小情人儿讨他欢心,这态度明显与众不同。
没一会儿,桌上的电话内线响起,俏秘书接了起来:
“顾总?”
“帮我订十匹布,颜色你看着办。”
乔秘书:“???”
当天下午,褚音便收到了十匹颜色各异的丝绸布帛,看着她两眼发光。
郎君怎知她正为纱帐的事情发愁?
那大床两米宽,弹软舒适,然而周围没有纱帐,她睡得没有安全感。
褚音手指缓缓滑过这些布匹,心想这华丽程度用来绣花,亦或做香囊也是绰绰有余的,挂帐子外面奢侈了些。
转念一想,郎君又不缺银钱,他既送了,若放着不用,岂不是不给他脸面?
思及此处,褚音欢天喜地的收下了。
花了一下午时间,她将布匹裁成了长宽等同的缎子,踩上了梯子,颤颤巍巍挂在了卧室棚顶的水晶吊灯上。
十多种颜色的布条如同纷飞的炫彩瀑布,纷飞坠下,轻盈地垂落在了大床边缘。
晚七点,褚音洗了澡,用毛巾绞干了头发,对着镜子开始擦脸。
白日里,吃饱后遛弯儿,她从院子里采了许多玫瑰花瓣。
自从学会了用榨汁机,她便尝试将各种东西榨成汁液,玫瑰汁颜色鲜亮,与物业买回来的珍珠粉调和在一起,便制成了手工护肤霜。
现如今她缺了什么便问物业要,也知晓账目定会记在郎君头上,好多天了,她就这么花着他的钱吃吃喝喝享福,自己却无法伺候他,一想到这儿,褚音心里颇为不安。
真是甜蜜的负担……
对着镜子,她长叹了口气,转念便将乱哄哄的思绪甩到了脑后,钻进了五彩缤纷的布条帐篷。
于是等半小时后,顾衍的车停在了楼下,就发现别墅已经黑漆漆一片。
他看了看腕表,嘴角微微勾起,这女人倒是作息规律,只是睡得会不会有点儿早?
“你回吧,我自己开回去。”
闻言,小周点点头,将车钥匙留在车上便下了车。
空气里氤氲着阵阵花香,小周舒展着手臂,不由好笑。
晚上顾总本来有个重要的饭局,对方是一个即将合作的地产商,谁知在途中,不知顾总想到了什么,忽然让他开到了紫澜苑。
原来老板是想女朋友了……
想在这儿留宿又不好意思直说,还特意将她支开,啧啧真是闷骚啊。
树影下,顾衍坐在车里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昨天被小女人那双手按的舒服,他今天就过来了。
然而看着窗户里灭了的灯,好像也没觉着一定要她怎样。
似乎……他就是想过来瞧上一眼。
顾衍摇了摇头,下了车,准备坐上驾驶位,手已经搭在了前排车门,别墅的灯光骤然亮了起来,正是褚音卧室的方向。
二楼没拉遮光窗帘,却隔了一层纱,白纱上倒映着她的影子,曲线大开大合的,该收进去的绝不突出来,该有的……料也很足。
顾衍盯着白纱上的那道黑影,见她脱了衣服,又拿起另一件衣服穿上,没过一会儿,再脱,再穿,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她时而甩动着长发,时而低头系胸前的扣子,动作慢悠悠的,开心了还转个圈儿,看得男人黑瞳里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发现她偏好广袖长衫,同大街上动不动露肩露大腿的姑娘们完全不同。
见那黑影脱的越来越过分,顾衍绅士地挪开了视线,刚要打开驾驶座,却听到二十多米开外传来的脚步声…
第二十二章 女人的脑补
昏暗中,一个鬼鬼祟祟的瘦高男子猫着腰到了褚音楼下,抬头向上看去。
他穿着黑T恤,脏兮兮的长发遮住了眉眼,一脸的痴迷,浑浊的眸子透露着股狂热。
连续好几晚,他都会趁门卫打瞌睡溜进来看她,白天运气好时,还能在池边见到她洗衣服的样子。
哪怕只看了一个剪影,他的一颗心就砰砰砰跳了起来,晚上回去了想着她,还能做些不可言说之事。
但今晚,不知怎么,他突然好想进去看看她长的样子,好想摸摸她的脸……
痴汉咽了咽口水,提了提裤子,开始顺着楼梯的消防梯向上攀爬。
然而,刚爬到了四五级,脚下忽然一坠,他整个人跌倒在地上,被一只皮鞋狠狠踩住了胸口。
顾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眸光凉飕飕的,一句话不说,就将口袋里的手帕塞进了他嗓子眼,又抽了那人的皮带,几个呼吸便将他的手捆绑起来。
今晚又是小张值班,接到电话后,他匆匆赶来。
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着实吓了他一个哆嗦,这才注意到大树下立着的顾总。
天太黑,小张看不清顾总的脸色,只觉周围的气压都降了降。
顶着对方如有实质的目光,小张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人带走,走出去好远后才停止了颤抖,忍不住踹了两脚那痴汉。
这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打主意居然打到顾总女人头上了……
外面的动静褚音丝毫不知,当她试穿够了新衣服,推开窗户时,楼下只剩下阵阵蝉鸣,花好月圆。
美美的睡了一觉,次日,褚音照例四点钟便起了床。
换了衣服,她出门围着别墅湖边开始散步,湖光山色,层林掩映,大片的绿色看的她不自觉心情大好。
须臾,迎面跑过来一个大个子壮汉,上身只穿了件跨栏背心,双臂的肌肉膨胀着。
褚音下意识避开,刚要擦肩而过,那人咧着一口大白牙冲跟了过来,吓了她一跳。
“您好,褚小姐,我是顾总派来的保镖。”
另一边,顾衍正吃完早餐,不知怎么又想到那个U盘。
不一会儿,电脑屏幕上便出现了紫澜苑周围的画面,绿意浓浓的树荫中,一男一女两相而立脉脉对视着。
从摄像头捕捉的角度,褚音的小脑袋似乎靠在了那人胸口,看得顾衍眯了眯眼,心口有种难以描述的异物感。
湖边甬道上,风吹的她有点儿冷,褚音默默站在一旁,等那人打完电话。
又等了一会儿,男子走了过来,见他近乎打着赤膊,褚音心里便有些不喜,连忙挪开了视线。
然而,一想到这是郎君派过来保护她的,她小嘴抿了抿,不情不愿地问:
“所以,你是我的保镖?”
“不,我现在不是了。”
褚音:“?”
与此同时,高档小区里。大床上的乔允姝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她烦躁地抓了把乱糟糟的卷发,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大周末的,这欠扁的楚流涟。
“有话快说…”
“保镖?开什么玩笑?不去…”
“你给我加三倍工资我也不去,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伺候她…”
“你烦不烦人?不要拿带薪休假诱惑我,挂了。”
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随手丢到了床上,蒙上被子,想继续睡却再也没了睡意。
想到一会儿要跟小姐妹去CBD购物,乔允姝掀开被子下了床,洗完澡又化了妆,喷了防晒喷雾,目光瞥见架子上那件防晒服。
一想到被人穿过,还是顾总那位菟丝花,乔允姝本来不想再穿。
但看着手机上的高温预警,她还是伸手拿了过来,随手抖了抖就要穿上。
下一秒,地上掉出来一张名片。
乔允姝蹲了下来,昏暗的卧室里,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透了进来,打在她的睫毛上。
盯着名片上那两个字,女人卷翘的睫毛缓缓一眨,目光变得空洞。
沈彻……
于是,下午两点,本该出现在核心商圈血拼的乔秘书,拉着一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踩在了紫澜苑青石板的小路上。
与此同时,褚音窝在懒人沙发里看着电影,有一个镜头,性感女主角抓着钢管大跳热舞,惊的她头皮发麻。
别墅大门铃声忽然响起,褚音水眸一亮,忙小跑着迎了上去,待看清来人后,呆了呆。
她怎么来了?
