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怪物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天空变得越发昏暗，眼见两人走得越发偏僻，古寂终于忍不住开口。
“对了，你说的地铁站在哪？”
“嗯？”女孩一愣，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残留着笑意，“不就在前面……”
她指着前方，可那里除了一片略显老旧的房区，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女孩的神色变得呆滞，“怎么不一样了……”
古寂警惕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余光扫向四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遭逐渐有稀薄的黑色烟雾出现。
不对，那不是烟雾，而是雾气，黑色的雾气。
它像是隐匿在了雨中，悄无声息的蔓延扩散，将这整个城市吞噬。
女孩依旧处于一种迷茫无措的状态，好半晌才有所动作，竟是直接走入了雨幕之中，看着陌生的景象发呆。
“不该是这样的。”
她呢喃着，脸上满是茫然。
而在古寂眼中，雨中的女孩形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是一个只剩下头颅的“骷髅人”。
衣裙下的身躯变得干瘦，只剩下一个骨架，灰白色的骨头掺杂着腐朽的气息，有些地方印有清晰可见的牙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般。
本来姣好的面容变得灰暗，眼眶中只剩下眼白，无神而呆滞，看起来分外恐怖。
而对这一切变化，女孩像是浑然不觉，只是一步步走进伞下，几乎就要和古寂贴在一起。
“为什么变了呢……”
她低垂着脑袋，声音格外阴冷，一如伞外的冷雨。
古寂装作没有看出她的异样，问道：“你男朋友在吗？”
女孩突然扭头，灰白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古寂甚至听到了骨头扭动的声音。
“在的，都在的。”女孩低声开口道，“就在前面。”
古寂点点头，举伞跟着女孩向前方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矮房前。
门轻而易举地便被推开了，呛鼻的灰尘让古寂忍不住掩住口鼻，片刻后才看清屋里的景象。
人，都是人，一屋子的死人。
他们临死前的神色各异，但死状却相当统一，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残缺，剩下的肢体上血肉不全……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啃食而死。
他甚至看到了王帅的尸体。
再一次见到那么多死人，古寂只是愣了一下，居然没有感到太多的害怕。
这些尸体的身躯都很扭曲，脸上的痛苦栩栩如生，像是才没有死去多久一样。
“他们一直这里都在等我，无论我什么时候过来。”
女孩陶醉般地看着它们，声音有种异样的温柔。
古寂迟疑了一会，问道：“你……你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吗？”
“我怎么了？”
女孩像是有些疑惑，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古寂，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可还不等她开口，门外就突然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古寂来到屋外，只见本来透明的雨水已经变成了令人害怕的黑色，如同挥洒的墨点，天空因此变得更加昏暗。
黑色的雾气彻底包围了这片区域，几乎难以视物。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连串红点突兀的出现，一闪一闪，像是某些东西的眼睛。
古寂面色一肃，眼见着红点慢慢变大。
不多时，一些古怪的生物出现在雨幕中，那是一群伏地前行的黑色人形怪物，成年人大小，头上只有眼睛，没有其他五官，背部位置有一个裂口，像是一张紧闭的大嘴。
暮色和黑雨成了怪物的天然隐蔽，这种生物不存在于古寂的认知之中，在呼唤冷无果后，他决定暂时撤退。
女孩站在他身后，眼中像是看不到那群奇异的怪物，只是用苍白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的古寂，神色诡异。
“既然对方送了自己一路，那我是不是也该送他一程呢？应该的吧，毕竟我一向知恩图报……”
女孩这样想着，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还傻笑呢？快走。”
古寂突然丢下袋子，牵住了她的手，转身就向着身后的空旷处跑去，另一只手则举着伞，将雨幕隔绝在外。
他此时的思路很简单。
既然女孩喜欢演，那就先假装看不出来，和她相安无事，毕竟一旦撕破脸皮，说不得处境就变得更加危险了。
“该死的冷，坑了我就装死……”
黑色怪物在第一时间追了上来，速度飞快地伏地前行，背部的裂口洞开，露出里面的好几排锐利牙齿。
古寂被吓了一跳，他算是知道那些尸体身上的咬痕是从哪来的了。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女孩懵了。
往常那些人都是看到自己就跑，哪有拉着她跑的？被古寂死死抓住，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如同提线木偶般地被拖着走。
怪物步步紧逼，就在古寂两人跑到一个拐角的时候，女孩突然栽倒在地，跌入了雨幕中。
古寂已经跑到了几米开外，见手里抓着的白骨手臂不见了，心里居然还觉得还有些不得劲。
“话说这算是我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吗……”
