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四 干爹!他还让我叫他霸霸!
“你、你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黄良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血来,看着那小公子哥笑的直不起腰的样子,只感觉这简直是平生奇耻大辱!
他黄良纵横这西京城数载,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他又如何能忍下此气,哪怕是河间姬氏又如何,今日定要叫这狂妄小子付出代价!
“来人!给我将这狂妄小子速速拿下!”
他怒喝一声,顿时身边的数名仆役亮出武器,竟就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将堂堂姬氏公子直接拿下!
“大胆!还不速速退下!”
霍金见状惊怒异常,却也未曾想到这宦官子弟行事竟如此猖狂?!
竟在明知河间姬氏的情况之下,还敢当众拿人??
这要是真让九皇子殿下在自己手里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是整个霍氏也承受不住圣皇之怒啊!!
“黄良!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何人?!休要自误!!”
情急之下,霍金差点就当众喊出九皇子的真实身份!
而跟随他的两名随从侍卫,更是锵然一声拔出剑来,就这般将两位公子死死护在正中。
“哈哈!任他姬氏如何,难道还能取下本公子项上人头不成?”
谁知这黄良浑然不惧,根本就不管身后洪水滔天,只图今日必须出这一口恶气!
“你个劣货!当真如此嚣张跋扈?!”
赵政更是万未想到,这狗东西竟然敢在明知姬氏的情况之下,还敢派人强行索拿自己?
难道他真就不知姬氏之怒,会令他汝阳黄氏也大感头痛吗?!
“哈哈哈哈!我既如此,汝之奈何啊?”
黄良大笑不止,他心知今日与义父相约来此用膳,义父他肯定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
估摸时日,怕是很快就要抵达此地,届时自己有义父撑腰,就算他姬氏家主到场,又能如何?
自己当然要趁此良机,先行拿下这狂妄小子,好出心中一口恶气!
不然若真等到姬氏来人,恐怕今日之事只会就此不了了之!
那自己岂不是白白被人,凭空羞辱一番?!
“放肆!我再警告最后一次!黄良!今日之事,哪怕是你义父也承担不起!你莫要铸下大错!!”
眼瞅着对方几人也纷纷拔出剑来,霍金更是大急,连忙出声喝道,若是对方再冥顽不灵,自己就只能报出九皇子真正身份了!
不然刀剑无眼,若是真伤了殿下哪怕一分,自己也难逃其咎!
“哈哈!尔等真是无知可笑!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子,又怎知东厂厉害?”
黄良只当是这些小娃子不知东厂名号,又何曾会想到面前之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姬氏姬霸,而是当今圣皇亲子,堂堂九皇子殿下呢?
否则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万不敢动手拿下皇子!
霎时间,现场剑拔弩张,形势极其危急!
霍金眼见这劣货果真不知好歹,万般无奈之下,正欲当众公布殿下身份,哪怕为私自出宫之事受到责罚也罢,也定要维护殿下周全!
但他刚要开口,却只听门外陡然传来一声高唱!
“东厂掌班千户——黄大人到!”
顷刻之间,全场寂然!
仿若时间停止一般,现场所在的所有人等,任何动作、任何声音全数静止!
普通民众闻之色变,本还想凑热闹的念头顿时打消,甚至已经有人骇然而退。
霍金和赵政则是一同松了口气,想来这黄千户到场,倒不至于像他义子这个劣货一样行事无度吧?
黄良自是大喜过望,却是扔下众人不管不顾,匆忙奔出门外恭迎义父,且在刚一看到义父步出官轿时,就当即如同影帝附身一般,一把扑将过去,当场哭诉起来!
“干爹!这大乾真是要没天理了啊!”
黄善本兴致颇佳,今日与自己最疼爱的干儿子一同用膳,增进情感,本是一件快事,却不料这才刚刚下轿,就被干儿子哭着抱住大腿!
“良儿莫急!何事竟至于此?!”
眼见得自己干儿子哭的是稀里哗啦,黄善当下心软,不知良儿究竟是受了何等委屈?
“干爹!竟有人称我为狗奴才!称您为狗主子啊!!”
黄良噙着眼泪连连大呼,转眼间就将事实扭曲至此!
此言一出,黄善面色突滞,继而冷笑连连。
“呵呵……竟有此人?敢视我父子于无物?!”
“是啊是啊!干爹!此子嚣张至极,绝乃平生罕见啊!”
黄良半跪在地,忍不住连连附和,那副可怜模样儿,简直是受到了天大委屈!
“哼!前行带路,咱家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欺我儿至此?!”
黄善怒甩袖袍,冷哼一声,当即便跟着义子黄良前行而去,身后数名全副武装的东厂缉事手提绣刀,紧跟而上。
“干爹!就是他!一个什么姬氏的小娃子!他还让我叫他霸霸!!”
步入正门,黄良当先指认一人,想起自己刚刚所受的那般屈辱,这眼眶不知不觉间竟又通红起来……
“哦?小娃子?”
一脸怒容的黄善,刚一踏入正门,顺着自己义子所指的方向当即望去,却看见了一道完全出乎意料的身影!
‘什么?是他?!’
黄善心下大骇,瞬间乱了心神!
‘这……怎么会是九皇子殿下?!’
他万万未曾想到,自己肩负圣命所要誓死守护的对象,此刻竟就这般立在自己身前,还让自己干儿子的仆役举着明晃晃的利剑直指脑袋……
“干爹!你一定要为儿做主啊!”
黄良指认完罪魁祸首之后,又装作可怜的当场嚎道!
“啪!”
电光石火之间,一声无比清亮的耳光骤然响起!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黄良一脸委屈的捂住已然涨红的脸颊,还以为是不是义父气急之下扇错了人……
“你个逆子!!”
黄善豁然暴怒,飞起一脚径直将黄良踹出门外!
“还不速速给我滚回府去?!”
……
“黄善者,始皇心腹宦官也,官至钦差总督西厂官校办事太监,提督西厂。
神武初年,始皇微服私访,探察民间,遇宦官子弟当街强抢民女霍氏,怒而止之!
然宦官猖獗,竟持兵对峙,更要在朗朗乾坤之下,当街行凶杀人!
逢时任东厂掌班千户黄善途经此地,路遇刀兵相持,大惑不解,近而观之,惊觉乃义子黄良当众持凶,欲行违法之事!
善怒极,当众掌而掴之,勒令回府,自此禁足,又以千户之尊,向微服之始皇恳切致歉,为霍氏女子赔付百金以表歉意。
事毕,始皇对左右赞曰:‘此人行事公义,大义灭亲,可予之重任也!’
后始皇嫉宦如仇,清而洗之,宦官上下无不噤若寒蝉,惟掌班千户黄善幸免于难,未罢反升,擢升西厂提督。”
——《后乾书》卷二十一·黄善列传第十二
章三十五 宦官之威!恐怖如斯!
“干爹!我、我我……”
黄良被一脚踹出门外,当场以一个狗吃屎的姿态扑倒在地,又以脸刹绝技止住冲势,继而一脸委屈的转过头来,还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逆子!还不快滚!!”
黄善大怒,追上前去却是准备再补一脚!
“我滚!我立刻就滚!!”
黄良见势不妙,自知必有隐情,却是当下手脚并用,连跑都不敢去跑,真就当众原地滚了起来!
而他的一干仆役见此状况,却也纷纷不敢多言,连忙有样学样,跟着自己的主子就这么一齐滚了出去!
一时间先后数人,整整齐齐,滚成一队。
滚到之处众人皆退,好让出一条滚道来。
直到远远滚了百米之后,黄良这才敢站起身来,却是连忙撒腿就跑,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就此仓惶而逃……
“额,这……”
赵政一脸呆滞的望着刚刚还意气风发,想要当众拿下自己的黄良,转眼便连滚带爬,却是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下,当众就这般滚了出去!
如此滑稽场景,却是令他这个原本有恃无恐的皇子,一时间都不由难以置信,只感觉不可思议,却是压根就未曾料到!
“霸兄,这……”
呆立一旁的霍金同样目瞪狗呆。
他艰涩的转过头来,望了望同样不明所以的殿下,又望了望那凶名在外,抄家灭族不下十余起的东厂大太监——黄善!
一时间这脑瓜子简直嗡嗡的,根本就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有想过黄善到场之后应该更好沟通一番,可却也万万不敢想象,竟会是这番滑稽场景!!
此时包括一干围观群众,也是完全没看懂这波骚操作究竟是什么状况??
按理来说东厂这帮太监办事,哪一次不是嚣张至极,动辄灭人满门!
可目下刚刚所发生之事……却怎的这般离奇而又令人费解!
这……怎么和以往行事嚣狂的东厂行径,完全大相径庭!!
“两位公子,咱家教子无方,不意冲撞二位,业已略施惩戒,日后必当严加管教!还望公子大人大量,谅解我那逆子的愚钝之举!”
可接下来黄善拱手行礼,客气致歉的温和表态,却是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简直匪夷所思!
“呃……公公客气了,既然公公如此明辨事理,我等小辈自是再无他言!”
赵政先是一怔,而后又迅速回过神来,同样拱手回礼,非常知机的趁机了结此事。
不然人家大太监都已经如此作态,还要如何?
难道还真逼着黄善当众杀了自己义子不成?
无论如何,如此处置,已然是非常妥当了。
自己私自出宫之事也不用暴露出去,嚣张跋扈的宦官子弟也得到了应有惩戒,还意外之喜的被叫了几声‘霸霸’……
事已至此,理应有所满足了!
“既如此,咱家就替我那逆子,先行谢过两位公子了!”
说罢黄善却是又行一礼,而后客气一声,自此转身便走,身后一班手持绣刀的东厂缉事紧随其后,所到之处无不礼避退让,竟就这般在人潮之中渐行渐远……
“两、两位小爷!楼上、楼上雅间请!”
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的小二总算回过神来,却是磕磕绊绊的话都说不利索!
刚刚那出惊心动魄的大戏,从双方持兵对峙开始,再到东厂掌班千户突然到场,最后又以一种诡异莫名,匪夷所思的结局滑稽结尾……
这般光怪陆离的震撼大戏,却是惊异的众人无不当场哑火,当场上百人等,竟无一人敢高声喧哗,多言一句!
所有人尽皆屏气凝神,内心忐忑的围观着这出大戏,直至一切落幕之后,亲眼见得大太监黄善就此远去,远离视线范围之后,这才敢忽的长出一口大气!
而后直道侥幸,竟有幸亲眼目睹此等较量,日后却是又多了一份难得的趣事谈资!
不过在亲历此等惊心动魄之后,所有人再望向那两位小公子之时,却都无人再敢多看两眼,生怕触了霉头,被这等连东厂千户都束手无策的超级公子哥给记在心上。
没看就连之前还活泼有趣的店家小二,此刻却也慎之又慎,绝不敢多说一句无关紧要之语,生怕一个不好,惹怒了这二位小爷,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一时之间,却是连之前侥幸所得的赏赐,小二都只觉装在兜中直烫得慌!
当下心中大乱,不断纠结着是否该如数奉还……
“呵呵……真是有趣!”
亲眼看着那大太监黄善带领人马消失在视线之外,赵政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不由摇头轻笑一声,内心中却是已经有了计较。
“走吧金兄,上去品尝一下这声名在外的班氏烤鸡!”
眼看着霍金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赵政不由轻笑一声,动手拍了拍他示意一起上楼吃鸡。
直到这时霍金才魂归入内,只感觉浑身都有些不禁瘫软,他看了看一脸浑不在意的九皇子殿下,却也只能是苦笑一声,摇头叹道。
“霸兄这份心性……金自愧不如啊!”
谁能想到在刚刚经历了那般凶险之后,殿下竟还能如此淡若处之,仿若未闻,依旧照常吃鸡呢?
“这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何须过多在意?还是先享受这口舌之欲为上啊!哈哈哈哈~!”
赵政哈哈大笑一声,一脸的洒脱恣意,令霍金艳羡万分!
“好!公子果真乃人中之龙也!”
谁料两人刚刚言毕,却只听楼上雅间忽然大开一窗,从中露出一张髯须满面的黑脸,正是他方才闻听此言,心下震动之余,不由连声叫好!
“公子一言,当浮一大白矣!”
说罢只见这黑脸壮汉手捧一爵,立在窗前,不住豪迈大笑,当众一饮而尽!
“壮哉!”
赵政闻此壮举,不由拱手称赞!
侧立身旁的霍金也连连点头,只感觉今日之事,果真不虚此行!
“这、这位小爷……”
不过正当两人准备趁势上楼,前往雅间就坐之时,霍金只觉袖袍被轻轻一扯,顿时颇为奇怪的扭过头去。
却只见之前那店家小二,此刻正一脸肉痛的拿出那粒碎银,诚惶诚恐的低声怯道。
“这是您之前的赏赐……小人一时被猪油蒙了眼睛!还望小爷莫要怪罪!”
霍金与赵政两人,闻言当即愣在当场!
“给你的你就拿着!你怕什么啊!”
霍金哭笑之余,却也连连摆手,示意尽可放心收下。
然而这小二却是死活都不敢装在兜中,硬是塞回霍金袖中,方才长出一口大气,似乎就此便远离了杀身之祸!
赵政见状更是径直摇头,不禁一声长叹!
“宦官之威,竟可怖如斯!!”
……
“神武初年,始皇携友出宫私访,考察民情。
行至永和坊中,始皇闻味而喜,方知乃百年字号——班氏烤鸡也,遂入店欲品,小二热情之至,友人喜而赏之。
正欲楼上雅座,恰遇宦官子弟黄良欺行霸市,吃干抹净却行霸王之事,始皇怒而斥之,以王霸之气力压宵小,令其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公子一言,如拨云见日,令良悔过万分!’
良良心发现,痛改前非,席地而拜,视若明主!
‘良一无所长,惟忠心尔!愿就此誓随左右,唯公子马首是瞻,以效犬马之劳!’
始皇感其心诚,亲扶起身,自此收入麾下,如臂使指,忠心无二。
事毕,小二念及被欺过往,捧金而还,泣而诉曰:‘我等贱民苦宦久矣!今公子以凛然正气,臣宦官不轨之心,致其不再为祸乡里,小人无以为报,惟此赏银尔!’
始皇大叹不止,几番推辞,方才无奈纳入怀中。
此举众人皆赞,以传佳话,惟友人无故不悦,愤而走之。
众大惑不解,才知其妒始皇之王霸之气也!