怎么还拖着个箱子…莫非…
果然,只要是郎君的女人,便会住进这里,连大门密码都告诉她了。
之前在跑车上,两人便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褚因敏感地察觉到对方不友善的态度。
她暗叹一声,罢了,同一屋檐下,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便先退一步,主动示好吧。
“姐姐,我来吧。”
褚音脸上挂上一抹无害的笑,迈着小碎步迎了上去。
再怎么自我说服,表情却还是掺杂了几分勉强,这落在乔允姝眼里,就是故作姿态,茶里茶气。
“请别乱喊。”
乔允姝撇了撇嘴,声音礼貌却清冷,刚想自己提箱子,已经被褚音接了过去。
却不料那箱子又大又重,等她终于吃力地登上最后一个台阶时,手上忽然竭力,箱子不受控制地摔到了地上,琳琅满目的衣服哗啦滚落的到处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
褚音涨红了一张脸,顶着对方气急败坏的视线,开始手忙脚乱收拾箱子,那慢吞吞的动作看的乔允姝愈发火大。
二楼的走廊很长,有三个房间,一想到郎君过来时,会有两种选择,褚音心里便莫名的不痛快,却又无可奈何。
自古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她仅是一个外室…
为了不给自己添堵,她与她最好择两端而居,这样郎君去找对方行房事时,也不用让她撞见,免得尴尬。
“乔姐姐,我住东厢,你便住西厢房吧,那边视野更开阔些。”
对于她文绉绉的措辞,乔允姝不甚在意,也不挑剔,拉了箱子便进了西边那间卧室。
见她开始整理行李箱,褚音不好随意碰对方的私人物品,便立在门框边上,心里却想着,若第一天不打开僵局,以后可如何相处……
两人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衣服布料摩擦的声响。
想了想,褚音决定夸赞她两句,但愿她能接收到自己的善意,哪怕心里膈应,仅维持好面上的和谐也是好的。
“乔姐姐的妆容甚为精致,不似我,每日素面朝天,手脚笨拙,也不知该如何讨好郎君…”
乔允姝心里一堵,她说这话时,能不能先自己照照镜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褚音那张脸确实不施粉黛,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一看就是底子好,怪不得有资本那皮肤这事儿酸她…
还说什么不知如何讨好?
如果之前她没见过那两大骨棒,还不知她手段这么高,怪不得把顾总迷得不要不要的。
真是能装…又没人跟她抢顾总…
想到沈车那张名片,乔允姝手指一顿,状似漫不经心地套话:
“那人,他为什么要给你他的号码?”
号码…
指的是郎君写在她掌中的那串数字吧?
没有那串数字,她连门都进不去,想了想,褚音实话实说:“为了安置我。”
安置她?
见她过得不好,打算为她铺路是吗?
乔允姝抿了抿饱满的红唇,心里发酸,没一会儿,又自虐地发问: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褚音想了想,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他救了我,我便跟了他,相识并不久。”
“那…你们多久约一次?”问完后,她呼吸不经意凝滞。
约?何为约?
褚音思考着,想必是相约会面的意思吧?
郎君前日才来过呢,可这话说出来不是给对方添堵么…还是委婉些吧。
于是,她双颊泛起潮红,搅动着手指,可眼底的那分喜悦却掩盖不住。
“他不来寻我,我便见不到他,每次都是他主动…”
“够了。”
听到这儿,乔允姝心烦气躁,猛地扣上了箱子,再也维持不了礼貌了,看褚音的眼神凉飕飕的,还隐隐泛酸。
分明过去这么久,她就忘记他长什么样了,但如今一提起来,那男人的脸却忽然鲜活起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乔允姝眼前一黑,心口顿时塞上了一团棉花,真想不到,之前那么老实的人,居然……
沈彻他…竟然有了床伴……
第二十三章 情侣款
夏天气温本就高,到了傍晚,女孩子们吃得普遍少,乔允姝接过外卖,拿出一盒千岛酱拌的蔬菜沙拉和一瓶排毒美白的酵素。
她晃了晃,打开瓶盖儿将液体倒进玻璃杯,便把外包装丢进垃圾桶。
这两天大姨妈来不能喝凉的,于是放在桌上,想着等顾总过来测试完软件再喝。
视线向外一瞥,就发现一道颀长玉树的身影立在大树下,乔允姝疑惑,既然来了,顾总怎么不进来?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荷花池里,褚音划着个破破烂烂的小船穿行在荷叶间,而顾衍不知何时站在岸边的大树下,就那么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碧绿的荷叶,大片大片的杆子支得老高,褚音身着米白色连衣裙,乌黑的头发编成了一个粗粗的麻花辫子垂落在一旁肩膀上,耳朵上别了一小朵粉嫩的花苞,俏生生的。
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黝黑深邃的睫宇,褚音小脸一红,连忙将小船靠了岸,抱起船上的东西,踉踉跄跄踩着泥巴上来了。
“你来啦。”褚音抿了抿小嘴儿,微微垂下头。
那晚,没说上几句话郎君便匆匆离开,褚音心里一直惴惴的,现在他忽然出现,她眼里就忍不住地发光。
等她靠近,顾衍才发现她怀里抱着三根婴儿手臂粗的莲藕,那双小脚上全是污泥。
见旁边有一口水缸,顾衍拾起地上的水瓢,舀了一瓢水递了过去,示意她冲一冲脚去。
褚音眼神怔愣愣,盯着那瓢水,一张小脸越发的粉嫩。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难道他是这个意思?
褚音心里这么想着,一颗心忽然砰砰砰跳了起来。
然而,刚进别墅,顾衍径直上了楼梯,左转进了乔允姝的房间。
褚音长睫一颤,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抱着三根藕便进了厨房,一边用刀削皮,视线不自觉转向二楼左边紧关着的房门。
天还未黑,郎君便来找乔姑娘了,她果然盛宠……
将莲藕洗净切段儿,又将提前剁好的肉馅儿取了出来,两片莲藕夹着肉馅儿,厚厚地裹了层蛋液,便放入七分熟的油锅,炸至金黄,捞出。
看着锅里金灿灿的藕盒,想了想,褚音捞出十个形状好看的放进白瓷碟,端着托盘送了上去。
站在门口,刚要敲门,里面便传来奇怪的声响。
褚音眨了眨眼,鬼使神差的,她将耳朵悄悄贴上了门板。
“快不快?”
“有点慢。”
“现在呢,感觉怎么样?”
“嗯……再快点。”
“还要快?不能再快了,再快我就崩溃了。”
“忍一忍,马上好了。”
……
断断续续的对话听得褚音瞪大了眼,连忙捂住了小嘴,才堵住了嗓子里的惊呼声。
天还没黑,他怎的便与乔姑娘做那事……
褚音涨红了一张脸,有些好奇,又有些不是滋味儿,端着托盘,重新下了楼。
此时,乔允姝房里,顾衍与她面对面坐在办公室桌两端,桌上摆着两台电脑,开始测试新研发的软件。
“速度有待提升,编码的底层逻辑可以再简化一下,下周例会上,你再做个详细的报告。”
“好的,老板。”
乔允姝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这大周六的,老板居然亲自找上门和她谈工作。
平时就算再急也只是通过邮件联系,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狐疑地看过去,就见老板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去,果不其然,找了一会儿,便找到那个小女人的身影。
这陷入爱情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人家收个衣服,都得盯着她看半天,乔允姝啧啧称奇。
大片草地上,两棵大树间挂着一根结实的晾衣绳,见天要下雨了,褚音将晾晒的东西全部收了进来。
坐在沙发上,褚音一件件叠着衣服,突然发现乔允姝的一件破洞牛仔裤。
想了想,她拿过了针线篓,将那破着洞的裤子一针一针缝了起来,心里想着乔姑娘看着衣服多,平时却是简朴的。
思绪不自觉飘远,联想到刚才听到的声音,似乎到了后面,郎君说了声他快好了?这么短时间他就要好了?莫不是他身体不好……
不知不觉想着心事,没一会儿,破洞牛仔裤的七八个大洞全被缝上了。
见茶几上摆着一杯绿油油的东西,她随手拿过来闻了闻,酸酸的,像是已经馊了。
这大热的天,果汁放在这儿不一会儿就会坏掉,乔姑娘真是太不小心了,可别喝了拉肚子。
于是,乔允姝一推开房门,就见一楼那个小女人正把她的酵素倒进水池里。
“喂!”