女孩像是受了伤，坐在雨幕里捂着脚，头发遮住面孔，看不清表情，但那痛苦的哀嚎声怎么听怎么假。
她分明是故意的。
在女孩身后不远处，一群怪物已经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古寂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急忙跑回去拉住了女孩的手，刚想把她拉起来，却听见后者痛呼道：“别别，我脚扭到了。”
古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见怪物越来越近，他突然一笑，丢下手上的伞，蹲下了身子。
“快上来，我背你。”
“好，那你先走……啊？”
女孩有那么一秒钟的失神，随即默不作声地爬到了古寂背上，手臂盘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看你这个样子，没想到还挺沉的，该不会骨质增生吧？”
古寂背上女孩就拼了命地往前跑，边跑还边忍不住感慨：“所以说锻炼身体很有必要啊。”
黑色的雨水如同墨水，没多久便把他淋成了黑人，而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女孩却没有沾上雨水。
“这是雨水还是墨水……”
古寂心中嘀咕，他当然看得出女孩有问题，但他更愿意将她当成一个普通人。
一个经历了灾难的普通人。
因为冷又诈尸了。
“某种扭曲的业力与梦境交织，重构了曾经出现过的情景。”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再次陷入沉默，但古寂有些明白他的意思，这或许是过去发生过的场景的扭曲呈现。
“冷这家伙一直在坑我，像是在引导什么……”
女孩有些看不透古寂的路数，看着身下健步如飞的古寂，她显得有些茫然，很久没有说话。
“这雨水不能淋的。”
半晌，她终于出声提醒道。
“小雨而已，男人怎么会怕被淋湿呢？”古寂回头一笑，黑色的皮肤在这一刻仿佛与黑暗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张嘴只能看到洁白的牙齿。
“噗！”
女孩灰白的脸抽搐了一下，像是在憋笑，可笑容很快便隐去。
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十六章 真正的怪物
雨还在下，天色异常昏暗。
一道道警戒线将雾区所在的区域封锁，全副武装的士兵守在四周，荷枪实弹，避免有人擅自闯入雾区。
警戒线内搭建起了帐篷，穿着黑衣的特调局成员行动迅速，不一会就放置并调试好了设备，开始观察雾区的情况。
雾气之中，依稀可以看见一间小诊所。
不多时，一个左耳打着耳钉的寸头青年走了进来，身上还沾着些雨水：“现在是什么情况？”
“介质为白雾，笼罩范围较小，观测半径不超过三十米，预估危险等级为……B级。”
“B级？”青年眉头一挑，咀嚼着口中的口香糖，疑惑道，“白雾的危险程度能有B级？”
以往出现的雾气大多是白色，但也存在灰色，褐色，红色乃至黑色等多种颜色的雾气。
一般而言，随着雾气颜色的加深，雾区的危险等级往往也会提高，其内存在的邪物和污染源将更加诡异多变。
像五十年前的那场覆盖全球的雾气事件中，就有黑色的雾气出现，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亡。
观测员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他正色道：“这次的雾气事件不同以往，它很可能并非第一次出现。”
“半个月前的安北商城事件以及三天前的鼎盛大厦事件，都与此次事件有同源之处，梅长官之前汇报过，在雾气中发现了以头盔作为载体的污染源。”
“雾区不是被清除了吗，为什么污染源还能存在？”
韩飞一怔，他还没听说过同一个污染源能在雾气消散后再次制造雾气的情况。
“暂时无法得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推断雾气的出现很可能跟大雨有关，这个污染源或许难以毁灭，只能收容。”
“多的我也听不懂，用我出手吗？”
韩飞看着帐篷外飞溅的雨水，随意地嚼着口香糖，即便是如此违背常理的污染源，他看起来也毫不在乎。
“这个不用着急，雾区内的居民基本都逃出来了。”观测员冷静道，“保险起见，我建议再等待一位异化者，已经派人去联系了。”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跑进了帐篷，敬礼道：“报告，无法与梅长官取得联系，根据调查，她应该正在雾区之中，而且……”
“而且未穿戴防化服。”
……
另一边，古寂看着眼前的一幕，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瘦小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身强力壮的男人们丢到地铁口，作为拖延怪物推进的食物。
他甚至看到一个小女孩被拉了出来，眼泪哭得满脸都是，她的母亲大声呼救，但所有人都低着头，根本不予理睬。
“只要不是我就好。”
古寂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他根本无法阻止，只能安静地看着，这是一段过去的虚幻景象。
小女孩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她的母亲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不停哀求，可那些人只是冷眼看她。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出现了。
衣着时尚，长发及腰，面容姣好，身材也很棒。
身后有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拉着她，像是在低声劝告着什么，但她还是挤出人群，大声道：“你们有那个力气对付自己人，为什么不去对付怪物！现在连小女孩都不愿意放过吗？”