皆笑而叹曰:‘此等友人,气量何其狭也!’
遂哄堂大笑,引以为耻。”
——《华夏野史》·郝真
章三十六 真香啊……
“真是奇哉怪哉……今日之事,怎的如此难以琢磨?”
两人费尽一番周折,总算是如愿落座雅间之后,霍金便敲着桌子,怎么想怎么都觉着今日之事处处透着一股怪异!
“这还用想?自是那大太监黄善久居宫中,之前跟我打过照面,故而当场认出了我的身份!”
赵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稍微动点脑子便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我自然知晓肯定如此,唯一顾虑的是,就算如此……也不该这般模样啊?”
霍金当然也知晓这肯定是黄善亲眼认出了九皇子殿下的身份,但内心中仍旧大为不解。
“哦?此话怎讲?”
赵政顿时眉头一挑,心中似有所想,一边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殿下您久居宫中,不知这宦官嚣狂至极!早年宋王殿下游学民间之时,救过一个惨被欺辱的少女,并当众报出自己名号,这才喝退了为非作歹的张骇!”
霍氏名门大族,这等辛密自然无所不知,比起初次出宫的赵政来说,霍金还真算是‘见多识广’了。
“那不是了,皇兄既然成功救下此女子,不也是皆大欢喜吗?”
赵政不知晓张骇是何等人物,却知晓这宋王殿下,正是自己的六皇兄——赵谦!
赵谦早已成年,早早便获封宋王,封地便在宋泽郡。
不过他也和赵政一样,母亲出身低微,故在众皇子之中,名声不显。
“殿下有所不知啊!那宋王殿下当时也是这般想的,故而在留了些许钱财之后便又飘然游学而去,以为此番事了,但谁知、谁知……”
“谁知怎样?那张骇可是又做了什么手脚?!”
赵政当即皱眉,却是忍不住打断问道!
“谁知那张骇竟怀恨在心!暗中派遣死士一夜之间,竟屠尽那女子家中一十三口!!”
‘哐当’一声!
茶杯登时跌落在地,‘砰’的一声四散而裂!
赵政心下大骇,却是万万未曾想到,这张骇竟行事嚣狂如斯!!
“这、这这……”
赵政一时无言,那可是一家十三口人啊!
竟被一夜之间尽数屠灭!!
这大乾究竟还有天理王法吗?!
“此事后来广为流传,宋王殿下得知之后悲痛欲绝,悔不当初……但却竟无力惩治凶手,当地官府也将此案束之高阁!虽说所有人都知道是张骇犯下此案,但却无一人敢为这一家十三口人张目鸣冤!”
霍金提及此事,也是叹息连连,哀其不幸。
正是因为宦官子弟行事如此嚣狂酷烈,他之前才会竭力阻拦一二,不希望为九皇子殿下惹下如此大敌。
“如此之事……当真不可思议!”
如此惨烈之事,对于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赵政来说,简直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以致于一时之间,赵政瞠目结舌,竟无力而言!
古代这种权势人物所犯下的滔天罪行,简直是刷新了赵政的所有认知,令其毛骨悚然,惊骇欲绝!
而后回过神来,却是又顿觉后背一凉,仿若今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一时之间,竟好似能够理解刚刚那店小二那般做法,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
“故而我才会闷而不解!不知这黄善今日所为究竟何意?毕竟就算是已经封王的皇子,对于黄善来说其实也是无关痛痒,根本就无法奈何!更何况……”
赵政听到这里才算终于明白,霍金脸上的担忧神色究竟为何!
原来人家堂堂东厂掌班千户,根本就不怵你什么皇子!
哪怕你日后封王赏地,也最多在你的封地之内当个土皇帝罢了,又如何能够影响到位居中央,直达圣听,不受六部挟制的东缉事厂呢?
除非正面起了什么冲突,东厂感念圣恩不敢过多造次。
但若是与己无关之事,东厂若要行事,哪怕皇子却也无能为力,不得插手!
就像那可怜的一家十三口,被随意安上个什么齐燕余孽,预谋造反的罪名,岂不是死了白死,又有谁敢为之张目呢?
直至此时赵政才恍然明白,此等被堂堂霍氏长子都闻之色变的所谓东厂,究竟有着何等滔天威焰!
这东厂实力之大……竟可谓只手遮天!!
“来咯~!二位小爷!您的烤鸡来咯~!”
正在此时,两人都还在慑于东厂淫威之时,小二在外高唱一声,送来了店内必点特色——班氏烤鸡!
“额……”
这小二刚一进入屋内,却只见两位小爷脸色深沉,似为不悦,屋内氛围也如同黑云压城,浓重抑郁……
“二位爷,请、请慢用!小的、小的先行告退!”
这番场景,竟吓得他当场嘴巴打颤,说话都结巴起来!
说完立即逃也似的拔腿就跑,生怕一个不好,沦为小爷发泄怒火的替罪羔羊!
“这什么烤鸡?却是不过如此!”
赵政随便扒拉一口,却只觉味同嚼蜡,他看着那油香四溢的烤鸡,不由大皱眉头!
“殿下也莫要担心……今日之事,虽不知那黄善究竟做何想法,但依我看来,此事应当就此了结才是。”
霍金并未动手吃鸡,而是看着殿下不住拱起的眉头,出言宽慰道。
“非也非也,我倒也不是为此心忧……”
赵政说着不由长叹一声,顺势放下手中木筷。
他这话当然说的是大实话,毕竟他堂堂大乾皇子,就算给黄善父子俩再吃上十个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动自己一根毫毛的!
他只是骤然听此惨案,以现代人的视角看来,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没想到在这古代封建社会,人命竟如此贱矣!
“哦?那殿下是……”
霍金顿时眼珠一转,却好似瞬间抓住什么。
但他却并未多言,而是继而转到了其他话题。
“罢了罢了,不聊此事……不过殿下,我有一言,还望殿下三思。”
赵政闻言不由好奇,努了努嘴示意霍金继续说道。
“这宦官如此势大,众多皇子无不大感棘手!虽未曾有人想过获此助力,却也都不愿树之为敌!尤其是胸有大志之皇子,都不会轻易与东厂较量……”
霍金说的比较隐晦,但赵政自然秒懂他的言外之意。
也就是说东厂势大,身为皇子就算不与之交好,也万不能与之树敌,尤其是志在皇位的皇子,若是有了东厂作为敌手,那想要登上皇位的机会……可就大大减小!
没办法,这就是东厂!
行事嚣狂也罢,手段酷烈也罢,但实打实的特权在手,却是真的不能再真!
但这话听在此时的赵政耳中,不仅没有让他感到畏惧,反而因此大喜过望!
‘什么?跟东厂做对就注定难以登上皇位?这天下之大,竟还有这般好事?!’
赵政闻言不禁大喜过望,你要跟我说这个的话,那我可就来劲了啊!
这对于早就想摆脱什么‘大智若愚’、‘天命之子’、‘胸怀大志‘这种无稽标签的赵政来说。
无异于久旱逢甘露,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既然跟东厂做对能够大大降低自己夺得皇位的赢面,而且又不会威胁到自身安危,那何乐而不为呢?!
这根本就是瞌睡了就送枕头过来!
东厂可真是一帮好人啊!!
哦不对,是好太监啊!
“殿下……殿下?”
然而就在赵政沉浸在终于能够有机会,打破‘世俗偏见’的美梦中不可自拔之时!
大感不解的霍金不断小声喊道,这才将乐呵呵的赵政终于唤醒,反而却是食欲大增,一把便拽下一根鸡腿来塞入嘴里!
“金兄还等什么?快吃!快吃!”
赵政抬眼瞥了眼还在愣神中的霍金,不由催促道,继而更是含糊不清的感叹道。
“唔唔……真香啊……”
……
“始皇少时微服出宫,察览民生,时霍金跟随在侧。
行至市中,遇不平之事,乃宦官子弟为非作歹,围观之众慑于东厂淫威,竟无一人敢出言制止!
始皇愤而不平,欲为民做主,金大急,阻而劝曰:‘宦官之凶威,冠大乾之绝!殿下心怀大志,欲成大事,与之为敌,实属不智也!’
始皇闻言大笑不止,慨然以对:‘此言大谬矣!’
‘何为大志?何为大事?惟天下也!’
‘然吾心系之天下,绝非至尊之位,乃是万民之舟!若因这至尊之位,致万民于水火之中!这至尊皇位,却是不要也罢!’
‘若至尊皇位与天下万民取其一而择之,则吾必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弃至尊之皇位如同草芥矣!’
‘民为天下,即吾之大志矣!’
说罢,不畏强权,愤而止之!
金闻之大惭,亦挺身而出!”
——《世说新语》上卷·立志篇
章三十七 尼古拉斯……赵四?
“走吧金兄,我们在这西京城中好好转转!”
吃饱喝足之后,赵政无比满意的打着饱嗝,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却是兴致颇高,还准备去这西京城中其他地方四处走动。
“哈哈,霸兄!西京城之大……怕是一日之内是走不完的!”
霍金也十分知机的连忙改口,知道只要出了这间雅座,那么殿下就需得变为霸兄才是。
“那我们就下次休沐之日,再来一次!”
赵政毫不在意的随口说道,反正在他看来,这人满为患的西京城不论怎么说,也要比枯燥乏味的宫内要好太多了!
“呃……是、是。”
霍金闻言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为什么要那么多嘴,非得给自己没事找事呢?
本以为今晚将九皇子殿下送回宫去以后,此番私自出宫也就这般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
谁成想这一句话没说好,竟然令殿下兴之所至,还想再来一次!
‘不要啊殿下,一次就可以了啊!再来一次我怕我真的承受不住哇……’
霍金面色发苦,内心连连哀嚎。
……
“两位小爷,我们主家特意叮嘱过了,两位贵人初次到访本店,今日所有菜品一律免单!”
不成想这才刚刚步出雅座,就被候在门口的小二躬身拦住,竟是要给二人直接免单!
“这……”
赵政与霍金两人不禁相视一眼,却是都有些哭笑不得。
开什么玩笑,人家霍氏堂堂百年世族,难道会缺这一顿饭钱吗?
“小二,去回禀你们主家,今日我霍金宴请贵客,却也轮不到他来凑这番热闹!免单之说,再莫提起!”
霍金摆了摆手,笑着回拒了主家好意。
“两位小爷!小的若是收了你们银子,怕是事后主家反倒要怪罪小人!就请二位小爷,可怜可怜小人吧!这银子小人是实在不敢收啊!”
谁知这小二‘扑通’一声,竟当场跪了下去!
尤其更是当场连连作揖,打死都不敢收钱!
“这……”
霍金当下没了主意,左顾右盼着看了许久,最终也只能是无奈说道。
“罢了罢了……”
谁知他刚刚开口,就只听赵政突然喝道!
“大胆!你这小二!视我和金兄为何人?莫非是那只吃霸王餐的宦官子弟不成?!”
小二见状顿时连连叩首,大呼不敢!
“金兄!速速将钱给他!我等出身名门,岂能做此小人行径!”
言罢,赵政拂袖而去。
只剩下呆若木鸡仍旧跪在地上的小二,以及忽然回过神来,随手扔下银子便匆匆追来的霍金留在原地……
‘哼!你这小二!不知这班氏烤鸡是我母族产业吗?’
赵政快步下楼,一路气哼哼的想到。
‘竟想拿我们家的银子给别人免单?哼!痴心妄想!’
这般想着,赵政已然走出大门,身后匆匆追来的霍金连忙喊道。
“霸兄!霸兄!等我一下!”
赵政顿时立住脚步,眼看着霍金一路小跑的身影越来越近,甚至都有些气喘吁吁,不由关心问道。
“金兄……钱给了么?”
霍金闻言连连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惭愧说道。
“自然给了!实话实说,当时那小二突然跪在地上,倒还真让我一时失了方寸,差点便准备接受免单……”
“无妨无妨,给了就好。”
赵政不禁面露微笑,点头应道。
“还是多亏了霸兄提醒!我才恍然醒悟过来!若真是免了此单,你我又和那行事嚣狂的宦官子弟有何不同?”
霍金跑的略微气喘,口中却是大赞不已!
“我还是太过年轻啊……虽虚长霸兄几岁,但这心智成熟、处置应变却是远远不及啊!”
赵政闻言不免小脸一红,轻咳几声以掩尴尬。
却又不好矢口否认,只能是含糊的打着呜啦。
“嗯嗯……钱给了就行……我们还是再走走转转吧。”
他又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内心中的真实想法呢?
既然霍金兄已经独立完成了自我攻略,那也就随他去吧……
说罢,两人便带着随从,准备再继续走走逛逛。
“两位公子!请留步!”
正在此时,身后陡然传来一声‘留步’,赵政二人听着这道颇为熟悉的声音,不由好奇的转过头去。
这一看,却发现是刚刚雅座之中,豪迈饮下一爵的那个黑脸壮汉。
“嗯?敢问足下何事……”
霍金率先开口,却是摸不准这黑脸壮汉的来意。
毕竟双方也不过是在酒楼之中有过一面之缘而已,现在这壮汉又特地寻来,莫非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不成?
“在下赵四,见过两位公子!”
壮汉行至跟前,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虽然他儿子都比眼前两位小公子还大,但他知道这两位可都是世家公子,与自己这种平民百姓有如云泥之别。
大乾极重尊卑有别,这礼数是如何都少不得的。
“……赵四?”
赵政眉头一挑,‘尼古拉斯·赵四’的念头在内心中一闪而过。
不过他却再未多言,而是等着这黑脸壮汉自己说明来意。
“刚刚闻听公子所言,大受震动!那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令在下获益匪浅,更是想通了连日以来的心中郁结!”
赵政、霍金闻言不由面色一松,看来并不是认出了自己的皇子身份。
不过也是,自己这才第一次出宫而已,宫外之人又如何能够认得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赵四一介俗人,无以为报,在这坊中经营一家铁器铺——赵记铁铺,若是两位公子不嫌弃,可随时到我铺中随意挑选上好兵器一件!或是命我铺中匠人特意定制亦可!”
赵四继续拱手说道,一张黑脸上,满是诚恳之意。
霍金闻言恍然大笑,点头应下此事:“如此,我便代我霸兄先行谢过赵掌柜了!”
“不敢不敢……”
赵四慌忙摆手,连称不敢。
“……你是赵国人吗?”
