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惊!
自从老村长出现,太极玉就首次表现出了极大的反应。
这一路上沉寂宛若死物,让他几乎以为太极玉是不是坏了。
可当此物真正出现反应,他的脊背不由地一阵冰凉。
为什么老村长一出来,就变得无比危险?
老村长究竟在山岩缝隙之中看到了什么?
这危险究竟出自哪里?
是老村长身上有东西给自己这种感觉,还是……根本就是老村长传来的危险?
……
林若虚神色阴晴变幻,犹豫不定。
众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纷纷有一嘴没一嘴地与老村长言语着。
“梦魇这种诡物并不用害怕,虽然可以在梦中杀人,但只要回到村子,有着法器镇压,梦魇便进不了村子。”
老村长低低笑了一声,安抚着众人的心绪。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看着老村长的一举一动,林若虚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敏锐地感觉老村长话多了许多……平日里说一不二,可没这么多话。
这种感觉,就感觉变了一个人一样……等等!
念头陡然划过,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怦怦跳动起来。
是山岩缝隙里的东西吗?
竟然可以攀附在老村长身上?
老村长修为那么高,也解决不掉那东西吗?
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
混乱的思绪纷纷从脑海中生出,弄得他好像生了癔症般头晕脑胀。
“若虚!”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林若虚懵然回首,猛然看到了老村长温润关心的苍老面庞,关切地盯着自己:“想什么呢?”
太极玉疯狂示警ing……
林若虚强撑着身子没有一屁股栽在地上,面容僵成一块,勉强挤出了一缕笑容。
“想到方才那只诡物……好险我也被它拉进了梦中。”
“怕甚,不过是一个鬼阶的诡物罢了。”老村长语气中充斥着对梦魇这种诡物的不屑。
一侧的林若虚却是听得脑门直冒冷汗,心中蓦然一凉。
他可记得老村长对待诡物无不格外谨慎,就连那些被诡物害死的人,也要自己亲自过手处理之后,百般确定没有危险才会交予亲属。
万不会说出这种轻浮的话语。
所以,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老村长了吗?
那究竟是谁?
那山岩缝隙之中的存在吗?
是了!
前几日老村长说在山上感应到一股恐怖存在……是不是就是这个?
能让老村长都称之为恐怖的存在……
那老村长呢?
死了么?
“我们回去了!”
老村长招呼了一声,便是领着众人下山。
一路上林若虚浑浑噩噩,好似丢了魂一般,满脑子都是纷杂的思绪。
他想起了一路上的顺畅无阻,一只诡物都没出现,这本身就不正常。
好似有人在暗中将阻路的诡物驱走,任由自己一行人登上山顶,走到山岩缝隙前,然后再引老村长走进山岩缝隙……这是恐怖存在的一步棋吗?
可是它为什么那么笃定老村长会为了翠儿只身涉险?
还是说,它同样知道,为什么老村长那么看重翠儿?
老村长身遭笼罩着一团神秘的迷雾,让林若虚不由地心生胆惧!
回到村子里时,一缕金光悬挂在天边,已是一片蒙蒙亮的时候。
王大龙带着一队村民正在村子里仔细巡逻,身为狩猎队队首,他彻夜未眠,坚守职责。
幸而一晚上并无异常。
看到老村长领着众人回村,王大龙心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不只是因为自己坚守住了村子,更是担忧于老村长等人的安全回归。
毕竟山上一到夜晚,那危险可是成倍地增加,就算是最熟练的猎户,哪怕带着厚厚一沓符纸,也不敢在山上过夜。
听说翠儿被诡物迷着,只是昏迷不醒,王大龙亦是露出了愕然之色。
显然对翠儿能够活着,也是大为意外。
一众猎户精神奕奕,七嘴八舌地与王大龙言语着一路上的古怪见闻,言语之中对老村长有着近乎崇拜的敬仰。
林若虚困得不行,便是自顾自回了家,倒床便睡。
虽然一路上太极玉一直在剧烈示警,但显然依附在老村长身上的恐怖存在并不准备害人,故而迟迟没有下手。
浑浑噩噩地走了一路,他也是想开了,连老村长都不是这恐怖存在的对手,被夺了躯体,自己难不成还想翻起什么浪花么?
若是对方想要害人,自己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就直接死了。
屋内温暖,再加上一夜未睡,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天,是昏沉的。
厚重的乌云遮掩了整片天空,风雨欲来,整个世界都为之阴沉昏暗。
老村长将整个村子的人尽数屠戮,一个个脑袋整齐堆叠在村口,形成了一个骇人硕大的京观。
鲜血犹如倒在纸上的水,缓缓晕开,极大一摊。
那一个个脑袋上眼睛圆瞪,虽然已是无神,但脸上却僵持着死前的面容……那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恐惧,好似这恐惧出乎意料。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生机。
满地绝望!
老村长站在京观前,漠然地看着这一摊脑袋,手上持着染满鲜血的刀刃,鲜血沿着刀锋缓缓滴落在地,形成一小滩血泊。
倏然间,老村长抬起了头,望向了自己。
那眼中一片漆黑,没有眼白,好似从地下十八层爬出的恶鬼,带着一股子的冷漠陌生。
……
“啊!”
林若虚陡然凄厉尖叫,吓得拼命挣扎,濒死般的恐惧袭遍周身。
随即睁开眼,自己正躺在床上!
小姑娘趴在门边,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
“原来是梦。”
林若虚满头冷汗,轻轻吐气,心有余悸。
还好只是做梦,那样子的老村长实在是太可怕了。
想到梦境中老村长的模样,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他顾不得安抚惊恐的小姑娘,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
可老村长现在已经被那可怕存在占据了身体……这长宁村太危险了!
必须离开!
逃去镇上!
镇上有道观镇压,肯定比村里安全!
但是越过上百里荒地,孤身前往镇上……就算有太极玉,也实在是太危险了!
往日村里人前往镇子,都是老村长白日里领路前往,可老村长现在已然不可靠……唯有靠自己了。
我虽然是诡仙,但修炼时日太短,阴体都没大成,肯定是无法独自离开村子的。
正当林若虚细细思索着,忽然间一道尖叫声惊破了村子里的祥和宁静。
“啊——!”
第十七章 命案
“这……”
林若虚翻身而起,夺路而出,直奔门外。
他一路沿着传来凄厉尖叫的方向径直跑去。
村民们亦是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出,向着那里跑去。
片刻功夫,林若虚便听到远远地传来了阵阵惊呼,紧接着,就是凄厉的尖叫与哭嚎。
听到这动静,他心中猛地一沉,脚步又是快了几分。
穿过几条巷子,远远地,林若虚便看到一处破院外围满了男女老少,尽皆是面色恐惧,神色慌张。
这院子……林若虚在脑海里尽力搜索着记忆,想起了这是村里一对老人的院子。
老人膝下有个儿子,但儿子在镇上讨生活,时不时寄点钱回来,日子过得还算踏实。
林若虚的走入一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不由地让开一条走道,让他走了进去。
他大步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场景,倏然间瞳孔骤缩。
只见原本空荡荡院内朝着大门摆放着两把朱红太师椅,两个人正正经经地端坐在椅子上,身着素衣,全身僵硬。
最为恐怖的是,脖子上平切出一道碗口粗血肉模糊的伤口,在那其上的脑袋,竟是不翼而飞!
这种诡异凄惨的场景,让林若虚不寒而栗。
本能地,他想到了附身在老村长身上的可怕存在。
村子里许久都未出事,很少有大事发生。
但最近不知为何,要命的事情一件件地发生。
这可怕存在,也才刚刚附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是他做的吗?
“这是刘老一家吗?”
“这连头都没有……鬼知道是不是刘老。”
“这都咋回事?怎么突然出了这种事情,是村子里进了诡物吗?”
……
众人议论纷纷,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对于诡物的恐惧深入人心,致使村民们人心惶惶。
“咦?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烟火味?”有人忽然开口说道。
这一句话突然点醒了林若虚,他蓦然转头,看到院子的一侧,那厨房之中,有着丝丝烟气缭绕飘出。
有人?
林若虚心中一沉,径直走入院子,推开厨房的房门。
灶火燃烧,蒸汽缭绕。
仔细寻探了一下,厨房里四下并无人躲着。
四下无人,但灶火却旺盛生着。
他瞪着眼睛,望向那灶火上架着的蒸笼。
蒸笼之上,炙热的蒸汽缓缓升起。
隐约可以闻到空气中甜腻扑鼻的肉香味。
寒意自心底悄然泛起,鸡皮疙瘩自脚底直蹿脑仁。
感受着太极玉并没有传来异动,他一咬牙,迈步向前,伸手将蒸笼揭开。
然而转瞬,他惊呼出声,手上的盖子猛地脱手而出,脚下不由地被骇退了几步。
听闻声音的胆大村民挤了进来,看到蒸笼里的东西,顿时尖叫出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去。
只见在那蒸笼之中,端正地摆放着两个苍老面容的脑袋。
在蒸汽的蒸煮下,那皮肉浮肿开来,勉强可以看清其原本的样貌。他们瞪大眼睛,齐齐地望着门口,嘴角勾勒出一道诡异的笑容。
蒸汽轰然而起,遮掩了众人的视线。
模糊之中,林若虚感觉那嘴角的怪异笑容微微动了一下,好似笑得更加怪异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眼前的一幕,却依旧将他骇得通体冰凉。
胸前的太极玉倏然发热!
有危险!
他哪儿还敢在这停留,转身就往外面跑,然而却一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身影。
“慌什么慌!你是村子里的诡仙,你跑了,放着村里人怎么办!”老村长皱着眉头训斥道。
感受到灼热无比的太极玉,林若虚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怀疑太极玉是针对老村长身上的可怕存在示警,但是他没有证据。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在村民们的眼里,老村长还是那个守护村子解决诡物的老村长,并无异常。
然而林若虚并不相信。
相比起老村长,他更相信太极玉的示警。
因为太极玉,他才能活到现在。
而现在,太极玉频繁针对老村长示警,这绝对有问题。
如果按照他的猜测,原本的老村长已经死了,山岩缝隙中的可怕存在占据了老村长的身体。
很明显,这可怕存在还在尽力伪装老村长的模样。
可是它到底是想干什么?
老村长瞥过那不断冒着蒸汽的蒸笼,眼皮猛地一跳,旋即恢复了正常。
他沉着脸,对林若虚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林若虚点了点头,飞也似得跑了出去。
王大龙正安排人手驱散着村民,眼见林若虚脸色难看地跑出来,大步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林家子,里面什么情况?”
闻着飘荡在空气中的肉香,林若虚只觉腹内一片翻滚,几欲作呕,唯有白着脸摇了摇头。
差不多一刻钟时间,老村长走了出来,脸色亦是格外难看。
王大龙小跑过去,便听老村长叹了口气,说道:“把族老们都请过来吧,村里要出大事了!”