乔允姝噔噔噔跑下楼,就发现沙发上摆着自己那件绝版的牛仔裤,上面缝了七八个补丁,看得她顿时火冒三丈。
“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干的你…你……哎,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啊?”
乔允姝这边气得脸红脖子粗,发现褚音正对着大门口发呆,她还要再说,对方已经小跑着追了上去。
“郎君,且慢!”
顾衍停下脚步,一回头就见她气喘吁吁,提着裙摆跑了过来。
站在他面前,褚音却有些大脑空白,幸好她随身揣着他的东西。
于是,在顾衍疑惑的目光中,她将他那块被冲刷得增光瓦亮的手机递了过去,脸上挂着一抹羞答答求夸奖的笑。
“郎君之物,甚是珍贵,可要收好。”
那只小手攥着他的手机,因为小跑,一张小脸热的红彤彤的,眼睛亮晶晶,似乎在向他邀功。
顾衍呆了呆,罕见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微微颔首,转身上了车。
车厢里,小周盯着眼前不知遭遇了什么的手机,有些为难。
“老板,这一看就是进水了,屏幕也有损坏,修应该修不好了,干脆换一个吧。”
顾衍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没一会儿,车子驶出了别墅区,后座又传来男人清冽的嗓音:“买两部。”
小周秒懂,勉强憋住了笑意,恋爱中的老板真是幼稚,居然什么都要一模一样的。
于是回到公司,小周就下单了两部情侣款。
第二十四章 生涩的壁咚
褚音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就见顾衍已经坐进了车里,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发现乔允姝正坐在沙发上办公。
略一犹豫,她拿着旁边打到一半的络子,安安静静走了过去,在对方几米处坐下。
乔允姝抬睫看她一眼,再次低下头打字。
空气里响起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褚音手上忙活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好奇地看过去。
夕阳透过玻璃照了过来,打在乔允姝美艳的侧脸上,令她的表情显得有点儿严肃,做着褚音看不懂的事,却好像在发光。
还记得顾衍看她的目光带着丝欣赏,那不仅仅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更像是将军看士兵的目光。
褚音迷茫了,自小额娘教她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只管伺候好夫君便是。
哪怕到了大官家里,她学那些东西也只是为了生存,并没有真的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然而,现在看着闪闪发光的乔允姝,褚音惊觉也许在这个世界,她也能为了自己而活。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热切,乔允姝皱眉,抬头看了过来。
“他已经走了,你看着我干什么?”
褚音一怔,好奇另一个问题,试探着问:“郎君,他……身体可是不好?”
她虽没有经验,但以前总听府里的大婶们讨论那铁铺二麻子、卖猪肉的老王、棺材铺的郑大叔…他们是多么多么的厉害,馋的大婶们三天两头往人家里跑。
哪怕被那些男人家的婆娘拿大扫把追的四处窜,却还是乐此不疲。
据她们说,那些人动辄半个时辰,有的甚至一个时辰,郎君怎的没一会儿便歇了?
闻言,乔允姝点点头,老板忙着收购案的事确实脚不沾地,抽空还要过来看他的小情儿,确实挺累的。
见她点头,褚音心里凉了一截,心里颇有点儿遗憾。
看来这辈子,她也不知做女人是啥滋味儿了,也罢,那种事也不是非得有不可。
顿了顿,她又发问:“像乔姐姐这般的……嗯…心腹之人,郎君身边想必是不少吧?”
乔允姝想了想,公司里上千人,只她认识的员工就有上百,然而能在老板眼前排得上号的却是不多,她勾了勾红唇,揶揄道:
“嗯哼,不说佳丽三千吧,十多个也是有的。”
除了她和楚流涟,还有董事会那几个老不死的,其他人估计顾总连名字都记不住。
褚音点点头,看乔允姝的目光仿佛在看女战士,能在这么多女人中脱颖而出,属实不易,想必她有过人之处。
也许是这小女人的目光过于敬佩热切,令乔允姝想起了刚入职公司时,经过层层选拔,熬夜加班的日子,不由自主敞开了心扉,叹了口气:
“刚开始也不适应,但现在他的一个眼神,我就要明白他在想什么,我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的习惯,他想不到的,我要替他想到。”
这就是秘书的使命啊。
“……乔姐姐服侍郎君辛苦了。”
“嗯哼,谁让他是衣食父母呢?”
两人不再说话,空气也跟着安静下来,一个看屏幕打字,另一个低着头打络子,气氛竟也和谐。
良久,旁边的女人一直没动静,倒惹得乔允姝好奇地看了过去,金灿灿的夕阳落在她身上,为她本就柔和的面孔开了一层滤镜。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做皮肉生意?
乔云舒好奇问:“你…做这个有多久了?”
褚音低头看了下手上的活计,回忆起以前的事,嘴角弯了弯,声音又柔又甜:“从十四岁便开始了。”
幼时,她出身名门,这些绣花的粗活儿轮不到她做。
后来卖给大官家也过了阵苦日子,为了贴补家用,她便跟着伺候她的嬷嬷学了起来。
渐渐,也承接到了她的独门手艺,练出一手独道的绣技。
“……十…十四岁?!”
乔允姝吃了一惊。
十四岁时,她还在奔跑在篮球场上,和同学们打打闹闹,而她居然已经……
“那,你的父母呢?”
“娘亲自幼早逝,父亲……进大牢了。”
“那之后呢?”
“之后,我便被卖了。”
乔允姝蹙眉,见她谈起这些神色平静,这得是经历了多少惨痛,才能沉淀出现在这种淡然的状态?
随即,又不自觉想到以前的报道,有些女孩子从小被拐卖到深山里当了童养媳,还没有成年便被迫成为了母亲。
怪不得她说沈彻救了她……
从那种地方出来将她带了出来,也确实是救她于苦海。
这么想着,乔允姝心里生出一丝同情,看着她文文静静的,本质应该也坏不到哪儿去。
“以色侍人,焉能长久?这个道理你懂吧?”
顿了顿,她试着劝说她改邪归正,语调颇为语重心长:“幸福的主动权要掌握在我们女人自己的手里。”
主动权?
褚音眨了眨眼,没错,乔姑娘说得对,未来的命运确实是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郎君不理她,不与她亲近,那她便要主动出击!她要抱紧他的金大腿,万不能让他弃了她!
如此看来,圆房的事还是要提上日程…褚音暗戳戳下着决心。
于是,第二日,顾衍再来找乔允姝商量工作时,刚上二楼,便被等在楼梯口的小女人一把拽进了房间。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顾衍被抵在门板上。
“你干什么?”
鸦黑的睫毛缓慢地眨了眨,他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女人,脸蛋红扑扑的,单手撑在门板上,红着脸别别扭扭做了个壁咚的姿势。
“郎君总不来我房里,免不得被说厚此薄彼。”
小女人板着一张脸,然而唇瓣却抖啊抖,却昭示着主人的紧张。
顾衍轻笑出声,拉开她的手,走到一边坐在了椅子上。
见桌上有绿豆水,他毫不客气地拿过来喝了几大口,空调的风送了过来,吹散了他背上的一层汗。
本不算大的卧室,忽然充斥着男子清冽的冷香,见他神色自在,褚音反而举促起来,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郎君,我为你做了夏衣,可要试试大小如何?”