赵政立在一旁,沉吟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
他之所以会有此一问,是因为赵乃大乾国姓,皇族便是赵姓。
赵国延绵数百年来,开枝散叶,赵姓自然便成了大姓。
而后赵国又在赵威王——也就是当今太极圣皇的带领之下,于十国争霸中异军突起,连灭齐、燕两国,而后自立大乾王朝,屹立于中原以西。
所以一般的赵姓不出意外,理应都是曾经的赵国国人。
“公子慧眼如炬,在下正是赵国秦川郡人。”
赵四再度拱手,恭敬答道。
“秦川郡啊……那可是边郡之地啊。”
霍金似乎对各国地理颇为熟悉,一听秦川郡就知道是位于西部边陲的边郡之地。
“正是如此,那里连年刀兵,战乱不止,故此才来到这西京城中开设分铺,希望能够扎根于此……”
赵政、霍金轻轻点头,却也再并未多言,这赵四一看情况,也非常知机的客气告辞。
“那赵四就不再叨扰两位公子了,在下先行告退。”
“赵掌柜,告辞!”
“告辞!”
说罢,拱手一礼,继而毫不迟疑的转身便走,眨眼间便没入人海之中……
赵政遥遥望着那恍然消失不见的高大身影,不由轻轻一笑。
“这赵四……倒也是个趣人。”
……
“尼古拉斯·干将,三国十大神兵之首,乾始皇御用佩剑也!
干将,出自名匠赵四之手,后献与始皇帝赵政。
神武初年,始皇微服出访,行至市中,遇宦官子弟当街行凶而止之,宦官虽逃,反出言相胁,左右无不忧惮。
惟始皇面不改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丈夫堂堂立于世间,何惧之有?’
恰逢四在其侧,感其豁达,举杯叹曰:‘只此一言!当浮一大白矣!’
言毕,一饮而尽,解贴身佩剑当众赠与始皇!
‘自古美女配俊杰,宝剑配英雄!今得见少年英雄,别无他物,惟神兵干将尔!愿赠与少年英雄,壮我大乾国威!’
始皇推而不能,无奈受之。
后持此剑,横扫八荒,登临绝巅,携大一统之神威,赐名‘尼古拉斯·干将!’,是为当世神兵之首!”
——《神兵异事录》·慕容六
章三十八 噫吁嚱!
“这永和坊都如此之大……那什么乾易坊、坤易坊更是如何啊?”
离开班聚德之后,赵政和霍金两人在坊中四处闲逛,还尝了许多特色小吃,就这般转了两个时辰,却才堪堪从这永和坊中走了出来。
就这,也只是踏足了永和坊最为繁华的核心地段而已。
这让赵政不由便在心中好奇起来,不知那大行与大骊的大型坊市……
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是啊,我也是期待已久啊……若是加冠之后有机会的话,定要前去领略一番!”
霍金双手一拍,语气中颇为向往。
毕竟霍氏商行的生意遍及九州各地,这天下之大,他想去哪里都是轻而易举的。
“金兄自是可以随心所欲,但我就不行咯……”
赵政笑着摇了摇头,神情中还颇有羡慕之意。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自己穿越成九皇子,是不是还不如穿越在霍金这种世家公子身上?
别的不说,最起码也要自由很多啊……
“霸兄说笑了……”
霍金连连摆手,他当然知道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哪敢再多言刺激殿下。
毕竟殿下身为皇子,想要随意出宫都必须得等到封王之后,更何况去往敌国境内了,那基本上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说赵政终其一生,其实也就只能在这大乾三州之地内,兜兜转转了……
除非,他扔下自己的封地臣民,一个人化名隐姓,偷偷去各国游历,这才有可能走出这大乾国境。
“唉……”
念及至此,赵政不由唉声叹气。
“霸兄……”
霍金刚想继续劝慰,却只听远方突然传来一声高唱!
“齐王殿下班师回朝!凯旋而归!闲杂人等速速避退!速速避退!”
其声虽远却亮,响彻长街内外!
闻听此言,长街之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竟无令自动,纷纷主动向左右退避,硬是让出了一条足够车马通行的宽敞大道!
“什么?”
赵政与霍金两人更是齐齐一惊,不由相视一眼,却也被迫在人群中被裹挟向后,退出了长街中央,不得不被人群困守在侧。
“齐王殿下班师回朝!凯旋而归!闲杂人等速速避退!速速避退!”
而后那道不断重复的声音越来越近,却是一位先行号官,单手持齐王大旗,驾疾驰烈马,一路快马加鞭,先行开道!
“齐王殿下班师回朝!凯旋而归!闲杂人等速速避退!速速避退!”
赵政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号官一边不断高唱,一边策马疾飞,从自己眼前就这般倏然闪过,不由在内心之中,对那还尚未谋面的四皇兄赵拓,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好奇之心!
谁能想到同为皇子,这四皇兄人还未曾到场,竟也如此威风!
‘轰轰隆隆……轰轰隆隆……’
不过还不等他多做他想,伴随着不远处隆隆的车马行进之声,四皇子齐王赵拓的威武大军,就已经渐渐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尽头……
赵政竭力的伸着脖子,想要一睹四皇兄的英姿风采,却无奈人潮涌动,自己又年弱身小,注定是一无所得!
“快来,背我上去!”
但他又急于亲眼目睹这支雄壮之师,偶然间瞥到不远处有个孩童骑在大人的脖子之上,当即灵光一动,拉了拉霍金的随从侍卫,却是也准备有样学样,登高临空一番!
那随从知机的连忙蹲下,而后将赵政扶至身上,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抱住脑袋,登时便眼界大开!
赵政兴奋的连忙望去,却只见目之所极之处,黄衣黄甲的大军缓缓而行,整齐划一,青铜制成的短戈长矛,如林一般直刺天穹,在日光的映射下反射出粼粼幽光。
当先一人,骑高头大马,身披铁甲,手持长戟,头顶上将头盔!
一尺长的盔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径直五寸的两只护耳弧度精美,紧贴在脸颊两侧,矛尖还挂有一尾大红色的盔缨,极为醒目华丽!
而除过这顶头盔上的华彩盔缨吸人目光以外,身后披散而开的大红披风就更是引人瞩目,光洁垂平,威风凛凛!
不光如此,脖颈下的披风扣更是镶有两颗大珠,在日光下大放光芒,吸睛夺目,神采异常!
而后则是一队铁甲骑士手持丈八长矛,护卫其后,组成仪仗,将其拱卫其中。
其人面色冷峻,紧抿双唇,英武的面庞上隐有一丝沧桑,这却是久征沙场所留下的赫赫勋章。
在他身后还有甲士步兵列阵相随,军容严整,步履划一。
再其后则是车阵排列,缓缓行进,滚滚人头,堆砌如山,还有数不胜数的战利品堆积而起,齐齐整整竟堆满了十几大车!
其中还有囚车在内,里面关押的应当是此次大捷的最大收获——北狄主将突突岩,其人披头散发,被堵住口舌,不能言语。
虽也是黄色皮肤,但却颧骨突出,下颌厚重,面色粗犷,粗鲁异常,尤其再加上被俘后不修边幅,衣衫褴褛,这般看去,就像是活脱脱一个未开化的野人一般!
在齐王赵拓的当先带领之下,整个队列纪律严明,井然有序,缓缓途经此地,驶向目的地大乾皇宫——太极宫。
大军所到之处,隆隆马声阵阵,轰轰车声辚辚,侧立一旁的民众不由纷纷下跪,连连叩首,高呼‘大乾万岁!齐王万岁!’。
——在大乾,万岁更是一种庆祝胜利时的口号,而并非圣皇一人专属。
“大乾万岁!齐王万岁!”
在这先是逐步响起,而后渐渐统一的齐声呐喊之中,赵政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四皇兄就这般英姿勃勃,意气风发的独领大军,渐行渐远……
直到他本人那无比醒目的大红披风,都已经消失在自己面前之时,眼前的大军队列竟仍旧未曾中断!
赵政出神凝望着那背影逐渐消失的方向,沉默无声,不发一语。
惟有同样骑在另一侍从头上的霍金,在亲眼目睹了齐王殿下的飒爽英姿之后,更是不由长叹一声!
“噫吁嚱!生子当如赵日乾矣!!”
……
“赵拓(字日乾),太极圣皇四子,神武元年获封齐王,封地齐山郡。
神武五年,齐王大破北狄,斩首数千,俘敌首将突突岩,后班师回朝,大胜而归!
逢始皇微服民间,遇凯旋之师,其主将英姿勃发,威风凛然,列队严行有度,军纪整明。
故有感而发,抚掌叹曰:‘噫吁嚱!生子当如赵日乾矣!’
时霍金在侧,不置可否,拱手对曰:‘齐王勇武猛烈,战功彪炳,固实情也!’
‘然老子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如若仅有勇武热血,只知沙场搏命,则必将无以为继,国力衰微矣!’
‘惟有殿下这般外柔内刚,阴阳相济,文武兼修,德能并进!’
‘方能御国之方舟,驶于此大争之世,而不动辄倾覆矣!’
始皇笑而不语,不以为傲也。”
——《后乾书》卷五·齐王赵拓世家第三
章三十九 殿下!我愿与你生死不负!
入夜,高耸宫墙之下……
“金兄……今日之行,多有叨扰,政铭记在心!”
赵政神情肃穆,拱手行礼。
他这番话自是出于真心,今日自始至终,霍金一直陪伴左右。
两人谈笑风生,畅想未来,同遇险境,后又化险为夷,虚惊一场。
再到一同亲眼目睹了四皇子齐王的绝世英姿,双双震撼之余,却也聊了许多更为深入的话题……
所以今日之行下来,赵政是真的认可了霍金这个朋友。
他所说的铭记在心,自然也绝非虚言,而是真的将自己穿越至今以来,第一位真心认可的朋友放在了心里。
“殿下!今日之行,金也收获良多!叨扰之语,却也见外了!”
霍金此言也绝非虚妄。
今日相处下来,他只觉九皇子殿下似乎与其他皇族之人大不相同。
在他接触过的皇族后裔之中,八皇子赵胜颇为自负,爱出风头,七公主赵芸更是自视甚高,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虽然他出身名门,在面对八皇子与七公主时还算勉强得体,但那股从骨子里溢出的皇族气息,似乎在言语之中,就已经高人一等。
毕竟大乾尊卑有别,等级森严,霍金也早已习惯了这些身份之别。
但今日一行,却令他从内心之中明显察觉,九皇子殿下似乎从未在意过什么皇族身份,言谈举止之间……
竟似在和自己平等相交!
这般平易可亲,亲和待人,却是远远出乎霍金的早先预料!
尤其九皇子殿下言谈举止间,思维敏锐,常有一针见血之论!
心性成熟,竟完全不像是仅有五岁的幼稚孩童!
如此,霍金一时竟忍不住起了自此引为知己,从此同舟共济,相伴一生的念头……
“金兄!那便就此别过吧!”
赵政说罢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电视剧中,古人在道别时都会握手言欢一番,于是心下一动,有模有样的上前两步,一把握住霍金双手,用力的晃了几晃!
“今日之行……政,永生难忘!”
“殿下,我……”
谁知霍金被陡然握住双手,当即愣神,霎时间回过神来后竟显得激动异常,甚至双眼都开始隐含泪花!
“金兄,这……”
赵政见此情形,大惑不解,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起来……
甚至一度还以为这霍金是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
一想到这种可能,赵政顿时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遍起,两只手下意识就想缩了回去!
“殿下!”
但忽然间霍金隐带哭腔的高喊一声,却是两只手反过来无比有力的反握住赵政不得动弹!
“殿下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呃?这……”
赵政简直摸不着头脑,这是突然发生了什么情况?
自己不过就是和霍金‘把手言欢’了一下而已,怎么会令他如此这般激动呢?
还什么以国士报之都出来了?!
古人是民风淳朴了点,但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今日!金愿与殿下引为挚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霍金一脸激动而又期待的望了过来,那一双饱含热泪的双眸,看的赵政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金兄……这,是不是有些太过突然……”
如果此刻赵政是名女生的话,他肯定想现在就回问一句!
我们的感情是不是进展的太快了啊?
这才第一次出去约会啊!
我也就是随意握了握你的手而已啊,你这就直接向我表白了??
没错,这就是赵政此时此刻,面对着噙满泪水,一脸深情的霍金时,内心中的真实感受!!
“不不!殿下今日与我把手言欢!金受宠若惊!此生愿与殿下共进退,同患难!引为知己,惟此愿尔!”
霍金连连摇头,示意自己绝非冲动之语,而是被殿下如此亲和以待,平等视之,甚至还把手言欢,实在是内心激荡不已,不得不一吐为快也!
须知,殿下是何等身份!
那可是当今圣皇亲子!!
就算夺嫡希望渺茫,未来至多也就是个闲散藩王而已,但就算如此,那也是大乾身份最为尊贵的堂堂皇族啊!
等到他十二岁封王获爵之后,霍金见了他甚至都要行跪拜大礼,以正君臣之礼!
自己虽身为霍家长子,却并非嫡子,日后可是连家主之位都染指不得的!
若真是论起身份,霍金与赵政之间差了起码两个档次!
且在大乾礼仪规制之中,通俗礼仪皆以跪拜礼与拱手礼(揖礼)为主,握手礼除非是故交知己,私交甚密,才会行此亲近之礼!
而九皇子与自己初次相识,便以如此重礼相交,这又如何令霍金不受宠若惊,感动涕零呢?
殿下如此看重自己,甚至愿意放下尊崇身段与皇族威严,与自己平等相交,亲和以待!
这自是令霍金情绪动荡,如波涛汹涌般,一时竟难以自持!
以致于心神激荡之下,情愿当场与九皇子殿下结为挚友,从此相伴一生!!
“金兄,此话当真?!”
赵政闻言不由正色起来,只因他发觉霍金似乎并非说笑,其情真意切,竟溢于言表,令人感同身受!
“殿下!霍金此心,天地可鉴啊!!”
霍金立时又情绪激动而起,那模样,恨不得歃血以明心志!
“好!那我赵政!今日就与金兄结为挚友,生死不负!”
赵政闻言竟也不由内心激荡,当场与霍金击掌盟誓!
“我霍金!愿与殿下结为挚友!生死不负!!”
霍金更是激动莫名,奋声高唱!
旋即只听‘啪!’的一声!
两只小手登时紧贴一起,就如同两颗炙热无比的心,紧紧贴在一起!!
“金兄!”
“殿下!”
二人情之所至,不由纷纷高喊一声!