……
一个时辰后,老村长的院子中,摆满了椅子,村子里大大小小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被请了过来。
老村长脸色阴沉,隐隐间压制着怒火,红润的老脸褶皱层叠,微微抖动。
有些老人们早早便听说了发生在村子里的命案,面容凝重,现场一片死寂,竟是没有一人说话,尽数凝视着老村长,安静等着老村长开口说话。
整个村子仿佛被一团诡谲阴霾的阴云所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感觉人数齐了,老村长微微点了点头,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震惊众人。
“诡物,进村了。”
第十八章 老村长离村
听闻此言,众多长者齐刷刷地半张着嘴巴,内心的恐惧跃然脸上。
无论村民们怎么传,只要老村长不放出话来,这长宁村就不会乱。
而老村长竟然亲口承认村子里进了诡物,足以证明这件事的重要性。
尤记得上次村里进了一只诡物,残忍害死了三个村民,随后老村长出面,将之彻底打杀掉了……那时,可没有这般郑重其事。
隐隐地,一众族老们心里泛起了一丝忐忑。
“这次进村的诡物很不一般。”老村长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法器并没有感应到这只诡物的踪迹,准确来说,这只诡物很特殊,它能够遮掩自己的踪迹!”
“老村长你一定有办法将它揪出来的吧?”众人面露恐惧,希冀地望着老村长。
老村长神色始终紧绷,环视众人道:“办法是有的,但是我需要去镇上准备一些东西,就算是腿脚再快,今晚也是回不来了。”
今晚回不来......
其他人浑身一震,若是老村长不在,今天晚上那只诡物若是现身大开杀戒,可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制住这只诡物了。
可是这诡物诡异地很,就连村长都对此大言特殊,若是放任了它,不知还有多少村民要遭到折磨而死。
看出了一众村民心中得踌躇,老村长沉声说道:“我离开之前,会给你们每人发一张符纸,只要这符纸上阴气尚存,可保你们一命。”
“唯今之计,唯有如此。镇上距离村里足有上百里的脚程,这一来一回,起码要一整天的功夫,无论如何,都需要你们捱过这一夜。”
“我会教给三位年轻诡仙一门打鬼术,若是那诡物现身,多少还是可以挡一挡得。”
一众村民始终犹豫,约莫片刻,有人心中一狠,倏然抬头说道:“老村长,便由你所言吧!”
此人一经发话,一众族老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般,亦是齐齐点头称是。
......
送走了村中族老,老村长便让人喊来了三位年轻诡仙。
三人方一落座,老村长便阴沉着脸径直说道:“村中出了大变,我需要出村准备一些东西,今夜村中定然不安宁,我这里教你们一门打鬼术,以便应对晚上现身害人的诡物。”
三人浑身一震,顿时眼冒精光。
总所周知,老村长有许多神秘神奇的术,但一直没有表现出要传授给三位诡仙的打算,若非事态紧急,也绝不会将这门打鬼术传授给自己。
只见老村长在正屋中央站立,双腿缓缓跨开,气力鼓荡开来,好似浩荡河水奔流不息,右脚倏然间踢出。
一道凄厉的尖啸声乍然响起,拖着层层叠叠的残影,伴随着阵阵空爆的气相,大片白色雾气在他的右脚上倏然炸开。
感受到隐隐约约从右脚上四散开来的阴气,三人的脸色齐齐变色。
“这门打鬼术,叫“魁星踢斗”。”老村长原地站立,缓缓安抚气血,郑重说道:“这是阴体大成才可以施展出来的打鬼术,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若是聚集全身的气血,施展起来比较勉强,但多少还是可以施展一次。”
“以阴气锻肉身,成就阴体,便是将你们从人转变为“诡物”。”
“而此术,则是压榨出你们肉身中的阴气,让阴气随着气血奔涌而出,用以杀灭诡物。”
“以你们目前的阴体程度,若是施展,极有可能要卧床好些日子才可以恢复如常。”
“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施展开来。”
听到老村长的严肃忠告,三人一脸肃然。
如老村长所说,那此术一经施展,若是没有将诡物灭杀,可就毫无反抗之力了。
“今夜,村子由你们来守。”老村长一再交代,犹豫了一下道:“你们是村子里的希望,记得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万不可以身犯险。”
......
从村长家回来,坐在蒲团上打坐,林若虚心中有些犹豫。
老村长今晚不在村子,今晚正是自己逃离村子远离老村长的最佳时期!
两位老人的凄惨死相至今还历历在目,那寥寥升起的雾气,那僵坐的身影......一切仿佛做梦。
这该死的诡物,谁要对付谁去对付!
反正他是万万不会对付的。
为了一群人心冷漠的村民而去舍身忘死,不值得。
可村里有诡物,村外同样有诡物,若是想要逃离村子,光靠太极玉是不行的,还要有护身符纸!
他不由地想到了老村长,犹记得昨晚他给村民们分发符纸时,可是拿出厚厚一沓符纸,如今老村长又不在家,是不是可以去他家搜一下?看看能不能搜出这些保命的东西?
这念头一动,便是不可抑制地疯涨开来,林若虚只觉气血上涌,灌如脑袋,一阵阵地浑身发热。
他十分笃定老村长有怪异,虽然不知道老村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本能地,他想离开长宁村。
老村长说这诡物有异,可以躲避法器的检查,本能地,他觉得老村长在撒谎。
这进一步加大了他对老村长的疑心。
说是法器无法查探到这诡物,倒不如说老村长被那可怕存在夺了肉身,已然不是原来那个老村长,那可怕存在暂时无法驱动法器罢了。
若是让他能够驱动法器,自己离开村子就更加困难了。
而今晚只要取到老村长的那沓符纸,他定然就可以穿越百里的距离,抵达镇上,彻底摆脱这长宁村!
他心中犹豫,端坐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干了!
.......
是夜,
又是一片阴沉宛若墨汁般的深夜,穹顶之上星斑点点。
为了不引起村民们恐慌,老村长出村的事情并没有告知村民们,就连老村长离开,也都是偷偷溜走的。
老村长亲笔绘制的符纸发放到了每个人手上。
白天村子里发生了诡物害人的事情,黄昏时老村长的符纸就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上,不由地,村民们心中踏实了许多。
他们笃定老村长定然是在等待那诡物现身再次害人的时刻,一旦诡物现身,老村长定然就如若天神降临,将诡物彻底打杀。
第十九章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大龙提前获悉了老村长今夜不在村里的消息,早早便安排了人手,亲自在村子里巡逻了起来。
当然,那些身强力壮的猎户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以为老村长在守株待兔,等待那诡物露出蛛丝马迹。
入夜后的长宁村,格外平静,死寂。
除了那时而响起的一两声犬吠,野猫发情的诡异叫声,在这冰凉的夜里,更是平添了几分阴森。
整个村子灯火熄灭,门窗紧闭,村民们已然睡下。
陡然间,远处一道犬吠剧烈响了起来,随后便听到有人从门口路过,伴随着夜巡猎户们的低骂抱怨声。
待得这脚步声彻底消失,林若虚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瞥了眼小姑娘的房间,见到那里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便是悄悄摸摸地走出了门。
山中的夜极黑,伸手不见五指,幸而今日月相不错,清晖般的月光洒落下来,仿若将这山中小村染上了一层素裹。
也是幸而一路上无狗,否则他可无法保证自己可以躲过狗灵敏的感知。
虽然时刻注意着猎户们的值守,但幸而老村长的家并不远,一炷香时间便到了老村长门外。
他左右四顾了一会儿,借着白日里寻觅的方向,向着一处隐藏在院角的黑暗处摸去。
这里有一处碎石砖,虽然长满了青苔,但确是一个很好的借力蹬脚的地方。
他踩在上面正准备往上扒,突然间,他的动作僵住了,他好似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
感受着太极玉没有变化,他心情稍安,轻轻地蹲了下来,眯着眼睛向那边望去。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道身影缓缓沿着墙角窜了出来,左右四顾,小心翼翼地摸到了老村长的门前。
来人身材瘦小,贼眉鼠眼,唇上还蓄着一对八字胡……这是徐老鼠!?
这人竟然还活着?
林若虚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
徐老鼠是村里人给他送的外号,本名早就忘了,此人既不是庄稼汉,也不是猎户,从事得则是掘人祖坟的买卖,前些年干得那些荒唐事被村里人发现之后,被事主打个半死,又被赶出了村。
本以为被赶出村子,徐老鼠就死定了,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有本事,活到现在,甚至还能绕过森严的巡查,摸到老村长的门前。
而旋即,林若虚就又皱起了眉头。
很明显,这徐老鼠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进了村直奔老村长门口?
只见徐老鼠左右扫视,确认安全之后,站在门前熟练地捣鼓了片刻,便是将门上的锁捣鼓开了。
看徐老鼠这贼眉鼠眼的模样,林若虚绝不相信这家伙是想给老村长送温暖。
只是他心中还有疑虑,为什么徐老鼠敢撬老村长家的门?
这家伙肯定是知道老村长身份的!
看他这动作,显然十分笃定老村长今晚不在家!
但是为什么,他会知道老村长不在家?
要知道族老们为了防止村民恐慌,可是严防死守,根本没有向村民们泄露老村长不在村子里的事实。
难道是哪个族老泄露的?
林若虚眼中精芒一闪而过,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村子里另外两个诡仙的身影。
因为觊觎老村长的诡仙奇术,所以让徐老鼠来偷?
毕竟老村长的那些东西,对普通人意义不大,但对于诡仙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徐老鼠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走进了院内。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选择尾随进去,而是垫着脚站起身子,伸着脖子好不容易朝里面探头望去。
只见徐老鼠紧张地打量着左右,并没有注意到趴在院墙上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林若虚,确定四周安全后,从怀里摸出一根蜡烛,小心翼翼地点燃。
瞬间,昏黄的烛光亮了起来,照亮了徐老鼠的周遭。
持着这支蜡烛,徐老鼠直奔正房。
林若虚一直趴在院墙上,眼睁睁看着徐老鼠破开门锁钻了进去,并没有起身跟上。
隔着窗户纸,他可以看到蜡烛照得正厅一片通明,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借助那窗户纸上漆黑身影的匆忙动作,他本能地觉徐老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东西?
自然是找老村长的东西!
林若虚此刻已经几乎可以肯定,李荣两家,定然是有一家是站在徐老鼠身后的,指使着此人行事!
可是……是哪一家?
“咦?”
就在他低头细细思索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原本窗户纸上印照出的匆忙身影陡然身形一震,竟是倏然间停了下来。
如此奇怪的变化,让林若虚心头猛地一震。
只见徐老鼠缓缓站直,坐在了窗户边,一动不动。
安静,平静。
本能地,林若虚察觉到了几分诡异。
好似心中压着重石,他趴在院墙上,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恐惧的时刻异常揪心,精神的高度紧张从某种程度上混淆了时间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一刻钟,亦或者是一个时辰,那印照着整个屋子里的烛光突然熄灭。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股子全身汗毛微张吐露出细细薄汗的恐惧冰凉,亦是将林若虚心中的那股子信念压灭。
虽然太极玉并没有传来示警,但他再也不敢擅闯老村长的屋子。
虽然不知道徐老鼠经历了什么,但那种森然的恐惧,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黑夜平静。
整个村子万籁寂静,仿佛陷入了诡异沉静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忽然,原本熄灭了烛火陡然光明晃动,漆黑,幽深的屋子里再次亮起了烛光。
透过窗户纸,林若虚看到屋里坐着一个人影。
人影坐着一动不动。
正是之前徐老鼠的身影!
