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重新开始(13)
吓死人了,刚刚宿主大大那表情像是想要把她拆了一样。
“所以?”
“因为宿主大大的插入,原位面应该走的剧情紊乱,沈白也提前进入黑化副本,宿主可在此休息两年。”
末了,系统继续道:“但是宿主再次穿进去身份不同,隐藏任务与主神任务并存,必须完成,宿主大大加油!”
呵呵。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清冷的月光透过铁栅栏般的窗户,直直地洒落在寂静的地下室冰冷地板上。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夹杂着恶臭。
白悠悠披头散发地蜷缩在角落,原本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
一阵微风袭来,吓得白悠悠猛地一跳,放声尖叫。
就像是阴风一样。
“顾玥!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没有想撞你!都怪你没事冲上去推开沈白干什么!”白悠悠黑发缭乱,惨笑一声,像个疯子一样不停地在空旷的地下室乱走着,仿佛云柒的鬼魂就在她身边。
突然间,地下室的门被推开,清冷的月光窜进来,刺得白悠悠眼睛生疼。
或许不是月光,而是那月光洒落在那男子的身上,让白悠悠感觉到本能的恐惧。
沈白墨色的西装衬着他身体俊挺笔直,黑色的皮鞋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悠悠突然不动了,癫狂一笑,恶狠狠地看着沈白,道:“沈白!没想到你还会有喜欢人的一天!可是呢,顾玥被我撞死了!”
对对对!
这次是她赢了,她毁了沈白的挚爱,哈哈哈哈,她好开心,她永远都忘不了沈白那日绝望的目光。
沈白眸子依旧平淡,波澜不惊,唯有眼底闪过一丝狠色,薄唇轻启,道:“所以你该死。”
“死?”白悠悠歪着头,惨笑一声,发狂地手舞足蹈,“我现在这幅模样生不如死!”
沈林遇完了。
白家完了。
她现在还能干什么?被沈白囚禁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地下室,生不如死。
活着还不如死了强!
旁边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看着白悠悠面无表情地道:“经鉴定,白悠悠小姐患了臆想症,属于精神类疾病。”
“你们才是神经病!”
闻言,沈白抬眸清冷的看着白悠悠,嗤之以鼻道:“正好。明日便将她送去精神病医院。”
言罢,便走了出去,医生也紧随其后。
白悠悠看着那唯一的一抹亮光又一次熄灭,眸子晦暗无比。
空旷的地下室依旧回响着白悠悠一个人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白悠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身体靠在墙壁,慢慢地滑落。
她无助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抱着自己,低声凄凄惨惨地笑着。
“顾玥啊......”
【宿主宿主!快醒来!】系统着急地在云柒脑海里面叫着。
完了完了,沈白要把宿主大大送去精神病医院了。
被系统吵得头疼的云柒这才悠悠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黑色的车顶。
她揉了揉昏沉沉的头,支撑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牢牢地绑住。
【怎么回事?】云柒问道。
【宿主大大,因为顾玥在这个位面已经被判别为死亡,所以系统迫不得已只能给宿主大大提供一个离沈白最近的女子的身体。】系统解释道。
云柒垂眸看着自己,衣服可谓是脏乱到了极致,真不知道这原主经历了什么。
【对了对了!宿主大大,你穿的这具身体是原女主白悠悠的!】
操!
云柒暗骂一声,看向前面正在开车的两名男子,问道【这是要去哪?】
【精神病医院!】
屮艸芔茻!
云柒不动声色地看着前面目不转睛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醒来的两个男子,一边悄悄地准备将绳子割破。
这大概是牵牛用的麻绳,格外结实,哪怕云柒感觉自己的手腕已经磨成红痕,却依旧没有半分松动的痕迹。
这一招行不通,云柒果断放弃。
云柒估摸着自己的武力值能不能打得过前面那两个男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白悠悠这具身体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身体虚弱无比,别说打人了,估计逃跑都是个困难。
刚刚割了半天麻绳也不见半分松动。
【叮咚!报告宿主:主神临时任务发布:请在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找到沈白!】
我勒个去!
云柒现在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沈白莫名其妙要将白悠悠送去精神病医院也就算了,还要让她拿着白悠悠这具身体去找沈白。
不知道沈白想要将她送去精神病医院吗?
云柒又一次叹了一口气,这次叹气声有点大,让前面开车的两个男子不由得回头一看。
“这就醒了?不应该啊,我明明下了两份计量的迷药。”旁边的男子疑惑道。
【叮咚!报告宿主:主神临时任务发布,请宿主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患者!】
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患者?
这好办。
云柒像个痞子一样大大咧咧地斜躺在车椅上面,斜眼看着那两个男子,道:“喂,你们这是要送我去哪?”
“去你该去的地方。”握着方向盘的那个男子回答道。
“什么地方该去?精神病医院?我又没病。”
“病人都说自己没病。”
“啧”云柒不以为然,然后挑眉道:“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玩什么?”
“证明我不是精神病患者。”
“行了吧,你这病可是我们李医生专门诊治的。”那男子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听到云柒的话语似乎还觉得十分好笑。
“我可是白家大小姐。”
“这哪里还有什么白家。”握着方向盘的男子道,“白家早就被沈家二少爷沈白给吞并了,实话告诉你,不管你有没有病,反正进去了,都有病。”
“哦。”云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沈白那么狠,将前世爱得死去活来还生生丢了性命的女主的家族企业害得破产。
所以说,她要怎么证明自己没病?
第一百八十五章:重新开始(14)
【宿主大大,其实我们可以购买道具离开这里的。】系统温馨提示道。
【那就买。】
【可是我们没有积分。】
那可真穷。
云柒撇了撇嘴,目光看向窗外,似乎依旧到了一家医院的门口,那男子率先打开车门下去,眼神示意云柒也跟下去。
下面还有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仅一眼,云柒就看出来这些人身体强健,现在的她是万万打不过的。
沈白倒真是防着她逃跑。
后车门被打开,其中一名男子将云柒从里面不由分说地拽了出来。
云柒眸子闪过一丝狠意,抬眸又恢复了一副迷茫的样子。
“这里是哪?”
周围的男子不答反问,道:“白小姐,这边请。”
云柒沉吟一下,纠结地看着自己被绑着的双腿,道:“我走不了。”
许是周围的人都太小看云柒,认为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从精神病院里面逃出去,于是也没多想,就给云柒松开了双脚双手。
终于能够活动的云柒依旧“乖巧”地说:“谢谢。”
既然要让别人相信自己不是精神病,那样就千万不能表现出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样子,什么大吵大闹,一哭二闹三上吊万万不可。
要做一个有礼貌的乖孩子?(屁!)
云柒跟着里面的医生安静地走着,除了偶尔会窜出来什么精神病患者的鬼哭狼嚎,一切都还好。
前面的一个医生在前方带着路,弯弯绕绕终于走到了云柒应该住着的病房,打开门。
突然间,云柒冷不丁地开口道:“我没病。”
那医生想来是实习不久,愣了一下,笑道:“白小姐的确是没病。”
云柒看了看系统的主神任务二的进程。
——0
呵呵。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那医生以为云柒只是随口一说,便这样安慰道,然后看向哪怕是白天,依旧漆黑一片的房间,道:“白小姐,这以后就是你的住处。”
房间里面有种阴侧侧的感觉,再加上床帘又是如同鲜血般亮红,格外诡秘。
这让云柒不由得沉思。
这还是让一个精神病患者住的地方吗?
住了岂不是病更加严重。
那医生也未曾多做停留,这句话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然后再将外面的栅栏铁门锁上,就像要将云柒囚禁在这里一样。
云柒歪着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走到窗户前,伸手想要打开窗帘,却发现窗帘被人牢牢地捆住,像是故意而为之一样。
猛地,云柒感觉背后一凉,蓦然转头,发现原本黑漆漆的墙面现出似如鲜血淋漓的几个字。
——还我命来。
云柒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那四个字,幻灯片倒是做的挺逼真的,可惜吓不了她。
走上前,她摸着墙壁,鲜红的灯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格外诡秘。
【怎么回事?】
难道白悠悠除了撞死了自己,还害死了什么人吗?
云柒按了按墙壁上的灯的开关,果不其然,跟个摆设一模一样。
【啊。】系统惊恐地透过云柒的眼睛看着周围,哭泣道【宿主大大我好怕。】
刚刚她还没有注意,没想到这一看简直是要吓死了,鬼片的即视感。
【怕个屁,都是假的。】云柒嗤之以鼻道。
搞不懂沈白弄这些虚的干什么。
系统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宿主大大,经系统检测,白悠悠将宿主大大撞死后就一直被沈白关在地下室,根本就没机会害人。】
说实在的,系统真的十分好奇,当时沈白不过是一个小公司的总裁,怎么能跟家大业大的白家相抵抗。
还将白悠悠囚禁在地下室整日捉弄。
云柒眸子闪了闪,突然道【看一下沈白对我的好感值。】
【报告宿主,目标人物沈白对您的好感值为100点,系统判定为深爱!】
......
呵呵。
云柒闻言,不以为然,清冷的眸子看着周围,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花瓶,她不紧不慢地朝那走去,拿起花瓶,猛地一摔。
四分五裂。
虽然她现在没什么力气,但是摔个花瓶还是轻而易举。
云柒蹲下身,找到一块还比较锋利的花瓶碎片,握在手里面。
【有什么造血的道具吗?】
【啊。】系统翻着主神空间的东西,主神商城里面的东西都要积分,可是她跟宿主大大现在一无所有,所以只能在主神空间里面看看。
过了一会,系统道【没有哦,宿主大大,主神空间就只有宿主大大收集的麻袋然后一些化学药品。】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些化学药品有什么用。
该不会宿主想要制造TNT(三硝基甲苯,俗称炸药)吧!
云柒皱了皱眉,道【你找找有没有FeCl?(氯化铁)和KSCN(硫氰酸钾)。】
系统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不小心将装有FeCl?的广口瓶,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沾了KSCN,然后猛地变红。
【啊啊啊啊啊!宿主大大我流血了!你这个是什么化学药品!好危险!】系统吓得大叫。
【你一个机器人能够受伤?行了吧,快点将这两个药品给我传来。】云柒道。
系统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像是不怎么痛哎,擦一擦,人造放真皮的手指果真完美无瑕,没有半点伤痕。
【真的哎!】系统十分惊奇,然后将化学药品往通道里面一甩。
云柒的手上就凭空出现这两个药品。
云柒将KSCN滴入FeCl?中,然后倒在自己的手上,躺在床上,顺手将药品藏在床底下,按了按急救铃,手也顺势滑落。
就像一个割脉自丨杀的人一样。
没过半晌,就有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传来,接着就是“咔嚓”一声打开了门。
有几位医生围绕着云柒的床,看着云柒,有个人跑出去叫帮手将云柒放到救护车上面。
毕竟这是精神病医院,处理割脉接经的技术不是很成熟。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动云柒半分,其中有人忍不住开口道:“沈先生该不会生气吧。”
毕竟是沈白将这个人送进来的,不管她是不是有病,在他们这里出了事总归是不好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重新开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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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其中一位稍微年长一点的,气不打一处来,道,“是谁将花瓶放在这里的?!不知道有精神病的人不能看见什么锋利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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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情况沈白也不怎么重视白悠悠,毕竟这房间的布局都是沈白亲自安排人布置的,刚刚他一个精神病医生进来都被吓了一跳。
在这里待久了,估计没病的人都要被吓出病来。
很明显沈白是想要白悠悠生不如死,但是问题就出在他们的头上,指不定沈白发怒对他们医院的名声也不好。
年长的医生想了想,道:“记住,这是她一心求死,与我们无关。”
不管那花瓶是不是他们放的,反正云柒一心求死,哪怕他们不放花瓶,她也有办法寻死。
这样一想,年长的医生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们不负主要责任就好了。
另外一个医生惊奇地“咦”了一声,好奇地走上前,问道:“王医生,你闻到血腥味了吗?”
被这个医生这样一提醒,王医生也颇为疑惑,道:“没有。”
按理来说,割脉自丨杀虽然不致死,但是好歹也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闻不到一丁点血腥味。
王医生刚想开口,喉咙一紧。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云柒趁着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已然绕到王医生身后,用着刚刚从主神空间传送来的麻袋,勒住了王医生的脖子。
那王医生张了张口,害怕地说:“白小姐,饶命啊!”