旋即四目相对,竟都从中感受到了对方的真情所在!
霎时间,两人情难自抑,愈靠愈近,欲诉衷肠……
“何人在此喧哗?!”
骤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却是一队戍卫皇城的城外巡逻禁卫,远远听到了有人在宫墙下大呼小叫,无奈来此驱赶!
“卧槽!快跑!”
赵政登时大喊一声,连忙拔腿就跑!
“殿下……”
霍金一时愣在当场,却只等看到殿下的背影渐行渐远之时,这才恍然间反应过来!
“殿下!说好的生死不负呢?!”
霍金哭喊一声,背起木梯,悲愤而逃!
顷刻之后,那队巡逻禁卫终于来到‘案发现场’,带队头领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漆黑夜色,不由摇头叹曰。
“啧啧,看来又是一对野鸳鸯啊……”
……
“神武初年,始皇与霍金求学于太学府中。
两人一见如故,志趣相投,博古论今,引为知己!
金虚长几岁,却钦服叹曰:‘殿下年岁尚小,却心怀天下,志在高远,有横扫八方之鸿鹄之志哉!’
‘虽身负皇族血脉,位尊贵极,却平易近人,亲和有加,乃至屈尊降贵,与金把手言欢,实以国士待我!’
‘殿下如此高看于我,金无以为报!惟以此身报之,愿誓随左右,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言罢,伏地而拜,行君臣大礼!
始皇亲扶起身,感而叹曰:‘金兄何以至此!’
‘你我一拍即合,相见恨晚!愿与兄结为挚友,生死不惧,福祸共依,惟此生不负尔!’
言以至此,二人欲当场结义,遂击掌为誓!
恰处学府桃园之中,故史称——‘桃园二结义’。”
——《华夏野史》·郝真
章四十 一定要巴结好九皇子啊!
“嘶~~应当走远了吧?”
如墨夜色中,赵政与霍金两人藏身角落,望着当日翻出宫墙之地不断来回探寻,却是等那队巡逻禁卫走了许久之后,这才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
“应当如此……殿下,天色不早,再迟唯恐有变啊!”
霍金抬头看了看尚不知何时的夜空,心中猜测着,应当已入亥时(晚上9点-11点)。
此时再不回宫,若是岚妃娘娘突然着急,主动来学府寻访可该如何是好?
届时岂不是白白辛苦一场,今日所有努力便付诸东流,最终还是暴露了私自出宫之事!
因此他望着越来越黑的夜色,内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嗯……即刻便速速回宫吧!”
赵政自然也晓得厉害,自己休沐之日出去鬼混了一天,结果快到晚上熄灯时分还不回去,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殿下!就在此处!我偷偷做了标记!”
两人悄悄摸摸的背着木梯,在霍金的带领下摸到了宫墙之下,而后三下五除二的,霍金就顺着事先做好的特殊标记找到了‘作案现场’!
这标记故意随手而画,画的歪歪扭扭,就像是小孩来到此处无聊调皮一般,任谁也想象不到这会是一处作案标记。
赵政见状不由暗暗点头,对于霍金的胆大心细,却是有了一番深入了解。
“殿下!木梯已经架好!请上爬!”
但紧接着颇煞风景的一句,却令赵政白眼一翻,只感觉这话说的似乎有些问题。
什么叫请上爬?
听听这话好听吗?
直接说请爬不就好了呗?
额……不对。
请爬……
好像也不怎么中听啊……
恍然间晃了晃脑袋,将这些闲杂之事全数抛诸脑后,赵政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他看了眼挺拔而立的霍金,不由拱了拱手,却是不敢再发动‘握手言欢’这一超级大招了,否则威力太大,就连自己都有些吃消不了。
“金兄,我们就此告别!”
赵政拱手作揖,当场告辞。
“殿下……就此别过!”
霍金本还期待有机会再次把手言欢,却发现殿下只是寻常作揖而已,不由面露失望的拱手回应。
赵政见此情形哪还敢多待片刻,看这失望神色,万一他抢先发动握手言欢这一大招可该如何是好?
于是当即脚底抹油,连忙开溜!
“金兄,我先行一步!”
匆忙扔下一句之后,赵政赶忙手脚并用,顺着木梯一路直上,很快便攀至宫墙之上。
立于墙下的霍金,仰望着那道逐渐模糊的身影,不由一脸担心的喊道!
“殿下!一路走好啊!”
赵政闻言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而下!
内心哭笑不得,却是莫名想起了范伟那句无比经典的动图和台词。
“我谢谢你啊……”
……
是夜,西京城城西,黄府……
黄良可怜兮兮的跪在冰冷的石板之上,却分毫不敢乱动。
他引以为傲的义父,也就是当今东厂掌班千户大太监——黄善,此刻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不断原地踱步,内心似有烦闷。
“干爹……”
实在是跪的膝盖生疼,黄良不敢动身,只能是轻声试探性的唤道。
“怎么?这就耐不住了?”
黄善并未转身,只是步伐稍稍渐缓。
“干爹,良儿自知有罪,平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以至于今日踢到铁板,却是令干爹如此为难……”
黄良是没什么脑子,但也并不代表他蠢。
从今日义父那毫不留情的响亮巴掌,还有那毫不留手的飞起一脚,再到回府之后的种种烦躁之举,无一不都在指向同一个原因!
那就是自己今日有眼无珠,踢到铁板上了!
“唉……”
黄善闻言不由长叹一声,却也心中一软,当下便转过身来,苦口婆心的谆谆教导。
“为父早让你收锋敛芒,行事需三思而后行,切莫冲动无度!可你为何偏就不听呢?真以为我这掌班千户,就能护得了你一辈子周全吗?!”
黄良耷拉着脑袋,丝毫不敢反驳,但凭义父教诲。
这幅模样看的黄善更是不由心软,当即摆了摆手,算是揭过此事,但却仍旧忍不住的提了个醒。
“良儿,你可知今日那位小公子哥……是何身份?”
黄良顿时抬头,心有所测,但还是有些迟疑的反问道。
“不是、不是姬氏之人吗?”
“愚蠢!”
黄善顿为恼火,而后紧接说道。
“如果只是姬氏族人,为父至于如此作态吗?”
黄良歪着脑袋一想……哎,也是啊!
义父今日之举,实在是反常之极啊!
难不成那狂妄小子,还真有什么天大的来头不成??
“你可记清楚了!今日之人,乃当今圣皇亲子!大乾九皇子殿下是也!!”
黄良大为吃惊,没想到此人竟是皇族之人?!
怪不得行事猖獗,竟比自己还要狂妄几分!
如此一想,黄良反而心下大开,瞬间念头通达,甚至并不觉得今日之辱究竟有多么羞耻了。
毕竟那可是堂堂大乾皇子啊……
不过转念一想,黄良却是又有些想不开了!
“可是干爹!不是都传闻那九皇子是天生的‘傻皇子’么!而且出身卑贱,只是一侍女所生,为何要如此惧他?!”
黄良突然想起来,这九皇子是理应比自己还蠢的傻皇子啊……
若是四皇子齐王欺负了自己,那倒也就罢了,自己心里倒还能够想开,接受的过去。
但你一个侍女所生的傻皇子,凭什么这般欺负人呢?!
还叫人家……
叫人家喊你霸霸!
哼!实在欺人太甚!!
“蠢货!”
黄善气的真想当场再赏他一巴掌!
却是不由虚空一指,登时问道。
“你看那九皇子今日所言所行……像是宫内宫外所传的傻皇子吗?”
黄良闻言不由一愣,而后歪着脑袋再次一想……
哎!也是啊!
那狂妄小子今天将自己等人玩的是团团转,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直至最终自己稀里糊涂的滚出去时,却还不知人家的真实身份!
如此相较之下,这九皇子似乎是要比自己聪明一些啊……
“好了好了!我也懒得多言!但你今日必须给我铭记此事!”
黄善一看干儿子这幅神情,一时间不由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认了这么一个干儿子啊……
真是一时糊涂啊!
“干爹请讲!良儿必将铭记于心!!”
黄良一看义父口气严肃,自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收拢心神,屏息静待!
“今日九皇子出宫之事……你必须装作不知,永久烂在肚中!”
黄善再次缓缓踱步,开始思量合适的应对之法。
“额……好、好的。”
黄良歪着脑袋想要想清楚义父此番用意,想了半天却发现只是徒劳,于是只好点头应道。
“还有……九皇子此人非同小可,你日后必须多多亲近一二……”
黄善缓缓踱步,不由想到当日在大殿之中,圣皇与国师两人的那般失态,自知这九皇子必有过人之处,且目下并不为人所知!
那么自己既得圣命时刻守护殿下,正该借此机会好好拉近距离,早早结下这份香火情缘才是!
尤其是自己这脑袋并不灵光的傻儿子,更要为其多多铺路才是!
念及至此,黄善不由转身望向自己的干儿子,却正好看见他歪着脑袋,又是那番没出息的样子……
不由心下大叹,担心他仍旧理解不了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便改为用更为直白的语言说道!
“也不用问个中缘由,你只需记住一点!”
黄善豁然竖起一根手指来,黄良顿时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的盯住那根指头!
而后只听黄善面色严整,肃而说道!
“日后若再遇上九皇子殿下!一定要多多巴结!!”
……
“黄良者,乾代初年大太监黄善之义子也。
其幼年时期年少无知,冲撞始皇帝,黄善怒极,欲要大义灭亲,当街亲斩其子,以明示其昭昭忠心!
始皇帝仁德宽厚,并不喜欢杀生害命,因此不计前嫌,出言释其一命。
黄良对此感激涕零,自此愿追随始皇,永生不弃。
而后又深感始皇帝王霸仁德之气,更是以义父待之,言必称‘霸霸’、‘霸父’。
后经史书所考,此乃中国将‘父亲’称为‘爸爸’之最早起源。”
——《古代名人轶事录》·吴独秀(民国大文学家)
章四十一 母妃别说了……能先帮我把衣服穿上么?
太极皇宫·漪澜殿
“母妃……真要穿这些衣服么?”
赵政无语的站在原地,全身光溜溜的任凭人家摆弄。
他看着那些花样繁复的服饰,只感觉做个皇子怎么就这么麻烦?
“傻赢儿,这是皇子冠服,日后等你封王获爵之后,这冠服啊……还要更为华美呢!”
岚妃念及至此,不由目光幽远,却似是在顷刻之间,又想象到了自己皇儿封王赐地的那一日……
那一天的皇儿意气风发,好不威风!
在大殿之中获圣皇赐字,亲手加冠,再封一字藩王,赐一郡之地!
自此我儿便如鲲鹏入海,大鹰展翅!
在封地之内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将一郡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富甲一方!
而后圣皇终于发现了我儿的治世之能,便决意要传位于我儿继承大统,继任至尊之位!
那一日,我儿登得大宝,仍不忘其母自幼以来的谆谆教诲,精心谋划,这才有了他今日的至尊皇位……
“母妃……母妃!你又开始神游天外了?”
赵政目光呆滞的望着自己的母妃,怎么说着说着这眼神就开始涣散起来,明显又开始发挥自己那奥斯卡最佳导演级别的想象能力了!
他真是无语之至!
拜托啊母妃,不要动不动就胡思乱想好吗?!
就算你要乱想,也麻烦你注意一下场合好吗?
我这还光着身子站在这呢……你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莫非我不要面子的吗?
霓儿可是一直在一旁,盯着我那里看个不停啊!
人家也是会羞耻的好不好哇!!
“啊?哦、哦……”
在赵政一脸羞愤的注视之下,岚妃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轻咳两声,装作无事一样一边为皇儿穿衣,一边继续叮嘱道。
“赢儿你可切记,今日晚宴,乃国之大宴!是为四皇子齐王大胜而归所设!”
“嗯嗯……”
赵政伸出一根白嫩嫩的小指头,轻歪着头,一边虚掏着耳朵,一边浑不在意的点头。
“届时满朝文武,三公九卿,皆会悉数到场!就连其他几位已经封王的皇子,也特意在这几日连夜赶来!可以说整个大乾最有权势的人物,都将会在今晚全数登场!”
说到此处,岚妃本还正在动手穿衣的动作,却是没由来忽的一滞。
因为她口中大乾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中,却并未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也就是说今晚如此重要的国宴,她身为嫔妃是根本没有资格列座入席的!
这偌大的后宫之中,也仅有皇后与四位贵妃,才能够有此殊荣,列坐其中!
这对于一直以来都苦心钻营,希望成为权势人物的岚妃来说,不可谓不是一次颇为严重的打击!
不过好在,自己还有个身份尊崇的皇儿,能够有幸列坐在内,且还身处前排核心之地,能够一眼直视圣皇。
不然岚妃这心里啊,绝对会难受至极,今晚也注定将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母妃莫忧!等我来日封王以后,就将你接到我那封地之中,你我母子二人从此不问朝政,悠然自乐……岂不美哉?”
眼看着自己母妃忽然面露愁容,赵政哪还不知她心中所想?
于是当即乐呵呵的小手一挥,准备以后将母妃接回封地,共享天伦之乐!
当然,这也是在提前给母妃打个预防针,意思千万可别再瞎想了,什么夺嫡争斗的,咱母子两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趁早离得远远的吧!
“荒唐!”
谁知岚妃闻言不仅并不领情,反而颇为生气的皱起黛眉!
“我儿身负天命,自当披荆斩棘,所向无前!怎能因娘亲一人便放弃大好宏图伟业?!”
赵政当下无语望天,深感无力……
若不是此刻他还赤身裸体,光着两瓣白亮亮的屁股蛋子,他绝对会拔腿便跑,远离此地!
而岚妃却好似并未看见皇儿这幅作态,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若赢儿果真为了娘亲放弃至尊之位!为娘我就算一辈子逍遥自在,却也内心难安啊!”
这下却是连侍奉一旁的霓凰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霓凰觉着自己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皇位并不是属于九皇子殿下的啊,如此又何谈放弃之说呢?
为何在岚妃娘娘的口中,这皇位就已经是唾手可得了呢……
当然,这句话霓凰是永远都不可能说出口的。
因为她还想多活两年……
“为娘知道你一片孝心!但成大事者,怎可有此妇人之仁!我儿封王之后,届时你便在封地之中好好治理臣民,为娘就留在这险恶宫中,为我儿至尊之路保驾护航,以作内应!”
岚妃言及至此,语气愈发激昂!
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自己!