但在燃灯之后,徐老鼠却动了!
他缓缓起身,走了过去,推开了正厅的大门。
明亮的烛光洒满遍地。
那摇曳的烛光,亦是将这人的面容映照得无比清晰。
只是一眼,林若虚一下子双目瞪圆,面容惊惧。
若非突然反应过来事先捂住了嘴,只怕他就要惊呼出声。
但此刻,他的心中确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这些,最终化为了心中的一道惊慌呻吟。
“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二十章 耗子精
若说徐老鼠是村里人对他的蔑称,那现在,这徐老鼠可就真的仿若一只耗子精般。
也不知在正厅里经历了什么,原本精瘦的面容异常干瘪,皮肤好像脱水般黑硬,眼中闪烁着猩红嗜血的光芒,活像一只饿得发狂的耗子精。
当林若虚看到这张神似耗子精般的面容时,面容猛然一变。
他心中已然知晓,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徐老鼠已经死了。
站在老村长正厅门口的徐老鼠已然不能称之为人,更加类似于诡物的存在。
虽然不知正厅里被老村长布置了什么后手,但现在想来,林若虚都是后怕得紧。
若非正巧碰到了徐老鼠,让徐老鼠替自己趟了这波雷,恐怕自己就真的栽到里面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老村长竟会在自家正厅布置这等诡异的术法。
如此说来,老村长的屋子不可擅闯了。
鬼知道那老村长还有没有布其他后手。
身上有着太极玉是不假,可太极玉只能提前示警,完全不能阻挡老村长的怪异术法。
就连徐老鼠这个常年与**打交道经验老道的土夫子,连一声惨叫都没喊出,就糟了老村长的后手。
自己算是几斤几两?
眼瞅着此行已然夭折,林若虚心中暗暗叹息。
今夜正是老村长不在村里的极佳时刻,若是今夜不乘机离开,以后可能再无这般好的机会了。
可没有老村长的那沓符纸护身,林若虚自认自己是无法活着抵达镇上的。
徐老鼠持着蜡烛走了出来,那滚烫的烛油沿着蜡烛边流了下来,滚烫的烛油流上他黑硬的皮肤上,在这异常寂静的夜中,发出滋滋的刺耳声。
而他始终面无表情,仿若未觉。
见此情景,林若虚不由地心中一寒。
他死死盯着徐老鼠,突然间发现徐老鼠背后斜跨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那包裹半开着,一本青皮书半露出来。
林若虚眼睛陡然一亮,灿若星辰,心脏砰砰作响。
他忽然想到了徐老鼠此行的目的,难道这就是老村长的神秘术法?
那包裹是那么鼓,应当塞满了老村长的术法典籍!
甚至还有着老村长的那沓符纸!!
在他恋恋不舍的目光下,随着徐老鼠的移动,那青皮书不堪重负,从那包裹中抖落在地。
哐当一声!
青皮书落地,声音异常响亮。
徐老鼠仿若没有听到般,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一刻......
两刻......
三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若虚并没有冒然露头,足足等了许久,这才从黑暗中探出身子。
徐老鼠走时并没有关院门,林若虚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把那本徐老鼠遗落的青皮书塞进了怀里,正准备离开,太极玉却倏然转热。
林若虚心中一跳,举头一望,顿时间吓得浑身一颤。
只见在西墙的院墙之上,徐老鼠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在院墙上露出了半个身子,躯体僵直,在素裹的月光下,犹若地狱恶鬼,看得人寒气汹涌,心胆俱颤.
那对冰冷疯狂的眸光凝视着林若虚,透着一股疯狂的嗜血与邪异。
一股阴寒冰冷从后背倏然间升起,瞬间流淌全身。
被这股阴寒包裹,他只觉身体好似不属于自己一般,竟是完全使唤不得。
他就好像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徐老鼠宰割。
徐老鼠缓缓张嘴,从那嗓子眼中发出的,却是“咔咔咔”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冰冷,无情。
这刺耳声音传入耳中,林若虚只感觉自己如坠冰窟,那感觉冷得吓人,绝望地濒死感传透全身......
原来......徐老鼠一直都没离开。
它是发现我了吗?
什么时候发现的?
徐老鼠身形僵硬地从院墙上跳了下来,然后缓缓走了过来。
随着它越发靠近,林若虚感觉到身体温度正在急剧降低,呼吸也愈发困难起来。
这是一种煎熬。
他想起了老村长的话,有些诡物以折磨人类直至死亡为乐,很明显徐老鼠所化身的诡物就是此类。
等待自己如何惨死的煎熬,想来绝不会比白天那两个无头老人的死法好多少。
太极玉感应到了危险的逐步靠近,正散发出愈发灼热的温度。
可惜,太极玉无法救命!
等等!
救命!?
林若虚心头猛地一跳,终于想到了一直放在怀里的符纸。
这是老村长给村里人发放的符纸。
只是不知老村长被可怕存在附体,这符纸究竟有没有用。
他心头有些忐忑。
但危险逐步靠近,已然让他顾不得其他。
一步,两步,三步......
徐老鼠缓缓靠近。
林若虚几乎快要与这恐怖的诡物脸贴脸。
浓郁的阴气犹若一根根牛毛般的细针,刺得他皮肤生疼。
就在这时——
犹若寒冬之中陡然燃起了一团火焰。
胸口突然传出一股子温暖,瞬间在他的身上游荡了一圈。
阴森的冰冷被彻底驱散,随之而来的是手脚感知的回归。
“就是现在!!”
他的心中陡然大呼出声,于此同时,他使出了吃奶地劲儿,一拳头陡然挥出,狠狠砸在了徐老鼠的脸上。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徐老鼠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被林若虚狠狠一拳打在了脸上,身体不稳,一下子倒在地上。
而紧跟着,林若虚便是头都不回地转身就跑。
这里太恐怖了!
恐怖地让人颤栗。
尤其是发现老村长被可怕存在附体之后,这个村子已然成了诡物肆虐的死地!
他要离开村子!!
刻不容缓!
他跑得极快,又熟悉村里小路,很快便没了踪迹。
约莫片刻,徐老鼠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一只眼睛被打得向内凹陷,形成一个拳印凹槽,猩红的眼珠子也被打爆,眼眶之中一片漆黑,却不见任何血液流出。
诡异地可怕。
它面无表情,唯有的一只猩红眼睛凝视着林若虚离去的方向,那眼中的猩红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好似在犹豫着什么。
少顷,它猛然转过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那身影浸入黑暗,犹若滴入墨水的彩色,迅速被黑暗吞噬。
恢复了这凄冷死寂的夜。
黑暗之中,再次响起了几道嘶声犬吠。
只是这犬吠刚刚出口,立即便被压回嗓子,只剩下几只瘦狗瑟瑟发抖。
第二十一章 人皮鼓
“呼呼......”
林若虚靠在一户院墙外,剧烈的喘息着。
望着一片漆黑的村中小路,他的心中充斥着浓厚的恐惧。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自己就死在徐老鼠的手上。
又一次被符纸救了一命!
他深深意识到符纸的重要性,这东西完全就是一条命。
若是没有老村长的那沓符纸,他是万万没有可能安全抵达镇上。
然而那沓符纸,却是极有可能在徐老鼠的包袱里。
想到那犹如耗子精般的阴森面孔,林若虚不由地脊背发凉。
“呱呱!”
蓦然间,乌鸦猛地嘶鸣出声,仿佛破锣一般。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地他猛地一跳,抬起头正准备怒骂出口,便是陡然间一道冲破云霄的鼓声响了起来。
按理说,鼓声应当是浑厚沉重的,然而这道响彻整个村子的鼓声却不是如此,那是一种将尖锐与浑厚完美融合为一体的鼓声,在这鼓声之下伴着一股哀怨的哭声,粗听之下,简直跟针扎一样,直接掀破头皮,刺穿头骨,往脑袋里钻......
林若虚只是听着这鼓声落地,浑身寒毛炸立,感受到空气中的阴气浓度迅速攀升到了另一个高度,脸色顿时阴晴不定。
他无比肯定,方才这道鼓声定然是诡物敲出。
现在村里,有两只诡物。
一只是进入老村长屋子偷东西而死的徐老鼠,另一个,则是白日害人的诡物。
只是不知究竟是哪只诡物做得怪!
他心里隐然有些担忧。
老村长若是再不回来,这长宁村今夜,可就翻了天了。
一道怪异凄厉的鼓声,将这座已然休息下的小山村惊醒,原本应是一片寂静的晚上,各家各户都是点起了蜡烛,悄咪咪地给窗户掀开一条缝,身子躲在窗户后面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有些胆子大的,穿好衣物,点起火把,朝着发出鼓声的方向奔去。
一时间,犬吠声,人声,乱做一团。
一只只火把犹若蜿蜒长蛇,彻底点亮了这座村子。
林若虚混入人群,一起奔了过去。
最终一行人停在了一户没有点燃灯火的院子外。
“这家很古怪,这么大的鼓声,为何他家好像没听到一样?这是谁家?”为首的王大龙眯着眼睛问道。
“是昨日刚完婚的一对小夫妻,夫家姓康。”灯火通明之中,有人高声喊道。
“开门!”
看着黑漆漆的院落,村民们面面相觑,无人动弹。
方才那诡异的鼓声,至今都好似一颗压在心中的大石,压得没人敢去当这出头鸟。
气氛诡异得带着压抑。
“既然无人敢上,那便我来!”
见此情景,王大龙目光一沉,大步迈出,身上骨骼随之发出炒豆子般的脆响。
他的胳膊遒劲有力,青筋暴起,大块肌肉高高隆起,在这火光之下反射着油亮光芒。
他原本已然准备强行撞开院门,却没想到手掌刚一触及院门,院门就直接被他推开了。
那院内的场景印入眼帘,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股浓厚发臭的血腥味随风飘荡而来。
而下一刻,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低着头哇哇大吐。
一时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林若虚身材不高,又是远远坠在后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前面,眼前的场景却是犹若人间炼狱的阴森恐怖。
入眼的是一张人皮大鼓,一道壮硕的新人丈夫僵直立在鼓前,手上持着一只鼓锤,鼓锤通体是一条森然白骨,在顶头上,插着一个长发散乱的头颅,赫然正是这个新人妻子!
二人尽皆双眸猛瞪,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眼睛齐齐地望向院门外。
只是对视一眼,便能感受到他们临死前的惊恐与怨恨。
鲜血,顺着大鼓往下流淌,染满了整个地面。
如此惨状,骇人听闻!