她双手捧着一件白衣,面料纤尘不染,工工整整地摆放着,顾衍一怔,伸手接了过来。
几分钟后,顾衍从卫生间出来,走到穿衣镜前转了转,感觉自己在拍古装剧。
柔软的棉布穿在身上很舒适,肩膀处的尺寸却有些小,抬不起手臂。
显然,褚音也注意到了,她小脸泛红,小声喃喃:“目测恐有不准,再量量吧。”
顾衍点头,伸开了手臂,下一秒,等来的却不是皮尺等测量工具,而是小女人一双细软的手。
那双手的拇指和食指伸展开,一寸一寸滑过他的手臂,肩膀,仔细丈量着。
外面的光线透过玻璃打在她细白的脖颈上,隐隐反光,她低垂着头,低眉顺眼的,顾衍看得见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丰润的唇瓣。
头一次挨得这么近,褚音一边保持理智,记下男人身长的数据,一边有些手足无措,动作便慢了下来。
忽然,她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收拢过去,猛地贴上男人带着清冽冷香的胸膛。
褚音心口一跳,一抬眼就撞进男人幽暗深邃如夜般的视线,近在咫尺,吸引力放大了数倍。
她动了动唇瓣,好久才嗫嚅出声:“你……唔……”
第二十五章 怎么,你很好奇?
昏暗的房间内,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褚音只觉心口像堵住了一块棉花,酸酸胀胀的,脑子晕乎乎的,有点儿找不到北。
一股电流从唇瓣相接处炸开来,再一圈圈荡开了涟漪,汇入四肢百骸。
心脏怦怦跳地就快无法负荷,她却舍不得推开他,手臂不自觉爬上了对方的肩膀,还一点点收紧。
屋内的气温节节攀升,褚音化被动为主动,将顾衍死死锁在门板上,她攀附着他,像一棵藤蔓攀附着大树,想要汲取依靠与力量。
以前她从未接过吻,竟不知这事竟如此舒坦,后院扫地的大婶们说的果然没错…
交织的滚烫呼吸中,顾衍缓缓睁开了眼,看了下来,眸光一片清明。
小女人鸦黑纤长的睫羽如同两把小刷子,微微低垂着,忽闪忽闪的。
脖子上还吊着她的手臂,脸颊上时不时会感受到她喷薄而出的温热气息,夹杂着一股桃子的香甜。
察觉到男人停了下来,褚音睁开眼,白皙的脸颊上早爬上了一抹粉,水润的眼睛看向他,带着丝困惑和迷离。
“郎君……”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笑声,听得她耳根发麻,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道视线默默在空中交织着。
褚音被他寒潭般的眸子吸了进去,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与他越贴越近,然而下一秒,手机震动声响起。
胸前的衬衫已经被小女人拽得皱巴巴的,她带着香气的呼吸,零零碎碎还吹拂在耳畔,顾衍垂下眸子,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勾了勾唇,哑声道:
“我接个电话。”
说着,他走到大床边坐下,滑开了屏幕,余光瞥见那个小女人慢慢吞吞地蹭了过来,在他身后站定。
两只柔软的小手爬上了他的肩膀,开始一下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绷紧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顾衍长出一口气,暗想着就这么养着她倒也不错,比他们家“肉粽”有用的多。
半晌,他挂了电话,拉下自己肩头的那双小手,猛地一拽,将她拽进了怀里,褚音一个踉跄便跌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她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腰。
大夏天的,鼻尖却没有半丝汗味儿,清清爽爽的,令她不由想起在大山中,他也是这么抱着她走了一路。
旁边放着把大蒲扇,褚音随手拿了过来,依旧坐在他膝头,为他一下一下打着扇。
顾衍眉宇间赶着疲惫,眉头紧蹙,脸色沉了沉,似乎在为什么苦恼。
见状,褚音柔声喃喃:“郎君,生意可是有何不顺?”
顾衍垂眸看向她,昏暗中,小女人一双浅眸亮晶晶的,如夜空坠入漫天繁星,身上的气质干干净净,完全不像一个探子。
他眸光一黯,把着她的腰往怀里拢了拢,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笑意:“怎么,你很好奇?”
褚音并未听出他弦外之音,歪了歪小脑袋,笑眯眯地看向他:“凡事憋在心中并不好,郎君若愿说,褚音便洗耳恭听。”
空气一静,男人胸腔里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顾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一撮头发,淡淡道:
“是有点儿事儿,顾家的股价要跌了。”
接着,陆陆续续和她讲了许多她听不懂的陌生名词,比如期货、股市、大盘……
她一边慢悠悠打着扇,一边努力消化着他话语中的信息,恍惚中,褚音模模糊糊明白了些。
郎君家定是开肉铺的。
他说的“骨价”要下跌,那便是大骨头的价格卖不高?
果然,这年头,做生意谁都不容易……
于是第二天,褚音出了门,决心为郎君家的事业添砖加瓦,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作为她的保镖,乔允姝亦步亦趋跟着她,领着她进了商场。
她发现这女人对那一排排琳琅满目的衣服瞧都不瞧上一眼,径直走向了卖肉的铺子。
乔允姝抬头一看,那肉铺子上悬挂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顾家牛骨棒。
超市里人群熙熙攘攘,一小时后,购物车里堆满了二十多斤大骨棒、一小袋儿姜和一把清脆的小葱,乔允姝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拎着这么多东西,两人也无心逛街,回程途中,乔允姝去上卫生间,褚音就等在原地。
不起眼的角落里,褚音在长椅上默默坐着,周围的人形色匆匆,都有自己的事,她心中那种想找点事儿做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正惆怅着,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褚音一眼便认出,那是上次那个穿着大红裙子的妖艳老鸨。
陈曼妙同小姐妹来商场买衣服,顺便来超市里买点水果,结了帐,一出收银台,就看见了远处坐着的褚音。
小女人似乎也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对着她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还是那副乖乖软软、毫无攻击性的模样,亭亭玉立坐在那儿,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大白莲。
呵,真是高段位的白莲花…陈曼妙撇了撇嘴。
见她小脸红扑扑,还带着点儿婴儿肥,显然被顾总养的不错,陈曼妙心里不是滋味儿,面上却不显,主动上去攀谈: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肉啊?大夏天的,吃不完会坏吧?”
闻言,褚音以为她想问她讨些肉,于是就笑着拎起一袋子递了过去。
想到郎君家肉铺子卖肉怕是生意不好,语气便带着一两分凝重:“顾家骨价要跌了。”
正巧,乔允姝从卫生间出来,褚音见到她,来不及同陈曼妙细说,便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两道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陈曼妙呆愣在原地。
“顾家股价要跌了?”
半晌,她嗤笑了一声,这女人该不会以为她还是她的上级吧?怎么有什么消息都和汇报给她?
真是没有脑子啊……
陈曼妙眼珠转了转,决定将这个消息透给林总,又能讨到一笔不菲的好处。
于是,她掏出手机,点开了通讯录,嘟嘟几声,那边便接了起来。
“喂,林总,有个重要的消息要不要听?
没空啊,那算啦,看来顾氏的魅力还不够吸引你……
哎呀又有空了啊?呵呵,那你晚上来我家接我?”
第二十六章 又来了一个
三天后,总裁办公室。
楚流涟拿着最新的数据风风火火冲了进来,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哥,那帮孙子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一股脑把股份全抛了!啊哈哈哈哈……”
顾氏的股份中,除了几个大股东,还有四分之一落在某些散户手中,大部分是林家的人。
一直想收购他们手上的股份,这帮人却坐地起价,甚至死活不同意。
然而,今天数据却显示了他们全部割肉抛售,实在是匪夷所思。
闻言,顾总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埋头工作,手上的钢笔刷刷签着文件,神色依旧淡淡的。
半晌,他才放下了笔重新看向他,挑了挑眉:“下一步,知道怎么做吧?”
“当然是推出新产品,营销部跟着造势,借机把股价哄抬上去,气死林家那帮瘪犊子!”
“知道还不去?”
“哦。”
楚流涟手刚搭到门把手上,又猛地窜了回来,一双桃花眼透出了丝丝迷茫:
“不对劲儿啊,他们抛出的时间都差不多,就像是有人提前通知他们一样……”
顾衍合上电脑,勾了勾唇:“那就当是有人吧。”
“谁这么好心眼?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下一秒,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楚流涟拿出来一看,是一份航班信息。
他抬头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狐疑道:“让我帮你接人啊?谁啊?”
