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庞大道殿
对于哥舒应龙的低头,金袍身影不置可否,他眼眸低垂,徐徐说道:“徐烨!”
“弟子在。”一道声音突然从金袍身影身后传出,众人这才错愕惊觉金袍人之后竟然隐匿着一人。
几乎是同时,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温润男子倏然间从众人眼前隐现而出,双手抱拳朝着金袍身影恭敬一拜。
“这些新晋弟子先交给你了。”
“谨遵山主法旨。”
金袍身影转过身,那目光终于落到了那披着太极袍的林若虚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若虚敏锐感觉到这位金袍人眼中所流露出的竟是一种失望。
虽然那种失望只是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林若虚捕捉到了。
“既是携【入庭令】归宗,那便随我一同来吧。”
金袍人淡淡说着,面前的虚空突然荡起了一阵涟漪,他一迈步,便走入了涟漪之中。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抬头一望,便见那众人齐齐跪在那里,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他忽然朝着人群展颜一笑,大步跨出,紧随其后,一步迈入了涟漪之中。
众人看着一同消失了踪迹的少年,一脸羡慕。
“想不到又出了一位内门弟子,真是一个运气好的家伙。”徐烨艳羡道。
“师兄,你可是内门弟子?”一人怯生生地道。
“师兄我现如今不过是个普通弟子罢了。”徐烨自嘲地笑了笑。
众人纷纷讶异,这位师兄的敛息术不俗,方才一直跟在那金袍人身后,却根本无人察觉到此人的存在。
天!
身具如此厉害敛息术,竟然还只是个普通弟子?
“内门弟子岂是那么容易成就?日后你们便清楚了。”徐烨好似看出了众人的心思,苦笑着摇了摇头。
“总之你们记住,在道庭之中,以下不能犯上,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方才那位内门弟子,下次就算我遇到,也得恭恭敬敬地喊句“师兄”。”
“行了,该带你们进入外院看看了。”徐烨一拍手,示意众人跟上,转身往山的那一边走去。
众人纷纷起身,紧随而上。
那人群之中,贺林沐则是呆若木鸡,久久没有起身。
……
周身感知搅乱,脑袋一片迷糊,眼前陡然一黑,他不由地一个踉跄,幸而前面有人扶住了自己,否则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睁眼时,眼前是一座神圣庄严宏大至极的道殿。
这道殿高大宛若山岳,连门户都足有数十丈之高,站在其下,如同渺小卑微的蝼蚁抵至巨人国度一般,不由心生卑微。
这让他不由怀疑是不是挖空了一座山来建造这座道殿。
“去罢,诸位山主都在等你了。”金袍人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了林若虚的身后,一拍他的肩膀,将他推了出去。
林若虚疾走了几步,旋即脚步缓缓慢了下来,一脸茫然地后望过去,身后却根本没有见到那金袍人的身影。
“这……”林若虚仰着头看着这庞大的道殿,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眉头不由地蹙了起来。
“这道殿……有些熟悉。”
“可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太奇怪了!”
他犹豫了一下,再次往里走去。
大殿的门虚掩着,林若虚只是轻轻一推,那扇看似沉重无比的门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推了开来。
一道光,从殿里映了出来,洒在他的脸上,刹那间,一道沧桑古朴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翼响起。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这声音颇为古怪,粗听之下,是一个老者在念诵,但仔细品听,却又似许多稚童齐声的念诵。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
像是走在满殿的光中,林若虚迟疑地走入殿内,入目所及之处,尽是无边光明。
不见任何!
满耳尽是那悲怆沧桑的苍老声音。
那声音如同大吕洪钟,向天发问,极尽悲怆,愈发振聋发聩。
林若虚立在原地,并没有选择用业力堵住耳力,而是安静听着这满耳的天问。
许久之后,那声音终于缓缓停下。
满眼的光明也开始逐渐收敛起来。
殿内的场景逐渐展露在他的眼前。
满地青色莲瓣,一根根染着赤漆的大柱整齐有序地分立两侧,粗大无比,同撑这座庞大道殿。
林若虚翘首望去,以他的体量,相对于这座大殿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毫不起眼。
然而最壮观的是,并非这座大殿的宏大,而是立在正前方的那座三道尊神像。
这三座神像盘膝坐在殿中,体量宏伟宛如山丘,带着温润的笑容,好似仁慈地望着下首的蝼蚁。
一道道圆融的清光从三道尊神像身上映出,将整座大殿照得通明,时而伴着响起几句天地妙理。
看着这三道尊的神像,林若虚只觉得心境平静,胸膛中的暴戾与杀意也随之缓缓湮灭。
“汝作何名讳?”一道苍老声从一侧响起。
林若虚微微一愣,顺着声音望去,原来在那座庞大的三道尊神像下还站着七人。
此前他一直在感叹这神像的浩大神圣,对于神像下的人竟是完全没有察觉。
“晚辈林若虚。”林若虚微微躬身道。
对于眼前这七位存在,林若虚根本生不出耍心眼的想法,若是被发现,反倒是弄巧成拙,干脆实言道之。
“汝携【入庭令】前来,现如今可否将【入庭令】交出?”七人之中,那佝偻老人沙哑着声音道。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那被包裹严密的盒子,置在地上。
佝偻老人微微颔首,手中的拐杖轻轻一点,那盒子轻轻飘起,落到了三道尊神像的脚下。
“既然【入庭令】送抵,那我等便谨遵太一祖训。”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太一道庭的内门弟子了。”
“你且上前来。”他轻轻说着。
林若虚缓步上前。
佝偻老人伸出干瘦的食指,指尖略带一抹毫光,按在了林若虚的眉心。
渐渐地,佝偻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意外
良久,佝偻老人收回了手。
他一侧目,便看到剩下六人殷切的目光。
他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眼见这位大师兄失望摇头,众人眼中光芒犹如风中残烛,终究是彻底黯淡下来。
金袍山主虽然一眼便看出了此人资质有限,并将此结论告知了其他山主,但其他人大抵还是抱着金袍山主看走眼的心思。
毕竟这种将【入庭令】托付给有缘人送抵道庭的行径,还蕴含着深层次的意味,那便是当代行走寻到了比自己更合适更妖孽的天才,进而选择卸任了太一行走之职。
是以那些往往被行走看重,携【入庭令】前往道庭的人,在众山主眼中,无不是资质逆天心性坚韧的天命之子。
到了山主这修为,只是一眼,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资质。
初时见到林若虚时,众人还有些不敢相信,直至大师兄仔细摸骨,那脸上露出的失望之色,众人这才确定下来,绝非是自己这些人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而是林若虚此人的资质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或许在那些寻常宗门,算得是不世出的天才,但在太一道庭,也就是个差强人意罢了。
“诸位师弟,可有人愿意收此人入门修行?”佝偻老人轻咳了一声,徐徐说道。
六人左右相视,尴尬无比,一时间也无人应答。
早知叶若灵那小妮子接引入门的弟子就这种资质,他们来都不会来。
堂堂一届行走,接引卸任回来的小家伙就这资质?
就算他们各个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人老成精,也摸不明白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见无人应答,佝偻老人有些尴尬,看向一侧的魁梧男人道:“素灵师弟……”
“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的万象山早就满员了……”魁梧男人叭叭说个不停,脸上是一万个不愿意,总之就是一句话。
这内门弟子,老子不收!
林若虚站在一侧,倒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只是那脸上面无表情,竟也没有什么神色变化。
“那问灵师弟呢?”
“大师兄,实在是抱歉。近日师弟我在研究新术法,可能无法将注意力放在新入门的内门弟子身上……”
“珏灵师妹……”
“大师兄,我那越女山可都是女子,若是再让个男子入门,恐为不便……”几人中唯一一位曼妙女子难堪道。
众人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也就是这林若虚资质不堪,否则这越女山遍山的女弟子可就是这女人招揽天才的最佳利器。
逃起来比谁都快,下手却又比谁都毒,说得就是这种人。
你要是觉得你越女山都是女子,甚是不便,这次你就不该来!
……
佝偻老人左右问了一圈,不过来回六人,但都有托词推脱。
“你们都不收此人为内门弟子,难不成把他打发去外门?”
“太一古训不能忘!”
佝偻老人气得脑门白发都竖了起来,持着拐杖狠狠敲着地板,咚咚作响,想要逼众师弟就范。
众人翻了翻白眼,不搭理他。
既然我们不愿意收,怎么你这个大师兄不发挥一下光辉品质,就此收入你青城山?
什么烂菜叶都丢进我们门内,难不成以为我们是垃圾桶么?
说到底,都是套路罢了!
“师兄,既然是此代行走叶若灵收的弟子,不若就将此人领入叶若灵的师门?”魁梧男人嗡嗡说道。
林若虚听闻此言,顿时骇得浑身一紧。
叶若灵的师门?
要知道叶若灵那位师尊可是将叶若灵的灵韵源质取出炼丹,肉身滋润了那座“小须弥界”,甚至叶若灵为了苟活,将自己的魂魄炼成了法器之灵。
那老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娘希皮这些老东西是不是搞我?
他心中不断怒吼着。
我不去!
我不去!
打死都不去!
然而却见佝偻老人眼睛一亮,连忙道:“师弟此言在理……”
“不!我不去!”林若虚心中的话突然脱口而出。
众人狐疑地望向他,不知为何这番决定会引起他的激烈语言。
林若虚只觉自己被数道目光紧紧盯着,后背不由地有些发紧冰凉,连忙问道:“不知叶师姐的师长是否在此?”
众人摇头。
“既然不在此处,便说明那师长对我并不看重。”
林若虚愤愤道:“这样的师门,我不去也罢!”
要早知你就这资质,我也不会来。
众人心中暗暗腹诽着。
“其实小子心仪的是在座诸位,想拜在座的诸位前辈为师。”
众人心头一跳,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有些意外。
这小家伙有点东西啊。
本以为能在试炼中连杀三人,是个没脑子的憨货,没想到心思如此细腻。
若是再让他说下去,在座诸位恐怕就真的要被这小家伙的语言裹挟,不得不收他入内门了。
念及此处,那曼妙女子打断了林若虚再次说下去的意图,轻声道:“其实戎灵师弟也是很想来,不过他有些极个别原因,不便前来。”
“你放心便是,戎灵师弟既然能教出叶若灵这位行走,在教徒弟这方面是没甚问题的。”
“就是就是!”剩下几人连连点头。
“你资质不错,我很看好你,若非戎灵师弟相争,我定然会要了你的。”魁梧男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下一届行走!”
很明显,让自己拜入叶若灵的师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一个弟子的意见,已经无甚重要。
众山主只想推脱掉这颗老鼠屎,尽力不让这颗老鼠屎掉进自己这锅粥里。
就连这种假话都能睁着眼睛说出来。
太一道庭诸位山主的无耻,林若虚今日可算是领教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拜离殇山戎灵山主为师。”佝偻老人轻咳了一声,说完便轻轻举起拐杖,往地上轻轻一磕。
“咚!”