无尽的诡异与血腥犹若一层散不去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挥之不去。
林若虚只觉得周身冰凉,虽然太极玉并没有示警,但他似乎感觉到有一道身影隐藏在暗处,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王大龙也是阴沉着脸,不多言置。
村子里刚刚发生了一宗惨案,现在连一日都没过去,就又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一出?
甚至比之前那起惨案更加可怕!
恐怖的氛围再难压制,混乱的气氛四散而出。
“老村长!!老村长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有人急吼吼地问道。
“不要喊了。”眼看着有人要去寻老村长,王大龙眉头倒竖,猛然低喝:“老村长今夜不在村子里。”
“什么?”
“老村长不在村子里?”
“完了!完了!村子要完了!”
......
王大龙一言说出,激起万重巨浪。
错愕者,惊恐者,诧异者,更是有着绝望者,他们脸色煞白,互相对视着,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
“所有人各回各家!老村长离村时留了后手,这里暂时封闭,带天亮了,老村长就差不多回来了。”感受着群起绝望的情绪,王大龙沉着脸喝道。
他的声音落下,所有人眼中再次燃起了微微地光芒,一一安静回到家里。
林若虚却是知道,老村长根本没有留什么后手,所谓的后手只是王大龙的托词。
只是为了稳住慌乱的村民罢了。
眼瞅着大伙纷纷离开,王大龙阴沉地脸色略微好看了几分,扭头迈出,顺手又将院门给带上,大步向林若虚走来。
“林家子,你怎么看?”王大龙面容阴沉,眉头紧皱,犹若阴云一般雷霆密布。
林若虚眼神空洞地摇了摇头。
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已然成为诡物的徐老鼠,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若是这徐老鼠也是一如这般,一下子两只诡物在村子里肆虐......
天!!那可怕存在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的脑海中极为混乱,眼前的场景太过血腥诡异,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加清醒,他的脑海中唯有一个字。
逃!!
逃出长宁村!
“啊——”
就在这时,另外一道凄厉尖叫猛然响起。
林若虚猛地抬头,眼眸瞪得滚圆,心中咯噔一下。
这声音他很熟悉!
李大虎!
第二十二章 发现
王大龙亦在同时识别出了这是李大虎的声音,脸色剧变。
“不好!”
他顾不得多言,大步迈出,朝着村子北方奔去。
一夜之间,整个村子犹若化为人间炼狱,种种诡谲接连不断发生。
寻常村民若是死了,便是死了。
可村里面的新晋诡仙,却是老村长的禁脔。
若是死在诡物手上,自己定然面临老村长的愤怒。
想到老村长那些神秘诡异的术法,王大龙浑身微微一颤,脚下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得好死。
所以,村子里的诡仙们,可不能死了。
看着王大龙转瞬便奔到数十步外的身影,林若虚犹豫了一下,转头跟了上去。
李大虎的住所是村北的一户庭院,算不得远,很快便到了门口。
此刻村民们被那人皮鼓骇得哪还敢出门,村子里迅速陷入了一阵诡异死寂的安静之中。
哪怕是天大的胆子,也都一个个乖乖躲在门后,吹灭蜡烛,紧张无比地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院子外立着一层简单的栅栏篱笆。
从外头看,屋里头一片死寂。
里面点着蜡烛,丝丝光明透过窗户纸,印照在二人面前。
同时,亦是照亮了那喷溅在窗户纸上的斑斑血迹。
看到如此场景,王大龙脸色愈沉,眉头拧作一团,好似要挤出水一般。
篱笆门被他一脚猛地踹开。
然后快速地推门而出。
方一推开门,一种浓重到极致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血腥味隐隐含着一股腐臭味,将跟在后面的林若虚熏得晕头转向,几欲作呕。
不经意间,他没有注意王大龙已然停步,一下子撞到王大龙的魁梧身形。
“怎么不……”林若虚不明所以地张口便问,而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屋里的情况。
满眼的鲜红。
鲜血染得遍地都是,地上、墙上、桌子上、椅子上……所有地方都滴着浓稠血浆。
如此强烈的视野冲击,让林若虚瞳孔骤然一缩。
但是……尸体呢?
林若虚强忍着几欲作吐的反胃感,目光在整个屋子里巡睃起来。
最后落到了里屋。
那里,一片漆黑。
幽寂。
诡异。
悚然。
像是一个张开的巨口,安静等待着生人踏入。
外面的天地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潮湿的山风倏然间涌入屋内,在屋子里游荡一圈后,逐渐消散。
而随之,便是蜡烛火光的摇曳不定。
忽明忽暗。
仿佛随时要被吹灭一般。
纵然太极玉并没有示警,但林若虚的脚下好像生了根般,难以移动分毫。
眼前血腥惊悚的场景,让他没来由地心惊肉跳。
前面魁梧的王大龙大步流星地走出,脚下踩在满地浓稠的血浆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
王大龙却丝毫不在意,径直走入里屋。
林若虚紧紧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
随着逐渐靠近里屋,那股掩藏在血腥味里的腐臭味愈发严重起来。
王大龙持着蜡烛,缓缓向内移去。
一步……两步……三步……
烛光缓缓照亮里屋,里面的场景再次骇住了二人。
碎肉残肢四散各处,暗红色的血液在伤口上已经凝结,各种红的、褐的、黑的内脏残体洒落遍地,落得各处都是。
而在那不远处的黑暗中,整齐摆放着三个脑袋,他们的眼珠子已然被挖掉,只剩下一对黑漆漆的眼眶,鲜血从眼眶里流下来,留下一长条犹若血泪般的痕迹。那苍白的舌头被生生拽了出来,拖在地上。
恐怖,阴森……
看得林若虚心中蓦然一寒。
他认出了这三个死相凄惨的三人。
赫然正是李大虎的父母与爷爷。
只是李大虎的父母与爷爷都在这里了,那李大虎呢?
林若虚心中诧异。
可以肯定的是,方才那一定是李大虎的声音。
王大龙沉着脸,死死盯着这三颗脑袋,沿着三颗脑袋的视线照过去,竟是赫然躺着李大虎!!
王大龙两步并做一步,快速冲了过去,搭在了李大虎的脉搏上。
旋即,一缕喜色涌上面容。
“还活着!”他终于放下心来,朝着林若虚说道。
“活着?”
林若虚面容愕然。
犯下如此森然罪恶的诡物,竟然没有伤害李大虎?
就好比在狮子面前放下一只纯洁的小白兔,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本能地,他想到了这次残忍杀人的,应该是已然成为诡物的徐老鼠。
他眼眸低沉,眼看着王大龙手忙脚乱地动作,心中隐然有些猜测。
这极可能并非偶然。
那指使徐老鼠去老村长家里偷东西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李族老。
只是他没想到徐老鼠会被老村长的后手化为诡物。
徐老鼠沿着记忆前来李族老家中,将李族老一家尽数屠戮。
至于为什么李大虎还安然无恙……
林若虚深深皱起了眉头,忽然间伸手去帮王大龙去扶李大虎,手掌探向李大虎的下肢皮肤。
并没有感受到那肉身下的阴气。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确定下来。
打鬼术——魁星踢斗!
这家伙施展了打鬼术!
虽然现阶段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鬼术,但李大虎此人果断出手,无疑是安然活了下来。
看着王大龙急匆匆走出门,林若虚并没有跟上,而是在这屋内巡睃着。
他在怀疑。
感受着萦绕在鼻翼挥之不去的腐臭味,他循着气味蹲在了一处墙根。
这里安静躺着一大团模糊不清的血肉,散发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粗看之下很容易与周围的血肉混作一团。
只是一夜,寻常人的血肉是无法散发出这种腐臭的。
他能想到的,唯有诡物。
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突然间眼睛一跳。
他注意到墙上一小片犹若蜘蛛网般蔓延开来的裂缝。
他心思急转,脑海中构造出一副惊人的场景。
李大虎体格魁梧,身形粗壮,以他全力施展出来的打鬼术无疑具有极大的物理冲击。
徐老鼠被狠狠踢到了墙上,造成了如此的墙壁裂缝。
能留下如此一团血肉……徐老鼠是诡物,伤得不轻!
林若虚心思一动,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甚至可以说……徐老鼠被李大虎一招打鬼术打死了!
只是一招,便将徐老鼠打死,这李大虎藏得很深!
看来这李大虎在扮猪吃老鼠啊!
林若虚心中微微一凛。
第二十三章 大乱伊始
这团血肉似乎有种异样的魔力,让他不自觉地就想要靠过去。
他死死盯着那团血肉,眼中的清明缓缓消散,好似被迷住了般,忽然伸出手,毫不避讳地触及那团早已死去的诡物血肉。
只是方一接触,一股嗜血的恐怖沿着手臂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极为熟悉。
林若虚眼神空洞,恍若未觉。
在那肉团之中,竟是缓缓生出了一道根须般的血管,猛地扎入他的手臂,一道道恐怖森然的不可名之物连绵不断地注入其中。
就仿佛不久前的那场登仙祭祀,那场与焦尸小鬼的较量......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某种冰冷存在缓缓下拉,引得自己几乎窒息,整个灵魂仿佛随着那股恐怖之物坠入黑暗。
痛苦、绝望,笼罩着周身。
他的眼前一晃,出现了一副场景。
漆黑狭小的屋内,一道阴森恐怖的身影伏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残忍犹若野兽般肆意撕裂着李族老的尸身。
他将心中的诸多恨意与怨气发泄于这具尸体上,脸上充斥着畅快的舒爽。
啪嗒!
啪嗒!
一道身影踩着血泊走了进来,停在了不远处。
他手中举着蜡烛,蜡烛的光芒只能照耀片寸之地,但在这狭小的里屋,却是分外明亮。
待得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林若虚心中一震。
来人,竟是李大虎!
趴在尸体上大快朵颐的徐老鼠恍若未见一般,低着头尽情享受着。
不复平日里满脑子肌肉的憨厚表情,林若虚能够感觉到李大虎的平静。
林若虚甚至看到李大虎得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抹玩味深沉地笑意。
这和平日里的李大虎完全不一样。
如此平静的李大虎......林若虚心中一寒。
“区区低阶诡物,都使生人如此绝望。”李大虎面无表情地说着。
“生人可真脆弱。”
“你算一个,西边那边的,也算一个,如此算下来,是有两个了。”
“这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们最信任的人,竟是最大的邪异。”
“人心难测,便是最恐怖的诡物,都比不过活人。”
“这个村子死定了。”
他小声呢喃着,犹若恶魔的梦呓,平静地言说着让林若虚心中隐然发毛的话语。
徐老鼠始终低着头不断忙活着,鲜血溅满一身,他好似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鬼,阴森而恐怖。
随着他的忙活,一颗脑袋好似皮球般滚落过来,停在了他的脚边。
咕咚咕咚......
呢喃戛然而止。
他低着头,看着那仰着头怒目瞪着自己的李族老,沉默片刻,缓缓伸出了手。
......