“春荷。”
楚流涟扑哧笑出声,一双桃花眼里沁满了戏谑,语气轻佻:“哎哟,小土包子回来啦?”
见顾衍不悦地瞪了过来,楚流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又不是你亲妹,还护着呢……
老板椅滑开了很远,顾衍站了起来,将外套搭在臂弯上,合上电脑便往外走。
“这么早,你干什么去?”
“下班。”
楚流涟一呆,这才四点啊,工作狂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转念想了想,嘴角忍不住上扬,看来家里有人等就是好使啊……
小周司机敏感地察觉,今日车内的氛围很是轻松。
车窗开着,夏日的风涌了进来,顾衍手肘搭在车框上,目光看向华灯初上的夜景,黑眸里划过一丝暗芒。
她果然给林家传递了消息。
忽然,他转过头来,开口询问:“那只手机包装好了?”
小周点头如捣蒜,手上稳稳打着方向盘,心里暗暗得意。
他早就知道另一个是送给顾总女朋友的,下单时,他不仅选了情侣款,还特意购置了一款布灵布灵的粉色手机壳,不动声色拍上了一记马屁,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想到顾总和女朋友同时拿着一蓝一粉两部手机,小周也不自觉嘴角上扬。
毕竟,老板女朋友开心啦,老板也会跟着开心嘛。
于是,顾总刚一进卧室,褚音就眼尖地发现他手里拿着个礼盒,橙黄色缎带配黑底包装纸,显得很高大上。
褚音心里一美,一双水眸瞬间晶晶的,眨巴眨巴看向他,郎君这是给自己带了礼物呢……
外面红霞漫天,夕阳的光透过玻璃洒了进来,打在窗台的多肉上,晕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如同她美丽的心情。
顾衍将外套脱了下来,一抬头,就发现小女人看向他的目光格外温柔缱绻,他随手将那礼物丢在了桌上,走过去看她绣的什么。
他不主动送,褚音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偷偷瞥了眼那精美的包装盒,就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脸上还挂上了一抹舒心的笑。
须臾,她落下手上最后一针,偏过头将线头咬断,迈着小碎步踱了过来,双手捧着那只荷包递了上去。
墨绿色的缎面上,绣着一个模样奇怪的动物,四周点缀着精美的暗纹。
乍一看并不明显,但在明亮的光线下,却看得出是祥云图腾,荷包下方坠着几颗琉璃珠,繁复华丽又不女气。
“郎君,可是不喜欢?”
“没有,很精致。”
褚音嘟起小嘴儿,满脸写着不相信:“那郎君为何不佩戴在身上?”
顾衍指尖摩挲着上面细腻的针脚,有些哭笑不得,这绣工再精致也是个荷包,他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要系在身上?
然而,对上小女人清澈的浅眸,鬼使神差的,顾衍还是低头摆弄着腰间的带子。
不一会儿,那双柔软的小手忽然凑了过来,接过棕色的绳子。
“这是貔貅,只进不出,招财进宝。”
她嘴里轻声喃喃,灵巧地在他皮带上打了个结。
渐渐,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凑了上来,同她细白的柔荑纠缠在一起,褚音呼吸一滞,那种陌生的酥麻感又冒了上来。
她微微抬起头,瞬间陷入了那双幽暗深邃的眸子,心尖微微一颤,忍不住凑上去轻吮了下男人的唇瓣。
顾衍一怔,眼尾带上了一丝笑意,一只手环在她腰间,另一只顺势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厮磨。
细密的呼吸来回交缠着,小女人睫毛颤了颤,亲了好一会儿,耳边响起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既然主动了,还害羞?”
果不其然,怀里的小女人脸上蹭地窜上了一抹红霞,他最近迷上了逗弄她,见她羞恼,他就莫名的愉悦。
然而,他的头刚向后仰了仰,试图拉开距离同她讲话,那人又磨了上来,耳畔响起她轻轻细软的气音:
“别走…郎君别走……”
顾衍眸光一暗,被她叫得心里莫名的燥,不再控制重重吻了上去。
就在双方都有些情不自禁的时候,外面的门铃响起,两人停了下来,褚音小脑袋埋在他怀里,脸上热的快蒸熟了,才想起刚才自己的举止孟浪了。
可…郎君亲的她着实舒坦…
顾衍低低笑出了声,牵着她下到一楼,大厅里,楚流涟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玩儿游戏,旁边的单人小沙发上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五官秀美,一双杏眼大而圆,皮肤却略有点儿黑,穿着一件格子衬衫配牛仔裤,浑身带着丝朴实的乡土气息。
闻声,女孩抬头看了上来,扬起一抹明媚的笑,脆生生开口:“衍哥哥,我回来了。”
顾衍点点头,走过去揉了揉她略显凌乱的头发。
然后,在褚音怔愣的目光中,将手里那个礼盒就这么递了过去,低声道:“升学快乐。”
闵春荷喜滋滋接了过来,当着大家的面便拆了包装,露出了小周精心装扮过的手机,发出了一声惊呼。
“真漂亮,谢谢衍哥哥。”
亮晶晶的手机壳很讨女孩子喜欢,巧合的是,这手机与顾衍那部除了颜色,其他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情侣款。
顾衍不知小周的心思,以为是巧合,就不甚在意点了点头,没过多解释,可落在旁人眼里就是默认了。
闵春荷生在山区,从小被顾家资助,除了物质上,顾家对她的照拂并不多。
幸好她自己争气,以省状元的成绩考上了京都最好的大学,这次飞过来,是为了准备九月份开学。
“住酒店不安全,开学前你就住在这儿,缺什么就说。”
“嗯嗯!”
顾衍交代她几句日常,一回头,就见身后的小女人委屈巴巴看向他,一双水眸漫上了大片大雾,仿佛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令她受委屈了。
顾衍一怔,张了张嘴,还不等开口,褚音已经避开了视线,重新低下头去。
从郎君进门起,她便在期盼着,如今心心念念的礼物却落在旁人手中,褚音抿了抿唇,无意识低搅动着袖子,心里闷闷的。
怎么又来了一个……
……衍哥哥?
她都没如此亲密地喊过郎君,他…他究竟还有几个相好的……
第二十七章 谁惹你生气了
乔允姝下班回来,惊讶地发现顾总居然没加班,见众人都在,她简单打了声招呼便点了份外卖。
不一会儿,茗香居的套餐送了过来,五荤五素配两汤,食材新鲜,卖相好看不油腻。
顾衍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安静垂眸吃饭。
奇怪的氛围令三个女人吃得食不下咽,只有楚流涟时不时点评这道菜品不够火候,那道做得有待改进。
菜肴都是美味珍馐,然而吃到褚音嘴里却味同嚼蜡,她心里藏着事,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饭后和众人坐了一会儿便上了楼。
关上门后,她才悄悄舒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拿起未完成的绣花样子,开始一针一针绣着,脑子里乱哄哄的没个头绪。
下一秒,指尖一痛,暗红色的血珠渗了出来,褚音蹙了蹙眉,含住了那块伤口,目光呆愣愣的,长长轻叹了一口气,忽然什么也不想做了。
渐渐,门外旋梯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褚音连忙站了起来,迈着小碎步踱到门边,趴在门板上侧耳倾听。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已经到了二楼,顿了顿,又向着反方向渐行渐远。
下午才与她这样那样,他竟还是去了乔姑娘房里,刚才的闵姑娘都抢不走乔姑娘的宠爱,乔姑娘果然有手段……
褚音捶了捶有些发僵的肩膀,拿了浴袍便向浴室走去,打算痛痛快快洗个澡,忘却心中的不快。
咚咚咚,门板传来了有规律的三声。
褚音忍不住眉眼弯了弯,忙小跑了过去,打开门,笑意就凝固在了脸上。
闵春荷站在门外,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又黑又亮的眼睛满是友善的笑意。
“褚音姐,我能进来吗?”