“曾落叶!”佝偻老人轻声说道。
一片寂静。
“弟子在!”大殿外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佝偻老人嘴唇微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好像在给殿外之人说着什么。
约摸片刻,佝偻老人才停下了传音,目光望向林若虚。
“你且出去吧。”
“曾落叶会带你前往离殇山。”
第一百九十五章 离殇诡谲
咚!
咚!
咚!
沉闷且雄浑的钟声震荡开来,在这偌大的道庭之中来回飘荡,经久不衰。
而这钟声之中,一道年轻温润的声音落于其中。
“我太一道庭共有“九脉”之山,这“九”取道极之数,并非直接是指门内只有九座山峦,眼下师弟想必也看得到。”
说话的是一位面容俊逸,笑起来十分好看的师兄,也就是那佝偻老人口中的曾落叶,他身穿青衣道袍,腰间挂着一枚泛着微光的白玉,更像俊逸若仙的风范。
他领着林若虚,站在这庞大道殿的高处,俯视而下,看到的是云雾腾腾不见边际的无数山峦。
“但总之,不同脉别会设有不同的禁制,若无甚事,莫要擅闯,以免生了事端。”
“多谢师兄教导!”林若虚微微颔首。
“你所入的是离殇山戎灵山主,我歇会带你过去,只是……”曾落叶脸色逐渐露出了几分古怪,最终嘴里却只吐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师弟好自为之吧。”
林若虚不知这位师兄难以启齿之事是甚,但隐隐地,他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究竟想说什么?若是有事,直接了当地说便是了。”
曾落叶轻叹了一口气,道:“看在你喊我一声师兄的份上,我且事先提醒你一句。”
“到了离殇山,什么话都别当真!”
林若虚一脸懵逼。
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说话半遮半掩,欲说还休,有种尿不尽的感觉,着实是可恶!
“行了,话已至此,师弟随我来吧。”
曾落叶轻笑了一句,袖袍一展,一道云气从脚底噗然升起,托着二人越过重重山峦,朝着道庭深处缓缓飘去。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诧异的目光,曾落叶不以为然道:“此术法乃《腾云术》,是从五仙术法《腾云驾雾》推演过来,师弟不用诧异,在道庭待得久了,这类传说中的神奇术法也就寻常得多了。”
飞了一段路程,曾落叶眉头一挑,目光如炬地眺望远处,好似在仔细看着什么。
几乎是同时,林若虚敏锐感觉到他的身体为之一紧,神情如临大敌一般地紧迫。
林若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座光秃秃的黝黑山峰屹立在那处,远远望去,如同一座凄惨孤坟,充斥着凋零与孤寂,使人望之便是产生一种悲凉的感觉。
而在这山峰的周侧,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巍峨挺拔,极为险峻,而在那山峰之上,更是郁郁葱葱,植被茂盛。
两种生与死的界限划分极为明显,产生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林若虚微微蹙起眉头,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随着腾云的不断靠近,林若虚清楚看见在那座孤寂山峰的半山腰上高高竖着一座庞大的石质牌坊,上书“离殇山”三个字,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在牌坊下生出,蜿蜒曲折直通山顶。
看着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林若虚腹诽着。
然而曾落叶却好似没有看见这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般,架着腾云,默默折走,飞到了离殇山的另一侧,落了下来。
“道承之山,不可腾云直落,需展现诚意崇敬,从山脚步行。”
“由此向上,直至山巅,在那里有一座道殿,道殿中便可拜见戎灵山主了。”
“师兄,你……你不跟我一起上去么?”林若虚一脸懵逼。
曾落叶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并非戎灵山主弟子,不便上去。”
林若虚狐疑地盯着他,总觉得自从靠近这座古怪的离殇山,这曾落叶表现得就十分古怪,那种感觉,仿佛是异常忌惮这山上的存在一般。
但是他在忌惮什么?
总不可能是在忌惮那位戎灵山主吧?
还有,方才明明看见那侧有铺好的石板路,那路不走,为何非要绕过来走崎岖难走的山路?
对着曾落叶这一连串古怪的举动,林若虚是一头雾水。
“还有师弟……”曾落叶犹豫了一下,提醒道:“上山的时候动静小点,小心被戎灵山主发现。”
林若虚一脸懵懂地点了点头。
忽然间他面色一愣。
小心?
小心被山主发现?
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
曾落叶这句话,让林若虚心头浮动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那种感觉,让林若虚一度以为自己并非是一位慕名拜师的向道之士,而是一位悄咪咪摸进主人家的窃贼。
然而还未等他来得及出口询问,曾落叶已经再次挥袖支起腾云,转眼间已经飘了数十丈的距离。
那种缓缓飘离的感觉,颇有几分拔腿就跑的意味。
他张了张嘴,刚想大声呼喊,突然想到了曾落叶的提醒,终究还是把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他看着这座没有任何植被光秃秃的山峦,那山顶被一层浓厚云气遮掩,看不见上面的场景,但想必,这整座山峰都是这般光秃秃的丑陋模样。
他迈起脚步,缓缓朝着山上走去。
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走到半山腰,林若虚便感觉到了十足的疲惫。
要知道受到诡仙阴体的加成,还有他本身修行《魁虎六式》的体术加成,他的体力是异常的好,别说是小半个时辰,便是再走两个时辰,也是脸不红气不喘。
想来一路上也不可能遭人暗算,细细思索下来,林若虚觉得是这座离殇山有猫腻。
他寻了一处坐下休息,将手按在地上,细细感受着这座山的古怪。
倏然间,他的眼睛蓦然睁开,脸上露出了几分震惊。
就在方才,他将手按在地上,细细感应之下,这才感觉到气力正在被这座山缓缓吸收。
因为吸收得极细微,所以刚刚踏上这座山时并未感觉,可若是想要登上山巅,恐怕寻常人到半山腰上便会彻底力竭而亡。
也就是林若虚修行体术,身体强横,气力极大,否则也不可能抵达半山腰才发现身体疲惫。
而且方才他将心神下沉,深入地脉,感觉到了一种潜藏于山峦深处的磅礴生机,这种生机若是释放出来,绝对可以让这座离殇山远比其他山峦更加郁郁葱葱,生机无比。
而真正让他震惊的是,这地脉深处,他听到了一道磅礴有力的心跳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深夜哭声
于是,在林若虚的脑海中,不由构筑出一副令人心惊的诡谲场景。
在这座巍峨大山的地脉深处,蛰伏着一个诡谲存在,这个存在吞噬了遍山的生机,让这座山寸草不生。
而随着这座山的“彻底死去”,这个存在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摄取植物的生机,逐渐地,所有踏入此山的生物都开始被摄取生机。
气力,正是动物生机的体现。
如此想来,那缓缓摄取气力的古怪也开始有了解释。
林若虚不妨大胆猜测一番,为了摄取生机,这位于地脉深处的存在甚至还有“吃人”的可能。
当然,这一切都是林若虚对于眼下古怪做出的可能性分析。
他想起了不久前曾落叶的古怪表现,他是在忌惮什么吗?
是在忌惮地脉深处的那个不知名存在吗?
但是只是吸取气力,应当不至于让他如此忌惮吧?
连自己都能察觉到地脉深处有着什么奇怪的存在,那些修为深不可测的山主以及远超于自己的师兄们,也一定能够察觉到这座山峦的古怪。
所以他们是刻意对这离殇山的古怪视而不见?
如果说公然放任这般古怪,林若虚绞尽脑汁,只能想出一种解释——地脉深处的存在,极有可能是被那位戎灵山主豢养的!
戎灵山主,便是叶若灵的师傅。
那位出现在蜃界的神秘“师尊”。
隐隐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叶若灵算计了。
叶若灵给了自己【入庭令】,那么她一定算到了自己万不会被其他山主争夺,从而流落到她师傅门下。
林若虚回想了一下,觉得戎灵山主大抵是没有见过自己的。
在蜃界中,他躲在棺材之中,戎灵以狂雷击棺材,都始终没有破开棺材……从始至终,戎灵都没有见过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没有听见过。
而且林若虚觉得,叶若灵安排自己拜入她师傅门下,绝不可能是上门送死。
或许有其他方面的顾忌。
……
将诸般想法甩到脑后,林若虚的体力终于恢复了些,他再次站起身子,朝着山顶登去。
这一路上林若虚又休息了两次,终于赶在黄昏前抵达了山巅。
刚刚踏及山巅,林若虚便敏锐感觉到地脉中摄取气力的古怪彻底消失,仿佛那不知名存在刻意避开了山巅这一块区域一般。
这一幕更加让林若虚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那地脉的不知名存在一定是这位戎灵山主刻意豢养的!
如曾落叶所言,山巅之上,坐落着一座道殿。
比之那座庞大道殿,这座离殇山的道殿就寒碜多了,体量小了数倍不说,道殿外一副好些时日没有清扫的模样,牌匾上积了厚厚一层的灰尘,只能勉强看清上面的三个金字。
【离殇殿】。
这座道殿大门紧闭。
林若虚走上前,手刚抚上大门,突然间心中警铃大作,浑身汗毛竖起,一层层白毛汗不断浮现。
就连太极玉也骤然发热起来。
哪怕曾经见过无数前辈高人,受到过无数敌意窥伺,但眼下这种遍及全身的危险感,绝对是他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
似乎稍有不慎,便会被暗中窥伺的那人彻底抹杀。
林若虚浑身僵硬,不敢乱动。
“你是何人?”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林若虚顿觉如芒刺背,连忙回道:“弟子是离殇山戎灵山主座下新晋弟子。”
“我的弟子?”苍老声音微微一愕。
林若虚心头猛地一惊。
这人就是戎灵山主?
紧接着一道身影越过了林若虚,径直推开了门,迈步走了进去,语气平淡,不以为意。
“既是我的弟子,那便一起进来吧。”
感受到太极玉的示警突然消失,林若虚心头长舒了一口气,但心中也有些诧异。
这位戎灵山主的反应很古怪。
而偏偏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犹豫了一下,他紧随而上,迈入道殿。
他的目光微微上移,入眼的是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大鼻子小眼睛,嘴边蓄着小胡须,胡须上沾着油星,此刻正背靠殿内的三道尊神像,满脸阴沉地盯着自己。
“你姓甚名谁?”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小老头语气森然地发问。
“在下林若虚。”
“拜我为师可以,但我这【离殇殿】你也看见了,尽是污浊灰尘,每日要勤勉打扫。”戎灵冷冷说道。
“现在天色晚了,后殿有厢房,自己选个地方住下吧。”
“是。”林若虚左右观察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师傅,怎么不见其他师兄?”
“死了。”
林若虚微微一怔。
……
室内灯火如豆。
林若虚持着玄慧手书的修行要点,目光虽然落在书上,但心思却不知早已飞到了何处。
越是进入这离殇殿,林若虚越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叶若灵手中捻着的一颗棋子。
虽然不知道这位行走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林若虚还是深以为明哲保身最为重要。
反正跟戎灵有恩怨的是叶若灵,又不是我。
回想起白天戎灵的行为举止,林若虚心头微微一动。
作为太一道庭的山主,戎灵无疑是众多普通弟子挤破脑袋都要拜师的目标。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是没有一位弟子侍奉,这着实是太奇怪了!