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自我安危,独自一人留在这险恶宫中,与各方黑暗势力你来我往,斗智斗勇!
那一刻的岚妃脸上,显现出一股决然的大无畏之感!
倘若这是在神话电视剧中,其脑后再后期加上一道熠熠生辉的光环,却是就更为贴切了!
反正不管别人此刻作何感想,岚妃自己已然被自己感动的无以复加,乃至于热泪盈眶……
“母妃!能不能别做梦了!先帮我穿上衣服好吗!!”
实在忍耐不住,赵政满脸羞愤的当即喊道!
难道母妃你在白日做梦之时,就真的不能看一下场合是否合适吗?!
眼下你眼中的未来圣皇,此时正光着屁股晾着鸟,就这般无比羞耻的被霓凰看来看去好吗!!
“哦哦……为娘现在就帮你穿。”
岚妃脸上难得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然后慌忙动手,却是要亲手帮皇儿穿在身上。
——按理来说这本应是贴身侍女霓凰的活计,但岚妃今日也不知怎的突然来了兴致,非要自己亲自动手不可。
‘我的妈呀,终于能穿上衣服了……’
赵政见状不由松了口气,这种赤身裸体的感觉对于一名五岁幼童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但对于内在灵魂已经二十多岁的赵政来说,光着身子就这么被两个女人看来看去的,这心里怎么都是别扭的很……
于是他当即闭上眼睛,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来自母妃的难得关心……
“嗯?怎么有些不对?”
就这般过了许久,闭上双眼的赵政忽然感觉不太对劲,为何穿了半晌,这身上还是感觉凉飕飕的?
当即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母妃正手足无措的拿着冠服,在自己身上比划许久却仍未替自己穿戴上去……
“……母妃?这是何意?!”
赵政满含热泪的不解问道!
“呃,呵呵……母妃昨夜太过忧劳,不知你今日见此阵仗会不会感到紧张……”
岚妃尴尬的呵呵笑着,用着苍白无力的语言竭力解释道。
“故而今日突然便有些乏了,你看这精力都无法集中,自然就无法为我儿亲手穿上冠服了……”
岚妃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紧接着便喊了霓儿一声。
“咳咳……霓儿!本宫忽然有些乏了,便由你来替赢儿换上冠服吧……”
说罢连忙丢下华美冠服,头也不回的一路碎步而逃……
“母妃!你……”
赵政气的浑身乱颤,就连身下某个事物也随之颤动不止。
他真想大声喊道:‘明明就是你自己不会穿吧!还说什么昨晚忧劳过度!’。
真是将自己当小孩子哄骗!!
再一看已经走到近前的霓儿,却是更加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看个不停,赵政顿感羞耻的当场喊道!
“霓儿!你看什么看!转过头去!不许偷看!!”
霓儿顿时捂嘴轻笑一声:“殿下害羞了呢……”
继而又面色娇羞的说道:“可殿下的身子……霓儿不光看过,却是还摸过呢……嘻嘻~”
赵政当即羞愤不已,两手慌忙护住下体,无比可怜的小声啜泣道!
“我就是想穿个衣服啊……呜呜……为什么这么难啊……”
……
“天册五年,乾始皇年五岁,与母夜宿长谈。
其母出身低微,乃八品更衣侍女,后诞皇子方擢升岚妃。
是故其身在宫中,常被辱之,却只忍气吞声,不敢多言。
心有苦闷,无人可诉,惟向儿倾心袒露,但求封王赐地之后,携母同归,母子二人共享天伦之乐。
然乾始皇志在夺嫡,只求霸业,不应其母,反虑其谋!
命母独处深宫之中,作其内应,以图至尊圣位!
其母孤苦伶仃,生性善弱,一人独处这险恶深宫,心无所依,情无所靠。
惟日日夜夜,以泪洗面矣!”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章四十二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入夜,大乾皇宫今晚灯火通明。
尤以太和殿为最,这处平日的朝会之地,今夜遍满火烛,满堂大亮!
偌大的太和殿中,摆满了数十张案几,各摆数鼎,内烹佳肴,更有陈年老酒在案,足以一醉方休。
案几之间,穿梭其中的侍女数不胜数,一丝不苟的布置着即将到来的国宴现场。
今日,自四皇子班师回朝,凯旋而归后乃第三日。
太极圣皇为庆此次大胜,特在此地,大开国宴,大宴群臣!
酉时时分,太和殿外已经人满为患,文武百官,齐齐整整,排成两列。
文为一列,武为一列。
文在右,武在左。
九州大陆以左为尊,大骊、大行两国皆以文官为左,武官为右。
唯独大乾与众不同,崇武贬文,独尚武事,却是以武为左,以文为右。
而这一截然不同的礼制序法,也是其余两国视大乾为边僻野国的缘由之一。
认为大乾不通礼数,贻笑天下,且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但武之一事乃大乾立国之本,正是因为崇尚武力,赵威王才能够连灭齐、燕两国,从而雄踞三州,自立为皇。
故而,任凭其他两国如何笑之,大乾却依然我行我素,以武为左,以武为尊。
“雅乐奏礼,百官入座~~~”
正在此时,只听太和殿内,身穿蓝色宫服的内侍太监高声一唱,随即立在殿外的内侍太监也随之一声高唱!
“雅乐奏礼,百官入座~~~”
随之立在阶梯顶端的内侍太监再度高唱,接着是立在阶梯中央的内侍太监传声高唱,再其后则是立在阶梯尾端的内侍太监继续传声高唱。
这一路经过至少七八位内侍太监的接声传唱之后,这才来到了排成两队的文武百官面前。
而后文武群臣,皆在武官之首国帅、文官之首国相的带领之下,屏气凝神,不发一语的齐声而动,步入高耸的阶梯之上。
顷刻之间,黄钟大吕,雅乐齐鸣!
在这片黄钟大吕声中,文武百官并列两行,依次而行,一步一步,缓缓登上阶梯,而后从容步入殿内,在侍女的引导之下,找寻到属于自己的案几,而后跪坐位中,肃穆以待。
“诸位皇子入座~~~”
百官依次落座之后,则轮到诸位皇子入座。
今日国之大宴,基本上能来参加的皇子都会尽力前来,连夜兼程,也要从自己的封地之中赶回皇城。
如此喜事,自己身为皇子,自然是要在父皇面前露露脸的,甚至趁机表现一番。
不过所有人也都明白,今日晚宴之主角,只会是大胜而归的四皇子齐王!
任何人在他面前,今晚都如同萤火之光,怎能与皓月争辉?
在钟鼓乐鸣声中,从侧殿之内,首当而出的自是嫡长子之身的大皇子燕王赵括。
紧随其后的则是二皇子韩王赵轩,以及四皇子齐王赵拓。
——只因三皇子与七皇子早年夭折,六皇子宋王赵谦又游学在外,所以今日这几位皇子,却也是如何都凑不齐的。
不过在韩王赵轩出场之后许久,甚至都已经列坐入席,其余百官也不得其解之时,这齐王赵拓才缓缓踱步而出。
却是龙行虎步,威风凛凛,一股沙场大将之风,霎时扑鼻而来!
在座文武百官,无不心神被摄,内心大为震动!
只觉这齐王赵拓,竟真在隐隐之间,已有了圣皇当年的几分英武神采!
不过这齐王赵拓虽然霸气出场,却也并未多言,而是谨守礼数,不等侍女指引,便已寻到自己座位,当即跪坐位中,面色冷峻,不发一语。
紧跟其后,则是颇为憋屈的五皇子鲁王赵焉。
只因他刚刚步入门口,正准备就此前行,却不料齐王赵拓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个不好之间,登时便撞了上去!
“哎哟!”
这一下撞的啊,赵焉只感觉鼻子都快酸了!
偏偏那赵拓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猛然受撞之下,竟也只是晃了晃身子,其体魄强悍,可见一斑!
打小便受四哥欺负的赵焉,见此情形自然也不敢多言,只能是委屈的跟在身后等着,眼瞅着二哥都已落座,这四哥才终于肯动身而出!
不过赵焉却也存了个心思,他并没有紧随四哥一同而出,因为他知道必定会被四哥抢尽风头。
而是在原地略等片刻,眼看着四哥也快要落座之时,这才轻咳两声,整了整随身冠服,自认为极其潇洒的,学着四哥龙行虎步的样子,迈着八字步踏步而出。
“想必我这番出场……应当不比四哥逊色几分吧?”
心下这般想着,赵焉不由四下一扫,希望能够从文武群臣眼中,看到类似于方才四哥出场时的那般惊异神情……
“咦?怎么……”
谁知这一扫之下,心下顿觉不妙,为何根本就无人关注自己,而是都纷纷望向自己身后?
这是什么状况?
赵焉当下止步,不由也循着目光回头一望,却发现就在自己身后,此刻正紧跟着两名尚未成年的皇弟!
他们分别是八皇子赵胜,以及九皇子赵政!
“这……”
赵焉心中大悔,早知就不要学四哥那般故意压后出场了!
没想到不仅没出到风头,反而还等来了两位幼小皇弟,就那么紧紧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试问又怎会有四哥那般的潇洒之气呢?
而且所有人的目光,还全部都集中在第一次在百官面前露面的九皇子赵政身上!
这让赵焉内心失落之余,却也同样对自己这素未蒙面的九皇弟起了兴趣。
因此在落座之后,赵焉便忍不住小声唤道。
“九弟!九弟!”
赵政被一群老头子齐刷刷的目光看的正觉难受,突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名字,不由奇怪的转过头去,却发现是自己的五皇兄——赵焉。
“嗯?”
赵政心下奇怪,这么严肃的国宴之上,自己这皇兄突然唤自己做什么?
“九弟……喏,甜甜的桃桃哦~想吃吗?”
没想到却只见五皇兄忽然拿起桌上一枚蜜桃,就这般放在眼前晃来晃去,甚至还使出了哄小孩时才会用到的叠音词!
那模样……那语气……像极了在逗弄自家小孩一般!!
“五皇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赵政当即大怒,愤而伸出一只手来,张着嫩白的五根指头,一板一眼的大声喊道!
“……我都五岁了好吗?!”
……
“赵焉(字从心),太极圣皇五子,神武元年获封鲁王,封地鲁南郡。
神武五年,齐王赵拓大破北狄,凯旋而归,太极圣皇龙颜大悦,遂开国宴,以庆大胜!
未及宴始,鲁王初见九弟赵政,大感亲近,遂执桃相赠,亲爱有加,呵护之心溢于言表。
然始皇年虽尚幼,却心智早熟,不喜旁人以孩童视之。
但心知此乃皇兄一片赤诚,不可言拒,故举杯笑曰:‘皇兄莫以三岁孩童视之,吾以五岁有余!当以酒待之!’
言罢,捧爵而饮!
满堂文武百官,见状无不称奇,大赞始皇有圣皇之风,大气磅礴,豪迈不羁!
鲁王大惭,感其豪壮,当即满饮此爵,举杯相对!
座中无不称好,叹其兄弟情深,以传佳话。”
——《后乾书》卷六·鲁王赵焉世家第四
章四十三 谁让你拿屁股对着我了?
“哈哈……”
顷刻之间,一片哄笑!
却是九皇子赵政这般作态,令周围围坐的文武百官,都忍不住拂须发笑,只觉有趣之极。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哄笑声,却也令稍微远些的其余群臣颇为不解,纷纷好奇的伸着脖子不断张望,不明白此处究竟因何发笑?
“额……是愚兄莽撞了。”
赵焉在一片哄笑声中,也是颇觉尴尬,当即便拱手回道,心下却有些暗暗称奇。
之前这宫内宫外都在盛传,这九皇弟不应是口不能言的‘傻皇子’吗?
所以自己才会在内心之中,还将九皇弟视为小孩对待,这才有了方才之举。
怎的刚刚看来,不仅已然开口能言,且与正常孩童寻常无异,甚至言语神情之间,还颇为灵性聪慧!
啧啧,这可真是奇事啊……
且不光是鲁王赵焉颇感奇怪,就连之前从未见过九皇子的其他文武百官,见此情形也不由啧啧称奇。
尤其是个别知晓内情——听到过九皇子赵政之前在学府那番惊世之语的文武大臣,更是心中一动,似有所悟的轻轻点头……
至于其他几位皇子,大皇子燕王赵括恍然若失,独自孤愣愣的待在那里,眼神飘忽,思绪早不知飞哪去了。
二皇子韩王赵轩好奇的往过看了看,在和赵政目光对视之后,和煦而又灿烂的一笑,却是令赵政当场失神。
“我尼玛……怎么突然有种韩剧男主角的既视感?!”
第一次和二皇兄相互对视的那一刻,赵政只感觉内心中猛地跳了两下!
因为这张脸未免也太他妈帅了吧??
这特么完全就是大乾皇族的颜值担当啊!!
尤其是刚刚那灿烂一笑,简直就像是后世那些阳光无比的大男孩,站在球场之上单手抱球,在明媚的阳光下灿然一笑,直接将球场旁那些花痴女的魂都给勾了去!
就连赵政一名男生刚刚骤然之下,都不由自主的内心一跳,更何况是女生呢……
赵政脑子里稀里糊涂的这般想着,猛然间感受到两把利剑直刺过来,刹那间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这?”
他循着那股锋芒刺身之感顿时抬头,却正好与四皇兄齐王赵拓的眼神相互碰撞!
霎时间,赵政只感觉周身空气都凝滞下来,整个大殿之内仿佛都弥漫起了氤氲雾气!
他挺直胸膛直视而去,内心中已然做好了目光如剑一般的尖锐碰撞!
甚至脑海中已经想象到了火花碰闪电的激烈场面!
那一刻……
赵拓忽然转过头去,却是导致赵政的目光倏然落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额……呃?”
赵政怅然若失,这……说好的眼神碰撞呢?
说好的火花带闪电呢??
怎么这才刚对上一眼,就忽然撇过头去了?!
喂,我堂堂九皇子不要面子的吗!!
“诸位贵妃入座~~~”
正在此时,内侍太监的一声高唱,却是打断了赵政内心中突如其来的小失落。
他连忙收起心神抬眼望去,却发现从另外一侧偏殿之中,一人当先而出,披着繁复华丽的朝服,头顶彩冠,遍插金簪,更有金步摇立在顶端,明明晃晃,璀璨异常!
其后则陆续有三位贵妃依次而出,尽皆华彩朝服,珠饰遍身,彩冠玉笄,步摇金簪,在灯火辉映之下,灿烂夺目,熠熠生辉。
‘当先而出的那位……应是姬贵妃吧?’