褚音一怔,侧了侧身子放她进来,拉了把椅子请她坐下,又从小几上提了茶壶,为她斟了杯茶水。
“闵姑娘,找我有何事?”
“褚音姐不必那么客气,叫我春荷就好啦。”
卧室里充斥着不知名的花香,淡淡的很好闻,家具款式简单,大床上面吊着的五颜六色的帐篷却看得闵春荷眸光一亮。
“好漂亮的帘子,褚音姐,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褚音微点了点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背挺得笔直,礼貌问:“闵姑娘可是有事?”
她身上透着淡淡的疏离感,轻易便被闵春荷敏感地捕捉到,闵春荷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那只粉红色的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轻轻向前一推。
“这款式我用着不合适,特意给你送来的。”
褚音刚要拒绝,手就被她攥住,闵春荷将手机放在她手上,又将她的手指合拢,握了握,脸上挂着毫无芥蒂的笑。
“褚音姐,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衍哥哥这么喜欢你。”
这话倒是不假,刚才在楼下,闵春荷就发现顾衍时不时会在众人中寻找褚音的影子,虽然只是淡淡一瞥就收回,但对于他来说,这个女人是特殊的。
褚音呆了呆,没想到她就这么大剌剌把话挑明了,竟如此直白,仿佛毫不在意郎君看向别的女人。
“你……”
“褚音姐你不要误会,顾家对我有恩,衍哥哥更是把我当妹妹,他只是我哥,仅此而已。”
闵春荷双手撑在椅子面上,晃了晃两条小腿,一脸的俏皮,对着褚音眨了眨眼:“所以这情侣手机我可不配用啊,哈哈哈还是留给你吧。”
“不合适,你若给了我,你便没得用。”
闵春荷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从兜里拿出另外一只手机,这只外壳磨损较严重,没有另一只精美,显然用了有些年头了。
然而,她却很珍惜,按开了屏幕,指尖下意识摩挲着屏保,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见她一副红鸾星动的样子,褚音哪有什么不明白的,瞥了眼屏保上画着的小人儿。
那小男孩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嚣张而凌乱,萌哒哒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褚音彻底放下了心防,认真请教手机如何使用,闵春荷怔愣了一秒,便耐心地为她讲解起来。
本以为她与自己一样来自山区,不会用手机也正常,但她却慢慢发现,有些汉字她竟然也不认得。
不认字?难道她很早就辍学了?
褚音听得很认真,却发现对方安静了下来,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丝疑惑和好奇。
“你…你不识字?”
闻言,褚音大大方方笑了笑,心下了然,将与乔允姝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对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毫无意外的,闵春荷误会地很深,眼眶渐渐潮湿了,脸上流露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情绪。
她紧紧抓住褚音的手,声音带着隐隐的哽咽:“褚音姐,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都有空。”
褚音笑着点了点头,忽然福至心灵,抿了抿唇,柔声问:“乔姑娘她和你哥……”
闵春荷欲言又止,她知道她在问什么,乔秘书跟在衍哥哥身边这么久,保不齐也对他有心思。
但他的私生活她无权干涉,也不方便发表见解,这么想着,脸上便透出几分为难。
褚音本就在观察着她脸上的细微表情,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里暗暗苦笑,春荷是她误会了,但乔姑娘却是板上钉钉的事,那天隔着门板,她明明自己也听到了,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空气一静,闵春荷不便久待,刚起身,手却被拉住,那只粉红色的手机又被塞了回来,耳边传来小女人轻软的嗓音:
“春荷,你的心意我领了,此乃郎君赠予之物,万不可随意转赠,切记。”
闵春荷怔了怔,收了回去,心里免不得高看了她一分。
送走闵春荷后,褚音舒心地长出了口气,顿觉浑身神清气爽。
原来她并不是郎君的女人而是妹妹,小声哼着小曲儿进了浴室,衣服脱到了一半,卧室门又被敲响。
瞥了眼茶几上那只旧手机,褚音心下了然,这是落下东西了。
然而,当她拧开门把手,脸色又是一僵,竟是顾衍站在门外。
阴影中,男人颀长高挑,一双黑瞳静静看向她,隐隐带着丝笑意。
他刚去了乔姑娘房里,却又过来找她,郎君怎的如此多情…
这么想着,褚音有些不是滋味,不情不愿地侧了侧身子放他进来,澡也不洗了,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便坐在一旁绣花。
见状,顾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指尖勾起一个茶杯,自顾自倒了杯水。
喝到一半儿,才发现小女人没有像往常一样热络地凑过来为他捏肩捶背打扇子,顾衍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
“谁惹你生气了?”
第二十八章 你抢了我的葡萄
明知应立即回复郎君,若不应答便是极其失礼的,可不知怎么,褚音心里就憋着一股火,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气氛慢慢变得尴尬,顾衍轻咳一声,见她依旧不理自己,索性也不再理她,自顾自躺在躺椅上闭眼假寐。
见状,褚音捏着绣花针的手都僵了,她偷偷睨了他一眼,嘟了嘟粉唇,心乱如麻。
顾衍闭着眼,听力却格外灵敏,他听得见小女人窸窸窣窣摩擦布料的声音,然后,她悄悄靠了过来,站在他旁边却不吱声。
半晌,一只小手扯上了他的衣摆,轻轻摇了摇。
顾衍强行压下将要上扬的嘴角,依旧面无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小女人带着哽咽的哭腔。
“郎君……”
褚音委屈巴巴看向他,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见他还是不理自己,心里也开始犯倔。她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刚要转身离开,腰上就是一紧,一只大手将她揽了过去,牢牢按进了怀里。
褚音怦然心动,心跳都快得快要跳出嗓子眼儿,却还是矜持地板住了脸,扭过头去,不吭声。
顾衍低低一笑,修长的手指捏过她的小尖下巴,将那张小脸转了过来,粗糙的指腹蹭上了柔嫩的面皮,动作轻柔地擦拭掉两道泪痕。
“没出息。”
男人的声音又苏又撩,听得褚音更加委屈,金豆子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见她这样,顾衍也没不耐烦,随手拿过茶几上的一粒葡萄,慢慢剥着,渐渐紫色的外皮褪去,露出了里面绿莹莹的葡萄肉。
褚音就见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那粒嫩生生的果子凑到了自己唇边,一时间心头小鹿乱撞,早顾不上生气了,小脸不受控制地泛上了一片红晕。
她轻启唇瓣凑了上去,馥郁甜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引爆了味蕾,甜得她心尖都在发颤。
眸光一转,就发现男人的手掌摊开在自己面前,僵在半空中,似是在等着她吐籽儿,贴心的举动令褚音微微一怔,眉眼弯了弯,笑了。
接着,第二颗,第三颗葡萄也投喂了进去。
到了第四颗,褚音刚要张嘴,顾衍却将拨开的果实塞进了自己嘴里。
本想着会看到小女人恼羞成怒干着急的样子,却对上了一双带着促狭的水眸。
下一秒,那粉润的唇凑了上来,贴上了他的,夺了他的葡萄,嚼了嚼,咽了。
鼻尖充斥着她独有的幽香,她怔怔看向他,目光缱绻而温柔的像一团棉花,两人贴着极近,女人馨软香甜的呼吸喷了过来,惹得顾衍眸光暗了暗。
“你抢了我的葡萄。”
男人的低哑的嗓音,又苏又撩莫名带着勾子,好听得不像话。
褚音头皮发麻,提了口气才红着脸回:“抢便抢了,你又奈我何?”
“得还我一个。”
闻言,褚音刚要伸手去够葡萄,手腕上却袭来一股大力,整个身子被一把翻了过去。
天旋地转,那男人压了上来,使劲儿亲她的小嘴,褚音条件反射地捶打了好几下他的后背,不痛不痒的,捶着捶着渐渐就松了力道,与他纠缠在一起。
……
良久,顾衍不情不愿地松开她,低垂下眸子,小女人眼里一片茫然,瞳孔似乎还颤了颤,令他忍不住想再狠狠欺负。
他缓缓靠近,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她的眉心,她的眼皮,一路向下,回落到她的唇瓣处。
褚音被吻得云里雾里,手指抓着他后背上的衬衫,紧了松,松了紧,忍不住喃喃喊道:
“郎君……”
“嗯?”