左右没了什么头绪,林若虚径直往床上一躺。
管他的!
我有太极玉,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平日里行事小心点便是。
睡觉!
……
深夜,林若虚被一阵凄厉哀怨的哭泣声吵醒。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目中如火龙微微涌动,身体还是躺在床上,没有动弹。
他的身体肌肉却是悄然绷紧。
“呜呜呜~”
凄怨的哭泣声不绝入耳,林若虚面无表情,眼神无惊无怒,极为冷静。
他竖起耳朵,瞬间辨析出了这声音颇为熟悉,正是戎灵的声音。
林若虚没有起床查看,只是颇为紧张地听着。
然而那哭声却依旧如怨如诉,心疼至极,仿佛是因什么事悲伤一般,
幸而,这声音一直是从厢房外传来,未有移动,足足哭了半宿,直至后半夜,这声音才缓缓停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 喜怒无常的戎灵
次日清晨,林若虚便起了个早,砍柴生火,就想准备早食。
可他翻遍了整个厨房,瓮里空空如也,半粒米便没有,也不知道这位戎灵山主平日里吃些什么。无奈之下,唯有去旁边的那座山上去买米面。
说也奇怪,旁边那座山上的内门弟子一听说登门借米的是离殇山的新晋内门,一个个避如蛇蝎,连忙取了米面,还未等林若虚取出银子,就赶紧将门关上了。
那模样,仿佛与自己这位离殇山新晋内门多说一个字就会死一般。
幸而米面是借到了,林若虚生起炊烟,准备好了早食,置在后厢院子的石桌上。
林若虚走到戎灵的房门前,敲响了门。
“咚咚咚!”
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正当林若虚再次准备敲门时,门内传出了戎灵的声音。
“何事?”
林若虚微微蹙眉。
虽然只是两个字,但林若虚能够感觉到这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欣喜的情绪。
昨日白天的时候一脸冷漠,晚上的时候悲悯怨诉,今日又是喜不自胜……这老东西可真是喜怒无常!
“师尊,早食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否现在启用早食?”林若虚心中虽然腹诽,面容上却是恭恭敬敬道。
屋内传出了细微的窸窣声,约摸片刻,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戎灵一脸笑意地走了出来。
“真是好徒儿,一大早便为为师准备早食。”
戎灵大步走到石桌旁,就着石锅里的粥食呼噜噜吃了起来。
他也不问这些米面出自哪里,无比安心地吃了起来,吃完一抹嘴巴,拍了拍林若虚的肩膀,一脸满意地笑道:“今日你将离殇殿打扫干净,打扫完了勤勉修行,为师会晚些回来,待为师回来,教你我离殇一脉的经典术法。”
言罢,便是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后厢院子。
林若虚听闻今日便可修行离殇一脉的术法,心中也是一喜,不由地开始期待戎灵归来后的教导。
毕竟作为太一道庭的九大山主之一,这称呼绝非虚名,各脉都有其独门的术法绝学,有些威力甚大,有些颇为神奇。
也不知这戎灵去了何处,林若虚将离殇殿打扫了个干净,已经临近午时,都未见到戎灵归来的身影。
直至黄昏,林若虚准备好了一桌饭菜,这才见到戎灵阴沉着脸从外面走了回来。
那面容阴沉的模样,简直与昨日同出一辙。
林若虚本想提醒戎灵今日早上临走前说出的承诺,但一看到他那阴沉得好似要滴出水的脸色,到嘴的话便又吞了下去。
戎灵对石桌上香喷喷的饭菜视若无睹,就准备径直走入自己的房内。
眼见戎灵根本没心思搭理自己,那手已经放在房门上,准备推门而入,林若虚心中有些着急,忽然心头一动,连忙道:“师尊,徒儿准备好了饭菜,是否现在用饭?”
戎灵推门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转过头,脸色阴沉冰冷,目光落到了林若虚身上。
瞬间,太极玉倏然一热,竟然传出了极度危险的示警。
林若虚心头一惊,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陡然生出,压得他根本说不出多余的话,额头不由沁出了冷汗,不过是让这老东西吃口饭,这老东西竟然在寻思抹杀自己?
这老东西也太不是人了!
林若虚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尽量让自己脸色正常一些。
幸而,太极玉的强烈示警只是片刻,戎灵的目光落到了石桌上,微微一顿之后,太极玉的强烈示警终于彻底退去。
“无需。”
冷冷丢了一句话,戎灵推门而入,关上了房门。
空留院子里满头冷汗的林若虚。
戎灵是什么实力,他不清楚,不过窥一斑而见全豹。
太极玉前所未有的强烈示警,足以证明其实力绝对是他所见过的最强者。
当然,黄牛仙不在此列。
那是因为黄牛仙当初传出的示警是一种时弱时强的热度,那是一种介于杀与不杀的摇摆态度。
而眼前这戎灵就不是这么摇摆了,林若虚感觉得到,这老东西对自己的态度极为随意,对待自己犹如俯瞰蝼蚁,是否捏死只在举手之际。
念及此处,林若虚忽然想到了曾落叶那句善意的提醒。
“到了离殇山,什么话都别当真!”
所以说,曾落叶是知晓老东西喜怒无常的?
如此说来,他那么忌惮离殇山,并非忌惮地脉深处的不可知存在,极有可能是忌惮戎灵这老东西。
曾落叶是那位佝偻老人的内门弟子,若是算及,有佝偻老人撑腰,遇到其他山主,虽然是出于礼仪的恭敬,但为了不堕师长的身份,也应是不卑不亢。
想到清晨去隔壁山上买米面时那些内门弟子如避蛇蝎的举动,林若虚愈发觉得戎灵这老东西身上有事情。
一位实力强横身份崇高的山主周遭竟然没有弟子伺候,而且还被其他内门弟子如此忌惮恐惧,结合老东西的喜怒无常,林若虚想破脑袋,只能想到一种令人后背生寒的可能性。
戎灵会杀人!
而且绝非是那种恩怨以及因果性质地杀人。
极有可能是那种喜怒无常毫无痕迹或者道理地杀人!
简单来说,便是我看了你一眼,觉得看你不顺眼,便要杀你!
亦或者说,我觉得你的头发太难看了,我就要给你来一刀。
想到这里,林若虚不由地后背一阵发虚,只觉一阵阵阴风一个劲吹入衣内,吹得他浑身冰凉。
以戎灵的实力出手,自己绝无可能存活!
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毫无用处。
这是弱者的悲哀。
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拔腿就跑,离开这可怕的离殇山,远离这位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的师尊。
但如今他已经入了离殇山,以太一道庭的影响力,他一个小小的食气圆满,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道庭弟子揪住抓回道庭,谴以叛门的罪名。
他坐在石凳上,看着面前的饭菜,面露犹豫。
“可叶若灵将我安排到这里,究竟是想作甚?”
“她并没有跟我说过那么多,也没给我什么信物,这让我如何是好?”
“莫非是我想多了?”
“叶若灵并没有安排我的意思?”
林若虚目光闪烁,眼眸闪动之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经塔
临至深夜,林若虚再次听到了那阵悲恸的哭泣声。
有了之前的经验,林若虚翻了个身,捂住双耳,权当没有听到,转头便继续呼呼大睡。
如此过了几日,林若虚默默观察着戎灵的神色举止,如同一位旁观者一般,对于戎灵不做任何干涉。
这段时日的每一日都与那日一模一样,清晨戎灵高高兴兴地醒来,吃了早食,便欢快无比地跑了出去,黄昏时刻阴沉着脸又跑了回来,周身荡漾着生人勿近的恐怖气息。
也不知道出去所为何事,令他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心态落差。
林若虚曾经生出过追随一探的心思,但马上就被他给摁了下去。
以他的修为,去追踪一位山主,那不是找死吗?
根据这几日的观察,林若虚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仔细盘算了许久,觉得自己可以行动起来,略微试探一下。
这日清晨,他准备好早食,跟前几日一样敲响了戎灵的房门。
戎灵一脸高兴地走了出来,大口吃着早食,嘴里还不住地称赞着自己这便宜徒弟。
“乖徒儿好好修行,待为师回来,一定教你我离殇一脉的厉害术法!”
戎灵吃完,胡乱在嘴巴上抹了一把油渍,就准备往外走。
林若虚早有准备,不动声色地起了身。
“师尊,徒儿修行有些困惑,可否为徒儿解惑?”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戎灵的神色,浑身肌肉紧绷,那尊敬的神色之下,是异常紧张的心绪。
生怕戎灵脸色剧变,阴沉下来,动辄便是死招。
以林若虚目前的实力,根本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
戎灵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晚些待为师回来吧。”
眼见戎灵没有暴起杀意,林若虚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不依不饶地说道:“可是师傅,这困惑不解开,徒儿心有魔障。”
“为师着实是没有时间……”戎灵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这样……你去真经山,那里是道庭诸般藏书之所在,时而又有长老讲解经意,为人解惑,若你穿着我离殇山的内门服饰前去,那些长老们多少还是会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为你解惑。”
“多谢师尊!”
林若虚眼睛一亮,连忙躬身一拜。
身前哒哒哒的急促脚步,林若虚再抬头时,戎灵已经急切无比地跑得没影了。
林若虚静默地坐在石桌旁吃着晚食,慢条斯理。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碗筷。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缕笑容。
很明显,他的试探成功了。
这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戎灵绝非无法攻克!
虽然不过是寥寥两句,但犹如给林若虚开了扇窗。
若是将这番话向黄昏时归来的阴沉戎灵说道,恐怕只说出第一句话,这老东西就会让自己的脑袋搬家。
可若是向清晨的高兴戎灵说道,却是无事!
甚至林若虚的话语颇为逼人,也不会让高兴戎灵露出任何不悦的面容。
高兴时戎灵心态宽宏,不易动怒。
而当他面容阴沉时,则是生人勿近,哪怕是一点点不顺眼不顺心便会激化他的暴怒!
甚至,动辄杀人!
只是不知道那夜晚悲哭时是一种什么状态。
林若虚感觉这种以极端情绪控制行为的变化并不寻常,这不是普通人的表现……更像是一种病。
可是诡仙身具阴体,病痛退避,怎么可能还会生病?
更何况还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山主!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林若虚突然甩了甩头,将那些胡思乱想抛出脑后。
他相信其他山主长老一定探寻过原因,寻求过解决此事的办法,他们不可能放任一位山主如此胡闹下去,但既然戎灵如今还是这幅模样,只有一种解释。
戎灵的状况很棘手!