赵政跪坐案中,却也在悄然观察。
结合母妃曾经描述过的细枝末节,以及在学府中偶然听到的捕风捉影,猜测当先而出那名贵妃,应是姬贵妃无疑!
因为目前这后宫之中,最为风光,最出风头的,也就是这唯一能和皇后一争高下的姬贵妃了!
应该也只有她才会如此在意先后次序,非要抢先而出了!
“恭请皇后娘娘驾到~~~”
这一声喊的,登时便不一样了。
这整个大乾前朝、后宫之中,阶级尊卑的森严尤见一斑!
文武百官须得提前排列等候,然后依照官职大小排好先后顺序,再依次落座。
诸位皇子也须得按照年长顺序依次而出,哪怕今晚是特意为齐王赵拓大胜而归所庆,也依旧如此。
诸位贵妃虽然没有那么严格的排序之分,却也排在了诸位皇子之后入场就坐。
尤其还有数不清楚的嫔妃之流,却是连踏入这座大殿的资格都没有的!
而皇后出场那就更不一样了,其余人等皆是入座,到了皇后这里,反而成了娘娘驾到!
这入座和驾到之别,自然是天壤之别!
没看这声高唱之后,却是文武百官、皇子贵妃,尽皆起身,躬身行礼,迎候大驾!
“臣等恭迎皇后娘娘……”
“儿臣恭迎皇后娘娘……”
满堂恭喊声中,只见皇后娘娘从正殿而出,一身镶满珠宝的华美朝服,头顶凤冠,遍插凤钗,金光闪闪的凤纹步摇,伴随着皇后的缓缓踱步,而在灯火下轻轻摇曳,闪烁光辉。
皇后娘娘就这般在满殿文武,躬身作揖之下,轻移莲步,缓缓而行,直至来到龙案之下的凤案旁时,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之下,静坐案中,起手平身。
“诸位平身……”
“谢皇后娘娘……”
齐声谢恩过后,众卿皇子这才陆续落座,赵政位列其中,在如此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下,当然也不敢造次,而是跟随大流,有模有样的起身行礼。
当然,也正好趁机起身舒缓一下,自己跪坐已久之后的腿部酸麻……
“恭请太极圣皇驾到~~~”
顿时之间,太监侍女,满殿文武,包括诸位皇子贵妃,以及方才落座的皇后在内,全数起身伏地而拜,以最高君臣之礼跪迎圣皇驾到!
“臣等恭迎圣皇驾到!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恭迎父皇驾到!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片恭喊声中,所有人伏地而拜,偌大的太和殿内顿时密密麻麻的伏成一片,不见人头,只见身影,跪成一地,连成一片!
赵政刚刚跪坐下去就又匆忙起身,不料自己年纪尚小,身形虚弱,且是第一次跪坐如此长的时间。
谁知骤然间大腿一麻,膝盖一酸,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倒,就这般‘砰!’的一声撞倒案几,铜鼎碟盘散乱一地,‘哗啦’一声响彻整个大殿内外!
“哎呦卧槽!”
赵政当即失声大叫,身形跌跌撞撞的扑向前去!
却是一把便趴在大殿中央,头向前脚朝后,撅着一只小屁股正对刚刚步入殿内的太极圣皇!
登时之间,圣皇面对一只圆滚滚的小肥屁股,茫然若失……
……
“大骊天册五年,时大乾四皇子齐王侥胜北狄,冒用胡狄充作北狄大将突突岩,朝野轻信,大开国宴,以庆侥胜。
九皇子赵政列坐其中,其人心机晦涩,计谋深沉,知其侍女所生,常被轻视,若无谋计,必不可出!
遂心生一计,恰逢太极圣皇刚入正殿,当下腿脚酸麻,倾案而出,铜鼎佳肴,散落一地!
政跌坐正中,嚎啕大哭。
圣皇当即心软,念及平日过多冷淡,不追其责,反赦其罪,抱于座中,恩宠倍加。
群臣见此,大为意动,后多投门下,以能成事。
如此,政方才九子之中,脱颖而出,争得大宝,凌虐天下!
其人心计智谋,机心胆魄,可见一斑!”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章四十四 与寡人同坐一席!
“那是我人生中所度过的,最缓慢的一秒……”
若干年后,乾始皇赵政这般回忆道。
……
扑倒在地,屁股撅起,对准圣皇的那一刻,赵政人都傻了。
那一秒,他只感觉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以及……自己的屁股上。
那一刻,他只感觉这一秒怎会过的如此漫长……
“额,父皇……”
赵政慌忙间捂住自己的屁股。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
他竭力组织着语言,正准备解释这一切都是意外,自己绝不是有意拿屁股对着父皇!
却不料圣皇突然开口,反而令所有人都忍不住怔在原地。
“嗯?政儿?可有损伤?”
张口之间,竟只关心九皇子是否有恙,却丝毫不提在如此国宴之上,行如此荒唐之举!
这般轻轻放下,对于一贯以来极重礼制的太极圣皇来说,简直闻所未闻,根本匪夷所思!!
顿时间,满朝文武大臣,尽皆面露异色!
其中大多数人,都下意识认为圣皇宽厚仁德,念及九皇子年幼尚小,有此逾矩之举也可有所体谅。
但极少数知晓‘内情’之人,却不由拂须,若有所悟。
而至于真正知晓内情的大国师卜漓,以及大太监黄善,却是并无异色,丝毫不以为奇。
当然,相比于满朝文武的默不作声,诸位贵妃及皇子脸上的表情,就别提有多精彩了……
不过由于所有人都在伏身跪地,只敢偷偷摸摸的往过瞥上两眼,因此众人神色各异的细微表情,却也就无人察觉了。
“额,回禀父皇,孩儿并无大碍……”
赵政慌忙间想要起身,却发现膝盖酸软,一时间起身竟如此无力!
“莫慌,当心摔倒。”
圣皇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亲自扶住九皇儿的胳膊,搀扶起身,甚至还用手帮他拍了拍冠服上的尘土……
“好了,诸位爱卿平身吧。”
扶起九皇儿后,圣皇伸出一手凌空虚抬几分,示意众卿平身。
“臣等谢主隆恩!”
“儿臣谢过父皇!”
“臣妾谢过陛下……”
顿时一片整齐的谢恩声中,大殿内跪伏而下的上百人接连起身,而后入座。
直至此时,所有人才真正看清楚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大殿中央的走道之上,案几倾覆,铜鼎侧翻,其内所盛汤汁、菜肴打翻一地,尽数遍洒,案几之上的瓜果、碟盘散落四处,凌乱不堪!
整个大殿走道中央,顷刻间竟杂乱至此,混乱一片,简直杯盘狼藉,不堪入目!!
自大乾开国以来,但凡国宴盛事,何时出过这等岔子!
没想到太极圣皇刚一入场见到如此狼藉,竟也丝毫不恼,反而对九皇子关心有加,这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
毕竟九皇子可不是圣皇最为宠爱的四皇子齐王啊,而是五岁口不能言的‘傻皇子’啊!
“如此狼藉,只怕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利索,既如此……政儿便和寡人同坐一席吧!”
但圣皇紧接之语,却是更令群臣大惊失色,万万未曾料到圣皇一时兴起,竟要九皇子与他同坐一席!!
“政儿,跟父皇来……”
圣皇说罢竟当即伸出一只手来,牵着一脸迷茫的赵政,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龙案之侧,并让其跪坐一旁,竟还在皇后之上!
“这……”
四位贵妃,见状齐齐失语!
若不是这是九皇子,是由侍女所生,且被称为‘傻皇子’的九皇子!
但凡是任何哪位皇子坐在此处,几位贵妃都要忍不住思量一番,是否圣皇在太子之位上已然有所决断!
否则,断无可能让任何皇子坐在龙案之侧啊!!
‘父皇他……’
至于数位皇子,更是心中大惊!
他们纷纷频繁对视,眼神中充满惊异!
须知入座龙案之侧,此等行为所蕴藏的深意实在太过可怕!!
这也就是年纪最小,竞争最弱的九皇子坐了上去,若是其他任何皇子坐了上去,这满朝文武,指不定心中还会作何他想呢!
但也正因是九皇子坐了上去,众人在最初时的惊异过后,却也都在心中缓缓接受此事。
毕竟,事出有因嘛……
包括数位皇子在内,也皆是如此。
‘……哼,只要小四子不坐上去,这有何妨?’
大皇子燕王赵括先是一惊,而后又在心中哼道。
‘老大老四没坐上去,反倒是九弟先坐了上去……真有意思。’
二皇子韩王赵轩先是一怔,随后掩嘴轻笑。
‘父皇这是何意……却也无妨,只要不是老大坐上去就好。’
四皇子齐王赵拓突的一愣,旋即却又很快释然。
毕竟他内心中的唯一对手,也仅有嫡长子燕王赵括而已!
‘嗯……反正终归我也坐不上去,坐就坐呗……’
五皇子鲁王赵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这才突然想起来,这皇位不论是谁去坐,反正终究轮不到自己坐啊!
那自己还操这份闲心干嘛?
算了,吃桃吃桃……
‘母妃说的果然没错……九弟果非常人!父皇也如此看重与他,看来若想成事,更要将其拢入麾下啊……’
八皇子赵胜眼中大亮,有些激动的握紧拳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
他下定决心,日后定要跟九弟多多亲近,常有走动才是!
‘果然……陛下竟如此看重于九皇子!!’
没有资格入席,只能立在一旁的大太监黄善,见此情形更是瞳孔猛缩,心中大骇!
内心中却是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种种想法!
这九皇子,果真极其不凡!!
‘对了,回府之后,还要给那傻小子再多叮嘱几遍!九皇子之事……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一想到自己那脑袋不怎么灵光的义子,黄善就不免轻声一叹。
摊上这么一个干儿子,也就只能辛苦自己多费心思了啊……
“政儿啊,如何?坐上此位,可有何感触?”
但突然之间,就在满堂之人皆在暗暗猜测揣摩之时,太极圣皇的忽然发问,却是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圣皇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座中文武,妃嫔皇子,太监婢女,所有在场之人的目光,一刹那间竟都聚集在赵政一人身上!
所有人都不知圣皇为何会有此一问!
所有人也不知九皇子究竟会如何作答?!
而太极圣皇在发问之后,却也只是乐呵呵的拂须而笑,静静等待着九皇儿的答复。
他有此一问,自有深意。
当然,也是真想听听,自己这天生神异的九皇儿,此番又会有何惊人之语?
“额,这……”
赵政当即一怔,却是压根没想到父皇会有此一问!
他不禁抬眼扫视全场,感受着来自各个方向那灼灼若烫般的炙热目光!
这种居高临下,俯瞰众生之感……
难道就是万人之上,九五至尊的圣皇视角吗?
“这种感觉……真的是……”
赵政缓缓俯视整个大殿,感受着这种至高无上的至尊心境,内心中不由豪气万丈,忍不住脱口而出!
“真是太爽了叭!”
……
“神武五年,太极圣皇于太和殿大开国宴,大宴群臣。
时始皇年只五岁,且自幼病弱,久坐之下,双腿麻痹,不能自持。
及圣皇入殿,群臣无不行跪拜大礼,始皇匆忙起身,踉跄之下,误倾几案,散乱一地。
圣皇视之,忙亲扶起身,恐有损伤,后又携至其侧,共入一席。
然圣皇之侧,罕有人至,见始皇面露异色,圣皇不禁当众问曰:‘入此席位,感之若何?’
始皇面露不忍,摇首叹曰:‘本以至尊之位,当俯瞰众生,睥睨天下,生杀予夺,不意快哉?’
‘然则今亲临其位,才方知父皇不易!’
‘此位虽小,却载万民百姓于其上!此位虽高,却日日如立孤仞之巅!此位虽荣,却时时如临泰山倾顶!’
‘父皇以一己之身,日日夜夜,坐此方寸之地,系万民于一身,立孤仞之危绝,临泰山之倾顶!’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操一国之舟,横行于大争之河,其间苦楚,唯有自知,岂能与外人道也!!’
一字一句,如刨己心,圣皇感同身受,不禁潸然泪下。
只此一言,圣皇终有明悟!
此生之托付,身后之大统,大乾之兴危,惟九皇子而无二也!”
——《华夏野史》·郝真
章四十五 这是真的爽!
“真的太爽了叭!”
话音刚落,满座无声……
就连颇为期待的太极圣皇,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满脸疑惑的扭过头去。
“额……爽?”
一个爽字,却令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直冒问号。
因为如此形容,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中华文化的精髓就在于此,明明之前从未听说过如此说法,但几乎所有人却都瞬间意会!
虽然他们也详细描述不出来,爽……究竟是怎样一种具体的感受。
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他们意会到这种感受!
好像坐上皇位的感觉……就是挺爽的哈?
“哈哈哈哈!好一个爽字!政儿果真语出惊人!”
而圣皇在拂须品味良久之后,却也似乎品出了‘爽’这一字的真谛,顿时开怀大笑,连声称赞!
“呵呵呵呵……是啊,一个爽字,足以令人回味无穷啊……”
圣皇一经开口,场下群臣自然纷纷附和,一个个若有所悟的连连点头。
“呃,这……”
呆坐一旁的赵政在脱口而出的刹那就后悔了,但眼下一看群臣称赞的场面,却又有些无稽荒谬之感……
喂,你们真的懂爽是什么意思吗?
一个个还在那揪着胡子,装模作样的!
看着场下此等乱象,赵政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大家既然都已经自行攻略完毕,他自然也就乖乖闭嘴了。
圣皇见此情形只是轻笑,接着向侍立一旁的司礼太监点头示意,太监立刻知机会意,当即高声唱道!
“雅乐奏礼,国宴开始~~~”
高唱声中,群臣肃穆,百官整待,而后所有人齐齐举爵而贺!
“臣等谢主隆恩!”
“儿臣谢过父皇!”
“臣妾谢过陛下!”
群臣恭谢之后,圣皇大手一挥,国宴正式开始!
“齐王赵拓,面圣述功!”
一爵之后,司礼太监再声高唱,却是宣齐王赵拓,即刻面圣述功!
“喏!”
顷刻间,一声中气十足的喏声响彻整个大殿!
当齐王赵拓昂然起身的那一刻,群臣皆肃,无一人敢小看这位年方二十的四皇子!