“郎君,郎君……”
小女人软趴趴的声音惹得顾衍喉结滚了滚,没忍住揉搓了她好一会儿。
忽然,耳边传来敲门的声响,怀里的小女人一张脸早已成了彤红的大虾。
他低低笑出了声,起身去开门,褚音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敢看跟进来的闵春荷。
“褚音姐,我,我有东西落下了。”
闵春荷结结巴巴的,空气中异样的温度和荷尔蒙的味道,令她明白了刚才两人在房里干了什么。
自己怎么这会儿来打扰别人的好事?
一边懊恼,一边又忍不住睨了眼鬓发微乱,水目含情的褚音。
真美啊,难怪天还没黑呢,衍哥哥就把持不住,忍不住沉浸在了温柔乡中。
闵春荷一出门口,就看见不远处正向这边走来的乔秘书,手上似乎拿着什么报表,像是来找衍哥哥的,她连忙截住了她。
一边拉着她,一边往楼下走,嘴里念叨着:“来来来,乔姐,咱们一起去吃冷饮。”
“我姨妈来了,吃不了冰。”
“那咱就去吃火锅,菌菇或者番茄的,不辣,走吧走吧。”
说着,闵春荷强拉硬拽地把乔秘书拽到了楼下,乔允姝一脸的莫名其妙。
顾衍关上了门,一回头就见小女人已经换了套睡裙,嫩粉色的缎面衬着她像一只水嫩嫩的大桃子,十分鲜嫩可口,顾衍连忙挪开了视线。
想到手机,他还没有她的好友,于是低低道:“你手机给我。”
褚英呆了呆。:“没有。”
顾衍扬了扬眉,心下了然,看来是掉进海里了,随即他有些疑惑:“这么多天你都没碰手机?很不方便吧?”
“还好,用郎君的便是。”
说着,她拿起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对着一个软皮核桃就是用力拍,叮叮咣咣开始敲了起来。
顾衍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把夺了过来,低头看了看又碎了的屏幕,忍不住轻笑出声:“……还真是奢侈。”
屏幕虽然碎了,却还能用,顾衍找到小周的通讯录,发过去一条信息。
【再买一部手机。】
小周收到信息后,有些困惑,才买了手机,怎么又要买?
难道之前送给女朋友的他不满意?
【好的老板,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比如功能、CPU、内存大小,或是外形…
其实这些数据他在挑选时已经选了最好的,可既然总裁的女朋友不满意,定然是有自己的需求。
果然,没一会儿,顾总便发来了信息。
【纯金外壳,屏幕耐砸。】
盯着聊天界面上的八个字,小周一脸茫然,同时又忍不住唏嘘。
果然,顾总宠女朋友宠到一定程度啊,纯金的话,这得定制啊,拿在手里不嫌沉吗?
硬的都能砸核桃了……
第二十九章 五个亿
豪华酒店,空气中啪地一声脆响。
陈曼妙被打得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头顶传来男人带着怒气的咆哮声:
“你居然还有脸过来问我要钱?你知不知道你的假消息让我们林家亏了多少?!”
陈曼妙眼神呆了呆,嘴唇轻颤,刚要解释,林耀祖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推搡到了一边。
他坐在沙发上,将一叠文件摔了过去,纸张四散在空中,有几页刚好摔在她脸上,
“听说股价要跌,我们的人连夜割肉抛售,一夜之间亏了五个亿!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确定消息的确定性?陈曼妙你是在搞笑吗?!”
顿了顿,林耀祖越说越气,气得胸口上下不断起伏,芝麻大的绿豆眼恶狠狠瞪向她,脸色狰狞:“五个亿!什么概念?把你卖三遍你也值不了这价!”
越看她越火大,林耀祖背过身去摆了摆手,嫌弃道:“滚滚滚,赶紧滚,再别让我看见你……”
良久,陈曼妙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泪浸湿了睫毛膏,黑糊糊黏在眼睑下一大片,看着脏兮兮的,她狠狠瞪了眼林耀祖的背影,不再解释,提着裙摆冲下了楼。
坐在楼下喷泉边,陈曼妙气得牙齿都在打颤,该死的女人,居然敢故意给她假消息…
她就奇怪怎么会有人那么笨,把这么好的消息透给她,原来是故意害她!
看着娇娇弱弱的可怜样,没想到心思如此狠毒,好一朵盛放的大白莲!
喷泉的水溅在了身上,脸上红肿的老高,火辣辣的疼,半晌,她抖着手掏出了手机,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几声,那边接了起来:“喂,陈姐,好久没联系了啊。”
“升子,帮我去处理一个人。”语气凉飕飕的。
“呦,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咱们陈姐气得这么火大啊?”
“废话少说,开个价。”
两人言语交谈着细节,陈曼妙眼底划过一丝狠毒,冰冷的像一条毒蛇盯上了猎物。
某日,升哥两个手下在紫澜苑外面蹲点。
大树后,一个光头脖子上戴着条大金链子,穿了个白色老头汗衫,烦躁地挠了挠出油的后脑勺,郁闷道:
“这女人还出不出来了?咱们都等了好几天了,她怎么这么宅啊?”
另一个洋葱头左脸挂着一道长长的疤痕,他灌了口水,漱了漱口猛地吐在了草丛边,不耐烦瞪了他一眼:
“还能怎么办?想赚这份钱就得等。”
别墅里,乔允姝香汗淋漓地从跑步机上下来,一边走一边问褚音:
“天儿这么好,你不出门吗?”
褚音摇了摇头。
乔允姝用毛巾擦了擦汗,不甚在意地瞥了她一眼:“我上去睡一会儿,如果你想出门记得叫我,不要自己跑出去。”
既然拿了顾总的钱,保护她安全这点事儿还是得办妥。
见她乖顺地点了点头,乔允姝上了楼,心想这女人可真耐得住性子,绣个花都能绣好几个小时。
想当年她尝试十字绣,被扎得满手是洞,这女人也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有做手工的爱好。
也是,论模样,虽不俗却也算不得国色天香,可能就是这份纯真才把自家老板迷住了吧。
头顶的烈日照得人皮肤生疼,褚音从包里掏出遮阳伞,打开了撑在头顶,慢悠悠晃到了别墅大门口,才掏出了手机。
前几日,郎君送给她一块黄金板砖,欢喜得她爱不释手,恨不得每天摆弄,遇到不会的就去请教闵春荷,渐渐也熟悉了起来。
褚音看着屏幕上间距并不远的两个小圆点儿,唇角勾了勾,眉眼间透着愉悦。
粉色的小圆点儿是她,蓝色的是郎君,看着两个小圆点儿越凑越近,她心里便无比欢喜。
心情好,就连钻入胸腔的空气都透着丝甜味儿,褚音迈着小碎步出了小区大门口,并未发现大树后蹲着两个混混。
“格老子的,可算等到她了,蹲得我腿都麻了。”
“废什么话,快跟上去。”
两个混混尾随而上,怕被发现,就装作路人的样子不前不后跟着。
绿意葱葱,曲径通幽,褚音逐渐走到了一片灌木丛后,洋葱头找准时机,扯下腰间的麻袋,轻轻抖了抖,就要套上去。
下一秒,却被旁边的光头男一把扯住,拽着他躲到了大树后。
“你干嘛?想吓死我啊!”
洋葱头刚要发作,就发现一个穿着黑背心的瘦高男子从另一个方向跟了过来,显然也在尾随那女人。
自从那天被顾衍绑了,又被警卫小张胖揍了一顿,痴汉不得不在家里躺了很久。
身体刚一好,他就又贼心不死,想着来看看她也好,没料到大白天的,竟让他等来了真人!
她可真漂亮啊……
虽然打着伞,却还能看得见摇曳着的湖蓝色裙摆,还有露在外面两截细白的脚踝,白得像两截莲藕。
“…艹…怎么还有人也盯上了她?哥,咱现在怎么办?”