另外一个医生听到王医生的呼叫,连忙扭头一看。
云柒刚刚可是看准了找一个身份地位高一点的医生当人质。
所以料这另外一个医生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柒轻笑一声,道:“王医生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言罢,又将勒成一根麻绳的麻袋拽的更紧。
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一滞,王医生磕磕巴巴地道:“白小姐,杀人是要犯法的。”
“可我是精神病患者啊。”云柒歪着头,人畜无害地说。
王医生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又听到云柒道。
“而且我完全可以把你杀了,再嫁祸给他。”
另外一个医生已然被这幅场面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引火上身了。
“而且,外界只会认为,是他杀了你,再嫁祸给我这个精神病患者。”
“白小姐,你难道忘了有指纹这种东西?而且他也没有作案动机。”王医生试图劝说云柒放弃杀掉他的这个念头。
“你放心,我会将作案工具给处理好。”
放你妹的心啊!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放心好不好!
云柒又道:“至于作案动机?他权力没你大,官职没你高,把你杀了他成功上位,你看这个作案动机怎么样?”
王医生哆哆嗦嗦地看着云柒,猛地大叫:“你根本就没有疯!”
病历单上说白悠悠患了臆想症,可是现在这幅样子,哪里有个臆想症病人该有的样子!
【滴!恭喜宿主,完成主神临时任务!已获得100积分,存入宿主账上。】系统兴奋地说【宿主大大!我们可以去找沈白了!】
短篇(1)
(1)
永德三年,永德帝驾崩,远在东夷的昭华郡主闻此噩耗,不惜万里前来悼念,储君沈承安亲自出城门迎接。
昭华着一身浅紫色的宫裙,青丝梳成妇人发髻,头戴金钗。
沈承安眉眼带笑,伸出手对昭华道:“阿姐,欢迎回来。”
昭华轻轻将手放上去,还未等沈承安紧握,就已经淡然抽出。
沈承安握空,面色一怔,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哂笑道:“阿姐去了东夷几年,竟与我生分了许多。”
昭华拢着宫裙,微微颔首,语气淡然地说:“殿下如今贵为储君,又即将荣登大宝,妾身不过一介妇人,与男子相握,于礼不合。”
清风拂过,微微掀起昭华的裙摆,鬓角青丝飞舞,女子神色始终淡漠,沈承安有一瞬间觉得烟柳如他,何其地陌生。
(2)
烟柳是昭华郡主还未册封时的小字。
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个更为土气的名字,名唤二丫。
当沈承安的母亲苏絮将她从人伢子手中买回来,这个名字就像她十三年的耻辱一同被岁月沉埋。
彼时沈承安比她小三岁,当时是个无法无天的混小子,苏絮也常常不在家,所以接送沈承安去国子监这一重则落到了烟柳的身上。
每到晌午,是烟柳最过头疼的时候。
她总是要走过很长的一条路来到国子监,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听夫子对沈承安的批评。
例如什么逃课去捉蝴蝶,亦或者在夫子看不见的地方做鬼脸。
这次更甚,沈承安直接将五品大臣的嫡子腿给打折了。
烟柳只能听着夫子的教育与批评,低头哈腰表明自己的态度,一定会回家狠狠教训沈承安一顿。
对外,她是沈承安的姐姐,可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份,她只不过是一个丫鬟,哪里有权利教训主子。
夫子见烟柳认错态度良好,叹了一口气,道:“王家那边我替你们兜着了,但是沈承安不可不严加管教。”
“谢谢夫子。”烟柳微微一鞠躬,道。
烟柳离开国子监,就看到一旁的沈承安。
沈承安在外面等得无聊,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余光看到烟柳,立马跑到了烟柳的面前。
沈承安献宝一样地摊开手,掌心上赫然是一个竹蜻蜓,他道:“烟柳,你快看!这小玩意可好玩呢。”
烟柳看着沈承安,抿着唇不说话。
沈承安看了看面色不好的烟柳,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想起了刚刚夫子找烟柳单独谈话,闷闷地说:“烟柳,刚刚夫子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烟柳望天。
沈承安急了,忙道:“夫子总喜欢搬弄是非,烟柳你不要相信他,我在学堂很乖的。”
烟柳看地。
沈承安咬牙,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伸出手道:“要不然你打我吧。”
烟柳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你如今不是小孩子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烟柳只会在说正事的时候唤他公子,沈承安知晓烟柳许是生气了,但还是为自己辩解道:“烟柳,要不是王胖子嘴贱,我打他还嫌脏了我的手。”
短篇(2)
烟柳知晓沈承安是这个性子,只觉得头疼。
苏絮现今回来的时候愈来愈少,她作为丫鬟对沈承安又无可奈何,烟柳只觉得头疼。
沈承安却没有觉得自己有半分不对,就连烟柳提议去王家道歉,沈承安也不当回事。
没过几天便是乞巧节了,沈承安倒是极为兴奋,对烟柳提议道:“我们去看灯会怎么样?”
沈承安这幅兴奋的模样让烟柳怀疑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她摇了摇头,道:“承安你自己去吧,我须绣些花拿去街上卖。”
苏絮虽然给沈承安留下了许多银两,但是又未说何时回来,她不可能坐吃山空,总还是需要做些事。
“烟柳!”沈承安不满了,将烟柳手上的针线抢下,扔在篮子里,道,“你就陪我去看看吧。”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对此事极为好巧的时候,烟柳哑然,看了看篮子中绣了一半的花,道:“依你的。”
沈承安这才满意。
他牵着烟柳的手走了出去,一路上十分兴奋,路过一处卖发簪的摊子,驻足停留了一会。
他拿起一个银簪别在烟柳的发髻上,眉眼带笑道:“这个很好看。”
烟柳摸了摸银簪,将它取下来,放回摊子上,道:“烟柳不过是一介丫鬟,不需要这些。”
沈承安幽幽地看着烟柳,道:“烟柳,你好煞风景。”
……
银簪最终还是被买下了,摊主看见烟柳不怎么开心的模样,笑了笑,对沈承安道:“这位公子,许是送的礼物少了,才惹得夫人不满,要不再看看这些?”
烟柳的耳畔微红,燥得慌。
沈承安依言又准备去看。
还是烟柳硬生生将沈承安拉走,说自己没有不开心才熄了沈承安又想去买的念头。
沈承安就像看见一些新鲜玩意的小孩子一样,四处转悠,这一转悠身上就挂了许多香囊。
烟柳看得啼笑皆非。
沈承安面如土色,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一样,朝烟柳诉苦道:“烟柳,我都说了我不要了,可是她们偏偏硬塞给我。”
烟柳好笑地帮沈承安将手上的香囊取下,道:“这可是承安讨女子芳心的象征。”
“嗯?”
“乞巧节都是女子送香囊给自己心仪之人,若是男子回以自己的腰带为赠,便是两情相悦,择日就会有媒婆上门提亲。”
“烟柳,我不喜欢那些女子,所以我没有把腰带给她们。”沈承安像是讨好地说。
“嗯,我们承安真棒。”大部分男女子互赠香囊和腰带都是两情相悦的,像沈承安这种身上挂满了香囊倒是少见。
“那——”沈承安突然低头,将自己的腰带解下,献宝一样地给烟柳,道,“我把腰带给你好吗?”
沈承安颇为紧张地说,手心已经握出了汗。
“公子又拿烟柳取笑了。”烟柳微微颔首,恭敬地说。
一声公子,便将两人的距离迅速拉开。
沈承安瞬间颓废,觉得这满城的烟火也不是那么地好看,尤其是树上的红色信条,更是无趣至极。
沈承安还是不由分说地将腰带塞进了烟柳的手上,道:“本公子给你,你就拿着。”
这下不是交换,而相当于是赏赐了。
烟柳哭笑不得,她承认,刚刚沈承安说这话,她有那么一瞬间地心动。
却也只有一瞬间。
苏絮对她极好,好到她差点都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丫鬟。
可她知道,沈承安并非池中物,不应该被她而束缚了手脚。
沈承安许是想表达对烟柳毫不犹豫的拒绝表示不满,一路上哼哼唧唧的,倒引得烟柳发笑。
突然间,人潮涌动,烟柳只能看见沈承安被人流挤到前方,张了张口,正准备喊沈承安的名字,结果眼前一黑。
(3)
沈承安是在一天后找到的烟柳。
他起初是以为烟柳不喜热闹,提前回家了,所以也赶快回去。
但是房子里空无一人,沈承安莫名地觉得心慌,跑去衙门报案也无人理会。
沈承安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
直到第二天他恹恹地去国子监,看到了一脸嘚瑟的王胖子。
王胖子名为王祥,他看到沈承安这幅颓废的样子,心下开心,道:“哟,这不是我们沈大公子沈承安吗?”
沈承安不想理会王祥,绕过他朝国子监里面走去。
王祥突然一笑,在沈承安背后阴测测地说道:“不知沈大公子昨日可还见到你的烟柳姐姐?”
沈承安脚步一顿,紧握拳头,青筋暴起。
“上次我不过言语调戏了她几句,你就将我腿打折。”王祥语气一顿,像是十分讽刺地说,“昨日她可是在我的榻上。”
“混蛋!”王祥话都说至这个样子,沈承安还有什么不明白,像是猛兽出笼,直直地朝王祥扑来。
王祥上次吃了个亏,这次放聪明了,带了许多仆人,以至于沈承安还没有近身,就已经被擒住。
他站在远处十分愉悦地看着如同困兽挣扎的沈承安,道:“哟呵,沈大公子又想揍我,不知道这次夫子还会不会替你这个野种兜下。”
王祥格外咬重“野种”两个字。
可不是吗?沈承安的爹娘他们国子监的人从未见过,哪怕去沈府去做客,见到的也只有烟柳。
沈承安拼命挣扎,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目刺红。
“你们在干什么!”严厉的声音从国子监大门响起。
夫子哪怕已年过五十,声音还是不怒自威。
王祥的气势瞬间弱了一点,拱了拱手,道:“夫子。”
夫子没理王祥,而是走到了沈承安的面前,看到沈承安被人擒住,目光落在了王祥的身上。
王祥憋屈地说:“把他放了。”
一放开沈承安,沈承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窜到了王祥的面前,继而是毫不客气的一拳头。
“老子打死你!”沈承安啐骂道,手上的拳头更像是雨点般打在王祥的身上。
“沈承安!”夫子见此,怒不可遏地说。
沈承安将王祥打得半死不活,夫子气极。
他指着沈承安的头,恨铁不成钢地说:“沈承安,你娘亲教你的礼仪你放到哪去了?你娘亲教你一言不合就对自己同窗动手了吗?!”
沈承安沉默,他反问道:“夫子,杀人犯法吗?”
夫子许是没想到沈承安会问这个问题,他顿了顿,道:“你想干什么?”
他看了看远处,发现不满意那一抹鹅黄色的身影,他顿时觉得不好,“烟柳呢?”
沈承安垂眸,看着自己无力而又松开的拳头,道:“夫子,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王祥。”
夫子察觉不对,亲自去衙门报案,府衙看见是国子监的太傅,态度十分恭敬,对待昨日的沈承安犹如天差地别。
府衙很快通过王祥下人的口述找到了烟柳目前所在之处。
沈承安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到眼前的场景,几乎目眦欲裂。
外面的清冷的风,孤冷的夜。
他的烟柳狼狈不堪地躺在床上,他买的银簪如同弃履一样掉落在地面上,碎成两半。
听到声音,烟柳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
她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毫无生气地蜷在被窝里面,沈承安猛地扑过去,紧紧地连同被子一起,抱着烟柳。
似乎想在这寒冷的夜给她唯一的温暖。
他一直哭,他道:“烟柳,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把王祥的腿给打折了,根本就不会出现这件事。
如果不是他要求烟柳跟他一起出去,烟柳根本就不会被绑。
如果不是他……
沈承安浑身颤抖,握着烟柳盖着的被子愈发用力。
烟柳仰头,眼角落下一滴泪珠,房间内传来女子呜咽的声音。
她道:“承安,我好累。”
沈承安将烟柳带回了沈家,不过几日,家里便来了许多不速之客。
来的人中有夫子,但是领头的却是一名宦官,看到沈承安那一瞬间,恭敬地鞠了鞠躬,道:“杂家是当今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今贵妃娘娘病了,思念皇子,陛下派杂家前来请皇子入宫。”
沈承安低着头,道:“我知道了。”
沈承安久久未动,还是烟柳上前轻轻地将沈承安扶起来,她道:“公子,我们走吧。”
沈承仿佛如梦初醒,他紧紧地握住烟柳的手臂,问道:“烟柳,他口中的皇子说的是谁?贵妃又是谁?”