只因其年仅二十,却屡立奇功,横扫戎狄,百战百胜!
当真有太极圣皇,当年战无不胜之英姿雄风!!
“儿臣参见父皇!”
在满殿目光的注视之下,齐王赵拓挺拔而立,睥睨而出,直至龙案近前,顿时伏地而拜。
“不必多礼,拓儿平身……”
圣皇大笑一声,虚抬几分,示意起身回话。
“儿臣谢过父皇!”
赵拓叩头谢恩,而后昂然而立,朗声直禀!
“启禀父皇,儿臣自五月初开赴秦川郡,统领塞外战事,历时三月有余,参与大小征战不下二十余次!皆全战全胜,无一败绩!”
此言一出,全场俱惊!
虽然满朝文武,皇子贵妃,早都从前线传来的捷报中知悉了大胜北狄的消息,但真当所有人在这国宴之中,亲耳听到齐王赵拓百战百胜的光辉战绩之后,却是都不由当场失神,内心巨震!
当然,并不会有人怀疑齐王在故意夸大战功,只因齐王前去边郡参战,只是统兵三万,负责边郡以外的塞外战事。
真正重要的守卫国门这项重任,则是由朝廷钦定的征北将军赢杰所统,负责守御城池,防止北狄入境劫掠,并向驻扎塞外的齐王大军输运粮草,防护后线。
因此齐王的一举一动,绝逃不过他在边郡的顶头上司——征北将军赢杰的耳目!
若真是齐王惨败,却还想冒胜偷功,那征北将军赢杰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齐王敢在捷报之上写的每一个字,都绝对经得起任何考验!
同样,他敢在这大殿之内,国宴之中,当着满朝文武及当今圣皇之面所道出的战功,也绝非虚妄之语!
“连番二十余战,尤以最后一站斩获最甚!灭敌九千余,俘虏过万余,生擒北狄大将突突岩,巧夺塞外大城——狄安城!”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圣皇大喜!
“哈哈哈哈!好!好!好!”
圣皇龙颜大悦,连道三声好字!
只因与北狄之间,从赵国时期便连年征战数十年,双方互有僵持,难分高下。
且北狄游牧民族,极善马术,千里奔袭,入境劫掠之事屡禁不穷!
尤其大乾立国之后,举国生息,休养民力,北狄更是趁机大肆入境,使得边郡民众颠沛流离,堪称艰苦至极!
正因如此,圣皇才会允诺齐王赵拓的主动请缨,命其亲率三万大军开赴边郡,以保北疆维安。
谁知齐王赵拓在抵达边郡要塞——秦龙塞后,不仅未与征北将军赢杰合部联军,反而立献奇计,一改大乾以往被迫防守的被动局面,而是主动开出要塞,驻扎塞外,与秦龙塞成犄角之势,互相牵制北狄寇边游兵!
此计颇得征北将军赢杰赏识,更是全力支持其扎营塞外,没想到却屡建奇功,打得北狄出其不意,甚至还一战大胜,生擒北狄大将突突岩之后,又以奇策连夜奇袭北狄边塞要冲——狄安城!
任谁都未曾料到,齐王赵拓亲自带队,带领两万铁甲精锐奇袭狄安,竟一战而下,一举夺得北狄边塞重镇!
使得北狄大肆侵扰的前线基地至此易手,顿时便在根源上,遏制了北狄游牧民族的连年寇边,可谓是大胜而归,毕其功于一役!!
故而,圣皇才会在已经提前得知消息之后,第二次闻听之下,依然如此放声大笑了!
而群臣之所以尽皆大惊,则是捷报中并未提及大破狄安要塞之事,所有人都只知齐王殿下生擒北狄大奖突突岩,斩首数千,俘虏过万,但却丝毫不知,竟然将北狄前线重镇——狄安也一战而下!
此等重磅消息,无异于大乾边郡要塞——秦龙塞被北狄奇袭而下!
由此,诸位文武大臣,皇子贵妃内心中的巨大震撼,也就可想而知!!
“好!我儿果真神武!如此大胜,当痛饮一爵!”
圣皇大笑不止,而后举爵与群臣同贺,随之一饮而尽,酣畅淋漓!
“刘茫!看赏!”
圣皇放下铜爵,而后大手一挥,示意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刘茫当众宣旨!
刘茫即刻动身,立于龙案之侧,展开金黄绢纸,当场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圣皇,诏曰……”
即刻之下,满座尽起,全数伏身,跪迎圣旨!
……
“神武五年,太极圣皇庆北疆大胜,遂开国宴,群臣共贺!
时始皇年弱尚幼,体力不济,误倾几案,致使满目狼藉,圣皇遂携始皇列坐于侧,观有异色,不禁问曰。
‘入此席位,感之若何?’
始皇沉吟片刻,而后轻笑以对:‘若论几何,一字足以!爽哉!’
圣皇若有所思,笑而不语,群臣哄笑,以为年少,不知圣位尊荣!
惟掌班千户黄善,不以为意,反对左右赞曰:‘今日圣皇一问,看似平奇随意,实则凶险异常!’
左右大惊,不解其意!
‘入此圣位,寻常皇子,早已心神有失,飘然欲仙!圣皇有此一问,实乃暗察心性之举也!’
‘若无知无畏,大言圣位如何怎样,则必惹圣皇不喜!’
‘若谨小慎言,唯恐避之而不谈,则必被圣皇轻而视之!’
‘惟有九皇子这番故意笑谈,将圣位之尊崇,至尊之敏感,轻松化解于谈笑之中!’
‘却是看似大愚若智,实则大智若愚矣!’
此言一出,左右皆叹,纵览大乾,惟善与政,惺惺相惜也!”
——《世说新语》中卷·藏拙篇
章四十六 父皇,我想尿尿……
“奉天承运圣皇,诏曰……”
大太监刘茫身穿深红宫衣,持诏高唱,场下无一不行跪拜大礼,包括四位贵妃在内。
整个太和殿内,此刻还未下跪的三人,除过圣皇本人之外,也就是皇后娘娘,与坐于圣皇身侧的九皇子赵政了……
‘真爽,还不用下跪!’
赵政这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当然极其反感古代动不动就行跪拜大礼,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随波逐流。
不过眼看着所有人跪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
还真是蛮爽的诶?
“齐王赵拓破狄有功,安北疆之民,又久经沙场,多建奇功,为我大乾立下汗马功绩!实乃军之砥柱,国之干城也!”
大太监刘茫一字一句,直入每个人的心尖!
“寡人甚慰,为彰我大乾武风,特擢升破乱将军!加封亲王,世袭罔替!赏千金,布百匹,赐王珠一枚!钦~此~~”
一旨宣毕,竟悄然无声,满堂皆寂!
就连本该接旨的齐王赵拓,竟也在一时之间怔在原地!
“呵呵……怎么,拓儿,对此加封还未满意吗?”
直至太极圣皇笑呵呵的出声问询之后,赵拓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激动莫名的伏地叩首,恩谢父皇如此赏赐!
“如此厚赏……儿臣惶恐还来之不及,又如何还敢心生不满!”
赵拓接连叩首,连称不敢!
实则内心之中,早已被突如其来的狂喜所包围!!
只因此次封赏,竟远超自己所想!
不仅擢升为破乱将军,一举荣升大乾最年轻的将军且没有之一!
更为重要的是,父皇竟直接将自己加封亲王爵位,甚至世袭罔替!!
须知所有皇子之中,仅有大皇子燕王赵括,因嫡长子身份在早年间被加封亲王,却是在一字王之上更进一步,若是再进一步便是国之储君的东宫太子了!
其余所有皇子,尽皆未有人加封亲王爵位,也就是注定与太子无缘,自然也就与皇位无缘!
而现在父皇不仅对自己委以重任,擢升破乱将军,更是亲自加封自己为亲王,这其中所蕴藏的深意……
嘶!
简直不可想象!!
而就在赵拓欣喜若狂的接下圣旨之时,全场文武百官,皇子贵妃尽皆失色,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这……自己没有听错吧?
陛下不仅擢升齐王为破乱将军——这一大乾从未有过的全新将军号!
更是匪夷所思的,加封亲王爵位!
这、这这!!
这背后究竟隐含着何种深意?!
诸位大臣,文武百官,无一人不慎之又慎,细心揣摩,唯恐出错!
这相比于方才将九皇子赵政携至身侧之举,却是更为的惊天动地,骇人无比!!
圣皇之心,究竟有何决断,这对于未来朝堂之迁变,无异于有着至关重要之影响!
由不得任何一位臣子官员,不对此深思熟虑,警惕有加!
而至于诸位贵妃,除过四皇子生母淑贵妃还尚且能稳住心神之外,其余人等,姬贵妃、越贵妃、婉贵妃,甚至包括皇后在内,尽皆大为失色,内心巨震不已!
圣皇如此封赏,这背后所隐藏的深意,实在是令人思之甚怖,不敢深想!
尤其以往都泰然自若,尽显国母威仪的皇后娘娘,此刻都忍不住连连看向自己的皇儿——大皇子燕王赵括。
实在由不得她不担心,而是如今被加封亲王,又有实权在握的齐王赵拓,已然对皇儿原本无比稳固的太子之位产生了严重威胁!
就连原本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魂飘何处的燕王赵括,此刻在堂下亲眼看着老四接下圣旨,自此便成为大乾王朝第二位获封亲王的皇子之后!
哪怕他平日里再如何迟钝,却也无比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父皇所释放而出的这番政治信号!
他的太子之位,已经从原先的十成把握急剧下滑,在四皇子齐王赵拓的强力挑战下,竟变得仅有六成七成而已!
这令他一时之间,不由失神,仿佛还未曾从这个巨大冲击中还过神来!
原本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如今却面临着如此锋芒毕露的直面挑战,这令向来不喜争斗的燕王赵括,在一瞬之间变得无所适从,心神失守……
“好!为拓儿擢升破乱将军,加封亲王爵位,干此一爵!”
对于场下所有人的震惊失色,圣皇彷若未闻,而是哈哈大笑着第三次举爵痛饮,与群臣同贺!
“恭喜齐王殿下,擢升破乱将军,加封亲王爵位!”
顿时之间,满朝文武,不论是何心思,纷纷举爵满饮,齐声恭贺!
包括几位皇子贵妃,不论心中是否愿意,此情此景之下,也须得捏着鼻子,一同恭贺。
三爵之后,国宴正式开始!
但面对满桌御膳珍馐,绝大多数人却都如味同嚼蜡,根本没有品尝美食的心思,而是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来回对视眼神,只感觉有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却又默不作声的闷在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来回琢磨……
直至今晚的国宴正式结束之后,整个殿内全无庆贺大胜的热烈氛围,文武百官,皆心事重重,也不过多驻留,纷纷匆匆而走。
而后在回府之后,却也无心睡眠,又分为一个个小圈子,顶着漆黑夜色聚拢一起,相互探讨着今日国宴上所发生的一切,以及日后朝廷之中的走向变迁……
当然,无一例外,所有圈子所探讨话题的中心点,尽皆是加封亲王的齐王赵拓!
至于首次露面就亲临龙案之侧的九皇子赵政,在奇袭狄安、破乱将军、加封亲王等一连串重磅消息的冲击之下,自然被选择性遗忘,并没有过多引起旁人注意。
当然,对于赵政来说,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些。
他现在只关心厕所在哪……
因为他在父皇身侧,憋尿真是憋的太难受了,偏偏又不好意思起身去上厕所!
他总不能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当着一脸激动,正准备领旨受赏的四皇兄的面,当着一票皇后贵妃的面,对自己父皇突然说道。
“父皇,我想尿尿……”
一想到这个画面,赵政无论憋的有多难受都实在不愿开口!
他可不想自‘傻皇子’这个外号之后,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屎尿皇子’的滑稽外号……
……
“神武五年,齐王赵拓大破北狄,斩首九千,俘虏过万,生擒北狄大将突突岩,奇袭北狄重镇狄安城。
其战功赫赫,功勋彪炳,圣皇大悦,特擢升破乱将军,加封亲王爵位,以示圣恩!
圣旨一出,朝野震动!
国师卜漓急觐圣皇,忧心颇重:‘陛下今日之举,可曾心有决断?’
圣皇大笑,颔首对曰:‘自元年惊世之卜,寡人心中便已有决断!’
漓大惑不解:‘既如此,因何为齐王加爵亲王?’
圣皇摇首叹曰:‘寡人加封齐王,非欲立太子也!’
‘实乃政儿年幼,过早厚爱,恐有性命之危!然燕王乃嫡系长子,又早已成年,朝中早有呼声,欲立燕王为太子!’
‘然元年之卜,非同小可,不可为第三人道也!‘
‘你我既心仪政儿,欲扶其上位,目下境况,若无齐王牵扯一二,只怕朝野纷纭,群臣震荡,动辄祸国殃民矣!’
‘且齐王善战,乃大乾之无双猛将!万不可与政儿相忌,日后须兄弟二人齐心协力,政为正,拓为辅,可保大乾延绵无忧矣!’
漓闻言大叹不止,方知圣皇良苦用心。”
——《大乾秘史》·甄香
章四十七 九弟!原来你也是性情中人啊!
“厕所、厕所……奥不,应该是茅房才对!”
赵政夹着双腿,亦步亦趋的跟在一位侍女身后,前往厕所而去。
这偌大的皇宫,若要真是让他自己去找,还不得迷了路去?
“诶也不对,这宫内的厕所怎么能叫茅房呢?应该叫宫厕才对啊……”
突然一拍脑袋,赵政这才反应过来,这宫里的厕所叫茅房未免也太掉价了!
应该叫宫厕才对!
对,宫厕!
“殿下,这里便是宫厕了。”
忽然间前方引路的侍女停下身来,躬身说道。
赵政这才打消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夹着步子赶紧就往宫厕跑去,他感觉膀胱真的要憋不住了!
“诶?怎么回事?这宫厕不分男女的么?”
但眼角余光一瞥之下,赵政顿时大奇,怎么这引路的小侍女也跟着自己一起进了宫厕呢?
“殿下,奴婢是准备侍候您出恭呢……”
面容姣好的小侍女满脸娇羞,躬身回道。
“啊?侍候我出恭?这……”
赵政顿时大惊,我这就尿个尿啊,还需用你伺候的吗?
而且这你怎么伺候啊……难不成还端着我吗??
“不用不用,你且出去,我自己能行!”
赵政连连摆手,婉言谢绝了这位小侍女的好意。
开什么玩笑,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怎么能说不行呢?!