“我不喜欢你们的眼睛。”
他将三颗被挖去眼睛的头颅整整齐齐地摆在面前,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打量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继而说道:“虽然算不上完美,但也算得上非常好。”
他好似在想着什么。
屋外突然响起了骇人心魄的怪异鼓声。
“开始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望向那正浑身染血已然不能称之为人的徐老鼠。
“那我们.....也开始吧!”
“嘻嘻嘻......”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副场景中倏然间响起,犹若大冷天突然燃起的篝火,无数密密麻麻犹若蜘蛛网般的裂缝在这场景中出现,就好似被砸碎的玻璃一般,“蓬”地一声脆响,整片场景化为细碎的茬子,在虚空中迅速消散。
眼前,恢复了那漆黑静谧的李家里屋。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林若虚却是如同凉水泼面,自头顶凉到脚底板。
他低着头,看着这滩连腐败气味都没有了的血肉,面无表情。
他知道徐老鼠应该是彻底死了。
他想起老村长的曾经说过。
诡物死后会留有一线生机,此为“诡物残骸”,这诡物残骸中有着诡物仅存的少许意识。
生者触之,要么以绝强的意识,将之降于下丹田,成为诡仙。
要么,则是将生人意识剥夺,重新归回诡物。
而这团血肉,应该就是徐老鼠的“诡物残骸”。
幸而自己是诡仙,有着焦尸小鬼护身,这才没有迷失在徐老鼠的死亡场景中。
他的脑海中时而浮现平静面容的李大虎,时而又是浮现出满脸褶皱的老村长。
老村长的周身裹着一层神秘的面纱,现如今,李大虎的身上也打上了危险的标记。
这村子太可怕了!
他想从村子里逃出去,可老村长的正屋他不敢闯,唯有寄希望于徐老鼠身上,希望徐老鼠带着的包裹中有着那叠符纸。
现如今徐老鼠死了,化为一滩死去的血肉,那么他从老村长屋子里带出的包裹呢?
方才可没有看到李大虎身上有着包裹......难道说是被李大虎藏了起来?
想到李大虎那诡异的平静面容,林若虚只觉手脚冰凉。
“林家子!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道昏黄的光芒打了进来,随后王大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林若虚能感受到语气中隐然的惶恐。
林若虚这才如梦初醒地抬起了头,扭头望去。
待得看到林若虚眼神正常,王大龙揪起的心终于放下。
他还未等林若虚解释,便是唰地一下子沉了脸,径直说道:“方才我途径几家,发现好几家都有古怪。”
“若我没有感觉错,那几家应该是糟了难。”
“今晚之后,村子里要大乱了。”
第二十四章 老村长回归
一路上浑浑噩噩。
林若虚注意到好几家都是漆黑一片,从中传来隐隐的血腥气。
山风一吹,这整个村子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气。
就连狗都停止了叫嚣,一个个呜呜呜地压低着嗓音,好似在朝着游荡在村子里的诡物求饶一般。
整个村子里无比压抑。
王大龙将林若虚送回了家,随后便兀自继续巡村。
村子里嚣天的动静早已把小姑娘惊醒过来,听到院门外的动静,伸出一颗小脑袋往外看。
林若虚苍白着脸对小姑娘笑了笑,旋即径直进了自己的屋子。
盘膝坐在地上,他的心中一片冰凉。
如此境地,犹若一盘死局。
那叠符纸肯定是拿不到了。
那么只能考虑其他办法了。
他心念急转,左思右想,忽而想到了从徐老鼠包裹里落下的青皮书。
从怀中取出,借助微弱的烛光能看到书皮上工整的字迹。
《符箓初解》!
见此名字,林若虚顿时浑身一震,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当真是天不负我,竟是一本符箓典籍!
林若虚心中怦怦猛跳,颤抖着手将书掀开。
第一页入眼地,便是一道八卦阴阳鱼的图案。
在其下面,写着许多蝇头小字。
“天地剧变之后,天道大衰,诡道横行,人道式微,正不压邪,众生太难,致使神不为神,鬼不为鬼,仙不成仙,六道紊乱,是以贫道著此书,希此书示以众人,传下符箓大道。”
最后的落款,则是“白云真人”。
林若虚并不知道白云真人是谁,但想必也是哪个牛人,简单略过,便是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页则是记录着符箓的要诀和精要。
“符箓,乃天地之规律,乃众生之呼吸,乃鬼魅之精魄,乃神人之敕令!”
“符道应承天地之道,有正符与外符之分。”
“一抹灵光聚于笔尖,心中裹挟着惶惶正气,便可写出三十六道正符。”
“正符犹若巍峨泰山大神,煌煌神威,诸邪辟易,是为天地大道最正统的符箓之法。”
“然符道难修,这三十六道正符,极为难成,终贫道毕生之力,方才炼成两道正符。”
“故而初入学者,当以这七十二道外符入门……”
“符之一道,由符头、符胆、符脚构成,符头念清心,符胆证……”
林若虚细细研读,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都沉迷之中,细细详读之后,对符箓的理解瞬间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他心里亦是想到,自己如若不能取回那叠老村长亲自书写的符箓,那么只能尝试自己书写护身符箓了。
只是书中对符箓的标准有着明确的界定,这也是让林若虚有些无能为力之处。
若要书写符箓,最起码也需要能够吸纳阴气入体的阴体大成!
如此算来,自己最主要的还是修炼。
……
在这满村恐慌之中,终于等到了天边出现的第一缕光明。
在公鸡司晨的片刻之后,黎明破晓。
万丈金光破开这浑浑噩噩的天地,驱赶黑暗,光明降临。
当金光朝霞笼罩大地,一道苍老的身影身披金光,终于出现了村口。
拄着朴刀神态疲惫的王大龙一夜未睡,再加上一夜的提心吊胆,看起来憔悴颓废。
巡夜的村民现在也就唯有王大龙,身边巡夜的猎户们听闻老村长不在村里,早就被吓回了家。
看到来人,王大龙的脸上顿时精神一震,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老村长,您终于回来了。”
老村长全然没有同龄老者的颤颤巍巍,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沉着脸问道:“昨晚如何?”
“死人了,很多人。”王大龙小声说道:“方才我粗略算了一下,应该有八户人家。”
“八户人家?”老村长微微点头,并不意外道:“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
听闻老村长如此说话,王大龙心中微微一寒。
“对了老村长,昨晚李大虎家也遭了难,幸而李大虎没死。”
老村长沉着脸点了点头,道:“只要李大虎没事就行,村子里的三个诡仙崽子,我有大用,可不能让那些诡物给毁了。”
王大龙狠狠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看着老村长背着的鼓包裹,心道这里面就是老村长为了对付那只诡物专门出村准备的东西?
老村长看出了王大龙的心思,沉声说道:“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现在我回家准备一下,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要开坛做法,彻底杀毙此诡物。”
……
老村长回村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村民们纷纷走出了门,看到老村长院门大开,老村长正忙碌地在院子里准备着法坛,心中高高悬起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林若虚混在人群中,看着老村长神色如常的举动,心里不自觉地有些纳闷。
他可记得徐老鼠从老村长屋里带出了整整一包裹的东西,可看老村长的举动,好像是没有发现一般。
怎么可能?
忙活了一阵之后,老村长从里屋走了出来,让林若虚吃惊的是,他竟是换了一身青衣道袍!
他可从来没见过老村长穿过这样的衣物!
“叮铃——”
老村长手掌一个古朴铜铃,蓦然抖动,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林若虚敏锐地感觉到四周浓密的阴气正缓缓向老村长的铜铃中聚集而去。
他另一只手从法坛上夹起一张黄色符纸,微微晃动一下,符纸之上倏然间燃起一道绿色火焰。
老村长双目微闭,小声念叨。
“上敬虚精开德星君,下请凶神恶煞于此,敕!”
他倏然间一丢符纸,那符纸悬于半空,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般。
随着符纸的燃烧,林若虚看到方才还放晴的大日被一团浓厚的阴云遮蔽,大片阴影笼罩在村子里,亦是笼罩在一众旁观的村民心中。
一阵阴风悄然吹过,使人不寒而栗。
明明是大白天,却是有着深夜的鬼魅与诡谲!
淡淡的薄雾逐渐升起。
很快便遮掩了所有人的视线,老村长立于院子里的干瘦身躯也被彻底掩盖。
林若虚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院子深处,瞬间睁大了眼睛,浑身下意识地紧绷起来,一股极度的恐惧从心中涌了出来。
诡物出现了!
第二十五章 神鞭
这是林若虚首次见到昨夜惨相的罪魁祸首。
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老人僵直站在那里,裸露出来的肌肤布满了尸斑,他低着脑袋,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生机,就好似一具冰冷的尸体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在老人的周围,是一片与周遭黑暗格格不入的微弱黑芒,以那黑芒之中,散发出浓重的怨气,如水银一般迅速侵蚀着整个院落。
院落的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死,院墙亦在同时迅速腐朽起来,墙皮破败,斑驳点点,哪怕是隔着门,都能传来的一股腐败绝望。
如此骇人的场景,让躲在院门外的村民们齐齐变色。
幸而,这院落被老村长下了术法,这才致死怨气止步于院子内,并没有任何外泄。
就在这时——
这老人动了!
他的脑袋如同上了发条一般,缓缓抬了起来,亦是露出了那对漆黑死寂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
如此骇人的眼睛,当即引起了众人的恐惧,一个个忍不住后退数步,不由地挪开了视线,不去与老人的眼睛对视。
“就是你这孽物,在村子里作祟?”
一道摄人的怒吼突然出现,正是老村长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天降雷霆,振聋发聩。
话音未落,便见薄雾就像是被一只手拨开一般,随风消散,老村长瘦弱的身影从中大步迈了出来。
他身披青衣道袍,手持打鬼柳鞭,眼中熠熠神光,犹若神将临身,气势磅礴。
如此模样,更是让围观在门口的众人信心大增。
老村长眉头微蹙,指尖亮起微微灵光,无比流畅地在凭空画出一道符箓,口中沉喝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敕!”
言罢,手中柳鞭打入符箓,符箓触之化为一团金光,裹入柳鞭之中。
如此神异的场景,当即使得周围村民一阵惊呼。
人群中的林若虚眼神晦暗,心中一片冰凉。
不同于其他信心十足的村民,这一手凭空画符的本事,让林若虚心情愈发沉重。
他不知道附身在老村长身上的可怕存在究竟是什么来历,竟是使得如此精湛的符箓。
如今看老村长愈发神武,他就不由想到来日离开村子,将会受到何等可怕的追杀!
他不知道这可怕存在究竟想干什么,但本能地,他觉得不祥!
虽然有着太极玉示警,但是在真正强大的实力面前,自己根本毫无反应之机。
转瞬之际,柳鞭之上金光褪去,化为一柄泛着冷冷光芒的粗大铁鞭。
“起!”老村长双手抓着铁鞭,手臂之上青筋暴起,好似用了全力一般,沉声喝出。
铁鞭迅速抽动,宛如巨蟒一般朝着老人游曳而去。
老人有所察觉,脑袋机械般扭动,看着老村长,干瘪的嘴巴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响。
这声音沉闷且清晰,好似在每个人心中响起一般诡异。
老村长微微失神,原本全力施为的庞大铁鞭不由地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老人的身躯被黑暗彻底吞噬,再次出现时,竟已经出现在了老村长的身后。
老人面容僵硬,伸出两只干枯褶皱的手掌,向老村长的脖子抓去。
老村长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脚踩玄妙步伐,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一抓,转瞬间跳离数步之远。
“给我起来!!”