林若虚抬头看了看太阳,那日光温润,好像并没有那么刺眼。
他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若非因为【入庭令】成为内门,现在就是门内最低端的存在。
修为微末,不过寥寥。
戎灵的状况是那些山主长老们需要操心的事情,而非他一个小小内门能够解决的。
他只不过需要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幸而,有些事情,一旦发现了规律,便不是那么难了。
……
吃过早食,换上了离殇山的内门服饰,林若虚便径直下了山。
他不知真经山的位置,寻了一位普通弟子,明确了真经山的位置,亦是知晓了这真经山的缘由。
真经山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一座小山丘,真正吸引人们注意的是屹立在山丘上的那座九层高塔。
这座高塔便是真经塔。字如其名,便是太一道庭收录真经的地方。
作为类似于藏经阁一般的存在,这座真经塔不止收录了真经,更吸引人的则是那一本本无数太一先辈临终前亲笔手书集合了毕生心血的修行感悟。
这些有的是某些功法的修行指引,有的是对修行境界的感悟指导,有的是对某一术法的体悟言论,有的是走南闯北遇见的奇闻异事,甚至还有无数先人尝试要走而不得的某一条“道”。
总之,真经塔手书纷杂,亦是异常珍贵。
可以说,太一道庭能够有如今的辉煌地位,与这座无数先人累积起来的真经塔息息相关。
自然,这些异常珍贵的修行感悟不可能让那些普通弟子一览而尽,太一先辈们对这九层高塔施加了绝对的禁制,不同身份的弟子可登上的层数也是不同。
以林若虚目前的内门身份,就可以登上第四层。
而且,为了帮助那些普通弟子修行,长老们常常会在真经塔下开堂论道,为那些普通弟子解惑。
内门弟子是不常来真经塔的,毕竟内门弟子有着山主手把手教导,凡修炼上有困惑以及其他注意,其师尊便会自行教导解答,根本无需苦哈哈地来真经塔翻阅先人手书。
所以当林若虚在向那位普通弟子询问真经塔位置时,那位普通弟子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毕竟许多内门弟子在山主的教导下,入门数年都未曾踏足过真经塔。
第一百九十九章 熟悉的女道
“多谢师弟。”
林若虚微微拱手,朝着这位普通弟子道了谢,便是径直而去。
那普通弟子看着这内门弟子青衣道袍上纹饰的巍峨赤龙,一脸茫然。
赤龙……是哪一脉的传承徽记?
为何我从未见过?
……
一路上健步如飞,林若虚这身内门道袍实在是招眼,频频惹得其他弟子回目。
要知道太一道庭普通弟子号称有十万之众,但内门弟子的数量,却不足百人。
这千分之一的概率,并非每个人都有林若虚如此好运,有着入庭令一步登天。
能够获得山主们青睐的弟子,其资质、修为、心性无不是上上之选,甚至就连修行的勤奋程度,也可以用疯魔形容,每一个都在争分夺秒地修行,哪像林若虚这般,还有闲心出门闲逛。
当然,绝大多数普通弟子除了对这位内门弟子闲散的好奇,更多的,则是对离殇山传承徽记的好奇。
赤龙,便是离殇山的传承徽记。
这是只峥嵘赤龙从一团朦胧雾气中微微探出龙首的姿势,布满整件道袍,右臂的袖袍中微微探出了如鹿茸般的龙角,横纵整个道袍。
也不知是不是戎灵设计的内门道袍,充满了中二的狂傲气息。
林若虚受不了过路时那些普通弟子的怪异目光,连忙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在外面再套上了普通弟子的道袍,那些古怪目光才渐渐地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林若虚驻足在一处院落前。
低矮的院墙根本无法阻挡外人的视线,林若虚一眼便看见了那高大的,白墙黑瓦的高塔。
犹如一根坚韧的幼笋,直插云霄。
无数普通弟子鱼贯而入,人数斐然。
林若虚迈入其中。
也是不巧,今日并无长老讲道。
他径直顺着人流进了真经塔,开始仔细翻阅起来。
前两层的普通弟子太多,基本将整座塔层挤满了,摩肩接踵,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极少。
按照规矩,普通弟子可入前两层,内门弟子可入前四层。
是以他直接迈上了第三层。
第三层与前两层摆设一样,呈八卦方位整齐放置着八排书架。
因为寻常内门很少来此,第三层只有寥寥几位年纪较大的管事正在翻阅手书真经,踏入第三层犹如突然从喧嚣的尘世脱离出来,来到了静谧的古井之中,异常安静平和。
林若虚的目光从书架上一扫而过,随手抽出了一册手书,开始翻阅了起来。
这是一位恐惧大生死,卡在诡丹大圆满,却有不敢越过龙门,最终大限将至,寿终正寝的普通弟子的临终手书。
虽然通篇都是对于自己懦弱萎缩的深深鄙视,但只言片语之际,却又表现出对方对于下三境的通彻理解。
犹如一位深谙于下三境的名师坐在面前,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与他言传身教。
这种手书的方式,看得林若虚眼睛一亮。
难怪那么多普通弟子喜欢来此看书,原来这真经塔中的手书讲解得如此透彻,语句并不繁缛,意思也写得极浅。
林若虚津津有味地看着,逐渐地,许多修行上的困惑都得到了解开。
当最后一页彻底翻过,林若虚将整本手书捧在手中,细细回想着书中的细节,与自己的修行一一对照,顿觉受益匪浅,对于下三境的理解又深刻了许多。
根据这位先辈所说,诡仙修行,当修一门心经护佑己身,使道心自然,方可拦内魔生出,以防阻碍修行。
而无心经护佑之人,就算侥幸臻至诡丹境,往往其结果也是不得善终。
如林若虚之前道心不稳的情况,便是无心经护佑的结果。
回想起之前临近诡化时出现的身体异样,林若虚至今还是心头一沉。
这还只是诡化,按照这位先辈所说,有些人炼化诡物,却从未从诡物残骸的炼化中醒来。
甚有者,醒来被诡物侵蚀而自不知,成为诡物复生的养分,最终落得失控的下场。
他决定引起为戒,准备仔细看书,了解了下三境的诸多修行事项,才开始踏出晋升诡丹境的步伐。
想到此处,他再次抽出了另一本手书,再次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时间转瞬即逝,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当林若虚津津有味地看完第三册手书时,不由地下意识看向窗外,外面天色昏黄。
要回去了。
若是回去晚了,引得戎灵不高兴,那他可就死定了。
只可惜这些手书不能带出塔。
林若虚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将这册手书放回书架,正准备转身离去,在那转身之际,那余光微微一瞥,忽然捕捉到一道颇为熟悉的背影。
林若虚身形微微一滞,连忙几个箭步冲了过去,顺着楼梯口往下看。
一个挽起道髻的女道正缓步向下走去。
关键的是,林若虚并不曾见过这位女道。
但是他看着此人,不知为何,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但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出在何处见过。
察觉到楼梯口的动静,女道停下了脚步,一脸诧异地往上看来,轻声问道:“这位同门,可是有事?”
“实在对不住,在下许是看错人了。”林若虚犹豫了一下,抱歉道。
“无碍。”女道轻笑一声,继续往下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林若虚微微蹙眉。
不知为何,这女道给他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让他莫名地想到那个又黑又瘦的女僧玄慧。
可是玄慧她是剃度的出家人,怎么可能一转头,就成了一位留着浓密道髻皮肤又白又嫩的女道?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是看错了吗?
……
女道方才走出真经塔,一位年纪略大的女道便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看着那巍峨的高塔,这位年长女道的黛眉不由微微皱了皱。
“师妹,你怎生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我说怎么今日没有寻到你呢!”
“实在对不住,让师姐担心了。”女道道歉,转头看向这座真经塔,眼中露出了深深的震撼:“早在庵中时,我便听师傅说过太一道庭的真经塔是道庭兴盛的主要原因之一,眼下看来,此言绝非虚言。”
“不过是座无甚用处的高塔罢了,你若有困惑,直接向师尊开口询问就是了。”年长女道淡淡道。
“这处普通弟子极多,骚乱得很,要师姐说,此处还是少来便是。”
女道面容微微一滞,旋即低下了头。
“师姐说得是。”
第二百章 离殇之秘
正是旭日初升,阳光普照。
蒲团上打坐的林若虚徐徐睁开眼,眸中精芒隐现,如旭日之火,隐于毫末之中。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不知不觉,他在这离殇山,已经住了近两旬。
这两旬,绝对是他自从踏足诡仙大道,过得最安稳的时日,除了平日提防戎灵的古怪情绪,他白日干脆就埋进了真经塔,研读那些先辈们的经验之谈,晚上则细细揣摩实践,体悟修行。
只是让他心中略有不忿的是,那些太一弟子忌惮戎灵的喜怒无常,整整两旬,竟没有一位弟子上山。
那感觉,犹如他变成了久居深山无人问津的道庭弃徒一般。
而随着林若虚对于戎灵的逐步试探,他对戎灵此人的情绪掌控有了初步的判定。
他亦是发现,无论他如何去迎合戎灵的喜好,对于那所谓的“离殇秘术”,戎灵就是只字不提。
久而久之,他也就对那“离殇秘术”死了心。
……
朝日而坐,诵念心经。
这是他从一册先辈手书中所闻,据那位先辈的手书,朝日更有助于心性平稳,在此刻打磨心境,更可以令心经之法事半功倍。
说及心法,林若虚亦有所得。
虽然那真经塔遍是先辈手书,但许是太一诸多长老山主的刻意操作,独独没有心法、术法之流,幸而蓝十二传授过一部字数寥寥的【道心总纲】,借着这部总纲心法,林若虚这两日明显感觉到心境逐渐稳定了下来。
当那通红的大日彻底跃出山巅,林若虚这才站起身子,朝着山巅道殿飞奔而去。
远远地,已经看见那道殿后方,一缕炊烟缓缓升起。
这是他走前准备好的早食,当他磨炼心境回来,这早食也就正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早食,他按照往常习惯去敲门,然而迟迟都未见到戎灵出来。
“师尊?”林若虚再次诧异地问道。
房内一片安静,不见任何动静。
林若虚看着紧闭的房门,微微皱眉。
若是以往,戎灵早就欢喜无比地出来吃早食了。
可今日为何一直都没有动静?
难道是房里没人?
以往戎灵可都是天亮就走,为何今日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莫不是在房里出现了什么事情?
念及此处,林若虚神色微动,将手扶在了房门上,正准备一推而入,忽然间动作一滞,默默地收了回来。
旋即,他故意扬声道:“师尊,早食我先放厨房了,待您起床了,热热便可就食了。”
说着,他的目光死死落在门上。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久久未见房内有甚动静。
……
明亮的书塔之内,林若虚正安静看着手书。
冷不丁地,一道声音悄然在身后响起。
“这是我太一内门先辈公伯满的手书,其内记录了他主修术法《幻身术》的施展心得,怎生突然对《幻身术》有了兴趣?”
林若虚身体不由地一僵,浑身肌肉不由紧绷起来,警惕地一转身,待看见来者,浑身的僵硬逐渐放松下来。
“师兄。”林若虚低垂眼睑,眼中的敌意迅速消失,看着眼前面露微笑的温润男子,恭恭敬敬道。
来者是曾落叶。
“听那些管事说这些时日天天有个内门弟子来此翻阅手书,我倒是谁如此无聊,原来是你。”曾落叶缓声道。
林若虚不由地面露苦笑。
着实是讽刺地很。
其他山主的内门弟子皆不屑于这座真经塔的手书,觉得此处鸡肋,唯有他好似个苦孩子一般,将这里当做是宝。
“放心吧。”曾落叶轻声道:“戎灵山主的情况,我也十分清楚,你能来此翻阅手书,也是情有可原。”
面容略一犹豫,曾落叶缓缓道:“算算时日,应当也快到十三日了吧?”