旁边的夫子看了一眼难以置信的沈承安,他叹道:“快走吧,晚了你就见不到你母妃了。”
“公子,我们还是先走吧。”烟柳也这样道。
皇宫里面富丽堂皇,雕梁画栋。
沈承安由宦官引着,到了贵妃娘娘所居住的寝宫。
沈承安被传了进去,而烟柳与夫子则候在外面。
烟柳面色平静,并无半点不适与诧异。
这倒让夫子显得好奇起来了。
“烟柳姑娘可是早就猜出来承安并非平民百姓?”
烟柳微微颔首,道:“烟柳愚笨,只猜得一半。”
例如苏絮给的银两上是皇宫内的饷银,还有沈承安一个“平民百姓”又如何上得了国子监,又如何能把五品官员的嫡子腿打折,而不被降罪。
据说当今朝堂之上,摄政王掌握实权,皇帝沈匀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与其将孩子养在勾心斗角还不知是敌是友的后果,还不如将他送去宫外,平平安安地长大。
“烟柳姑娘果真睿智,老夫当初没看错你。”夫子摸了摸胡子,笑了笑,道。
“太傅谬赞。”
没过半晌,神色恍惚的沈承安出来了。
他走到烟柳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烟柳……我成了太子。”
烟柳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就听到殿内传来一阵骚动,继而就是太监长而尖的声音:“贵妃娘娘薨了。”
烟柳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4)
如同烟柳所料,哪怕沈承安被沈匀册封太子,摄政王当场就在朝堂之上讽刺当今圣上将皇子流落民间十五年,实在是无德无能。
又含沙射影说沈承安在民间学了一身陋习,无任何才干,何以被封为太子。
摄政王权倾朝野,沈匀连带沈承安被当场羞辱也无可奈何。
最终是夫子站出来一力担保,沈承安才勉强坐上了这太子之位。
烟柳平日里尽可能地熟悉宫内的礼仪与环境,刚想去御膳房给沈承安做几碟小菜,就在御花园看到了一个溺水的人。
周围明明有很多太监和侍卫,却都熟视无睹。
烟柳咬牙,将自己的衣裳稍微解去几件,猛地入水中。
那人力气极大,烟柳只能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岸边伸出来的一把水草,然后连拖带拽地将男子拖到了岸边。
男子容貌生得极好,脸色却苍白如纸。
她将男子拖回了东宫。
甫时沈承安才刚刚下朝,他还没来得及跟烟柳诉苦那个摄政王在朝堂上的耀武扬威,就看到了浑身湿漉漉的烟柳。
他猛地上前,紧紧地握着烟柳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让人收拾他。”
烟柳摇了摇头,道:“无碍,我刚刚在御花园的花池边看到有人落水,便救了回来。”
沈承安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板着脸道:“烟柳,周围那么多宫人,下次你派人下起就好了,千万不可再莽撞行事。”
烟柳颔首说自己明白了。
她终究没有告诉沈承安,这宫内大部分人也是摄政王的眼线。
免得让他徒添烦恼。
那人被烟柳救起,沈承安寻了太医为他治病,却未曾想这竟然是一个痴儿。
哪怕那人的容貌俊朗,心智却如两三岁的小孩,更令沈承安不爽地是,那人一直缠着烟柳。
烟柳也总会不厌其烦地回应他。
沈承安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更为可怕的是,后面举行皇家狩猎,他本意只是带烟柳,却未曾想那个痴儿也要跟去。
沈承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人,那人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烟柳。
烟柳哑然失笑,却还是对那人道:“你一个人在东宫小心一点。”
话虽未说明朗,却也还是婉言地拒绝了。
那人不知道理没理解烟柳的话,但是还是恹恹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烟柳的举动这下看得沈承安一阵舒爽,就连最近几日在朝堂上与摄政王的针锋相对所产生的不美好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短篇(3)
以至于在狩猎场上,沈承安狩到的猎物远远大于摄政王所猎到的。
摄政王看着沈承安春风得意,他道:“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愿意与臣一比?”
许是难得赢过摄政王,沈承安问道:“比什么?”
“比谁先猎得鹿。”
“好。”沈承安爽快地答应道。
烟柳在营帐外等了好久也未曾看见沈承安归来的身影。
沈匀膝下就这一个独子,自然也是紧张万分。
似乎过了好久,暮色沉沉,远方隐隐约约才出现一抹身影。
烟柳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是摄政王。
沈匀想来也十分激动,竟单刀直入地问道:“皇叔,承安在哪?”
“太子殿下?”摄政王沉思了一会,道,“太子殿下不应该早就回来了吗?”
“皇叔,有侍卫看见你与承安一起入了深林。”
“胡说!”摄政王立马反驳道,“究竟是哪个歹人想要害我!陛下,微臣冤枉。”
烟柳深吸一口气,也不去听摄政王的巧言如簧,默默地朝营帐外面走去。
甫一离开,就来了个服装奇异的男子。
他问道:“可是烟柳姑娘?”
“正是。”
那人做了个胡礼,道:“姑娘,我家主子在找你。”
烟柳以为这是太子府的暗卫,便跟了去了,结果看到的是那天落水的人。
烟柳一瞬间失望至极,想要朝深林里面走去,就被胡缑拦住。
“姑娘,我家主子还在等你。”
烟柳被迫走到了莫期面前,她声音很冰冷,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莫期似乎十分紧张,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道:“烟柳姐姐……我…我找到太子殿下了……”
原来在沈承安与烟柳离去的时候,莫期也悄悄跟上,只不过他徒步,到深林的时候已经将要落幕了。
他看到一个男子将箭指向了沈承安,还来不及提醒,就被一直找寻东夷王子的胡缑给捂住了嘴。
他最后只好将已经受了伤的沈承安带到了驿站。
无论如何,烟柳总归是要说一声谢谢的。
但因挂念沈承安的身体,烟柳急匆匆地打开沈承安的那一扇门,就看到了面无血色的沈承安。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烟柳的心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沈承安双目空洞地看着床顶。
他听到声音,艰难地喊了一声:“……阿姐。”
这是沈承安第一次唤她“阿姐”。
他道:阿姐,那个痴儿是东夷皇帝独子。
他说:阿姐,我不想活得像父皇一样窝囊。
烟柳朝沈承安走去的脚步一顿,如置冰窖,聪明如她,如何不知道沈承安的话里有话。
外面寒风呼啸,似乎吹起了雪花,而烟柳的心却更冷。
(5)
次年,东夷与北蛮缔结秦晋之好,昭华郡主烟柳远嫁东夷,太子沈承安前来送行。
初春,杨柳依依,清风自来,烟柳提着大红色的婚服,轻轻一鞠躬,“太子多保重。”
“阿姐,一路走好。”
在昭华郡主和亲第三年,东夷国国主驾崩,太子莫期登上皇位,太子妃昭华郡主为皇后。
在沈承安登基那天,摄政王突然谋反叛逆,率兵数万,将皇城团团包围。
烟柳站在一边,表情淡然。
百官之中,竟有大部分为摄政王党羽。
他们罗列出一条条太子沈承安无德无能的证据。
其中有一条让烟柳记忆颇深。
“太子沈承安思想败坏,毫无羞耻之心,曾与其姐昭华郡主私通!”
烟柳还未说话,就听到金銮殿门口传来男子怒斥的声音:“朕的皇后也是尔等可以侮辱!”
霎那间,由胡缑率领的东夷将士很快地就将摄政王一袭谋反之人伏法受诛。
烟柳正准备提着裙摆朝莫期走去,就听到沈承安很轻的声音:“阿姐,我终有一天会将你接回来。”
烟柳道:“陛下刚刚登基,应将心思放在朝堂之上,烟柳如今过得很好,不劳陛下挂心。”
他的烟柳姐姐现今过得肯定是极好,因为他亲眼看着烟柳朝莫期走去,唇角带着笑。
沈承安垂眸看着自己一身的黄袍,终于释然了。
江山美人,他终归是选的江山。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
一转眼已是宁柯在这倦大的京城过的第十年了,算算也应该是到了退隐山林的日子了。
宁柯将一些这些年从凡间收集到的稀奇玩意整理好放进木箱里面,里面大多数为稀珍古玩,他素来喜欢这些,毕竟钱财两字对于活了数百年的他没有丝毫用处。
府里没有下人,近年来他也不曾与外界打交道,不曾在外结交友人,毕竟十年过去了,他的容貌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这在凡间是要被当做妖魔鬼怪抓起来的。
刚刚将最后一件玩意放进去,耳边就传来铃声的声音,似乎是被风刮得冷冷作响,只有宁柯明白,这富可敌国的宁府早已被他下了结界,风根本就吹不进来。
他关上箱子,准备去见见那位“不速之客”,渡步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院里有一名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身清丽的粉衣,只可惜染了鲜血。
还未等他走到,就看到少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还请公子救救他。”
救人?
宁柯忍不住轻笑一声,他活了几百年了,倒是从未救过一人性命。
(2)
宁柯乃是阅王殿里面的一个记载命薄的史官,一百年前负责带人回阴间的阴差嫌弃每个月的修禄太少,宁愿忍受轮回之苦也不愿再在冥府待下去了,所以这门苦差就落在了日子清闲宁柯身上。
宁柯原本想推辞这一份苦差,奈何抵不过间王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自己掌管着这个倦大的府邸已经甚是不易,没想到还想要他这个糟老头子去当阴差。
宁柯受不了阁王爷一大把年纪还在他耳边嘀,最终接下了这门苦差。
虽说被认为这是一份苦差,但是实际上这种差事的好处倒是挺大的,比如说他之前带将死之人准备回阴间,但是那位也是当地有名的财主,怕自己死得痛苦,所以特地给他塞了好多银两和珠宝,恳求能够走得轻松一点。
于是一百多年下来,宁柯手上也至少掌握了大半的财富,不为别的,只是之前有阴差不小心说漏嘴,说他真实的身份乃是可以更改命薄的史官,于是又有更多的人和妖找上门,只愿下一世可以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亦或者有两情相悦的想要来生再做夫妻。
只要不是涉及一些篡改天机的命薄,宁柯是能捞一笔就是一笔。
所以,当他听到那位少女苦苦恳求他救她主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倒的确有意思。
暂且不提她是怎么知道宁柯可以救人,就说她可以差点悄无声息地进入宁府。
宁柯活了数百年,倒是第一次见过有如此功力的人。
少女名为沐奈,是个九重天负责打扫的小宫娥,那男子名唤墨启,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
故事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小宫娥下凡被恶人所伤,恰巧被墨启救回,从此芳心暗许。
后面路过一处深山,墨启为了保护她,不幸被一只凶兽所杀,如今魂魄七零八落的,沐奈花费了数多灵力,才堪堪拼凑起墨启半边人形。
另外的魂魄则是被凶兽所吞没。
如今前来求宁柯,是因为只有宁柯有那种可以使残缺魂魄归来。
宁柯听着沐奈的转述,握着青花瓷茶杯的手轻轻一顿,道:“你说墨启是在哪受的伤吗?”
“南济巫山。”沐奈轻轻地说。
他曾在南济巫山待过十几年,知晓那边的确是有一头巨龙,喜怒无常,残害百姓。
——但是,早在十几年前,他已经把巨龙给收拾一顿了。
宁柯笑而不语,他已用寒针封住了墨启的,能让墨启残魂逗留数十日,他起身道:“走吧,去南济巫山。”
宁柯虽为冥官,但实际上法力寥寥无几,而沐奈是从九重天偷跑下来的,更不可能使用灵力,以免被九重天所发现。
所以两个人准备一路从京城走到南济巫山,路上在一处名为桃花巷的地方所停留。
原因无他,此处大雪封山,他与沐奈根本过不去。
不得不说,沐奈当真是个巧人儿,无论是煮酒烹茶还是吟诗作对,都能与宁柯谈论许久。
在又一把下棋输给了沐奈之后,宁柯哑然失笑,将黑棋放回棋盒里面,摇了摇头道:“沐奈你可当真厉害。”
沐奈微微颔首,笑道:“公子谬赞了。”
宁柯将棋盘收拾好,抬眸看着远处飞舞的雪花,道:“不出半日,这雪便会停了。”
“公子何出此言?”