老村长还未站定,猛然爆喝出口,阴气涌动之际,一根破旧的麻绳凭空落下,精准地套在了老人的脖子上。
随后陡然用力提起!
老人双脚脱地而起,犹若风干的老腊肉般,悬在半空之中。
只是这老人好似有千钧之重,那麻绳竟是发出阵阵嘶嘶的声音,绳子上的细密线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断裂开来。
如此看来,老人脱困,只是时间功夫!
老村长见此情景,也是面容大变,左手掐印右手抓着铁鞭,强行挥舞起来。
与此同时,嘴里念念有词。
“前临明公,有请神鞭灵光远降!!”
“善!”
冥冥之中,一道极玄妙的道音跨越无尽山海之隔,从那神秘的不可知之地而来,就像吹拂过的一缕微风,在一众邪异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降临此地,落入了老村长的铁鞭之中。
这一瞬间,铁鞭光芒大盛!
老村长大喜,庞大铁鞭击打在老人身上。
“铿锵!”
一道金石相交的声音倏然间响起。
老人的身躯被拦腰击碎,下半身已然化为齑粉,上半身则始终吊在麻绳之上。
却诡异地,没有任何血液流出。
一击毕了,铁鞭上的神异彻底消散,化回了那根柳鞭。
不同的是,这柳鞭上的叶片昏黄萎靡,一副残败之相。
老人经此一击,面容虽然依旧冷硬,但是那裹挟在周身的怨气却在明显消散。
悬于村子上方,遮盖日光的阴云开始溃散。
就连那悬于脖下的麻绳也停下了不断溃败的颓势,一根根细密线丝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相互重新连接了起来。
很明显,这诡物正在缓缓踏向灭亡!
一众村民心中下意识地长舒了一口气。
约莫片刻功夫,阴云尽数消散,大日的金光笼罩了整个村子。
诡异的黑暗再也无法维持,尽数退去。
如腊肉般悬挂在麻绳上面。
老人的眼中一片漆黑,无惧,且无畏。
诡物,只有怨。
当第一缕日光裹挟着纯阳火气照射在它的身上,老人开始点点消散。
竟无火自焚地,开始自上而下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诡异的麻绳猛然抽回,老人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嘴巴微微动着,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只是这声响在巍峨大日之下,根本无法作祟。
黑暗不可临近,它避无可避,无从逃祟。
最后蓬地一声,猛然消散!
留下原地的一块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指骨。
诡物残骸!
这是老人复生唯一的生机,亦是诡仙晋升的希望。
诡仙修行,生死一线。
老村长小心翼翼地收起指骨,大步从院内走了出来。
一番斗法,他的面容有些苍白。
“诡物已灭,村子里已经安全了。”
他如同宣告一般,将这致使村子里恐慌的事件彻底画上句号,转头望向王大龙。“确定一下昨晚村子里有几户人家遇害,然后通知族老们过来,我与族老们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货郎
随后的几日,村子再次归于平静。
经过族老们的安抚,村民们终于从那晚的惊吓缓了过来。
只是经过了那恐怖的一夜,村子里彻底少了六户人家。
唯独李家还有一个幸存者,亦是村子里重要的诡仙。
经过此次,族老们再次意识到诡仙对于村子的重要性,村民们筹集了一大笔钱,托老村长又买了一份七月瓣,分给了三人。
有了七月瓣相助,李大虎施展魁星踢斗的后遗症逐渐消除,终于恢复了修炼。
只是短短几日的功夫,李大虎与其他人修炼上的差距却大了许多。
因此,这段时日里,荣暮都是极为跳脱,面容上甚是得意,一时间村子里风头无二。
在他看来,那一整株七月瓣已然是囊中之物,有了那一株七月瓣,自己的修炼又当一骑绝尘。
什么李族老,现如今李家全死了,李大虎俨然已经是孤家寡人,没了家里的供给,他和那个林若虚一样。
而李大虎好似受到打击一般,整个人都沉默寡言了,再也无心理会荣暮的叫嚣,整日里就是埋头修炼。
这一切都落在林若虚的眼中。
但是他并不在意。
真正让林若虚在意的是,在偶然的一次教授中,竟是发现老村长亲切关怀的目光背后,还掺杂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贪婪、渴望的神色。
这些神情让林若虚有些毛骨悚然。
在心目中,隐隐地对老村长更加警惕起来。
就好像果农等待果实成熟,过早采摘的果实涩口难吃,唯有成熟的果实才是最为适口。
而显然,老村长便是这位果农。
时常查看果子的生长情况,焦灼地等待着果实成熟。
林若虚大概觉得老村长想让自己等人赶快修炼到一定程度,再进行“采摘”。
至于修炼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没底。
他只能选择明面上与老村长慌报修炼成果,拼命修炼,以图尽早达到阴体大成,学习符箓。
随着修炼的进行,他又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的肉身阴化停滞了。
就算有着七月瓣每日不间断地服用,修炼的进度也是微乎及微,仿佛有一层厚厚的屏障阻隔一般。
林若虚隐隐感觉到自己距离阴体大成只有一步之遥。
而这一步,却宛若天堑。
他不敢去询问老村长如何破解,害怕老村长知晓了自己的修炼进度。
心中焦灼之下,他尝试了几种办法,但都没有明显效果。
焦尸小鬼已经被炼化得唯有一小团虚影,就连耳鼻五官都看得不真切。
眼瞅着七月瓣没了效果,他索性停止了服用七月瓣。
利用闲暇时间,他开始研究《符箓初解》,深入研究之后,他又面临着一个问题。
符纸与符笔!
这些可都不能用寻常纸笔代替。
符纸必须要以能容纳阴气的天槐木为原料,符笔也必须要能点燃灵光的灵毫,这两种都是镇上才卖的东西,长宁村里根本没有!
他想起了老村长应该有这些,但以老村长的敏锐程度,自己冒然去借,岂不是打草惊蛇?
如此过了好几日,这一天,林若虚在太极玉放热的瞬间,从修炼中退出,面容依旧有些颓然。
整整七日,修炼仿佛彻底停住了,阴体再无任何寸进。
看着小姑娘在厨房中忙活着晚食,阵阵炊烟从烟囱中冒出,他微微一叹,推门而出。
一出门,便看到一伙孩童背着大包小包,快乐无比嘻嘻哈哈地往村口跑去。
“二狗子,天这么黑了,你们背东西去村口干什么?”林若虚诧异问道。
“林大哥,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村口来了队货郎,好些人都过去了,能换好些东西呢。”二狗子停下脚步,和林若虚解释了一下,眼见一队小伙伴撇下自己跑远了,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货郎?
看着一伙孩童逐渐离去的背影,林若虚眼睛一亮。
镇上有一小批货郎,便是做得这种买卖,随队带着诡仙,游走于山中村落,用油盐糖茶一类换些山货宝贝,往往一圈走下来,能赚不少钱。
只是不知,这货郎,是否卖自己需要的东西。
林若虚有些犹豫。
......
夜色深沉,
村子里尽数熄火,一片黑暗。
在村口不远处的大片空地上,却是燃起一团通明的篝火,一侧则立着三顶帐篷,里面鼾声如雷,两个护卫面容肃然地仔细巡视着。
货郎阮五从帐篷里走出,随口与护卫们打了声招呼,便是寻了个暗处,解下裤子,滴答滴答地尿了起来。
他身上带着厚厚一沓符纸,所以他并不害怕。
感觉着溅落在手上的湿感,他心中一片冰凉,不禁老泪纵横。
人老了,身体也不行了。
曾经迎风尿三丈,现在顺风尿湿鞋。
往事不堪回首,谁能想到曾经的一夜七次郎如今竟是如此老无力。
伤心啊!
他微微睁眼,却是猛地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突然出现的鬼脸,吓得连滴答声都没了。
他嘴唇颤抖,双脚发软,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天啦!!
我他娘出来尿尿就遇到诡物?
这运气有这么黑吗?
“请问,你们卖符纸吗?”那鬼脸没有张嘴,却是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买符纸?
诡物买符纸?
阮五浑身一颤,聚目一看,借着微弱的月光,这才发现,原来这竟是一张木质面具!
面具之上,一对乌黑发亮的眼睛透过双目的孔洞好奇打量着自己。
哪来的缺德小子!!
他气得牙根痒痒。
原本还能滴答滴答,现如今,不知还能不能尿出来。
但是既然客人上门,自己可不能把生意往外赶。
他欲哭无泪,苦着脸将宝贝塞回裤裆,从怀里拿出一沓符纸,就准备抽出一张,随口问道:“你要符纸?要多少?”
突然冒出的面具人眼睛发光地望着阮五手上这叠符纸,小声问道:“你这些符纸要多少银子?”
“这些?”阮五吃惊地打量着面具人,突然嗤笑道:“这一张可值十两银子,若是这一沓,怎么也要个二百两。”
对不起!
打扰了!
面具人眼中的光芒为之暗淡。
二百两,他可买不起。
面具人小声问道:“你这里有空白的符纸卖吗?”
阮五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细细地打量着面具人,感觉这人年纪不大,沉默了片刻说道:“有!”
第二十七章 交易
阮五常年游荡在山中村落之间,自然是知晓这长宁村前段时日的登仙祭祀中一下子出了三位诡仙。
此等盛况,在这些山村之中,也是极少的。
若无意外,待这三位诡仙成长起来,长宁村必然成为山中村落之首!
至于这面具人为什么需要空白符纸,他不敢猜,也不想去猜。
他虽然有钱,但是有些事情,是忌讳,知道得越少越好。
正中间的帐篷中,灯火明亮,照亮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帐篷的角落里摆放着不少箱子,帐篷的一侧放着盏油灯,光芒正从中油灯上放出。
林若虚便是盘膝坐在这里,等着随队的诡仙出现。
诡仙交易,向来是随队诡仙亲自面谈。
“大半夜有人要买空白符纸?”帐篷外面传来了男人粗厚的诧异声,旋即便见一个络腮胡男人掀开帘布走了进来。
见到林若虚戴着的鬼脸面具,他并没有露出古怪的神色,眯着眼睛询问道:“就是你要空白符纸的吗?”
“除了空白符纸,我还要符笔。”林若虚沉声说道。
男人摇了摇头,说道:“符笔我们并没有卖的,你若是急要,我手上有一只自用的。”
“都是什么价钱?”