“你可曾发现戎灵山主有甚异常?”
有甚异常?
林若虚微微蹙眉,不由想起了一早上都没看见戎灵的身影,这本身就极不正常。
难道这曾落叶知道什么情况?
林若虚不由直起了身子,困惑地望向曾落叶。
“师兄,莫非你知道什么?”
曾落叶微笑道:“其实也不是极隐秘的事情,反正很多管事和内门都知道。”
“想必你也感觉到了那离殇山地脉中的存在了吧?”
那个默默吸收生机的不可知存在吗?
林若虚眸光内敛,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早些不与你说,是怕你害怕。”
“但既然你已经住了些时日,看来也无甚害怕得了。”
曾落叶环扫四圈,确定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低声说道:“那座离殇山下,镇压着一尊“大妖”。”
林若虚面容微微一变。
大妖!
这绝对是林若虚至今听说过最高修为的诡物了。
虽然未曾脱离中三境“形”的桎梏,但其“意”已经脱离凡俗,不染尘世。
加之诡物本就比诡仙凶悍得多,可以说,只需再往前踏出一步,便会彻底比肩传说中陆地神仙般的上三之境!
若是凶煞起来,几乎足以灭掉半个魏国!
此种凶名赫赫的诡物,竟然就一直被镇压在他每日所住的地脉深处。
想起每日与此等诡物为邻,林若虚不由地心头一颤,心生恐惧。
等等!
如此说来,他此前的猜测……
他忽然想起戎灵此前说过,之前的师兄弟都死了,他本以为是那些师兄弟触怒了戎灵,被戎灵怒杀。
现在看来,事实与他所猜想得尚有一段距离,离殇山也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复杂!
“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若虚忍不住问道。
曾落叶轻吐了一口气,道:“据闻当初大魏立国之初,这只大妖凶煞得很,扰乱四方,因其品类独特,无人是其对手,我太一先辈为了苍生,利用秘术将这只诡物引诱至此,利用地脉之独特,将之彻底镇压在了离殇山。”
“故而,离殇山山主历代都有镇守这只诡物的职责。”
“为了镇压这只大妖,离殇山山主寸步不得离开离殇山。”
“虽然这只大妖被镇压已久,气息已经弱了许多,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而但凡地脉,皆有“失气”之时,这离殇山地脉的“失气”之时,便是每月十三。”
“届时这只大妖便会乘机骚乱,意图突破镇压。”
第二百零一章 金刚温泉
林若虚安静听着,忽然间好像抓住了什么,眉头一皱,眼睛紧紧盯着曾落叶。
“你说历代离殇山主不得寸步离开离殇山?”
曾落叶微微一愣,道:“确是如此,为了保证地脉禁制不被突破,离殇山主每日都要检查并加固地脉的禁制,这是离殇一脉的职责。”
那便是不对了。
林若虚低下头,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可记得当初戎灵可是在穗县出现过。
他以叶若灵的肉身滋养小须弥界,以小须弥界为天地大炉,炼制成道仙丹,外加这来往的路程之遥,这其中耽搁的时间可不是一日两日的短暂时间。
莫非有什么可以瞬间挪移至穗县的神妙术法或者法器?
林若虚心中猜测着。
但旋即便被他给否定了。
穗县距离太一道庭,足有两州之隔,什么样的术法法器可以横跨如此遥远?
“怎么?难道师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耳侧响起了曾落叶的声音。
林若虚微微摇了摇头。
无论是曾落叶,还是自己,在这太一道庭中,都是沧海中的一粟。
石子丢进海里激起的浪潮,尚没有海水本身的海潮汹涌。
说到底,内门弟子也就是说得好听。表面风光罢了。
为了防止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并不准备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对了,师兄此前特意说到每月十三,这大妖会作祟……这是什么意思?”林若虚仿佛想起了什么,再次问道。
提及那只凶煞大妖,曾落叶一脸严肃。
“这便是我特意过来寻你的正事。”
“那只大妖属实厉害得紧,还有两日便是那只大妖作祟之日。”
“这两日戎灵山主会全力筹备应对大妖的诸多事宜,根本无暇顾及你,你就暂时先不要回山了,去我那边先歇息两日,待此事过去,你再回去吧。”
林若虚亦是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
若真如曾落叶所说,最近若是再呆在离殇山中,就实在是太危险了。
要知道那可以“大妖”级别的诡物!
......
曾落叶是玄灵山主门下的大弟子,年纪比林若虚年长一些,但修为却是深不可测,以最近几次的见面情况来看,此人最起码也应当是越过了龙门的中三境。
玄灵山主,是金刚山一脉,也就是那高大道殿中的佝偻老人。
且不论曾落叶的话语中虚实如何,又有几分隐瞒。最近改搬到玄灵山主门下的金刚山,林若虚很是高兴,原因无他,这金刚山便是倚着真经山的一座小山,以林若虚的脚力,便是小半个时辰,就能抵至真经塔。
这日林若虚刻意提前结束了一日的参读,回到了金刚山。
曾落叶按照内门弟子的标准给林若虚配了一套住宿,玄灵山主的内门弟子待遇自然比自己那个便宜师尊的待遇好得多,基本每个内门弟子都有一方足有三层高的小木楼,内里陈设简单素雅,平日里还有普通弟子帮忙打扫楼内的不洁,更换檀香。
林若虚回到小木楼,简单换了身轻薄的衣物,顺着楼梯一直登上三楼。
他伫立在木楼之上,展目望去,苍茫群山之中,尽是蜿蜒绿意的林涛。
他的目光由远至近,看到这金刚山的西南面蒸腾起滚滚热气,升至半空,飘扬而去,霞炁氤氲璀璨,精气四溢,顺着白茫茫的热气缓慢洒落。
这里面似乎布了术法,任由林若虚如何聚集目力,却都无法看见那蒸腾出热气中的那物是甚。
这便是金刚内门的福利,没有玄灵山主亲口应允,其他山主弟子根本无人能够享受此等的舒适。
金刚一脉极擅长阵术符箓,历代金刚山主更是集合阵术符箓的大家。
据闻那镇压大妖的禁制封禁,便有金刚一脉先辈的功劳在内。
据说许久之前,金刚山地龙翻身,地脉受到影响,为之断流,金刚山主为了不使自家传承断绝,选定这金刚山的地脉,用特殊之法引导而出,又用秘术封禁断点,使这金刚山的地脉形成了一种源源不绝的回流之态。
但这地脉之气封禁之处,却是金刚山的一处天然温泉。
这温泉得益于地脉之气的滋养,自带神效,内定滋神养心之效,外起疏通经络之能,只可惜金刚一脉极少有修习体术的诡仙,否则辅以这神妙的温泉,定然是事半功倍。
据曾落叶所说,这金刚温泉可是让最擅长体术的万象一脉眼馋得紧,平日里没事就向玄灵山主讨要用金刚温泉辅助修行的机会。
若非修这么一个地脉闭环的温泉规模太大,那位万象山的山主甚至想要玄灵山主帮他也建造一个这般地脉闭环的修行圣地。
就是这么一个连山主都眼馋的地方,昨日曾落叶向玄灵山主请示,玄灵山主很是宽容地给这位戎灵之徒大开了方便之门。
若说林若虚不想体验一下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金刚温泉,那是假的,是以他今日提前结束了参读,就为了好好品味一下这般的舒适。
循着在楼顶看到的方位寻了过去,找到了这个温泉,简单验了一下正身,林若虚便赤裸着身子下了温泉。
在这偌大的温泉池之中,他的身体散发着通透缭绕的热气,蜿蜒而上,被山中冰凉的冷风一吹,便散灭在空气之中。
温泉之中的人不多,为了保证这金刚温泉的神异,这金刚温泉限制人数,每日浸入之人不得超过六人。
林若虚展目望去,或许是那不知名术法的缘故,模模糊糊也就只能看到三四道虚影,至于是否有其他人,那便不知了。
这温泉中热力蓬勃,全身毛孔都为之打开,林若虚不由舒畅地眯起了眼睛。
他感觉到一种神异的力量顺着毛孔进入体内,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强化着他的阴体。
他有些大失所望。
以这种速度强化身体,着实是太慢了些。
若是日日浸泡于此,自是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可这浸泡温泉是金刚山内门的福利,自家弟子都排着队等着修炼,他一个其他脉的内门怎么可以舔着脸霸占着?
第一百零二章 暗伤
“既然如此,那便尝试一下这温泉对体术的裨益!”
林若虚脚足平直,腰部弯如满弓,双掌屈直成爪,身体扑通一下沉入温泉之中。
他周身气势好似虎魔,双目微眯,如猛虎酣睡在侧,若有人在这附近,只会觉得全身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层细汗。
正是《魁虎六式》的锻炼之法!
——开龙脊!
虽然这部体术术法获得已久,一路上险态环生,危机四伏,但林若虚一路上并没有停滞过这门术法的打磨。
虽然第一次矫正脊柱大龙已经将所有痛苦吃了个遍,但这并不会让后续修炼时的痛苦有丝毫减弱。
有时候甚至他会在修炼时寻思究竟是何等自虐的变态,才会研究出如此可怕痛苦的修炼方式!
而事实也证明了,唯有勤奋不坠,他才能在堪堪数月之间,获得从当初勉强施展出前两式到现在举手投足间六式齐出的大进步。
感受着那种仿佛要将脊柱抽出,随意揉捏的痛楚,林若虚紧咬着牙,面无表情。
灼热的水流漫过颈部,霎时间,他感受到温泉中暗藏的火力被勾动了出来,化作一枚枚绵软小针,从他扩张的毛孔扎了进去。
一种被火轻灼的炽烈感莫名生出。
只是不知为何,被这地脉温泉水刺激着,那脊柱大龙的猛烈剧痛却是倏然间弱了许多,甚至他能明显感觉到此前强行修炼《魁虎六式》的暗伤,正在这种火力的温润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好转。
这暗伤并不足为滤,但最怕厚积薄发,犹如皑皑白雪下掩藏的空洞,积累至一定程度,只需一个小小的引子,便会造成无法逆转的雪崩。
此前他便发现了这个情况,为此也曾尝试自行寻找药物调理身体,意图治愈这暗伤,但都效果不佳,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被这地脉温泉给治愈了。
林若虚顿时心中一喜。
要知道修炼体术术法,难免会有肉身损伤,有时修炼不规范,甚至会造成后半生的残疾!
原来这地脉温泉竟是有修复肉身暗伤的神奇功效。
难怪竟是招的万象山一脉如此眼红!
林若虚咧嘴无声笑着,双臂交叉举过头顶,带起一溜清澈滚热的泉水,双手由掌握拳,捏出无数激荡的热气。
那脊柱大龙被最大限度地翻出,迎着那股从外界源源不断涌入的热流,任由这神奇的地脉之气修复着己身。
那种痛并快乐的舒适,让他不由地眯起了眼睛,安静内视着这条被千锤百炼的脊柱大龙的神奇变化。
只是可惜......