“你且看着。”
果然不出宁柯所料,半日之后,天空不见半分飘舞的雪花,所见之处皆是白茫茫地一片。
沐奈虽庆幸雪停了,但是咬了咬唇看向宁柯,道:“公子,这还是大雪封山,走不了。”
宁柯轻轻地看了一眼沐奈,抿了一口上好的龙井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镇子上看看吧。”
宁柯与沐奈此刻处在桃花巷的深处,若是要去镇子上倒还是有一番好走。
沐奈对此乐此不疲,一路新鲜地看着周围的事物,一边指:“哎,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宁柯对这些小物什见怪不怪了,平静地说:“面具。”
沐奈闻言点了点头,又指着另外一边的小贩摊子,问道:“公子,那又是什么?”
“香囊。”
“这与九重天的香囊竟不一样。”听到香囊二字,沐奈立马凑了过去,拿起一个淡蓝色素紫香囊,问道:“这可以使人延年益寿吗?”
小贩冷不丁地听到这话,呛了一下,道:“……不能。”
“那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吗?”沐奈又问道。
“也不能。”小贩看着面前容貌艳丽的少女,内心感叹一声,原来是个痴儿。
沐奈撇了撇嘴,像是十分嫌弃,道:“那买这香囊有何用。”
一听这话,小贩不乐意了,道:“姑娘何出此言,这香囊虽没上述功效,却可使人心旷神怡,不仅如此,还可送给心上之人,作为定情信物。”
沐奈耳朵动了动,似乎十分心动,问道:“那这个多少钱?”
“不贵,十个铜板。”
沐奈霸气地掏了掏腰包,拿出一颗夜明珠,道:“我要了。”
小贩看着这夜明珠,道:“姑娘恐是在开玩笑,这不是铜板。”
“你可以拿去当铺当了啊。”沐奈不解地说。
但是沐奈没有想到,桃花巷所处偏僻,附近不仅没有当铺,就连识货的人也没有。
于是沐奈只能可怜兮兮地望着宁柯。
宁柯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上前给沐奈付钱。
沐奈得到香囊,甜甜地一笑,道:“谢谢公子。”
“夜明珠。”宁柯突然开口道。
“啊?”
“把夜明珠给我,等价交换。”
沐奈是傻了才会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给宁柯,她给小贩是心疼小贩大雪纷飞也出来摆摊维持生计,给宁柯——她是蠢才会给。
沐奈立马把夜明珠捂的严严实实,对宁柯装聋作哑道:“公子你在说什么?这里好冷啊,我们快去找个茶楼坐坐。”
言罢,沐奈就扯着宁柯的衣袖朝前面走去。
路过旁边乞讨的人,沐奈像是于心不忍,将自己头上戴着的一根金钗扔进了乞丐的破碗里面。
乞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恩赐,立马跪下来对沐奈感激涕零。
沐奈许是见不得这些,连忙摆了摆手表明不用谢,然后扯着一脸古怪的宁柯去了茶楼。
坐在茶楼里面,宁柯依旧古怪地看着沐奈,倒搞得沐奈十分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公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宁柯的眼神依旧古怪。
“公子有什么话就说吧。”沐奈受不了宁柯的目光,直爽地说。
宁柯抿了一口茶,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茶杯,道:“没什么,只不过觉得沐奈作为一个小宫娥太过有钱了。”
夜明珠,金钗说给就给。
“噢,这个嘛,我告诉你个秘密。”沐奈凑上前,道,“我可是天后手下的小宫娥!”
宁柯见沐奈这幅古灵精怪的模样,哑然失笑,道:“失敬失敬。”
沐奈摆了摆手,道:“低调低调。”
突然间,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短篇(4)
沐奈好奇地伸出头向下看,就看到刚刚施舍的那个乞丐被人踹翻在地,破碗也咕噜噜地滚了老远。
乞丐衣衫褴褛,干瘦的皮肤贴着雪地,青了一大片。
“对,就是他,偷了我的东西!”说话的是一个气势磅礴的中年妇女,指着乞丐道。
旁边的官差捡起地上的金钗,看了一眼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乞丐,质问乞丐道:“你为什么要偷这位夫人的东西?”
乞丐呜咽着出声,一只手不停地比划着,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着什么。
沐奈坐不住了,想要下去和官差理论,就被旁边的宁柯扯住了衣袖。
宁柯朝沐奈摇了摇头。
“公子!”沐奈气不过道。
“你现在下去也无事于补。”宁柯冷静地说,“你不能证明那金钗是你的,但是他们却可以证明那个金钗不应该属于一个流落街头,衣衫褴褛的穷乞丐。”
宁柯特意咬重了“穷”字。
沐奈咬牙,看了宁柯许久,最终选择坐下。
似乎过了良久,沐奈问道:“公子,你是不是在我给乞丐金钗的时候就料到了这一幕。”
宁柯顿了顿,点了点头。
沐奈像是为乞丐的命运惋惜,吸了吸鼻子,道:“……公子,我只是想做好事。”
“我知道。”所以他并没有阻止。
“可是我好像又办糟了。”沐奈耷拉着脸道。
宁柯没说话。
“之前也是……”沐奈两只手捂着头,胳膊支在木桌上,道,“墨启喊我不要去,我也还是去了,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魂飞魄散。”
沐奈痛苦地拢了拢头发,道:“他是为了救我,而魂飞魄散啊……”
宁柯没说话。
“可是,公子你知道吗?”沐奈眼角泛红,眼眶也聚满了泪珠,她道:“他的最后一句,竟然是他好后悔救了我……”
沐奈小声哽咽。
宁柯作为一个冥官,七情六欲素来迟钝,看着沐奈哭泣,他动了动唇,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他闭嘴了。
“公子……”沐奈道,“……对不起。”
她说:我骗了你。
(3)
沐奈与墨启并不是两情相悦。
她的确是被墨启所救,但是墨启此时已有婚配,且对未婚妻牵肠挂肚。
许是第一次受到别人事无巨细的关心与照顾,沐奈不可避免地动了心,这一动心也被素来敏感的墨启给察觉到。
为了将沐奈心悦的苗头早日扼杀,墨启将伤还未好的沐奈赶出了南济。
遭人嫌弃的沐奈伤心欲绝,不幸误入深山,后墨启上山砍柴,发现了沐奈遗失的绣花鞋,顺着痕迹摸到了巫山。
本想将沐奈从凶兽手下救出去,无奈惊动了凶兽,凶兽发怒,将墨启折磨至死。
沐奈也是伤痕累累才带着墨启的残魂逃出了南济巫山。
宁柯听到这与之前沐奈口中所说不相符的话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道:“明日我们便去南济巫山。”
“可是公子,明日雪也化不了。”
“无妨。”
是夜。
宁柯换上轻便的夜行服,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落在一处府邸内。
房间内依旧亮着烛光,隐隐约约可见两抹人影。
“哎呦,老头子,我给你说,我们发财了。”说话的是那个中年妇女,眼睛闪着贪婪的亮光,摸了摸金钗,道,“这钗子拿去当了定值不少钱。”
另外一个人道:“之前喊你跟我来桃花巷你还不愿意,若不是来桃花巷,你我怎能得如此宝物。”
宁柯扯了扯唇,今日白天他还未曾觉得这中年妇女干的事情有如何恶劣,反倒是到了晚上,他思来想去,还是不能那么便宜了那个中年妇女。
他吹了一声口哨,周围立马聚集了许多阴魂。
口哨很响亮,惹得屋内的人急忙忙地大叫:“谁?!是谁?!”
宁柯对付这两个小喽啰,素来不用自己动手,吩咐了一声,众多阴魂立刻涌进了屋内。
不消片刻,里面便传来了中年妇女哀嚎的声音。
“鬼!有鬼啊!”
“别过来!我求求你了!”
宁柯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正准备回去,余光就瞟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是今日白天的乞丐。
而此刻他已成为了阴魂。
宁柯动了动指头,将那乞丐的魂魄收入袖中,他本就是冥官,待会找到了乞丐的肉身便可让他还魂。
宁柯回到自己的府邸,甫一落下,就看到了蹲在院子中生无可恋的沐奈。
沐奈面前摆着一具遍体凌伤的尸体,一只手撑着半边脸颊,目光哀怨。
直到看到宁柯回来,沐奈才兴奋地起身,道:“公子,你救救他吧。”
宁柯看到那具身体,上面还泛着白色的荧光,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我思来想去觉得对不起这个乞丐,所以我打算去找这乞丐,没想到在街头发现了他的尸首。”沐奈声音愈来愈小,道,“所以我就将他带回来了……”
“我问他身上的灵力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沐奈十分心虚,道:“……我以为他魂魄尚在,就给他渡了一点点灵力。”
宁柯皮肉不笑,将衣袖中乞丐的魂魄注入乞丐身体内,直到白光乍现,他才拍了拍手。
乞丐被还魂,茫然地睁了睁眼,看着周围。
“恭喜你,位列仙班。”宁柯对乞丐道。
话音刚落,天空立刻乌压压地一片,隐隐约约可见闪电的亮光。
房子被劈了,屋也不能住了,所以连夜连晚宁柯就带着沐奈去了南济巫山。
沐奈许是用过了一次灵力,开始百无禁忌了,用灵力片刻便飞到了南济巫山。
到了南济巫山,宁柯对沐奈道:“我去见个旧人,你就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
“公子那旧人可是沐奈也见不得的吗?”沐奈问道。
宁柯“嗯”了一声,便拄着竹杖朝深山里走去。
月光皎洁,洒落在幽静的竹林里面,风儿轻轻,吹落一地残枝败叶。
远处突然传来“簌簌”的声音,宁柯打了个激灵,立马侧身避开。
“喂喂喂!你这小子怎么能躲开!”远处传来浑厚的声音,不过片刻便落在了宁柯的面前。
“说好的再见面给我带九重天的玉清露呢?你这小子又唬老子。”凶龙左看右看,发现宁柯怎么也不像带了玉清露的样子,立马不悦了。
宁柯被吵得头疼,皱了皱眉,凶龙就不敢说什么了。
凶龙朝后面望了望,道:“那不是你之前救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吗?怎么也在这?”
然后凶龙古怪地看了一眼宁柯,道:“该不会你以人家救命恩人自居,要挟人家陪你这孤寡老人吧。”
……
“小子,这你就不道德了。”凶龙语重心长地说,“人家好歹也是豆蔻年华如花般的少女,哪能受得了你这个冰冷如霜的糟老头子,要我说……”
“再说一句我就将你扒了皮烤着吃。”
凶龙立刻缄言不语,只得哼哼唧唧地看着宁柯。
凶龙想了想,决定不与这个混小子所做计较,道:“我那还有些剩的玉清露,你小子有福了。”
宁柯跟凶龙对饮几杯,酒过三巡,凶龙便醉醺醺的。
他咂了咂嘴,对宁柯道:“小子,你之前救的那丫头可真的暴力。”
“她跟另外一个男的当初闯入我地盘,还想偷我龙蛋。”说到这,凶龙有些嘚瑟,道,“还好我发现了,没让他们得逞,小子,我厉害吧。”
“厉害。”宁柯敷衍地说。
凶龙像是察觉到了宁柯的敷衍,不满地哼唧一声,对宁柯道:“要不是我得了你的捕魂幡,还真差点让他们得逞。”
“捕魂幡?”
“对啊,当初你喝醉了我顺了一个。”凶龙怕宁柯不解,特意解释道,“就是需以你魂力才能开启的那玩意,导致现在那捕魂幡里面还装着那男的的魂魄,我也用不了捕魂幡了。”
宁柯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指腹摩擦着杯口。
“小子,你怎么了?”凶龙察觉到宁柯的不对劲,问道。
“没什么。”宁柯抬眸,看着天空上皎洁的月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看成了血红色。
“我先走了。”
“哎哎,一路好走啊!”凶龙朦胧间送别道。
(4)
宁柯找到沐奈的时候,沐奈已经凭空变出了一栋小竹屋,她躺在藤椅上,一只腿晃悠晃悠的。
看到宁柯过来,沐奈兴奋地跳下藤椅,跑到宁柯面前,道:“公子,你回来了。”
宁柯“嗯”了一声,走进屋内,屋内早已摆放好了碗筷与热腾腾的饭菜。
沐奈道:“公子快尝尝我做的饭菜合口否?”