“空白符纸一沓三十两,一沓有一百张,符笔我用了许久,灵毫有些磨损,暂且就收你二十两吧。”
价格倒是不贵,起码比一沓符纸便宜多了。
林若虚心中高高悬起的忧虑终于放了下来,沉声说道:“我手上没有银子,但是我想用东西换。”
“什么东西?”男人神色微动。
“七月瓣。”林若虚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四周一片寂静,随身佩戴的太极玉倏然间热了。
他心中猛地一跳,抬头就看到这男人眯着眼睛冷冷看着自己。
那冰冷的眼中充斥着化不开的贪婪。
糟了!
几乎是一瞬间,林若虚便想通了全部,方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鲁莽了!!
看低了七月瓣对于诡仙的吸引力!
完全值得一位随队诡仙铤而走险。
要知道诡仙风餐露宿,随队奔波在危险异常的山林间,都是为了那价格昂贵的七月瓣。
怎么办?
能够安然走在山林中的诡仙,修为定然十分强大。
只是出手,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林若虚心脏砰砰跳动,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若要离开,必然是要走这么一遭。
他身上没银子,唯有用省下来的七月瓣易物。
这是唯一的生机。
他缓缓开口,让自己的话不至于颤抖着,显得异常平静。
“觊觎我身上的七月瓣吗?”
那一瞬间的思虑急转在男人眼中好像湖面微微泛起的涟漪,在一阵波动之后,缓缓归于平静。
紧接着便听他继而说道:“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长宁村,你现在还在镇守法器的守护范围,若是你出了手,第一时间就会被村子里的老诡仙察觉。”
“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林若虚的话仿佛给男人浇了一盆冷水,从上到下的冰凉,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固然有实力安全行走在山林,但是这可是镇守法器的守护范围。
有法器的诡仙和没有法器的诡仙,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是觊觎七月瓣,但是命更重要。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他眼中的贪婪缓缓收敛,转瞬间便消失不见,只见他爽朗地说道:“小兄弟这是什么话?既然为商,哪有强抢的道理?”
若不是搬出老村长镇住了你,恐怕你就真要强抢了。
林若虚心道。
与此同时,他心中微微凛然。
显然,财不露白的道理不止适用于凡人,诡仙亦是如此。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具有修为的诡仙比凡人更加肆无忌惮!
林若虚微微点头:“如此甚好,按照药铺价格,一片七月瓣价值二十两,若是那么一共就是两片半的七月瓣。”
“我给你三片,顺便向你询问个修炼方面的困惑。”
男人眼珠微微转动,一抹精芒在眸中一闪而过,不置可否地问道:“什么困惑?”
“最近我修炼时,发现阴体锻造到了极致,无论如何都无法使之再进一步,这是为何?”林若虚当即问道。
男人问道:“你纳入诡窍的诡物是否已经被炼化得十分虚弱,但始终没有溃散的迹象?”
林若虚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男人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说道:“诡物,有三分怨气和七分阴气。你已经将阴气炼化完了,剩下的便是这怨气了。”
“你距离阴体大成不过一步之遥,但是许多诡仙便是死在这一步上,因为需要去炼化怨气。”
林若虚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问道:“怨气如何炼化?”
男人缄口不言,直直地盯着林若虚。
林若虚不明所以,困惑地问道:“怎么不说了?”
男人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个问题,值一片七月瓣。”
林若虚微微一呆,好像被踩了尾巴一下子跳了起来,怒道:“你这个奸商!”
“如果你不想要答案,可以选择不买。”男人老神在在地说道。
“我......”林若虚涨红着脸,为之语塞。
乖乖地给了四片七月瓣,将符纸符笔揣在怀里,林若虚认真聆听着男人的答案。
男人欣喜地将七月瓣装进玉盒,轻咳了一声,说道:“若要炼化怨气,其实很简单。”
“那便是融入诡物的世界,感悟诡物的生死。”
“就这?”林若虚挑着鼻,斜着眼睛看着男人,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动,怒火蹭蹭往上涨。
“自然就是这了。”男人笑眯眯道。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你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林若虚忍不住腹诽了一句,扭头就准备往外走。
“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林若虚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继续往外走。
而随后,身后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避着你们那位诡仙村长,但是想必你也不想让他看出你的修为吧?”
第二十八章 怨气
“此话是什么意思?”林若虚深深皱起眉头,询问道。
“一旦你阴体大成,阴气存于体内的端倪一出,以你们那诡仙村长的修为,第一时间便会察觉出来。”男人盘膝坐着,嘿嘿笑道。
林若虚眉头一挑,看着男人隐隐得意的面容,沉声问道:“你有办法?”
“我有一术,是为《藏阴术》,可在平日里施为,掩盖你存于体内的阴气,以你那点微末修为,诡仙村长一定是察觉不出来的。”男人一脸善意地说道。
看到男人的作态嘴脸,林若虚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凝视着他,轻声询问道:“多少钱?”
“不多,一片七月瓣。”
男人十分高兴,笑容灿烂。
一盏茶的功夫,林若虚顶着漆黑的夜色,走回了村子里。
只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货郎驻地不远处的大树后面,站着一个壮硕的身影。
他冷冷凝视着林若虚缓缓被黑暗吞噬的身影,目光微微再次挪动,落到那两个蹲在篝火旁边警戒的护卫身上。
他的喉咙微微蠕动,脸上露出了一抹嗜血残忍的笑容。
一位敏锐的护卫只觉冷风陡然吹过,莫名其妙地吹起了他全身的鸡皮疙瘩,不由地整个人打了个冷颤。
......
悄无声息地回到家里,林若虚将符纸符笔藏在了地砖下面。
有了那位诡仙的指点,他一刻都等不了。
这个村子太危险了。
不只是老村长李大虎,现在他不相信村子里的任何人,包括每天照顾自己吃食的小姑娘!
所以他要尽快突破!
亟待离开村子!
今夜,他就要阴体大成!
他盘膝坐下,一只手轻握太极玉,径直沉下心神,进入下丹田。
下丹田的诡窍之中,焦尸小鬼已然被炼化成一团虚影,以至于眉宇都看得不甚清楚。
大抵是阴气耗尽,焦尸小鬼闭着眼睛,并没有因为外人的窥视而缓缓苏醒。
“融入诡物的世界......感悟诡物的生死......”
林若虚想起了那个诡仙的话,犹豫了一下,不顾太极玉突然暴起的温热,一头扎入了窍穴之中。
诡仙大道本就是以命博生机,他虽然有太极玉示警,但不能事事依靠太极玉。
该搏命的时候,不能有丝毫犹豫。
否则生机,稍纵即逝!
......
方一进入诡窍,眼前一暗一亮,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片刚刚埋土的新坟,他已然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跪在新坟前嚎啕大哭。
他好像沦为了无作为的第三者,附着于这孩童身上,只能借其双目看着这个世界。
所以,这孩童就是那只焦尸小鬼?
林若虚心中暗忖。
漫天的白色纸钱飘飘扬扬洒下,落下了遍地的悲伤。
蹲在一侧约莫二十多岁的汉子亦是双目通红地望着新坟,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正小声安慰着。
“狗儿,你放心,就算你娘去了,你还是我的孩子。”
“我不会再娶其他女人了,以后我们两相依为命......”
五六岁的孩童小声啜泣着,微微点了点头。
......
那一年,他八岁。
他呆坐在门槛前,看着汉子身穿新郎红衣,将一个明眸皓齿美艳多姿的姑娘抱进了门,一众媒婆亲友好似没有看到一般,一个个越过呆坐在门槛上的孩童,尾随着新郎官进了屋子。
这荒诞的世界,犹如被一把利刃一分为二,一半欢喜,一半冰冷。
感受着孩童的冰冷,林若虚心中浮上了一缕阴霾。
后娘娶进了门,很快肚子便有了动静,汉子彻底将后娘供成了祖宗,每日拼命地干活,疲惫地回家之后,还会被后娘驱使。
这些孩童看在眼里。
他看在眼里的还有一个男人。
这男人经常会乘着自己和汉子不在,偷偷摸摸地钻进后娘的房间。
年纪只有八岁的他知道,这样不好。
但他没有跟汉子说,汉子也一直不知道。
短短八个月,后娘便生了崽子,长得瘦弱,不像汉子。
孩童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像那偷偷钻进后娘屋子里的男人。
生了孩子的后娘更加变本加厉,变得颐指气使,整天对忙活在外的汉子大发脾气,甚至偶尔还会对孩童施以拳脚。
孩童太过瘦小,几经抗争徒劳无果,最后只能陷入被动,任由后娘施展拳脚。
......
那年十一,后娘的毒打更甚,因为长期的少食,他个头几乎没长,身体也是一如往常那般瘦弱。
汉子隐隐察觉到了后娘时常毒打孩童的迹象,好几天晚上孩童都隐隐听到汉子和后娘吵架的声音。
但后娘的秉性依旧恶劣,未曾有改。
他的心思已然开始成熟,从村子里那些长舌妇口中得知后娘和男人的事情叫作“偷汉子”,按照村里的规矩,是要“浸猪笼”的。
回到家看到汉子看着后娘眼中的宠溺,孩童终究是没把自己看到的那些告诉汉子。
一年之后,汉子死了。
孩童从田埂上放牛回来,看到汉子安静躺在那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听后娘说,是修箱柜时一时不慎,掉了下来,被箱柜砸死的。
那箱柜至今还染着一抹血,怎么也擦不掉。
镇上的捕快来了一趟,孩童亲眼看见后娘给捕快塞了钱,那捕快随便转了两圈,便糊里糊涂地结了案。
那日,他偷了后娘枕头下的银子,去镇子上买了好多灯油,洒在了后娘的屋子里。
后娘屋子里香气扑鼻,满是胭脂的味道,掩盖了灯油熏人的气味。
随后,他就躲在了后娘屋子里的那个箱柜中。
他身形瘦弱,勉强能够躲在其中。
过了许久,他听到外面响起了后娘甜腻的嗲声还有男人得意的轻笑声。
一番不明所以的躁动之后,二人昏昏睡去。
后半夜,月明星稀,他悄然从中爬了出来,燃起了火。
有着灯油的助燃,大火轰然而起,呛鼻浓烟,带着大火炙烤的温度,瞬间将沉沉睡去的二人惊醒。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了?”
“哪来的火?”
“这么大的火,我们怎么出去?”
......
看着二人如无头苍蝇般手足无措四处奔走,置身于大火之中的孩童终于露出了笑容。
白日里,他想了想,浸猪笼实在是太便宜这两人了。
他要这两人化为灰烬!
连同那一个不是自己弟弟的孽种!!
第二十九章 由生向死是为化生
熊熊火焰跳动,满目赤红的灼热,呛鼻的浓烟顺着鼻息吸入两肺,带来无比痛苦的灼热与窒息。
那种临死前的痛楚,让附身在孩童身上的林若虚如此地感同身受。
但孩童仿若未觉,看着这对男女在屋内倒下呻吟,最后被火舌包围,脸上竟是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高兴到好像连火焰临身都没有察觉一般。
“疼吗?”
就在这时,在这火海之中,一道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冷冷响起。
瞬间,林若虚脖子上的寒毛全都炸起!