“殿下、殿下莫非是嫌弃奴婢姿色浅薄吗……”
满面娇羞的小侍女,闻言不禁大失所望,顿时皱着一张小脸,不断咬着下唇,实在是楚楚可怜。
“咳咳,这说的哪里话!那个……等我再虚长几岁,到时再由你侍候吧!”
赵政说完赶紧就跑,生怕这侍女真跟着进来,到时候难不成真要自己当着她的面去脱裤子吗?
那也太、太羞耻了吧!!
“殿下~~~”
身后传来小侍女的娇羞声,却是令赵政步伐骤然加快,连忙逃也似的冲进宫厕之中!
“我的天,男孩子一个人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好容易逃进宫厕之后,赵政顿时长舒口气,不断拍着自己的胸口啧啧感叹道。
接着便摇摇脑袋,不再去想,赶紧一把脱下裤子来,顿时如泄洪一般喷涌而出!
“唔…真爽啊……”
憋了好久之后的突然释放,却是令赵政忍不住暗爽不已,甚至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了几抖。
“谁、谁在那?”
但突然之间,骤然响起的一道带有浓重鼻音的哭腔,却是令正舒爽无比的赵政猛然一滞,竟是当场又给憋了回去!
“谁?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赵政顿显慌乱的来回扫视,如果不是刚刚听出来那是一道男声,他还真以为是那小侍女硬闯进来要强行服侍自己呢!
“可、可是九弟赵政?”
很明显,能够出现在今晚国宴之上的,如此稚嫩的童音,理应是九皇子赵政无疑了。
“额……是我没错,不知是哪位皇兄?”
赵政一听这突兀响起的声音是自己的皇兄,顿时便心里一松,本已戛然而止的水流,却是又下意识的喷涌而出……
“咳咳,是我……”
直到角落里逐渐出现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之后,赵政不由愕然惊道!
“呃?大皇兄?你、你怎么会……”
由不得他不惊讶,实在是当一位脸上挂满还未干涸的泪痕,眼圈红肿,鼻涕抽搐的燕王赵括,在这种情形之下出现在自己眼前之时,实在是令人有些费解!
自己的皇兄……怎么就哭了呢?
而且还独自一人偷偷摸摸的跑到这无人的角落里,自己暗暗抹泪呢?
这……还真是有趣啊!
赵政大感有趣,连忙提起裤子,快步走到跟前,对着正匆忙整理仪容的大皇兄好奇问道。
“皇兄?出了何事?可是因今日国宴之中,父皇他……”
理所应当的,赵政下意识便以为,是因为国宴之中父皇对四皇兄赵拓的赏赐过重,令大皇兄以为父皇是有意立四皇兄为太子,这才不禁偷偷抹泪。
不然好端端的,一位已经二十出头加封亲王的堂堂燕王,又怎么会偷偷跑到这宫厕之内暗自流泪呢?
“不不不,并非此事……”
赵拓连连摇头,示意与此事无关!
“只是……”
不过才刚一开口,赵拓却是又忍不住悲从中来,这眼眶中的眼泪,竟差点就止不住又一次掉了下来!
“哦?那还能是……”
赵政摆出一副‘你不要骗我哦’的表情看着对方,内心中当然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不是因为此事才哭?
那还能因为什么事了??
“九弟你有所不知啊……”
赵拓望着自己九弟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心知他并不相信与今日之事无关。
再加上他内心烦闷,偏偏又无人可以倾诉,而且九皇弟年纪尚小,看起来又是如此的憨厚老实,诚信可靠……
于是略微思量之下,却是忍不住对自己的九弟道出实情。
“为兄今日之所以悲伤落泪,其实是因为……”
话才刚说完半截,内心中忽然响起母后的连连叮嘱,本来都已经打算和盘托出的赵括却是忽然话锋一转。
“呃,其实是因为我的一位朋友……对,一位私交非常密切的朋友……”
“哦?一位朋友?”
赵政狐疑的皱着眉毛,内心中不由有些暗暗怀疑。
“咳咳,是的,一位朋友,他本与一位姑娘情投意合,私定终生,然而却遭到了家里人的极力反对……”
赵括言及至此,脸上的落寞神情尤为明显。
赵政看在眼里,不由神情一呆,内心中简直哭笑不得!
喂!大皇兄!
你怕不是在这无中生友呢吧?
说是什么朋友……实际说的就是你自己吧!!
“但他真的放不下那位姑娘……她,是那么的秀雅绝俗,有一股难言的轻灵之气……”
赵括说着说着不禁有些出神,他目视虚空,仿佛一眼便看到了那位心上爱人,正向着自己蹙颦一笑,动心撩人……
“她肤色娇嫩,神态婉悠,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之气,柔情绰态,气若幽兰,宛如仙女下凡……”
“行了行了!皇兄!细节的话……就不必描述的那么清晰了!”
赵政看着这一副痴情至深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连忙出声打断道!
“哦,噢噢……”
赵括这才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自己此时是在描述自己的朋友!
于是连忙在心中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言辞,万万不能让九弟察觉出什么马脚,以至于联想到自己身上!
母后可是给自己千叮咛万嘱咐,此事绝不能对外有丝毫透露!!
“反正我那位朋友对这名女子可谓是忠贞不二,非她不娶!谁知长辈极力反对,偏偏他现在又面临着巨大压力,不得不从……”
赵括说到这里,终于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所以……我每每想起我这位朋友,就忍不住感同身受,悲从中来,这才动情落泪……”
看着自己皇兄竟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眼圈红的肿成一片一片,赵政也不由叹了口气,轻声感慨。
“唉,没想到皇兄你……”
话未出口,他暗道不妙,却是当即改口!
“咳咳,没想到皇兄你这位朋友……竟用情至深,实乃性情中人啊!”
赵括闻言更是忍不住泣涕涟涟,只感觉终于找寻到一位能够理解自己之人,恨不得当场引为知己!
“九弟!不料你也是性情中人呐!”
赵括连连摇首,饮泣不止……
……
“赵括者,大乾太极圣皇嫡长子,神武元年获封燕王,实乃大乾第一顺位继承人也。
燕王自幼风流成性,常出没于烟柳之所。
一日,燕王玩乐于醉香楼中,偶遇花魁苏小,惊为天人,一见钟情,后又私定终生,非小不娶。
然小身染风尘,出于青楼,身份低微,皇后何嫣甚不喜也!
及神武五年,太极圣皇赐齐王破乱将军,加封亲王,嫣大惊,勒令燕王断绝关系,专心朝政,以谋大事!
然燕王痴情至深,悲而叹曰:‘天下为我所欲也,小小亦为我所欲也!若择一而取,吾宁弃天下而取小小也!’
逢九皇子赵政在侧,心中大动,遂上前互缔为盟,助燕王取小小,而自取至尊之位矣!”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章四十八 今晚全场由赵公子买单!
“呃,呵呵呵呵……是啊是啊。”
听到大皇兄哭着说自己是性情中人,甚至还一副终遇知己的表情,赵政也只能是呵呵笑着,连声附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永远不要和一个陷入热恋的人讲道理!
赵政没那么傻,去徒劳的多费口舌,还去安慰皇兄云云,他在前世每当遇见这种问题时,只会使用一种解决方法,那就是……
大醉一场!
如果一场还不行,那就两场!
“好了皇兄!在这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呢?不如一起去喝上一顿!一醉解千愁!”
赵政无奈摆手,不断劝说着皇兄不要哭了,一个大男人家家的,怎么能为情所困呢?
“……什么?喝、喝上一顿?”
越哭越伤心的燕王赵括,闻言顿时怔了一怔,神情间似乎有些意动。
“可你年纪还这么小……”
但他下意识又看了看还不到自己一半高的九弟,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刚刚那番话,竟是自己仅有五岁的九弟所说出来的!
“我当然不能陪你喝了!不过我们可以叫上其他皇兄啊!我们兄弟几人第一次见面,刚好可以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嘛!”
赵政猛一摆手,示意自己当然不可能陪他喝了,虽然自己心里倒是也有这种想法,但就这小身子板的……
还是乖乖喝茶吧。
而且他猛然间想起来,如果和自己已经成年封王的几位皇兄一起出宫,那自然是一路畅行无阻啊!
这简直是绝佳的,最名正言顺的出宫机会啊!
“额,这……”
赵括看着九皇弟这般仿佛什么都懂的小大人模样,一时间还有些失神,甚至眼泪还挂在眼角却忘了去哭。
不过他才刚刚张口,门外忽然就响起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殿下!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这道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中,却是那位宫内的小侍女慌忙闯了进来,一看眼下这番场景却是又不由愣在当场。
只因她刚刚隐隐间听到宫厕内传来阵阵啜泣之声,刚开始还不太明显,但随后哭声却越来越大,越发响亮起来!
这令她顿时心下一慌,还以为九皇子殿下在出恭时遭遇了什么不测!
心下大急之下,这才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但没想到刚刚闯进来之后,却发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只见年纪幼小的九皇子殿下仿佛小大人一样站在那里,挥斥方遒,不知在讲些什么。
而年纪最大的大皇子燕王殿下,却站在那满脸泪痕,双眼通红,反而像是刚被训斥过,或是受了什么委屈,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这……
任凭这名小侍女如何开动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却也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来,究竟这宫厕之中,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咳咳,张张慌慌的成何体统!快去!出去出去!”
赵政见状连忙挥手让她退下,不然若是自己的大皇兄恼羞成怒,担心自己哭成狗的样子被侍女传出去坏了名声,却是派人打死这名侍女都是很正常的操作!
在阶级尊卑极为森严的大乾王朝,堂堂燕王殿下心情不好随意打死一名小侍女,这压根就不算是怎么回事!
甚至如果真发生了这件事情,反而并没有人大惊小怪,而是会认为一名贱婢而已,死了就死了呗。
谁让她不长眼睛,冲撞了燕王殿下呢?
“好、好的,好的……”
小侍女在这宫中生存,早已经练就了一身机灵本领,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打听甚至该看到的情形,闻言慌忙就躬着身子仓惶而退,内心中实在后怕不已!
但是等出了宫厕之后,哪怕心中已经害怕的战战兢兢,一双小脚都开始有些微微发抖,却愣是直直的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生怕燕王殿下出来后没有发现自己的人影,反而会勃然大怒,甚至要追查自己!
于是只能是可怜兮兮的,无比忐忑的立在原地,不断祈求着上天,希望能够保佑自己逃过此劫……
“好了好了,皇兄!稍微整理一下,我们去找其他几位皇兄一起喝酒吧!”
也不知是大皇子生性迟钝还是憨厚善良,终究是没有在意此事,反而在自己九皇弟的不断劝说下,开始又一次整理起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准备接受九弟的建议,好好的大醉一场!
“唔……要不,我们就去醉、呃醉什么楼来着?”
眼看终于有一次难得的出宫机会,赵政顿时便有些兴奋起来,他想起母妃曾跟自己说过的班氏家族的产业中,除过最有名的班聚德烤鸡之外,却是还有一家叫做醉什么的酒楼!
赵政便想着,既然要喝酒,那当然得去酒楼啊!
况且光一听这醉什么楼的名字,就知道绝对是个喝酒的好去处啊!
而且他存心想要借这次机会,由自己做一次东,然后去自家产业宴请一下自己的诸位皇兄们。
他打定主意要和每一位皇兄都搞好关系,万一日后哪位皇兄走了大运当了皇上,这不是还能照拂自己一二?
就算是其他没能当上皇上的便宜皇兄,那最次也是个有封地的藩王啊!
万一日后自己把封地里的钱财家产都给败光了,实在没钱花了,也还能找自己的几位皇兄借点银子不是!
反正和几位皇兄搞好关系,对于赵政来说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而且反正也是蹭自己母妃的面子,又不用自己掏钱的……
既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醉香楼?”
谁知赵政还正冥思苦想着,当初母妃说的那醉什么楼的全名时,自己的大皇兄赵拓就已经非常熟络的主动报了出来!
“哎对的!就是醉香楼!”
赵政突然间眼前一亮!
哎没错,就是这个醉香楼!
“为什么要去……哦也对,那是班氏的产业……”
赵括下意识就有些疑惑,不过话才说到半截,就已经恍然大悟的记了起来,这是属于九皇弟母族家里的产业!
“那是!今晚我初次与诸位皇兄见面!理应做东宴请才是!”
赵政昂然说道,示意今晚这单必须自己买了,任谁都不能和他去抢!
甚至已经联想到了,当自己报出自己的名号之时,整个醉香楼上下大喜过望,恭敬相迎自己小主人的场景!
而且自己只要心情大好,还能够非常任性的大喊一声!
‘今晚全场由赵公子买单!’
一想到这种极其到位的装逼范,赵政就忍不住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皇弟能有这番心自是好事……可、可你知道这醉香楼是处什么地方吗?”
赵括一脸强忍笑意的表情,却是令赵政心中大为不解!
“什么地方?醉香楼么!不就是个酒楼吗?”
赵政极为诧异,难道大皇兄还以为自己请不起这一顿吗?
开什么玩笑呢,那可是我母妃家里的产业!
我这个堂堂九皇子过去,明明只需要刷脸就可以的好吗!!
“谬矣!谬矣!此醉非彼醉啊……”
赵括连连摇头,提起此处却是一副无比陶醉的神情。
“这醉香楼,可是、可是……”
但说到这里时,却实在有些忍不住,差点当场便笑了出来!
“可是什么?”
赵政简直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这西京城中……最大最出名的青楼啊!”
“啊?!”
赵政当即愕然,却是在大皇兄的大笑声中,不免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原来自己母妃家里,真是做鸡的啊……’
……
“神武五年,适逢国宴,始皇与诸位皇兄初次相见,欣喜交加,遂邀兄往班聚德烤鸡一聚,以全兄弟情谊。
然燕王赵括在侧,嘿然笑曰:‘烤鸡食之无味矣!惟醉香楼,可醉生梦死也!’
众兄皆赞,愿往醉香楼而不愿食鸡也。
始皇无奈,惟有携兄而往醉香楼。
眼见满楼之中,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爵位高低,尽皆欣然作乐,陶醉悠然矣!
始皇不由大叹:‘此乃民生安乐之大道也!吾理应常入此地,体味民意,与民同乐也!’
故而始皇常身入烟柳,不惜己身,为探求民生之安乐,常鞠躬而尽瘁矣!”
——《华夏野史》·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