宁柯笑了笑,坐在桌前,轻轻地夹了一块芦笋,放进口中。
入口微涩,回味甘苦。
沐奈看到宁柯吃下饭菜,眨了眨眼,问道:“好吃吗?”
宁柯看着沐奈,笑了笑,道:“公主做的菜,味道当真是极好。”
他语气淡淡地,听不出是讽刺还是赞扬。
他道:“宁柯何德何能,得公主几日来的招待。”
沐奈面色一僵,顿时换了一副语气,她道:“你如何知晓?”
其实不难猜。
沐奈若是九重天的一个小宫娥,怎会精通琴棋书画,吟诗作对。
更何况灵力与金钱更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再加上沐奈以“沐”作为姓,当今天上也就只有九重天公主才能够有。
平平无奇的小宫娥又怎敢犯了忌讳。
可是……
疼。
真的好疼。
将灵魂从肉体在剥离开,宁柯哪怕被沐奈下了迷魂药,也是止不住地疼。
他睫毛微微颤抖,映入眼帘的是沐奈平静的表情以及手下层层叠叠的灵符。
有那么一瞬间,宁柯想问问沐奈。
她当真有那么喜欢墨启吗?
可他认识沐奈,远比墨启早的多。
彼时他才将一对痴男怨女送入轮回,路过南济巫山,正想与凶龙小酌几杯,就看到了远边黯淡失色的天空。
凶龙将最后一滴玉清露喝光,咂嘴道:“小子,你看那。”
凶龙指着远处的天空,流云惨淡,鸟兽哀鸣,他道:“莫不又是哪个仙官犯了错贬入凡间吧。”
宁柯顺着凶龙的目光看去,他素来对事物有着独一无二的眼尖,他看了一眼,就道:“我去看看。”
凶龙怕他出什么事,连忙阻止道:“小子,你可别跟天界对着干,那人死就死吧,不关我们的事。”
宁柯看了一眼凶龙空空如也的杯子,道:“既是天界之人,想必有不少玉清露……”
宁柯话还没有说完,凶龙立马道:“小子,快去快回!”
宁柯摇了摇头,这凶龙就是个嗜酒如命的,他脚尖一点,便跃了过去。
以光速坠落的竟然是个小姑娘,倒让宁柯有些猝不及防。
宁柯想了想,还是不打扰天界的惩罚制度,只不过在那小姑娘即将落地碎成肉泥的时候,轻轻抬了一下。
虽然阻挡了大部分的重力下降速度,但沐奈还是由于巨大的冲击力昏了过去。
远处的凶龙看到宁柯施法,立刻急匆匆地赶过来,吼道:“你小子疯了吗?!”
说完,凶龙急急忙忙地将宁柯扯走,道:“我们快走,别让天界的那群糟老头子发现了。”
似乎过了良久,一个上山打猎的男子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沐奈,连忙放下箭袋,将沐奈扶起来。
那人叫——
墨启。
再回来就是沐奈求天后开恩,天后虽心疼这个小女儿,却也提出了一点要求,那就是让墨启去南济巫山凶龙那处偷龙蛋。
这样既可证明墨启的能力,又可证明墨启对沐奈的真心。
万般无奈的是,墨启不爱沐奈,沐奈略施小计将墨启骗去凶龙住处,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墨启魂破,沐奈受伤。
于是她想到了当初以一己之力收服凶龙,又可救魂的冥官宁柯。
(6)
当宁柯醒来,只觉得全身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凶龙见宁柯醒了,哼哼唧唧地说:“你小子怎么落到那丫头身上,为了救你,我不仅折了捕魂幡,还把我那宝贝龙蛋交给了她。”
凶龙越说越心疼,道:“都是为了你这小子!”
短篇(5)
“不仅如此,更气死我的是,那个丫头竟然不要墨启的情魂。”凶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道,“人嘛,没有情情爱爱算个什么事!”
宁柯垂下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得不说,沐奈当真是聪明。
知晓墨启不爱她,便断了墨启的情欲,斩断了他与未婚妻的情谊。
但他没有理由去责怪沐奈。
毕竟,他也是个一厢情愿的可怜人罢了……
(5)
宁柯再见沐奈,是在其与墨启的大婚之上。
耳畔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远处是前来道贺的仙官,宁柯轻抿了一口玉清露,只觉得涩口极了。
他素来是个待不住的,这次干脆寻了个由头,便起身离席。
只不过路过旁边的时候,新郎官恰好出来,他余光看了一下墨启腰上系着的淡蓝色素紫香囊,唇角扯了扯。
一旁的小宫娥递给了他一个夜明珠,他随意地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旁边的凶龙见此,连忙哟呵一声,道:“小子,你去哪?”
“花钱。”
他不缺钱,天下美人美酒众多,他何必……何必再念念不忘。
反正也不会有回响。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1)
据九鸾百晓通著,九鸾仙主独女江璃自出生之日起,异象不断,出生那日,九千九百九十九只仙鹤绕九鸾上方绕宫殿飞行三天三夜,仙云缭绕,金石破晓。
当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入众仙官的耳朵里时,一道从宫殿里面的白光直冲云霄,耀眼夺目,让众仙官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件事:这女娃娃长大当真不得了。
事实证明,众仙官的猜测是无比的正确。
传闻这应天而生的九鸾公主一百岁火烧九鸾,引得九鸾大乱,众仙官的宫殿破旧不堪,损失惨重,重修宫殿又花费了一大笔钱财。
但是,没关系!
众仙官是如此安慰自己的,毕竟天选之女,还是九鸾的小公主嘛,咱们要宠。
在其三百岁生日那天,这位天选之女不知抽了什么疯,跑到九鸾的御膳房里面跟厨娘学做菜,样式精美,仅一眼便让人食欲大增。
众仙官去参加这位小公主的生日宴,看到满桌如同雕刻品的菜肴,当得知是小公主所做,心中对这位天选之女更加佩服......个屁!
因为,当他们一口下去,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总而言之,一言难尽。
当夜,众多仙官中了一种不明的毒药,躺在床上躺了九九八十一天,才能勉强下床。
从此以后,无人再敢让这位金枝玉叶的天选之女下厨房了。
没事,毕竟是九鸾的小公主,咱们哭着也要宠......
当众仙官以为这位祖宗就此消停了之后,没想到给他们来了个更劲爆的。
因为在其即将一千岁的时候,这位祖宗又不知道从哪里捕捉了一只上古神兽......的幼崽。
那上古神兽岂能罢休,接连几日进犯九鸾,闹得九鸾众人不得安宁,于是众仙官哭哭啼啼地跑去小公主的宫殿,委婉地表示:“您老能不能把这只幼崽还给人家娘亲......”
我们再去给你找一个更好的,行不行。
谁知道这位祖宗摸了摸这只幼崽的头,十分满意地说:“不用你们麻烦了,这只就挺不错的。”
......
众仙官气得一口凌霄血直喷,但是没办法,靠这位祖宗,还不如靠自己,于是只得众人以极其惨痛的代价将上古神兽逼退,自此以后,九鸾上的每一日都有仙官在朝日殿哀嚎,请求仙主能不能将小公主送去学法术,总之,只要不在九鸾就好了。
他们实在是受不了啊啊啊啊啊。
这才一千年就已经要被这位祖宗逼疯,更别提几万年几千万年了。
对此,仙主表示:“不能。”
毕竟说她是天选之女以后可以造福九鸾的是你们,现在想让她离开九鸾的,也是你们,事实证明,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们姑且就忍着吧。
众仙官苦不堪言,终于在其三千岁时,江璃厌烦了九鸾上的一切人和事,带着自己的灵宠,义无反顾地下到凡间,说是要独闯江湖。
对此,众仙官表示:呵呵。
您老走好,您老走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众仙官在心中都是这样想着的。
但是,他们没有料到,江璃这一走,当真再未回来。
(2)
江璃在凡界待了五百年,其中最爱收集凡界稀奇古怪的话本子。
当她又去茶馆听书的时候,天现异样,于是江璃连忙唤着团云飞去……看热闹。
异象是在一座大山下面所发出的,乌云密布,百丈之内不见一丝光明。
江璃看不见前方,猛地被一块飞石撞到,团云散尽,江璃也因为没有团云而坠落下去。
“雪绒!”江璃在半空中极速旋转,连忙召唤之前上古神兽的幼崽。
可是雪绒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待在江璃的指环里面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出去。
江璃暗骂一声,知晓靠不住雪绒了,几番旋转,试图让着落点变得稍微安全一点,再不济也要死得好看。
脸着地那种死样她才不要。
坠落的速度很快,江璃不过一会儿离地面仅仅只有十米高度。
完了。
江璃如是想。
但是江璃迟迟没有感觉到身体受到的极大的压迫感,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扇了扇。
江璃睁开眼睛,撞进的就是男子俊俏的容颜以及男子如星辰般的眼睛。
男子发现江璃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唇角扯了扯。
江璃眨了眨眼,余光不经意地看到男子身后的袈裟衣和权杖。
江璃问道:“这里可是五指山?”
“正是。”男子回答道。
?!
江璃经过无数次说书先生的讲解,内心早已将一个名为《西游记》的故事记得滚瓜烂熟。
可是现下没有那泼皮的猴子,只有面前的这个小和尚和江璃。
江璃心下一动,问道:“你可是要去西方?”
“姑娘如何得知?”男子诧异道。
“哎呀!”江璃摆了摆手,做出仙人自有妙计的模样,道,“我在此处五百余年,等的就是一位去西方的僧人,既然我们如此有缘,西方路途遥远,万分险恶,所以我们就做个伴吧。”
(2)
“报!大王!”一只小精怪脸上愁云惨雾,下一秒似乎要哭出来了一样,道,“前方来了一个要去西方的和尚。”
听到这话,大王原本乐呵呵的脸也耸搭了下来,一副苦相。
他想起来之前他占山为王,在这山头安居乐业,不曾有半分害人的心肠,结果有一天,来了个女魔头。
女魔头带着一个小女孩,据说叫雪绒,一路横冲直撞,直逼他的寝宫。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周围的小弟都已经被降服,独留他一个孤家寡人坐在王位之上。
好妖不吃眼前亏。
他猛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着自己是一只好妖,不仅不吃人,还经常下山帮助年迈的老爷爷推车。
结果那女魔头不吃这套,眼见着自己将要命丧黄泉,吓得他屁滚尿流地从王位上面滚下来,讨好道:“女侠您坐,您坐。”
女魔头还是不吃这一套,当他心灰意冷之时,听到女魔头道:“等会要来一个小和尚……”
“放心,我们肯定让路,不动他一根猴毛……哦不,毫毛。”大王连忙道。
“我说这句话了吗?”女魔头撇了撇嘴,想来十分嫌弃这山洞,道,“等会把山洞装修一下,让人感觉到阴森可怕。”
“好好好!”大王一口应到,看了看山洞里面一簇簇的花丛,上面还有蝴蝶飞舞,心在滴血。
“然后看到那个小和尚,记得把他抓了。”江璃想了想,又道,“吓一吓他就好了,不要伤他。”
“好好好!”
听到大王的回复,江璃带着雪绒满意地走了。
大王坐在王位上沉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咬牙道:“走!去抓和尚!”
小弟一拥而上。
小和尚名为祁墨,据说是要去西方取回一件东西,江璃自动理解为取经。
据说取经路上必须艰险万分,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可取得真经。
没有磨难,江璃自己来创造,于是乎祁墨总是发现自己会莫名其妙被绑走。
这次更奇葩,是在他上茅房的时候。
他被套上一个麻袋,听着小怪叽叽喳喳的声音。
“绑好了吗?”