“不能让她落在别人手里,不然咱们钱就拿不到了,先把这抢生意的犊子解决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悄无生息绕到那痴汉身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拖到了旁边的大树后,洋葱头伸手一个砍刀,那人头一歪,昏了过去。
一阵清风吹过,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褚音下意识回头看去,视线里只剩下一片鸟语花香,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等两人费劲巴拉把那痴汉藏好,再一抬头,就发现小女人已经走出去老远。
周围不再是大片绿化带,人流熙熙攘攘,路边一家网红奶茶店排了长长的队伍,看得褚音好奇,也跟着排在了队伍后面。
洋葱头与光头男对视一眼,忽然心好累,如果这女的在这儿排一个多小时,他们也要跟着等一个多小时?
为了让褚音尽快买到奶茶走到偏僻的地方,光头男绕到队伍最前方,连哄带骗带威慑地抢了前排一个学生妹的点餐号码牌。
随即,洋葱男戴上了口罩,装作不经意掉在了地上,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却被褚音逮了个正着。
“且慢!你掉了东西。”
第三十章 许诺我一件事
洋葱头生怕她还给自己,连忙一溜烟跑远了。
楮音手臂还伸在半空中,奶茶棚子里却响起了大喇叭的叫号声,低头看了眼号码牌,居然刚好是这个数字。
心中有点儿虚,又掺杂着丝丝窃喜,褚音绕过前面三十多人来到了队伍最前方,点了奶茶。
不一会儿,Q弹软糯的珍珠便吸到了嘴里,带着丝凉意的液体滑下食道,舒服的她眯了眯眼,只觉今日黄道吉日,诸事顺遂。
手机上的小蓝点显示郎君在一个建筑中便不动了,褚音穿过了几个十字路口,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双手高举着灯牌,上面全是同一人的头像和名字。
应援牌子上的爱豆长相秀美,落在褚音眼里却有些女气,没有自家郎君帅气。
不知何时,人潮开始涌动,粉丝们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冲破了耳膜,听得褚音胆战心惊。
周围的人摩肩接踵,空气不再流通,褚音夹在中间像一根掉落在鸭群中的豆芽菜,被挤来挤去快没法呼吸了。
她死死握住手机,正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余光瞥见两个大汉挤了过来,护着她一点点挤出了人群。
褚音一看,居然是那个意外掉落号码牌的那个人,她扬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十分感激。
“大哥,真是谢谢你。”
这两个大汉看着就不像是好人,想不到却见义勇为,果然,人不可貌相,如郎君这般品貌一致的毕竟还是少数,
“小…小事儿,嘿嘿嘿……”
洋葱头被小女人笑得晃了心神,咧着大嘴露出了几颗大白牙,傻呵呵看着她慢慢离去的背影。
等回过神儿来,褚音早已钻进了一辆计程车,开走了。
“瞧你那出息,哈喇子都流下来了,追啊!”
光头男气得踹了洋葱头一脚,两人赶紧搭乘另一辆车追了上去,心想着这打车费还得找老大报销。
于是,褚音就这么一路顺畅,被两个混混保驾护航送进了商场大楼。
根据手机定位,没一会儿便找到了远处的顾衍,她眼睛一亮,迈着小碎步靠了过去。
此时,五楼的氛围冷凝的快要结冰,三十多个下属们战战兢兢缩个脖子装鸵鸟,头皮发麻,完全不敢对上男人压迫的视线,手指都在打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几人推推搡搡派出了一个西装男跟顾总沟通。
西装男本就紧张,额头上哗哗冒着汗,连说话都说不利索,结结巴巴的句子听得顾衍一阵心烦气躁,将手里的文件摔了过去。
“什么叫打印错了?什么叫不知道送到哪里?”
“顾……顾总您息怒,刚才打电话确认过,跑腿的还堵在路上,可能,大概……也,也许……差不多再等个二十分钟就能到了……”
这回,不等顾衍开口,旁边站着的楚流涟忍不住暴走:
“还要再等二十分钟?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已经让人家客户干等了四个小时了!四个小时!”
从他们的角度看下去,四楼接待区,沙发上坐着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拧了拧眉,频频看向腕表,显然已等的不耐烦。
这人是合作商派来的代表,本来一切谈得很顺利,临到签约却发现文件打印错了。
项目负责人急得满头大汗,赶紧去重新打印,不知怎么却堵在了路上,到现在还没回来。
好巧不巧,今日商场内的空调系统坏了,空气闷闷的,热的眼睛男令愈发烦躁。
这笔单子他原本和顾家签也行,找林家签也行,毕竟两家出价差不多,这么一耽误,眼镜男心思就有点儿动摇,起身想往外走。
“哥,现在怎么办?”
“再去拖拖时间。”
楚流涟点头,第三次上去同那人闲聊,两人都尬的不行,表面上的风度差点儿也维持不住。
顾衍揉了揉眉心,正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后背衬衫的衣角忽然被轻轻拽了拽。
他皱着眉一回头,就看见小女人悄悄立在那儿,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看向他。
“你怎么来了?”
“来为你送汤。”
褚音见他眉头拧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脸色黑沉得像锅底,心里也有些怕怕的,却知道此时得先让郎君顺过来气,不然会气坏了身子。
于是,三十多名下属震惊地发现,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搂着顾总的手臂开始晃啊晃,一副毫不惧怕的样子。
难以置信的是,在他们面前从来没个笑模样的冰山,被晃着晃着,居然就没了脾气,还反手拉着那女人走到一旁坐了下来,面色微霁。
褚音抿了抿唇,一点点拧开了盖子,倒了一杯凉丝丝的金银花茶,递到了男人唇边。
金银花水加了冰块,润肺明目降肝火,闻起来味道也自然清新。
顾衍伸手接了过去喝了一口,冰凉凉的感觉冲淡了胸口的憋闷,想起她大老远跑到这儿,居然只是为了给他送凉茶,心里一动。
四楼的氛围比五楼还要焦躁,眼镜男最后看了次表,拍了拍西裤上的褶皱,就站了起来。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合同我们下次有机会再签吧。”
楚流涟忙凑上去赔着笑脸,心里暗暗把市场部这群孙子骂了个半死:“陈总,你再等等,他们马上就送来了。”
“不守时的并不是我,你们这样很难让我看到诚意。”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您看您再坐一会儿,吃点儿点心,喝点儿水……”
然而,眼镜男的耐心已达到了极限,眼看着他就要撕破脸不管不顾地走了,楚流涟也有些手足无措,看了眼五楼顾衍的方向。
顾衍眉头紧蹙,头顶上盘旋的乌云又往下压了压,周围的下属们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轻软的嗓音:“只要他留下来,便可以了?”
褚音乖乖坐在那里,昂着一张粉雕玉琢的脸,眨着一双水眸,专注地看向他。
“乖,别闹。”顾衍收回了视线,心里盘算着再次让价的可能性。
褚音嘟了嘟小嘴,细白的指一寸寸爬上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若我有法子留下他,郎君可许诺我一件事?”
见男人无奈地点了点头,褚音提着裙摆转身,进了电梯。
四楼,眼镜男正和楚流涟拉扯,楚流涟崩溃地就差跪下来抱他大腿了,心知肚明已经耗尽了这人最后一点耐心。
忽然,空气里传来一阵清雅的旋律,如流淌在山间的清泉,如一只温柔的小手,抚平了众人烦躁的心绪。
循着声音看下去,就见三楼大厅中心,那张用来装饰的古筝前,坐着一抹湖蓝色的人影。
四周纱幔垂下来,看不清她的脸。
褚音微垂下眸,乌黑浓密的长睫低低垂着,身子微微前倾,指尖抚弄着琴弦,轻挑慢拈,一阵阵美妙的琴音便顺着她的指缝倾泻而出。
楚流涟目光呆愣了几秒,抬头看向一眨不眨盯着褚音的顾衍,心想他家表哥这回怕是要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