而随后,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竟全然接管了孩童的身体,不再只是一个看客罢了。
林若虚转过身,看着这瘦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皮肤龟裂,全身烧成焦黑的干尸,透露出一种诡异与可怕。
他的眼睛一片漆黑,好似没有眼球一般,麻木没有人类情绪般的冰冷,冷冷地盯着林若虚。
“真的很疼。”林若虚微微点头,诚挚说道。
焦尸小鬼咧了咧嘴,大片的黑色灰烬从嘴角簌簌落下,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但是我很高兴,因为他们死了。”
焦尸小鬼的声音幽冷犹如寒冰一般,麻木毫无感情,淡淡地讲述着。
随后是愤怒。
“他们以为是他们杀了我爹?”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早已在那箱柜上做了手脚,根本无需他们动手,我爹就会被箱柜砸死。”
“我嘴上不说,其实我恨。”
“恨我爹,恨后娘,恨那个野男人,也恨所有人。”
“他明明说不会再娶,为什么还要将那个女人娶回来?”
“她打我的每一拳一脚,我都记在心里......”
说到最后,近乎是嘶吼的尖锐痛苦,声音之大,好似就在耳边尖锐响起,仿佛要撕碎林若虚的耳膜。
四周大火熊熊,噼里啪啦燃烧着,屋子里的温度已然被炙烤到难以呼吸。
但林若虚却心中一片冰凉。
“而现在,我的宿主,你!竟然也想将我炼化!?”
原本愤怒的焦尸小孩突然收敛语气,声音一下子变成了平静、麻木、空洞。
火海,亦在快速变化着,一团团火焰在半空中凝结,化身成面目狰狞的鬼怪,冷冷地凝视着林若虚。
四周,立马开始变得邪异、诡异、恐怖......
林若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火焰鬼怪,突然间面容冷了下来。
他想起了那位诡仙的话。
“感悟......生死......”
任何一步,都是生死。
后面不是被焦尸小孩反噬,便是被熊熊火焰临身!
他相信,接下来的选择,无比重要!
林若虚看向那丛立的火焰鬼怪,猛然转身,对着焦尸小孩大笑。
“你走过的路!我会再走一次!!”
言罢,再也不顾焦尸小孩愕然的神色,径直冲入了火海之中。
烈火,包裹周身,汗毛瞬间焚化,痛苦瞬息而至。
皮肤被迅速焚烧成了焦炭,大片大片的蒸汽在火焰中化为更小的分子,那种从上而下痛不欲生的灼烧感,让林若虚忍不住闷哼出声。
意识已经出现了混乱,眼前越发的看不清楚了。
大脑此刻连思考都变得吃力起来。
他知道,他快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像那座箱柜一样,轰然砸下,到地僵硬,砸起大片脆响焦炭。
这时,他死了。
火焰骤然消失。
周围的场景就像幕布一般,猛然褪去。
四周漆黑的一片。
吧嗒吧嗒。
焦尸小孩驻足在这具已然被烧得焦化的尸体前,沉默不语。
他的眼中依旧漆黑,宛若黑夜般的冰冷。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亦或者是一个时辰,那道破茧重生的奇异终于开始了演化。
咔嚓咔嚓——
一道细碎的脆响在这黑暗中倏然响起,瞬间吸引了焦尸小孩的注意力。
他凝视着那手臂上突然破裂的躯壳,白皙的肌肤从中隐隐展现,面上展现出了一抹错愕。
更多的,则是失败后的颓然。
终究,它还是失败了。
错失了最后逆转全盘的机会!
咔嚓`咔嚓~
窸窸窣窣的声音连绵不断地响起,这具焦尸不断地浑身震颤,大片大片地焦壳碎裂开来,露出其下完好如初的皮肤。
突然,他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眼睛猛地睁开了。
体验了生死之后,林若虚终于再次复活。
他面无表情,仿佛失去了人类所有的感情,冰冷麻木,如同一只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
他如同尸体一般,呼地一下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脑袋诡异地转过一百八十度,望向焦尸小孩。
“恭喜你,你成功了。”焦尸小孩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的眼睛望着焦尸小孩,身体站了起来,脑袋不动,整个身体却转过一百八十度,彻底面朝着焦尸小孩。
“借你吉言。”
他缓缓开口,声音冷漠,让人不自觉地有些毛骨悚然。
“既然如此,我便该彻底消失了。”
焦尸小孩眼中透露着深深的失望。“你也再也不用担心我了。”
“不送。”林若虚冷冷说道。
......
心神回归己身,感受着诡窍之中空空如也,林若虚僵硬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缕笑容。
阴体,大成!
原来阴体的最后一道天堑,并非是锻造己身,而是借诡物的怨气炼魂魄,由生向死,成就这最后一道诡仙之基!
只是......感受着心脏虽然依旧有力地砰砰跳动,但心神却已然受到诡物侵染,悄然变得冷漠无情,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很明显,诡仙大道会使诡仙愈发趋向于诡物,但凡没有束缚心猿的诡仙与诡物无异!
而最重要的是,脑海中突然浮现的玄妙诡术,让他精神一震。
他的第一道本命诡术,终于出现了。
第三十章 烈火大氅
细细感受着在意识深处散发着冰凉冷感的玄妙符文,林若虚心中暗喜,意念微微一动,耳畔好似有无数的冤魂厉鬼在嘶鸣惨叫。
而旋即,一道赤红火焰轰然而起,相互交织,从他颈部直接落下,形成一件赤红的烈火大氅,角落处的余焰在边缘处如细碎的草叶随风飘散。
轰——
一阵恐怖阴森的阴气波动,从林若虚的身前激荡而出。
这种威力,简直如同爆炸一样,凶猛滔天!
最为重要的是,身披这烈火大氅,他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冷静清明。
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一股浩瀚磅礴的气势从身上缓缓溢出,巍峨如山岳一样不可撼动。
他微微皱眉,耳畔隐隐响着万狱凄厉之音。
幸而这烈火大氅震心摄魂,否则他可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在这惨叫中稳住心神。
但是......这就是我的诡术?
他心脏砰砰直跳,抬头看了下天色,依然还是深夜,夜色极深,根本没过多少时辰。
诡窍中的时间,对比现实的时间速度,也才不过短短片刻?
林若虚心中诧异,不再多想,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去。
阴体大成的他,身体素质再上了一层楼,身形速度极快,在他的刻意施为之下,巡夜的村民们只觉得一阵风忽然吹过,并没有意识到方才已然有人在他们面前眼睁睁地飞掠而过。
出了村,他直奔山上。
正值夜晚,薄雾渐起,林若虚顺着记忆走上小道,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小片山林覆盖在半山腰处,只是诡异的是,这些山林树木尽数枯死,一排排黑色丧鸦站在枯枝上面,目光森然地盯着他。
这是猎户们都知道的死地,其中有一只残忍诡物,但凡进入山林者,尽皆会被这只诡物虐玩致死。只是这诡物还算本分,从不离开山林一步。
这些丧鸦则是呆在这里,经常琢食那只诡物剩下的血肉。
“记得以前听老村长说过,这里面有一只“无头鬼”,不成气候,也就是整日害害那些不明所以的过路人罢了。”
林若虚脸上微沉,心中思忖着。
“而这“无头鬼”,便正好可以作为我这次实战的目标。”
感受着太极玉散发出的微微热感,他心中无惧,大步迈了进去。
“呜呜——”
冷风习习,冰凉刺骨,仿佛少女的哭泣,大片的枯枝停在头顶上方,好似一只只朝天伸出的手指。
“嘻嘻嘻……”
蓦然间,阵阵笑声在这枯树林中乍然响起,那声音听得人浑身毛骨悚然,很显然,这诡物一如村民们所说,绝非善类!
就在他路过一处枯树之时,头顶一只粗壮的手臂骤然从枯树枝中伸了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猛地用力。
林若虚只觉脖子一空,好像被拔掉脑袋一般,心中猛然一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场景突然一变,竟是一处遍地焦土战争肆虐的小镇。
血流成河,尸骸遍地,确是一片人间惨剧!
而自己,被埋在地下,徒留出一个脑袋露出地面。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身披鳞甲的将军脚踩着自己的脑袋,高高举起血迹斑斑的战刀,作势就要狠狠砍下。
看到这染血砍刀就要落下,林若虚眼睛一瞪,怒骂出声:“去尼玛的!”
说话之间,心念微微一动,烈火大氅轰然临身。
这一瞬间,磅礴的阴气猛然爆发,彻底震碎这诡物编织的幻境,凶悍滔天。
那悬在枯树中的诡物尖叫一声,好像破麻袋般飞脱而出。
身躯再次回归,林若虚微微低眉,看到了站在那枯树深处的无头黑影。
这便是那只“无头鬼”?
林若虚心中微微凛然,若非烈火大氅有着摄魂之能,恐怕自己一时不慎,还真是中了这诡物的道儿。
寒风吹动,拨开了天空的乌云,月光洒落,树林中骤然间明亮了不少。
亦是将下那隐于黑暗深处的无头身影展露了出来,看清那人的同时,林若虚顿时惊得浑身汗毛竖立起来。
这道身影身材高大,身形僵硬,全身腐烂,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肥蛆在身上蠕动,就算是相距甚远,林若虚都感觉好像闻到了那股子恶臭的腐味。
只是片刻,林若虚就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浑身骨骼齐震,足底发力,弹射而出,膝盖凶猛如离弦之箭。
细看之下,这膝盖之中,氤氲着浓厚的阴气,赫然正是杀鬼之术“魁星踢斗”!
阴体大成之前,施展“魁星踢斗”便会亏空阴气,一如李大虎那般躺在床上歇息好一阵时日。而一旦成就阴体,全身阴气圆润无漏,便没了这般桎梏,施展起来完全顺乎心意。
无头鬼身形壮硕,微微横拳格挡。
蓬!
一道闷响乍然而起,一团细小烟尘炸开,无头鬼寸步不移。
林若虚并不气馁,落地便是再蹬脚跟,使力跟上,一连数招“魁星踢斗”施展开来,只听连连几道闷响,无头鬼终于应接不暇,脚下退了一步。
应对诡物不比街头打斗,诡物可没有弱点,卑鄙无耻毫不奏效,这是实打实地比斗技艺。
哪怕有着烈火大氅加持肉身,但他的打斗技艺从未操练,勉强只能算是拿这无头鬼喂招。
“给我倒!”
林若虚猛然大喝,乘着无头鬼错步的间隙,浑身肌肉虬结鼓起,一记鞭腿狠狠印上无头鬼的胸前,在那嘶嘶响起的阴气之中,无头鬼再也无法站立,彻底被震飞出去。
蓬地一声,无头鬼趴在地上,凄惨无比。
只见林若虚微微抬头,看着那再次被乌云掩盖的月亮,眼眸闪动。
“现在每增加一分实力,将来便多一分生机。”
“无头鬼固然是弱了点,但是拿来喂招,练习技艺,确是正好。”
他倏然间转身,踏上了下山的小路,声音响亮地传了出来。
“今后每日晚上,我都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