“好了好了。”
“那快走,小心被发现了。”
当祁墨被放下的时候,约莫是天黑了,要不然洞里面怎么可能漆黑一片,隐隐约约可见腥红之色。
有可能是被绑习惯了,祁墨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算了算江璃还有多久到达这里,觉得颇为无聊,便对外面的守卫小怪叫了一声。
“你们俩,进来。”祁墨道。
两个小怪面面相觑,想了想似乎忤逆这个小和尚没有什么好处,说不定女魔头知道了还会找他们算账。
于是两小怪咬牙进去了。
没过片刻,洞内传来几声喜悦的声音。
“三带一。”是祁墨的声音。
“炸了!”是一个小怪的声音。
……
“哈哈哈,我赢了。”另外一个小怪开心地叫到。
祁墨斜眼一瞟,漫不经心地洗牌,又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绑了我,想来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了。”
很快,洞内画风一变。
“我赢了。”是祁墨的声音。
……
“我又赢了。”还是祁墨的声音。
……
“唉,我怎么又赢了。”祁墨的声音似乎颇为苦恼,道,“你们怎么那么菜。”
两小怪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没过片刻,江璃就找上了门。
她随意地从路边折了一节树枝,在一只手上迅速地打转。
还未等江璃开口,大王就已经吩咐小怪将赢了无数次牌局的祁墨给请了出来,点头哈腰道:“女魔……女侠这边请。”
江璃皱了皱眉。
这一皱可当真不得了,吓得大王大惊失色,小心翼翼地说:“女侠,我们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太简单了。”江璃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啊?”
“你们应该一拥而上,跟我对战。”
大王闻言,咬牙挥了挥手,周围的小怪虽然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江璃避开小怪的要害打,看起来并不致命,所以大王也放下了心,握着自己的双锤朝江璃扑过去。
江璃成功轻松躲开。
但是裙摆太长,还是不小心地挂上了大王双锤上的刺,布料撕碎,发出脆弱的响声。
江璃看着自己的裙摆,眨了眨眼。
片刻,洞外传来一众小怪……哦不,只有大王一只妖鬼哭狼嚎的声音。
“女侠饶命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江璃下手愈发地重。
“我不是故意的!女侠,女侠!”
江璃恍若未闻。
“我赔,我赔行吗?十套百套我都赔!”
洞外的声音太大,坐在洞内跟祁墨打牌的小怪面面相觑,斟酌着开口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这局还没有打完。”祁墨道。
两小怪只能欲哭无泪地陪着祁墨打完牌,祁墨才悠悠地出去。
甫一出来,大王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朝祁墨那边爬过去。
“救……救命……”大王一直吊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就不省人事了。
江璃看到祁墨,条件反射地将手中的树枝一扔,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神色,喊道:“……阿墨。”
“怎么回事?”
江璃一副要哭出来的神色,扯了扯裙摆,将抽丝了的部分递给了祁墨看。
“他把我裙子弄烂了。”
“烂了我再给你买一套。”
“这不一样。”江璃颇为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道,“这是阿墨亲手给我做的。”
祁墨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江璃软软的发顶,道:“那我再给你做一套。”
“阿墨真好。”
(3)
凭借着江璃这个混世女魔头,祁墨这一路上前去西方的路途颇为遥远与艰难。
路经女儿国,祁墨这一副俊美如斯翩翩公子的模样更是被女儿国国王一眼相中。
江璃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就连吃饭都带着怨气。
女儿国国王见此,浅笑问道:“这位姑娘饭菜可是不合口?”
江璃不喜欢女儿国国王,自然也懒得搭理她。
女儿国国王也不介意,笑了笑,含羞地对祁墨道:“阿芙见公子一眼倾心,不知公子可否愿意与阿芙共掌整个王国?”
短篇(6)
阿芙是女儿国国王的小字。
还未等祁墨开口,江璃已经帮他一口回绝:“不愿意,阿墨才不愿意。”
“姑娘说这话想来是太过于绝对了,毕竟公子还未开口。”女儿国国王不满地说。
“抱歉,我已有心仪之人,恐是让国王失望了。”
“他是个小和尚,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话。
但是祁墨很清楚听到了江璃口中所说,皮肉不笑地说:“谁告诉你我是个和尚?”
江璃感觉后背一阵凉意,但是她想着祁墨是个凡人,打不过她,道:“我亲眼看见的。”
不是和尚怎么可能会有袈裟和权杖。
这下不是凉意了,而是涔骨的寒。
突然间,江璃感觉自己的手指上的指环一热,烫的生疼。
在江璃面前出现了一团白雾,随即化为小女孩形状。
江璃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听到雪绒道:“雪绒见过爹爹。”
江璃听到雪绒喊祁墨“爹爹”,皱了皱眉,道:“你真不是和尚啊。”
“不是。”
“奇了怪了。”江璃嘟嚷一声,道,“那你去西天干什么?”
去西天不就是取经吗?
“是西方。”祁墨扯了扯唇,纠正道,斜眼看了一眼惊讶的江璃。
“哦。”江璃改口问道,“那你去西方干什么?”
“去九鸾算算账。”
江璃心头一惊,脑海闪过一些片段,猛地扯住祁墨的衣裳,道:“你为什么要去九鸾算账?”
“与你何干。”知道江璃还是想不起自己来,祁墨哼了哼。
虽然还有可能江璃也是食物中毒,但是祁墨还是十分不爽。
雪绒探头看了看江璃,再看了看祁墨,道:“爹爹,娘亲,你们别生气了。”
娘亲???
江璃错愕地看向雪绒,十分难以相信地指了指自己,道:“我……你,我是你娘?我怎么可能是你娘。”
她只是一个几千岁的小孩子啊。
雪绒叹了一口气,只得将自己身上的绒毛扯下一根贴在了江璃的眉心上。
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4)
作为九鸾上人见人怕的小魔女,即将满一千岁的江璃更是让众仙官闻风丧胆,生怕又惹出了什么事。
九鸾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所以江璃偷偷地从九鸾上跑了下来,本想去凡界,没想到误入了一片桃花林。
桃树上的桃子光泽饱满,十分诱人,哪怕是已经过了辟谷的江璃也忍不住偷吃了几……几百颗。
所以当祁墨回到桃花林的时候,原本硕果累累的桃树早已被洗劫一空,只留下空空如也的树干和层层叠叠的桃叶。
祁墨忍住想要发火的冲动,作为一只上古神兽,嗅觉敏感,更是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于是他顺着气味找到了躺在桃树枝丫上的江璃。
江璃此时身型只有凡界五六岁儿童的大小,所以祁墨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总不可能朝一个小屁孩发火。
江璃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猛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祁墨无奈的神情。
好不容易见到人,江璃兴奋地看着祁墨,问道:“哥哥,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哥哥?
祁墨觉得好笑,他活了千万年,生在鸿蒙初辟时期,若是按辈分来说,世间万物都该尊称他一声“祖爷”。
祁墨从鼻腔里面发出不屑的声音,道:“小屁孩,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屁孩?”江璃歪了歪头。
似乎很难以置信这三个字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你难道不是?”祁墨扫了一眼江璃的短手短腿,道。
“不是。”江璃摇了摇头,在祁墨震惊的目光中慢慢蜕化成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其实我五百岁的时候就可以化形了,但是我母后说我小小的比较可爱……哎,哥哥你脸红什么?”
祁墨暗骂一声。
这年头女的见得少了,看见个小丫头都脸红心跳的。
(5)
祁墨原本想把江璃送回去的,但是江璃死活不肯,就赖在了桃林。
江璃为了体现自己的贤惠,跑到厨房为祁墨做饭,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光吃不做的懒人。
但是很不幸,江璃烧火的时候火势一下子没控制住,将整个房子都点燃了。
这场景跟江璃一百岁所发生的如此相似,但是江璃早已不是一百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了,于是江璃捏了一个咒……
很好,火势又更大了。
当祁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的厨房和坐在旁边委屈兮兮的江璃。
江璃精致的脸上染上了灰尘,显得格外凄惨。
祁墨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怎么回事?”
“哥哥,我想给你做饭,没想到失火了……”
祁墨抿着唇一言不发,朝江璃走了几步。
江璃一个害怕,果断换成小儿身。
祁墨脚步一顿,看着五六岁模样的江璃,颇为头疼。
现下房子没法住了,祁墨只得带着江璃去好友白泽那去暂住。
“猴子!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生了那么大一个娃?!”白泽甫一看见江璃,惊讶地大叫。
“别胡说。”祁墨训斥道,“这是误入我桃林的小屁孩。”
小屁孩三个字一说出口,祁墨就对上江璃不满的目光。
白泽是个人精,见此打着哈哈道:“猴子,这哪像个小屁孩,我见着倒想一个小公主。”
江璃哼唧一声。
在白泽这居住了几日,江璃见祁墨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化成原本的少女形态,以至于白泽看见江璃的时候,目光更是颇为惊讶。
“猴子,看不出看啊。”白泽投给了祁墨一个理解的神色,道,“啧,万年老树都开花了。”
“小公主,你哪的人啊?”白泽一口一个小公主喊得颇为爽快,问道。
江璃想了想,道:“九鸾。”
“卧槽!”白泽这下颇为不淡定了,看向祁墨的目光都带了一丝羡慕,道,“该不会你真的是九鸾凤主的女儿吧?”
江璃点了点头。
“猴子,你这是要一跃龙门啊!”白泽拍案而起,江璃被吓了一跳。
祁墨皱了皱眉,道:“别胡说。”
白泽还想开口继续调侃祁墨,就感觉房屋上方似乎传来龙鸣,白泽暗骂一声,“这疯婆娘!”
江璃不明所以。
白泽走了出去,祁墨也连忙跟上,许是不放心江璃,还在江璃周围下了一个结界。
“你待在结界里面。”
江璃看着祁墨和白泽出去,眨了眨眼,选了一个悠闲地姿态坐下,寻思着他们是不是低估了自己的战斗力。
外面打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江璃看着自己头顶的房屋都被掀开,许是因为祁墨结界的作用,江璃在里面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只见那蛟龙化为人类形态,手握日月戬的那一瞬间,白泽暗道不妙,正准备迎身上前,旁边的人早已比他先行一步。
“猴子!”白泽着急大叫,那不是普通的神戬,那可是可以弑神的日月戬啊!
白泽的声音被强风吹散,祁墨已经与蛟龙撞上。
日月戬威力巨大,哪怕是上古神兽的祁墨也免不了受到伤害。
祁墨被日月戬的蓝光给弹开,脚步迅速后退,在地面上划过一道痕迹,直到退了很久,才堪堪停下。
祁墨呕出一口鲜血,唇角点点鲜血似如梅花。
蛟龙将日月戬举过头顶,猛地朝祁墨一劈。
江璃眸子一冷,猛地从结界里面出来,手腕聚集灵力,朝那蛟龙使去。
(6)
祁墨昏睡了许久。
哪怕江璃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伤害,但是祁墨还是不免被日月戬的余力给伤到。
“小公主,你把血滴在这灵石上吧。”白泽道。
“滴了的话,哥哥就会醒来吗?”江璃问道。
“嗯。”白泽笃定地说。
江璃依言将血滴在那块灵石上面,灵石由灰色渐渐变白,逐渐变为透明的颜色。
江璃看了眼灵石,再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祁墨。
突然间,祁墨的手指弹了弹。
“哥哥?”江璃问道。
祁墨看了看江璃,再看了看握着灵石的白泽,脸色瞬间变化,斥道:“谁允许你动我灵石!”
白泽将灵石往江璃手中一塞,对祁墨道:“恭喜恭喜,喜提九鸾女婿一职。”
白泽话音刚落,那灵石猛地变化,成为一只……小猴子。
江璃好奇地看着那小猴子,轻轻地摸了摸。
小猴子亲密地蹭了蹭江璃的手臂。
祁墨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了。
白泽“安慰”地拍了拍祁墨地肩膀,道:“事已如此,认命吧。”
回答白泽的只有祁墨的一声“滚!”
小孩子化形超级快,甚至能在人猴之间转换,江璃尤其喜欢小猴子婴儿时的模样。
白白嫩嫩的,超级可爱。
祁墨伤一好,立马带着孩子和江璃回到了桃林。
桃林的房子已经被修建好了,据说是白泽亲自修建的,为此江璃还特地感谢了白泽。
当时白泽面如土色,摆了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这是应该的。”
江璃为了一洗上一次的耻辱,主动提出下厨做饭。
祁墨无奈,只得在旁打帮手,例如烧火这一件重要的职务。
江璃做出的菜肴十分可口,祁墨对此还刮目相看,特地多吃了几口。
翌日。
江璃从床上起床,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哪?怎么记不清楚了?