他眼眸中略有几分遗憾。
内心安详,温泉水中的滚滚生机冲刷肉身,林若虚明显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桎梏,在那痛苦调整脊柱大龙的同时,那如玉柱般的脊柱大龙微微晃动、摇撼。
这让他不由产生了一种拳头锤在空气中的无力与意犹未尽。
自他能够将这六式全都打出,他便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段时间他博览群书,总结太一先辈的经验,觉得或许是因为这套强劲术法并不完全。
仔细想想,这本就是那荒州杨李两家互换术法的对赌,若是换位思考,谁都不会交出完整的术法。
念及此处,他有些遗憾。
杨祖与《转轮图》的斗法,也不知谁是最后的胜者。
但无论是谁胜了,那没有后手的李家定然是被灭了。
《魁虎六式》剩下的部分,更就别想获得了。
林若虚微微摇头,有些可惜。
《魁虎六式》绝对是极强的体术术法,饶是以他目前的眼力,这套术法的威力在体术之中,尚是数一数二。
足足修炼了半个时辰,他再次维持不了那锻打大龙的修炼姿势,脚下一软,紧绷的身子一松,四肢大字型地重新沉入了温泉之中。
随着修炼无法维持,那五脏六腑通体的烧灼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内到外的舒畅。
绊心的暗伤早已被治愈,他只觉浑身犹如洗髓伐经一般通透,他感觉到体内的不安尽数被逼出体外,这具年轻的身体蓄满了气力,逼涨出一种亟待宣泄的爆发力。
仿佛全身各处的气力都溢了出来,那血液奔走于每一根血管,强劲有力,沉重若汞,诸如此类,实在畅快!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哗!
他突然自水底冒出头来,升腾出大片的热气,毫不犹豫地展开架势,尽情地宣泄那多余旺盛的兴奋与激动。
一拳猛然击出,一道劲气透过指骨猛地射出,搅动着雾蒙蒙的热气,射在拳头前一米之处,连爆三声炸响,旋即彻底消失。
三阴暗劲!
林若虚只觉战意勃发,胸前来回鼓荡,气流变换之际,一道纯正的虎魔啸声忍不住脱口而出!
“吼!”
雾蒙蒙的热气迅猛搅动,如同被微风吹动一般,齐齐向外涌去。
潺潺流动的水面被啸声影响,荡起了阵阵水波。
那悍猛无比的虎啸声自是引起了温泉中修炼的其他人注意,他们眉头微皱,齐齐望了过来,却只看见热气涌动中的模糊人影。
许是哪个乡巴佬没有体验过金刚温泉的神妙,现在被这地脉之气一滋润,舒适之下油然而发的吧?
有人面露不悦,微微摇头,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这其中的舒爽滋味,食髓知味,冷暖自知。
只有一个魁梧大汉愣愣地看着那模糊不清的身影,心中悄然生出了诧异。
“这是哪位师兄?”
“难道是三师兄?”
“这一声虎啸可真是纯正,颇有几分三师兄虎魔的味道。”
他小声自言自语着,忽然间语气一滞,一脸茫然地挠了挠锃亮的头皮。
“不对啊,这次机会可是师傅好不容易从玄灵山主那边寻来的,本脉应当是只有我一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
“这术法厉害是厉害,可是如此痛苦,傻子才会偷学这门术法。”
“既然不是本脉的人,难道还有外脉的弟子会这门术法?”
突然间,这魁梧大汉语气一顿,眼中爆射出精芒,嘴唇微微颤抖,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卧槽!”
“难道师傅还有私生子?”
“要死了!”
第二百零三章 煊绥讲道
冬日的金刚山上山风极寒,随着夜色沉落下来,一阵阵地吹入山间,将那雾蒙蒙的热气吹入更深的山中。
在这雾蒙蒙的温泉之中,林若虚赤身站立,双手插入水线以下,那胸口有韵律地来回起伏着,那热烫的泉水也随着这胸口起伏而缓缓流动,时而略有湍急。
泉水哗啦涌动,犹如风暴中的巨浪,惊涛拍岸,空气中猛然一声爆响过后,像是无形的声波激荡了气流,令视野都出现了短暂的震荡。
而旋即,这诸般异像,尽归于平静。
于这纷乱的热气之中,林若虚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中,略带几分遗憾。
不愧是连万象山山主都眼馋的修行圣地,这金刚温泉对于修炼体术的诡仙来说,简直可以用效果惊人来形容。
只是......
他看了看天色,生出了些许遗憾。
他能清晰感觉到,温泉中的地脉之气稀薄了许多,已是大不如前,远没有刚下水时那般强烈的刺激感。
甚至这温泉对于修炼体术的效果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直至方才,他这才能够确定,今日的修炼,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金刚温泉中的地脉之气并非源源不绝,待温泉中的地脉之气损耗稀薄,唯有等待一夜的地脉温养,才能重新焕发生气。
无奈之下,林若虚走出温泉,换好衣袍,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座金刚温泉。
这次玄灵山主允许自己借助金刚温泉修炼,全然是看在自己那便宜师傅的面子上,下次若再想借此温泉修炼,恐怕就极难了。
只是他不知的是,在他离去的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悄然从夜色中浮现,他望着林若虚离去的背影,下意识抹了把胡子拉碴的下巴,眼中闪烁着睿(ruo)智(zhi)的光芒。
“我说最近大师娘怎么整日都与师尊闹,定然是师尊寻了二师娘的事儿,让大师娘发现了!”
“没想到这么快,都已经这么大了......嘶~这时日可久了去了。”
“格老子的,这就是小师弟啊。”
“小胳膊小腿的,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师尊。”
“难道是随二师娘?”
他小声嘀咕着,忽然脑海中出现了自己被师尊残忍蹂躏的场景,魁梧的身形不由猛地一颤,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畏惧。
“算了算了,师傅的家事,我这个当徒弟的还是不要掺和了。”
“这件事憋死在心里,一定不能跟别人说!”
“万一让大师娘发现了,师傅可就糟了。”
......
昨夜风寒,今日便下起了鹅毛大雪,只是一夜的时间,便把整片太一道庭掩盖在了皑皑白雪之下。
翌日清晨,林若虚便披了身大髦,顶着风雪来到了真经塔。
许是这风雪过大的缘故,今日真经塔少了许多的弟子。
一踏入第一层,林若虚简单扫了一圈,旋即便目不斜视地登上了阶梯,直抵第三层。
取出昨日未看完的手书,他便开始细细品读了起来。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道魁梧的身形正蜷缩在墙角,黑暗尽敛其中,十分猥琐地偷窥着。
“小师弟这么爱看书!”
“定然是文曲星下凡。”
“呸!呸!什么文曲星下凡,你全家文曲星。”
“真男人只需要拳头硬就够了。”
“可不能跟师尊一样,整天让我多看点书,可那玩意有个屁用......等等!我懂了!”
那魁梧汉子眼睛一亮,顿时恍然大悟。
“一定是师尊给小师弟下的命令,让小师弟多读书,不想让他跟我们一样。”
“呸!可是拳头硬有什么不好!”
“师尊的思想太陈旧了!”
他愤愤地小声逼逼,那声音极小,一时间,竟是无人察觉到这处还有个人。
“那就由我将他引回拳头大才是硬道理的正轨!”
......
忽然间一道微风吹过,林若虚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身侧却是根本无人。
是我感觉错了吗?
怎么感觉刚刚好像有人从我旁边走过去?
林若虚微微蹙眉,左右横扫了一圈,再次低下了头。
在那视线无意识错过的瞬间,他看见地上安静躺着的一册青皮书籍。
原来是书掉了下来。
他眉头松开,捡起那本书籍,随意一扫,竟是一本他并不眼熟的手书。
他这些时日整天呆在真经阁,可以说这一层的手书,他都是极为眼熟,为何还有一本陌生的?
他随意翻了几页,那动作却是忽然凝滞。
因为他发现,这竟是一位体术诡仙的手书!
体术固然极为厉害,但体术修炼,艰难痛苦,而且为了保证气力不衰,又要勤耕不坠,但凡有一丝懈怠,便会不进则退。
因此门内选择修习体术的诡仙并不多,能留下手书的自然是更少了。
林若虚初时好生寻觅了一番,寻出了几份体术感悟的手书,倒也是略受裨益。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遗漏了一册。
林若虚不由放下了自己本就看着的那册手书,开始翻阅起这册体术手书。
只是看了前面几页,他便觉得书写这册手书的诡仙定然不凡,其体术造诣之高,纵是林若虚也难以望其项背。
甚至书中几个信手拈来的体术力法,仔细品味之下,尽显玄妙。
正当他细细品读之时,突然间楼下传来一阵闹闹哄哄的动静,喧哗吵闹,同时有无数脚步声纷杂传来,愈来愈远,那感觉,如同许多人齐齐在往外奔走一般。
这倏然间的动静亦是吸引了楼上众人的注意,有人下意识地朝下问怎么回事。
奔走之际,不知是谁匆忙喊了一声。
“煊绥长老来了!”
“煊绥长老在塔下开了道场,要讲道了!”
此言一出,楼上众人纷纷愕然。
“什么!?”
“煊绥长老?”
“煊绥长老一向闭关深修,怎生突然出来开了道场?”
“你管她那么多作甚?赶快走了!”
“就是!煊绥长老是公认的山主之下第一人,我等今日能听闻煊绥长老讲道,那可是蒙了大气运!”
众人七嘴八舌交头接耳,再无静心看书的心思。
甚至言语之际,已经有人忍不住挪动脚步,开始朝着楼下赶去。
第二百零四章 布施讲道之变
只是片刻功夫,真经塔的第三层已经陆续有人选择下了楼,去听这位长老讲道了。
林若虚自是随着人流涌了下去。
他来这真经塔看书已经有两旬的时日了,其中碰巧听过两位长老讲道,自然是受益匪浅。
但世间安有万般法,每个人的修行体悟不同,所阐述的“道”也是不同。
……
真经塔下,
如此大雪纷飞的晌午,却有着数百人已经围聚于此,视这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为无物。
他们盘膝坐在原地,并没有交流,却生出种无形的默许,无人说话,一片静默,尽皆是阖目静修。
一场冰寒的大雪,对于已经成就阴体的在座众人聊胜于无,哪怕是裸身行走于冰雪之中,也根本无甚生病的可能。
众人其实心中也知,有些弟子今日借着大雪的由头歇息了下来,其实是心中生了惰性。
修行大道,“惰”是诸般内魔之一,若不能降服此魔,终生之途不过寥寥。
无数弟子得到消息,陆续从真经塔中走了出来,在这处扫榻就坐,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再无人从塔上走了下来。
沙沙!
沙沙!
一道细碎的脚步声在这静谧中突然响起,众人齐齐回目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土色道袍,头戴道冠,怀里虚抱着一根白须拂尘的老道士缓步从远处走了过来。
老道士须发皆黑,一副五十岁上下的模样,身子骨硬朗,丝毫不显老态。
只是那神韵实在是神姿高砌,如同世外之高人,风尘之外物,那眼眸深邃,使人一看便不由地心生恭敬。
风雪飘扬洒下,竟无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如此地不沾凡俗!