江璃拍了拍脑袋,翻身下床,就看到了躺在摇篮里面的小猴子。
江璃好奇地看着小猴子,小猴子醒了伸出手臂,想要江璃抱。
江璃立刻被萌到了,将小猴子抱在怀里,走了出去,回到了九鸾。
祁墨在床上昏迷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堪堪醒来。
一醒来发现桃林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个人。
——江璃和小猴子都不见了。
于是他利用回光镜,看到了江璃的一举一动,立刻决定冲上九鸾。
但是他不可能说江璃是他的,只能说自己的幼崽被江璃掳走,必须交出。
结果没想到江璃抵死不从,还不记得他了。
众仙官联合一切力量才将他封印在五指山上。
但是封印力量逐渐减弱,祁墨冲破封印那一瞬间,就看到了江璃从天而降。
呵。
小猴子从化形的那一瞬间就有灵识,自然是怕他找她算账,所以才躲着不敢出来。
九鸾在西方,他正准备找九鸾算账,没想到这个九鸾小公主主动要跟他一起去。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了。
(7)
“那你还要去九鸾吗?”恢复了记忆的江璃问道。
“去。”这下祁墨答话了。
“嗯?”江璃莞尔,凑近祁墨的脸,如蝶翼的睫毛微微扇动,道。
祁墨凑前,亲了亲江璃的唇角,道:“我去九鸾提亲。”
江璃明白了一个道理,拿着袈裟的有可能不是和尚,还有可能是吃了和尚的猴子。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楔子
“梨儿快跑!记着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不要回头,直到看到一条河,游过去,去芦城,永远不要回来!”
(1)
芦城。
天,蒙蒙地亮着,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灰布一样,看不见阳光。
此时的城主府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举杯觥筹交错,商女也从傍晚硬生生唱到了初晨。
大厅里面一片狼藉,商女不堪劳累,嗓子沙哑,嘶哑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地在空旷的大厅里面响起。
“来!”一名醉醺醺的穿着芜国服饰的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双目迷离地看着那边身材高挑的男子,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道,“属下恭迎少主......嗝!”
“归来!”那人酒气熏天地道,然后乐呵呵地看向那男子旁边的容貌艳绝的女子,道,“柳小姐数年不见竟出落地如此水灵,怪不得少主对你念念不忘,还特意去边疆接你。”
被唤作柳小姐的女子垂眸害羞地一笑,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更是扣人心弦。
一颦一笑,尽是风情。
那边商女不知是不是太累了,声音愈发地嘶哑低沉。
原本嘈杂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那人猛地将酒杯甩在了其中一名歌女的额头上,骂骂咧咧地大叫着:“给老子唱!”
金属酒杯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短篇(7)
那商女吃痛,双眸含泪,平添一抹让人怜惜之意。
那人这才注意到这商女容貌虽不及柳如溪,但总归是可人的。
那人摇摇晃晃不稳地朝那商女走去,油腻的脸上挂满了猥琐的笑容,乐呵呵地看着那商女。
“不错不错。”那人目露猥琐的笑容,摸了摸下巴,越看越满意,正准备伸出手将那商女扑倒,就听到身后传来酒杯掉落的声音。
“柳小姐?”那人疑惑地问。
柳如溪抿着唇一言不发。
旁边的男子轻笑一声,蹲下身捡起来那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慵懒地把玩着酒杯,道:“抱歉,我夫人见不得这些事。”
那人了然地点了点头,哈哈一笑,道:“好的好的,我出去解决。”
言罢,就扯着那商女的手臂拽了出去。
那商女泫然欲泣,含泪可怜地看向明显是在坐最高位的男子,乞求能够救自己一命。
毕竟那少主不仅身处高位,容貌比起这人更不知好到了极致,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那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恶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妈的,贱人!老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
那商女捂着半边发红的脸,哭得更是梨花带雨,以那少主的视角来看,更是尤为可人。
柳如溪突然起身,猛地走到了那歌女面前,狠狠地又扇了她一耳光。
那商女被猛地一扇,堪堪偏了头,不知道是不是柳如溪的手指不小心勾到了什么东西,让她原本精致的妆发变得凌乱不堪。
“柳小姐?”那人被惊了一下,满是疑惑地问道。
柳如溪恍若未闻,伸手将那商女推倒,一脚又一脚地踹在她的身上。
见那人疑惑不解,男子轻笑一声,道:“我的如溪吃味了。”
那商女被猛地推倒在地上,身体被柳如溪毫不留情地踹打,动弹不得,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哀嚎,声音嘶哑难听:“...救命...救......”
可这周围都是芦城人,又有谁会来救她?
旁边跟她一起来的商女更是不敢开腔,瑟瑟发抖地蜷在角落,生怕引火烧身。
待到柳如溪平息了一下怒气,那商女已然是被踹得伤痕累累,一口一口艰难地喘息着。
“柳小姐?”那人被扫了兴致,又念在这是少主的女人,不敢朝柳如溪发火,只能疑惑地问道。
柳如溪自然是连个余光也懒得施舍给他。
西野站起身,朝柳如溪走去,自然而然地环抱着柳如溪,在她耳畔厮磨,“乖,不爽杀了就好。”
西野话音刚落,旁边就有士兵递给了他一把剑。
“来,我教你。”西野接过剑,将剑鞘拂去,牵起柳如溪的手,让柳如溪握着手枪。
男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梨柳如溪的耳畔,痒酥酥的,让柳如溪不安分地想要挣扎。
“柳小姐这是怎么了?”那人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我忘了,如溪胆子可小了。别说人了,连鸡都不敢杀。”西野满是宠溺地看着柳如溪,将剑随意一扔,道,“那便将她扔出去吧。”
在这寒冬腊月的,偏体鳞伤地扔到雪地,十有八九也活不成了。
那人道:“柳小姐这可不行,作为芦城未来的城主夫人,怎么能连只鸡都不敢杀。”
西野淡漠地瞟了他一眼,道:“你管得着?”
“不敢不敢。”那人讨好般狗腿一笑,然后就看到西野打横抱着柳如溪走了出去。
旁边还有人看着西野离去的身影,感叹道:“少主当真是宠柳如溪。”
那人看到西野离去,恢复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嗤之以鼻道:“幸好是个哑巴。”
不然还不知道还怎么向墨西野吹枕边风。
(2)
冬日的寒风呼啸,雪花飘飘扬扬地洒落,如同棠梨花雨一般,落在柳如溪披着狐裘的肩上。
西野将还未化成水的雪花替柳如溪掸走,笑道:“如溪冷吗?”
柳如溪摇了摇头。
西野已然将披裘脱下,盖在了柳如溪娇小的身材上,道:“不冷也不行,万一把我媳妇儿冻坏了怎么办。”
柳如溪哑然,却也不反驳。
“哎呦喂!这不是少主吗?少主回来了,这位莫不就是少主夫人了吧。柳如溪和西野走在路上,旁边突然有人喊道,讨好地看着柳如溪和西野。
柳如溪看着那伪军,瞳孔微微收缩,忍不住皱了皱眉。
柳如溪的目光许是太过于厌恶,让那伪军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少主夫识得小的?”
柳如溪缓缓摇了摇头。
“哈哈,说不定我跟少主夫人认识的某个人相像,让少主夫人看错了。若是少主夫人不爽那人,可以打小的出气,小的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柳如溪不语。
后面有同行的官差不知道悄咪咪说了什么,让那人神色一变,抱歉一笑,道:“抱歉呐,少主,少主夫人,这不蓝先生要求去抓苏家余孽,就不能陪您二老了。”
西野无所谓道:“去吧。”
“好嘞!”那人点头哈腰地走了。
西野看向梨奈不解的目光,轻轻地道:“怎么了?”
柳如溪伸出手在西野的掌心写着什么。
——我曾在苏家见过他。
苏家背靠芜国,而芜国与芦城自古便不睦,所以一个芦城的官差曾去过苏家,倒是值得让人玩味。
西野解释道:“那是父亲安插在苏家的眼线。”
是啊,的确是安插在苏家的眼线。
让苏家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全家上下数十人无一生还。
柳如溪眸子闪了闪,眼中含着戾色。
柳如溪刚到芦城,服饰什么的也未曾准备好,于是西野带她去了当地的一家口碑极好的裁缝铺。
“不知道这位夫人想要什么颜色的布料?”柳如溪与西野甫一进去,那掌柜喜笑颜开,问道。
柳如溪用手比划了一下,那掌柜瞬间了然,道:“有的有的,还请夫人跟我这边来。”
言罢,掌柜便引着柳如溪朝阁楼走去。
西野猛地抓住柳如溪的手。
柳如溪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给西野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将西野的手给扒拉下来。
“夫人,这些都是。”掌柜打开阁楼上的一间屋子,道,“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
屋子里面除了一个狼狈地趴在床上的女子和另外一个大夫,空空如也。
掌柜熟练地关上门,警惕地看了看外面,道:“苏梨,怎么样?”
苏梨摇了摇头,道:“蓝枫防得太严,我拿不到。”
若是拿到芦城的军事部署图,那收复芦城轻而易举,也正因为如此,蓝枫也将那看的极为重要。
躺在床上的女子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你不是少主夫人吗?怎么可能拿不到。”
“慧玉!”那一旁的大夫似乎也是极为不满,道,“苏梨现在在城主府也是如履薄冰,你以为一个少主夫人能干什么?”
“能把我打得半死不活!还没有人敢拦她!”慧玉气愤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大,撕裂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行了慧玉,若是苏梨真的想要打你,就不至于是你现在身上那一点皮外伤了。而且要不是苏梨打你,恐怕你现在已经被蓝枫那个混蛋糟蹋了。”
慧玉自知理亏,哼哼唧唧不说话。
“据我们调查,近些日子城主将会回到芦城,苏梨你小心一下,别暴露身份。”
“放心,不会的。”
(3)
近些日子,苏梨安安静静地待在城主府里面不曾外出,不是饮酒作诗就是赏花赏月。
苏梨闲来无事,便在城主府内四处转悠,蓝枫的屋子被士兵重重把守,她是进不去的,纵然能够进去,也不一定能拿到军事部署图。
“少主夫人好!”那次在街上看到的官差头领看见苏梨,谄媚一笑,暗搓搓地问,“夫人这是要去哪?”
远处棠梨花飘飘扬扬,又恰似那日的冬雪,只是平添一抹香气。
孟虎知晓苏梨是个哑巴,从自己怀中套出一只毛笔,蘸了一边的墨水,连着纸张递给了苏梨。
自从苏梨来了之后,城主府里面无论官职高低的士兵都必须随身配戴这两样东西,怕的就是苏梨遇到了什么急事,好写在纸上通知。
至于为什么不是苏梨带上?
西野是这样说的:“我夫人累着了怎么办。”
苏梨接过纸笔,不紧不慢地在纸上写着。
——听说那日你们在抓苏家余孽,如何了?
孟虎一看,受宠若惊地说:“难为少主夫人还记得,这不,苏家逃了一个,还没有抓到。”
也不是他办事不力,只是苏家二小姐自幼被养在他处,不曾回苏家,纵然他在苏家做内应多年,也是未曾见过苏二小姐。
苏梨垂眸,微卷的睫毛掩盖住了自己眼底的神色。
——你跟我来,我有关于苏家余孽的下落。
“谢谢少主夫人!”孟虎感激涕零地说。
那日他带兵屠了苏家百口余人,早就觊觎苏大小姐,但是没想到苏棠是个烈女子,看到自己的父母惨死,家中下人尸横遍野地倒在血泊中,宁死不屈,竟自杀身亡。
要知道墨西野之前曾说过,不可动苏家小姐,结果苏棠死了,若不是城主保他,他也早就亡于墨西野的剑下。
哦对,他还说了一句:“苏家小姐还没有一个二小姐没有死!”
所以墨西野才留了他一命。
只不过现在还未曾找到苏梨的下落。
现在能够得知苏梨的下落,孟虎简直感动得要哭了。
苏梨将孟虎带到跟西野居住的棠梨小院,突然间,苏梨看向孟虎,稍稍比划了一下。
孟虎疑惑,连忙掏出纸笔。
——我的发簪不见了,你帮我找一下。
孟虎看了一眼,乐呵呵地说:“好嘞。”
墨西野不近人情,他没有办法讨好,但是讨好少主夫人也不错。
孟虎在树下四处寻找,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苏梨不动声色地从旁边搬起一块石头,使了狠劲地击打在孟虎的脑袋上。
孟虎的后脑勺顿时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正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
巨大的声音惊动了院中筑巢的麻雀,鸟做群散。
孟虎摸着后脑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朝苏梨扑去,还未等他行动,“噗嗤”一声,腰间便被人用剑捅了个窟窿。
孟虎的身体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孟虎不甘的瞳眸映照这苏梨淡漠的神色。
孟虎倒下,也便出现了孟虎背后的男子的面容。
苏梨淡然的眸子看着西野,目光撞进西野深邃的瞳眸。
(4)
彼时,苏家还没有被屠门的时候,苏梨无忧无虑,活脱脱的就是个江城小霸王。
为此,苏棠真的是操碎了心,苏父苏母管不住苏梨,只能派她这个姐姐管教。
可偏偏苏梨也是个不省心的,彼时芦城与芜国开战,战火纷飞,偏偏这苏梨一个女子就喜欢扮作男子上战场。
苏棠为此提心吊胆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天天神神经经地看着苏家门口,生怕哪一天自家小妹的噩耗便传了回来。
苏梨倒是不以为然。
每每见此,苏棠总是哑然失笑,道:“也不知道哪个小子能将你收了。”
苏梨俏皮地耸了耸肩,道:“反正苏家有姐姐,我这个做妹妹的成不成亲也无所谓,倒是姐姐应该想想自己,毕竟再过一年就十九了。”
苏父苏母开明,也不逼苏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就你嘴贫!”苏棠点了点苏梨的鼻子,娇嗔道。
这一次,据说芦城的兵力突然增强,芜国伤亡人数更是急剧增加,苏梨又一次悄悄地从外祖父家溜走带了几个侍卫就跑去前线。
沿途都是荒无人烟的地界,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四周都未曾见到任何人。
苏梨从小娇生惯养,再加上苏棠也心疼自家小妹,月银给的多,于是苏梨便买了一辆马车。
正当苏梨优哉游哉地坐在舒适的马车上,就听到前面传来侍卫的询问。
“二小姐,前面有伤兵。”那侍卫也是苏家的人,对苏梨汇报道。
苏梨好奇地掀开帘子,毕竟走了许多日,别说人了,连只野兔也未曾看见。
那人像是刚从战场上逃下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干涸的鲜血,胸前更是一大片血迹,血肉模糊。
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苏梨一下子跳下了马车,看着那伤兵,道:“你去打点水,顺便看看有没有止血草。”
现在在深山老林里面,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若是到了前线,那简直是狼烟四起,说不定随便一走就被乱刀砍死。
那侍卫应道,苏梨走上去,蹲下身拾起旁边的木枝,戳了戳那伤兵。
没反应。
“该不会是死了吧。”苏梨嘟嚷一声,蹲着跳了一步,正准备仔细一看,就看到那伤兵原本脸朝地的突然扭头看向自己。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
“鬼啊!”苏梨后知后觉,连忙一躲,害怕地看着那伤兵,毕竟那伤兵的脸上满是伤痕,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就像是被火灼烧毁容了一样。
见那伤兵挣扎着想要起来,苏梨不由得反思刚刚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剧烈,伤到别人的心了。
于是她斟酌着开口道:“那个...刚刚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梨觉得刚刚的自己不是个东西,说不定给人家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那人也不理她,只是支撑着想要起来,却徒劳无功。
苏梨看到,急了,道:“唉唉,你先别起来,等下人找到草药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那人恍若未闻。
此时那找水的侍卫也小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二小姐……”
然后待缓了过来,将水桶交给其中一名护卫,道:“我刚刚寻了一下周围,并未看见止血草,但幸好找到了一些水。”
苏梨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护卫将水桶放下,然后自己从马车里面找到金疮药。
苏梨见那人还想动,就不由分说地让两个护卫按住他,苏梨这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苏梨简单地给那人处理了一下伤口,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
那人没说话。
是夜。
月朗星稀,皎洁月光洒落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苏梨半夜起身,蓦然看到雪地的那处坐着一个人。
“你不睡觉吗?”苏梨疑惑地走上前,问道。
那人不说话。
苏梨自顾自地问道:“你怎么到了这里?我记得芦城与芜国交界处还很远。”
“你也是士兵吧,我听说前线很乱,也不知道芜国能不能赢。”
“你烦不烦。”
“不烦啊。”苏梨笑吟吟地说,“你怎么不爱说话?”
那人懒得搭理苏梨。
“你要回前线吗?虽然我也打算去前线,但是我还是建议你还是把伤养好了再回前线。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苏梨喋喋不休地说。
“我是逃兵。”那人不耐烦地道。
苏梨的舌头差点闪了一下,连忙改口安慰道:“古人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其实你这样想吧,你这个不是懦弱,是孝顺!”
“而且你敢上战场也很厉害!”
那人的眸子闪了闪。
翌日。
苏梨醒了,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躺在了马车上。
苏梨翻身下了马车,巡视了一圈,看向一边忙着清点东西的护卫,问道:“那个伤兵呢?”
“他啊,昨晚就走了,好像朝前线方向走去了。”
再后来就是苏家灭门,苏梨被养在外祖父家才堪堪躲过了一劫。
但是外祖父怕苏梨在这不安全,便吩咐人将苏梨送去芦城。
总而言之,不要再在芜国了。
西野想过无数与苏梨久别重逢的画面,当他得知藤野派人要灭江城苏家满门的时候,连忙带着一小支军队赶去。
终归是晚了一步。
苏家人的尸体都运到了郊外的乱葬岗,他马不停蹄地赶去。
他不停地在乱葬岗里面搜寻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双眸赤红,却徒劳无功。
手下的人都说,他们的少主疯了。
他们认为他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武功盖世,可是无人得知,在那寂静不见半分光亮的牢狱,他也曾像灰尘被人任意践踏。
若不是二哥将他关进牢狱,任手下之人羞辱,将他逼得急了,他也不会连夜逃跑,感受到这世间对他最后一抹关怀。
他的父亲是城主,子女不止他一个。
所以,他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弃子,弃之如敝屐。
他母亲是芜国人,于是从小就被父亲所不喜,于是早早地便将年幼的自己扔去了芜国。
美名其曰是要磨练他的心性,可他知道。
那都是借口。
若不是他后来率兵连破芜国十多座城池,战功显赫,被父亲赏识,他恐怕现在还是人人唾骂的懦夫。
当他颓废的带着队伍回芦城的时候,手下的人报道说,前面有个昏迷不醒的少女。
他给她一个重新的身份,却忘记了他们之间隔的是血海深仇。
(5)
西野对外宣称,孟虎乃是对他言语不敬,他一气之下用剑就其打死。
反正不过是一个芜国人,性命不足挂齿。
蓝枫也不可能为此翻脸。
半夜的时候,西野出去了。
苏梨毫无生气地看着天花板,目光呆滞,似乎过了良久,她才微微动了动。
她翻身下床,如同木偶一般穿着衣服。
她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花香,西野知道她喜爱棠梨,特意从远方迁移过来许多,种满了一院。
她知晓蓝枫居住的院子,轻车熟路地过去。
苏梨很小心地不引人注目,但是周围还是透露出古怪——一路上并没有看到有士兵巡逻。
苏梨凭着记忆找到了蓝枫的屋子。
屋子里面空无一人,苏梨警惕地看着周围,慢慢地摸索着,据之前的记忆,她看到蓝枫总是会坐在太师椅上面许久,甚至不让旁人动。
苏梨蹑手蹑脚地走进,纤细的手指摸索着太师椅的把手,果不其然发现一个暗格。
苏梨轻轻地打开,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苏梨抬眸,目光正对那张木桌,桌子上摆着一张牛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关于芦城的军事部署。
“你去哪了?”
苏梨堪堪进屋,就看到房间的蜡烛并没有点燃,却还是在床上隐隐约约看到一抹人影。
苏梨内心咯噔一下,将袖子中的那张纸不动声色地藏得更紧,若无其事地将外面的披裘脱下。
“如溪!”
苏梨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朝床上走去。
似乎过了良久,才听到西野的一声叹息。
“......如溪,我该拿你怎么办。”
翌日。
太阳才刚刚升起,苏梨就起床,旁边的被褥已经冷却,她不紧不慢地洗漱。
突然间,房门似乎被粗鲁地打开,士兵一拥而入,均拿剑指着苏梨。
苏梨依旧不紧不慢地拿手帕擦着手上的水渍。
“苏二姑娘,麻烦走一趟。”蓝枫站在正中央,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梨。
苏梨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将手帕挂好。
“行吧,我也没有指望苏二姑娘能够承认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我不小心在乱葬岗找到苏家二老和苏棠的尸体,还请苏二姑娘认一下。”
苏梨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
“毕竟二老与苏棠生前不易,若是苏二姑娘不认识的话,我便派人将三位尸体拿去喂狗。”
苏梨抬眸,目光清冷地看向蓝枫。
“瞧,我忘记了。苏二姑娘不会说话。”蓝枫一笑,吩咐旁边的人掏出纸笔,递给了苏梨,道,“还请苏二姑娘写出来。”
苏梨不接。
蓝枫目光灼灼,似乎要看穿苏梨的伪装,他轻描淡写地说:“苏二小姐不想承认也好,我便吩咐人将苏家二老连同苏大小姐的尸体拿去喂狗吧。”
见苏梨不动,蓝枫笑得更加猖狂了,“苏二姑娘别指望少主来救你了......”
蓝枫的话还没有说完,双目突然惊恐,一声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寂静飘香的棠梨小院响起。
“苏梨快跑,墨迅那个狗贼来了!”掌柜地一身便衣,一把剑刺入蓝枫的要害。
“墨西野也被墨迅给禁足,不能出去,很明显墨西野是想对付你。”
那些士兵拿起枪反抗,苏梨猛地回击,趁着人乱,对掌柜道:“东西我已经拿到了,快走!”
“行!”掌柜的也不多说话,带着苏梨翻墙逃走。
临走之前,苏梨看了一眼那满园棠梨,血染棠梨,洁白的花瓣落在混着鲜血与泥土的地面上,格外凄惨。
(6)
“请父亲大人责罚。”西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板上,将一把剑举过头顶,不卑不亢地说。
墨迅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地说:“你只要交出那女的的下落,便可以免遭责罚,你还是你的少主。”
西野还是不为所动,道:“请父亲大人责罚!”
“西野!”浅川气愤地说,“我听他们说了,那夜军事部署图被盗,你去过蓝枫的房间,你究竟干了什么,我也不想多说,但是那个女子必须交出来!”
“请父亲大人责罚。”西野依旧重复着这一句话。
“那个女人她根本不值得!”
西野突然抬眸,冷冷地看着墨迅,唇角扯了扯,嘲讽般的一笑,“但是她救过我。”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苏梨了,当初第一次被送到芜国的时候,他才十岁。
他当时不会说芜国语,再加上在那边无父无母受人百般欺凌。
大年初一,天寒地冻。
他看着万家灯火通明,自己却只能紧紧地拢着单薄的衣襟。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死在异乡,无人问津。
正当他万念俱灰的时候,蓦然看到一家的门轻轻地推开,出来的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她抱着一床被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她将被子和一碗饺子递给他,道。
“新年快乐啊!”
“你!”
墨迅气急,扬起手,却终归没有落下,他哪里舍得打西野,那可是他最后一个儿子啊!
劝说无果,墨迅只得气愤地甩手离开,大不了他倾尽一切兵力将那个女人抓回来就好了。
至于丢了军事部署图?
大不了他连夜修改部署便好了。
房间,似乎变得幽寂。
月光被外面的白雪反射透过一层薄薄的窗户,洒落在西野的身上。
西野慢慢将剑放下,直至腰间。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也是这么个夜晚。
那少女喋喋不休说得他好烦,以至于他连夜连晚地跑去前线,就是不想听她在讲这些废话了。
临走前,他鬼使神差地将在雪地睡着的女孩给抱进马车,再找出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
当时月光皎洁,他抬眸一看,一眼误终生。
最终,西野笑了,他看着锋利泛着金属光泽的剑,刺得眼睛生疼,猛地一刺,没入血肉。
他终归又是被人抛弃的那一个。
芦城外。
苏梨猛地回头,望向芦城的那边。
“苏梨,怎么了?”
苏梨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悸。
芜国圣上以她外祖父全家为代价,要求她做细作,得到芦城的军事部署图。
她虽不知为何墨西野将她认错柳如溪,但终归是得到了军事部署图。
可是她此刻却觉得却觉得心空落落的。
她茫然地伸出手接住那一片飘落的雪花,道。
“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