众人见此,面容愈发恭敬。
道之一字,却充斥着万万般诸法。
此乃护业之法刃,乃斩荆之利器,乃长生之正途,乃登仙之远望!
而现在,在实力低微的众弟子眼中,这老道士,便是“道”。
很快,他越过了众人,走到了那正前方,不顾雪泥之污秽,就此盘膝坐下。
他双目似闭非闭,唇齿微启,徐徐念出了一段经文。
那声音不大,却震荡虚空,清晰传入现场每个人的耳侧。
“贫道煊绥,忝开此道,以明吾心!”
“不及:木曰委和,火曰伏明,土曰卑监,金曰从革,水曰涸流。太过:木曰发生,火曰赫曦,土曰敦阜,金曰坚成,水曰流衍......”
在那下首,每个人都在细心阐悟,众生之百相于此展开。
他们或手舞足蹈,被癫狂痴色所统御;或苦苦皱眉,百思不得其解;或大彻大悟,心神释然之状;亦还有痛苦不堪,似要沦入魔障之态。
听着这位近乎等同于山主的长老讲道,林若虚心中顿生波澜。
此前看太一先辈的手书,恶补基础,又稳固心神,但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总是无法将自己所看的经义融会贯通,好似缺了最后一块残片的拼图一般。
可偏偏他又不知缺的究竟是哪一块残片!
因为残缺,所以他迟迟没有踏出晋升诡丹境的那一步。
但现在,他明了了。
他缺的,是一个契机。
他需要以肉身为大炉,将此前参悟而属于他人的“道”重新归炉,炼出一颗独属于他自己的“道”!
唯有彻底明道,诡仙大道从此才不会走偏!
煊绥口述的是五气五脏的秘术,这是承自五仙时代的旧术,虽然其中的练法已经与现今大道不符,但其中依旧残存着磨练心神稳固道境的神妙。
而且此术自煊绥口中说出,必要处又添了好些更为细致的精准,强化了其诸神妙。
然而倏然间,煊绥语气陡然一变,无边的杀意震荡开来,充满恶意的声音旋即响起。
“若有鬼道众生,因发善心护持佛法,由此增长福慧资粮及神通力用,因缘具足,乘神通力而入空中居住......”
下首众人突然间从那五气五脏的道法玄妙中挣脱了出来,抬手愕然地看向煊绥长老,不知这位究竟在干什么,竟是突然间从三清气的道门正宗跳到释迦的阿修罗杀道。
那种感觉,就好像正在吃着畅爽的冰食,可下一秒,这冰食就变成了屎。
众人左右回望,大眼瞪小眼,眼见煊绥长老竟然没有变回五气五脏道经的意思,唯有无奈沉下心来,阖目感受着那杀意凛然的阿修罗杀道。
只是受这恶意十足的佛经影响,所有人脸上或多或少地出现了一缕杀意。
只有林若虚恍若未闻一般,面容未曾有任何变化,只是那脑海中悄然滚出了一个面目狰狞的血色小人,小人手提滴血刀,浑身散发着腥臭,嘴里不断口述“杀”字,杀意十足。
然而不待林若虚细细品味,耳侧的声音再次变了。
“三魂化元,七魄归一,三七成源,抱源守身。身纳心,心慧意,意思情,情聚念,念想所达,便是情意。心迁性,性扰行,心行之处,体行力拿。”
只是一瞬间,林若虚便察觉到这是肉身的经文,纵然他因修炼《魁虎六式》,肉身造诣不浅,但此刻听闻这肉身的经文,顿觉醍醐灌顶。
全身气血涌动沸腾,脑袋上升腾出滚滚热气,全身的气血气力被这玄妙经文激发,骤然间被进一步淬炼,气息步步攀升。
旋即,那脑海中再次滚出一个小人,他身形壮硕,肌肉发达,全身氤氲着肉身大丹的芬芳。
众人听到这再次骤变的道音,全身悄然引出的杀意险些岔了气,连忙小心翼翼收回杀意,当反应过来时,竟是一脸错愕。
这位煊绥长老竟然又他娘的开讲述肉身法了!?
布施讲道听得多了,但如煊绥长老这般乱搞的,属实是独一份。
毕竟所谓讲道,便是长老们选定一个自己颇为擅长的方向,拓展性地讲述自己修行的见解。
如煊绥长老这般,先是讲了五气五脏,接着换了阿修罗杀道,现在又变成了肉身法......这位长老莫不是又要变吧?
众人念及此处,不由面面相觑,面色惊悚。
只是两次的换道,便是让他们应接不暇,差点走火入魔,再这样来个几次,自己这辈子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第二百零五章 何为资质
种种玄妙至理激荡,林若虚于寂静中心神激荡,偶有所得。
脑海中,杀意小人与肉身小人互相敌视,剑拔弩张,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那经文再变,声音平正中和,返璞归真,赫然正是阐述化生食气二境的经文,以煊绥长老的修为俯瞰筑基二境,着实是高屋建瓴,有不一样的看法,由高妙至易懂,一步步剖析,每一句话,都让林若虚对这两个境界有更深刻的理解。
“……阴承阳生,气随胎化,三百日形圆。灵光入体,与母分离。自太素之后已有升降,而长黄芽……”
随着那声音安静阐述,许多人早已停下了参悟,被迫封闭了耳识,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大机缘。
他们担心若是跟着眼前这位煊绥长老胡闹下去,恐怕自己会就此走火入魔,陷入万丈深渊之境。
自然,还有许多人在努力参悟,只是那脑力全力运转,仍然是心力不及,面若金纸,只觉脑袋不够用,恨不得肩膀上多长几个脑袋,助他们一起分担参悟这至上的妙理。
林若虚心无旁骛,他此刻无比庆幸此前曾特意为了【随心重水】磨炼过心力,这才让他能够轻松应对如此频繁的变道。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在这宏音之中,他的眼界、见识正在飞速提升,那原本略显不足的底蕴正以飞一般的速度迅速补足。
风雪愈发地大了,打在下首众人身上,积了厚厚一层的白雪,遥遥看去,如一只只静默苍狗一般,一动不动。
时间,如流水一般迅速流逝。
很快,林若虚的太阳穴已是高高鼓起,青筋如蚯蚓一般布满了脑门,他面色涨红,感觉脑袋在下一刻好像要完全炸开一般。
在此之间,煊绥长老口述的道经多次推演变换,时而论述大生死之道。时而辨析符箓之术。时而又言及蕴养元神之旧术……种种变化,就算是林若虚此前磨炼过心力,也是觉得应接不暇,心力勉强。
暗地里他亦是吃惊这位煊绥长老的见识,不愧是山主之下第一人,只此信手拈来的各类道经,便是让他心中为之叹服。
一同参加此次讲道的人大多早就封闭了耳识,暗暗揣摩着此前煊绥长老此前言及的道经,与自己的修炼一一对照论证。
自然,还有寥寥数人正勉力支撑,只是那脸色都不太好看,身形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要心竭倒下一般。
于静谧中,煊绥缓缓停下了讲道经文的声音,那温和的目光轻轻扫过那些被积雪覆盖,如同一个个雪人般一动不动的静默身影,轻轻一挥袖,那积雪大片大片的震荡落下,一点不剩。
他看着这一众仔细参悟的少年,嘴角略带浅笑,起身一挥拂尘,踩出一只只脚印,朝着原本来的方向缓缓走去。
煊绥长老的离去根本无人察觉到,他们此刻正深陷于那繁杂的道经之中,哪怕封闭了耳识,于寂静中仿佛依然能够听到那段寥寥数语的玄妙道音。
许久,方才有人醒了过来。
他愕然地打量左右,见所有人都在仔全力参悟,又见上首的煊绥长老也不见了踪迹,不由地面露郝然,静默地离开了原席。
随着那心力的全力运转,对于道经的理解愈发透彻,那脑海中的两个小人迅速滚动,越滚越小,最终再次消失。
然而一股浓厚的杀意与至纯的气血却在倏忽间引入经脉,关窍,蒸腾欲沸,那本体的气血为之引动,如赤龙一般在经络中迅速游蹿。
他感觉此刻自己的状态无比地好,冥冥中那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凑齐,周身的气息愈发圆润。
此刻,心神透彻之际,他如同方外之物,不被那流窜于周身的杀意所影响,面容淡然,平和。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如极淡火苗的微毫一闪而过,旋即恢复了正常。
此刻,他脑海中唯有一个想法。
他可以晋升了!
……
这次煊绥长老的讲道实在太好了,不仅将他原本就差的修炼基础给补足了,甚至还将他此前所看的诸般道理彻底融会贯通,将此前别人的“他道”,彻底化为己用,成为了“己道”的养分。
已道之途任重且长,但好在林若虚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踏上了正途,再也没有走上歧途出现诡化的可能,这让他暗地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无烦忧之后,便是修行的大事。
林若虚要选择诡物残骸,晋升诡丹之境了!
前两境是基础之境,化生为锤打阴体,食气为磨炼元神,二者交相辉映,基础扎实,方才可以继续向上构筑!
晋升之事事关重大,林若虚左右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自己那便宜师尊。
事情自然是转告曾落叶,由曾落叶禀告给玄灵山主,现如今离殇山封禁,能够与自己那便宜师尊见面的只有其他几位山主。
如此过了几日,曾落叶这才姗姗来迟,同时还带来了一座贴了符箓的骨灰坛。
“前两日你说你要开始晋升第三境,此事我已经禀明师尊,师尊当夜便去寻了戎灵山主,二者仔细商讨之下,终于给你选定了这个诡物残骸。”
“这是一只极为少见的“木鬼”。”
“木鬼?”林若虚微微蹙起了眉头。
在诡物图册中有记录这只诡物,据说这种诡物是因木而死的魂魄蜕变而来,与木魅的诡异残忍相比起来,这种诡物因生而为人,尚带有几分理智,是极为稀少的诡物种类。
他伸出手,按在那骨灰坛上。
一股杂糅了生机与诡异的气息从中传出,如牛毛小针般的针刺感从手掌处传来。
最重要的是,太极玉并无示警!
这绝对是林若虚见过的第一次!
面对诡物残骸,太极玉竟然并无示警!
林若虚不由地面容微动。
“师弟,戎灵山主有令,在你晋升之前,我需要代他向你传达一些意思。”曾落叶十分认真地说道。
“什么话?”林若虚诧异。
曾落叶指着一侧的蒲团,道:“还请坐下。”
林若虚如是而为。
二人盘膝而坐。
曾落叶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师弟,你认为什么是资质?”
第二百零六章 粥
什么是资质?
林若虚微微一怔,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不由想到了之前看到的手书。
据闻五仙时代,那些仙人择徒,首要便是看资质。
一个好的资质,可以让他们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只是一日的修行,便可赶超寻常人十日的苦修。
可这对于现在,却并不适用。
因为规则改变,那曾经游荡于天地的灵气已经再也不受调用,由原本的吸纳天地之气,直接变成了现在与诡物争夺阴气怨气。
而诡仙大道的修炼,抛开功法以及外物的因素,基本每个人修炼速度都是差不多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天才一日修行赶超普通人数日修行的情况。
可对于诡仙来说,资质又是什么呢?
林若虚脸上露出了迷惘之色。
“师弟不知,还请师兄赐教。”林若虚恭敬道。
“师弟可知,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这诡物残骸在每个人身上的表现出的诡异也是不同。”
林若虚身子不由一僵,他凝声问道:“此话怎讲?”
“简单来说,便是每个人对于诡物的反应是不同的,有些人可以轻松抵抗诡物残骸,成为诡仙,而有些人,触之便会被诡物残骸褫夺了生机,成为诡物复活的容器。”
“这种抵抗诡物残骸影响的程度,便是我们口中所说的资质。”
“资质,直接决定日后你所能成就的高度。”
“而你,资质并不好。”
曾落叶平静道。
“诡仙大道,越是修炼,越发凶险,可选择晋升的诡物残骸也就越少,以你的资质,最多修行到第四境,恐怕便没了可以合适你晋升的诡物残骸。”
林若虚听得浑身一阵发凉。
如果真的如曾落叶所说,诡仙大道真的有什么资质之说,那么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他这辈子最多只能修行到第四境。
若是强行纳诡物残骸入体,立马便会遭到反噬,成为培养诡物的苗床。
他脸色略显苍白,嘴巴嗫嚅道:“可是魏国不是有晋升的配方吗?配方可是会提高晋升几率的。”
曾落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十分奇怪这位师弟竟然知道“配方”的存在。
但还是道:“我不知道你从何处知晓配方的存在,但既然你提及此事,我希望你忘了这东西。”
“配方的凶险,根本不比直接引诡入体差多少。”
“配方是禁药。”
“这是什么意思?”林若虚微微皱眉,道。
“那所谓的“配方”,固然可以助人晋升,可也有着无法忽视的后遗症。”
“或影响寿元,或毁损肉身,或灭绝情欲……诸如此等,后果不可谓深重。”
林若虚目光闪动,沉默不语。
许久,他淡漠开口。
“这资质之说,是从何而来?”
曾落叶紧紧盯着他,轻吐了一口气。
“此乃大相国寺统筹两百年来整个大魏诡仙,偶然发现。”
“随后利用此资质之说评定,无不应验,也无一摆脱资质的桎梏。”
“如此说来,这资质之说,也是大相国寺评定了?”林若虚突然发出了一道嗤笑,冷冷道:“修行之路浩瀚如深海,岂可凭他大相国寺一家之言以偏概全。”
“我道太一道庭为大魏诡仙圣地执牛耳者,怎生也是如此肤浅?”
曾落叶微微蹙眉,好言道:“此言不过是我代戎灵山主转告于你,戎灵山主让我告予你。”
“好自为之!”
林若虚沉默,现场陡然陷入了无比的安静。
任谁都能感受到林若虚那藏于淡漠面容下的勃然怒气。
许久,他才淡淡道:“我知道了。”
他抬头望着这位师兄,道:“想必我那师尊不只是让你说这些话吧?”
“师弟聪颖,戎灵山主还让我为你护道。”
“师弟还请放下心来,安心晋升。”
“一面说我资质有限,一面让你为我的晋升护道,我这师尊……”林若虚自嘲地笑了笑,道:“可真是自相矛盾啊!”
言罢,他朝着曾落叶抱了抱拳。
“有劳师兄了。”
“不碍事,有我护道,定然是没有外魔影响你晋升的。”曾落叶笑了笑。
林若虚盯着那置在桌子上的骨灰盒,忽然间伸出了手,撕掉了那封口的符箓,伸进了那骨灰坛之中。
骨灰坛中不知置着什么东西,触之便传来一种冰冷滑腻的感觉,如同屋檐下久经风雨生出的苔藓,让人不由地心生恐惧。
然而还未等他多想,一种古怪的波动陡然在小小的骨灰坛中爆发,将他的意识彻底拉入其中。
……
火光映天,空气干燥,林若虚倏然间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而却口干舌燥,喉咙也被风顺得火辣辣地疼。
“伢儿醒了!伢儿醒了!”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侧响起,林若虚侧目望去,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女人正坐在床边,不断给自己抚摩着后背,努力让自己的喘息不那么剧烈,虽然看不清此人的五官面容,但林若虚依然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欣喜与关切。
而在床榻边,也是围站着两三人,也是一齐的看不清五官面容,不过看那统一的服饰,应当是奴仆之类。
这看不清五官,是这诡物残骸的刻意为之吗?
林若虚经过了初时的诧异,正欲说话,那门却是“蓬”地一下被踹开,一大伙人举着火把从夜幕中走了进来。
也是清一色的五官模糊。
只是看那穿着的麻衣与扛在肩上的农具,身份定然没有女人尊贵,应当是老农之流。
“你们……你们干什么?怎么闯进我们孙家了?”女人惊恐地大声喊叫,身子一侧,尽力将林若虚护在身后。
那原本围站在床边的三人也是转过身来,身体紧张,死死盯着来意不善的众人。
只见一个瘦小的男人走入屋子,目光仔细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旋即冷笑一声,指着距离床榻不远处的一个板凳,高声道:“我就说这孙家还有余粮,你们不信,看看!这不是粮是什么?”
众人顺着男人所指望过去,只见一碗极为稀薄的粥水正安静置在椅子上,寥寥的热气正缓缓升腾而起。
一瞬间,林若虚明显感觉到众人盯着自己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充满了仇恨的目光。
冰冷地让他心凉。
第二百零七章 黑洞
女人同时也感觉到了异常,惊恐地解释着:“不……我没有……这是我们孙家仅剩的余粮了……”
“旦儿病了,他许久都没吃东西了……所以我才……”
然而愤怒的人是不听劝解的,随着女人的辩解,现场的气氛将至了冰点,直至最后,女人也感觉到了异常,那无力的辩解最后变得静默无声。
绝望。
恐惧。
一人再也难以压抑自己的愤怒,持着扁担走了上来。
走到三个奴仆面前,后者们低下了头,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脚步。
那人并未就此走过去,而是冷笑道:“狗仗人势的奴才!”
话音未落,肩上的扁担猛然挥起,拖着道道黑影,狠狠地砸了下来。
“啪!”
“啊!”
一个奴仆被狠狠砸落在地,发出了一道惨叫。
这道惨叫声瞬间勾起了众人的愤怒,所有人齐齐走了上来,拿着手里的农具,朝着剩下两个奴仆猛砸着。
那两个奴仆原本还是努力辩解,想要挣扎地逃离,但很快便再次被人锤落在地,一群人一拥而上,那努力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鲜血,从身下缓缓渗出。
那条裸露在外面的腿微微抽动着。
现场一片混乱。
尖叫声、大笑声、愤怒声、哀嚎声,混做一团。
疯狂与龌龊大行于世,人们的眼睛泛红,令人畏惧。
“我们孙家已经没有余粮了!不信你们搜!”
“只要你们搜得出来,都是你们的!”
女人浑身颤抖着,苍白无力地叫喊着。
“搜!把孙家的余粮搜出来!”骚乱之中,有人大声说道。
众人默允,虽然疯狂,但还有些许人惨留着理智。
所有人四处寻找着,食瓮里,米缸里,箩筐里,厨房里……但凡可能藏着余粮的地方都搜了个遍,将整个孙家翻得一片狼藉。
可惜就是没找到余粮。
众人纷纷去找那女人,可这女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只剩躺在床榻上虚弱不堪的林若虚。
想来林若虚便是扮演一个虚弱不堪的病秧子。
“这女人真的是蛇蝎心肠!自己儿子都能随意舍下!”
“定然是跑了!”
“就是就是!老子早就说了,这些地主的心都是黑的!”
……
群起激愤之下,愤怒又添了一把柴火,愈发强烈。
纵然林若虚都能感受到那种隐藏在愤怒之下的冲动与暴戾。
“不!不!”
“我娘是被你们抢走了!”
林若虚所附身的病秧子大声哭喊着,解释着,可一个病秧子的声音能有多大?
远远无法盖过愈发疯狂的众人。
林若虚一直附身在孩子身上,自然是看得到全过程。
就在方才,两个跟着众人而来的歹徒伺机再次冲进这间房间,将女人强行拖出了房间。
至于究竟拖出去作甚,自然是不言而喻。
林若虚所附身的孩子太小,不明白这些道理,只知道两个人冲进了屋子,将娘亲抢了出去。
孩童的解释苍白无力。
人们也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还面露嫌恶。
“可恶!让那个贱人跑了!!”
“她还有个孩子。”
“她连孩子都能舍下,孩子肯定无法让她现身!”
“那我们便将对于那个贱人的愤怒,尽数施展在那个孩子身上吧!”
现场陡然一静,所有人顺着声音齐齐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矮胖矮胖的村妇手提镰刀,面朝床榻。
“这……这不大好吧?”有人尚有仅存的人性。“他还是个孩子。”
“有什么不好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那村妇冷笑道。
这话明显说服了众人,紧接着又是无数村民应和。
“确实如此,不能让他就这么便宜地死了!”
一瞬间,那看向床榻上孩童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恶意。
随后那矮胖村妇持着镰刀走上了前……
……
这次并无太极玉示警,林若虚的心神被诡物残骸的力量送了回来。
并没有见识到随后发生的一切,但林若虚心中也已经猜出了大概。
这次选择的木鬼没有危险性。
他聚神内视,只见那诡窍之中,一块暗红色的朽木正漂浮在其中。
这朽木上的暗红之色,如同血液浸透了一般,又经历了时间的侵蚀,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那是血垢!
散发出一种无比浓重的腥臭味。
林若虚盯着这块诡异但平静的血木,微微蹙起了眉头。
血木的表面虽然覆盖满了血垢,但终究有着血垢没有覆盖的地方,在那尚未被血垢覆盖的表面,展现出的却是纵横交错的褐色树皮。
这树皮天然形成,但那上面却深深印着两个神秘而陌生的文字。
也不知为何,这神秘文字给林若虚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聚目内视在这文字上,想要知道之前在何处看到过这种神秘文字,可任由他翻遍了记忆,就是想不起来。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那神秘文字倏然间发生了变化,在那树皮上缓缓扭动起来,在那文字的中心之处,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悄然出现。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当林若虚反应过来时,那黑洞之中突然爆发出一种无法抵抗的吸力,将他吸入其中。
如此状况,自然是让林若虚心头一跳,虽然不知这黑洞要将他吸到何处,但本能地,他想要尽力挣脱这股庞大的吸力。
他感觉到太极玉忽然强烈示警起来,那股炙热透过肉身,传入他的心神。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血木会将我吸进来?”
“难道我的晋升还没结束?”
他又惊又怒,耗费心力想要挣脱这股吸力,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这种可怕的吸力抗衡。
努力尝试了好一会儿,他不得不停下这无用功,开始寻思其他可以解脱的办法。
就在这时,他的身形猛然凝滞,双目望向无任何光亮的黑洞深处,那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他的身形,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是来自魂魄深处的恐惧。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那种来自魂魄深处的压制。
这种压制让他毫无任何反手之力。
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意识都无法产生。
令人绝望!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是多么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