她手里拿着把水果刀，身躯微微颤抖，却还是鼓起勇气指着那群凶神恶煞的男人。
“你们放开她，我们大家团结一致对付怪物不好吗？”
为首的壮汉目光在女孩身上移动了片刻，冷笑道：“放开她可以，但要换谁去喂怪物？你他妈能活到现在还不是靠的老子！”
“小雨，别这样……”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应该是女孩的男朋友，他一直阻止着女孩，但女孩甩开了他的手，看着壮汉道：“如果地铁一直不来，你们难道要一直丢人出去吗？等到所有人都被吃了，你们最后一样也活不下去！”
“怪物也是人形，不见得有那么可怕，我们人那么多，一起去对付怪物不好吗？”
她看向众人，似乎想得到大家的支持。
“好不好？”
可让她不解的是，所有触及到她目光都人都低下了头。
没有人说话，但他们的意思显而易见。
“呵。”
古寂的耳边有嗤笑声响起，一声来自于冷，一声于来自壮汉。
“姑娘，你很不错，有胆子，但这些人可不像你，”壮汉怒笑道，“他们只会觉得我的办法好！”
他揶揄地看向众人，所有人都尽可能地往后退，没有人敢与他对视。
女孩拿着水果刀的手缓缓垂下，有些茫然无措。
壮汉把小女孩丢到地上，摇头道：“我还挺喜欢你的，给你个面子，放了这丫头，不过还是那句话……总得换个人喂怪物。”
小女孩的母亲冲出人群，哭喊着抱起了孩子，刚想转身逃走，却被壮汉一把抓住。
“你选一个人吧。”
见对方狞笑开口，女人浑身颤抖，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喂怪物的人，她眼睛在人群中不停移动，却迟迟没有选择。
“你他妈快点，不然就你去！”
女人被吓得一声惊呼，加快速度开始寻找，根本不敢看那些目光凶恶的人，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被攻击。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女孩身上。
“她，让她去，让她换我女儿！”
女人的眼中满是疯狂，乞求道：“求你了，救救我女儿，你去换她好吗？”
“你都救了我女儿，再救我一次也可以吧？”
女孩睁大眼睛看着她，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她实在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选择她。
古寂的拳头握紧，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荒诞而可笑，忍不住看向身边的骷髅女孩。
后者面无表情，毫无情绪波动。
仿佛在看别人的故事。
“哈哈哈哈！”
听到女人的选择，壮汉猛然大笑起来，一脚将女人踢开，转头指着女孩身后戴着眼镜的男人。
“就他了。”
他身后几人闻言，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你们想干什么！”见对方居然选择了自己的男朋友，女孩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拿着刀对着几人挥砍，“你们滚开！”
“别浪费时间。”壮汉不耐道。
几人顿时不再犹豫，柔弱的女孩根本拦不住他们，瞬间被击倒在地，水果刀也被夺走。
女孩的男朋友瑟瑟发抖，疯狂反抗道：“别拿我喂怪物，求你们了！”
他身材瘦弱，根本不是几个壮汉的对手，没过一会便被制服。
“你们别抓他，抓我好了！”
听见女孩的话，他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对对对，让她去，让我女朋友去！”
刚起身冲过来的女孩神色呆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开我，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大家活下去！”眼镜男指着呆若木鸡的女孩，面露疯狂之色。
“你们看，这些怪物要吃完一具尸体才会袭击下一个人，那么只要它们吃不完……”
他指着不远处地上的黑色头盔，咬牙道：“怪物的嘴那么大，还没有舌头，只要吧头盔给她戴上，怪物就吃不到她的头，这样它们就会一直围着她的尸体转，那样说不定我们就得救了！”
壮汉眼前一亮，本来还有些不耐烦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喜意。
“看不出来，你他妈还是个天才。”
众人思索了一下，也都兴奋了起来，这个办法虽说未必靠谱，但以怪物的习性，不是不存在那种可能。
壮汉使了个眼色。
女孩很快被按住，几人粗暴地给她戴上了头盔。
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在此期间一动不动，没有挣扎。
只有在手脚被打断时，她惨叫了几声。
所以人都在期待，所有人都在欢呼，抱着孩子的母亲，劫后余生的眼镜男，生杀予夺的壮汉，他们都在笑。
笑得疯狂而肆意。
“真是个好办法啊！”
“怪物那么笨，肯定会一直围着尸体的！”
“能活下去，能活下去的……”
“快给她戴上，丢上去，怪物马上就吃完了！”
随着手脚被打断的女孩被丢上楼梯口，古寂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他分不清谁才是怪物。
第十五章 选择
这个梦相当真实，古寂能清楚感受到自己体力的消耗，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慢。
黑色的雨水除了能把人染黑之外，似乎还有别的影响，能够干扰人的情绪，使其做出更加偏执的举动。
这种真实感让古寂开始有些怀疑这不到底是不是梦了，冷那家伙越来越不靠谱了，现在他的话只能信一半。
渐渐的，眼前的道路变得宽阔且陌生，他穿过一层黑雾，看到地面上开始有尸体出现，神色慌乱的行人穿梭在黑雨中，又哭又笑，宛若一个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倒塌的建筑，冒着烟的汽车，尖叫哀嚎的普通人，发疯的动物……
整座城市已经彻底崩坏。
古寂望向身后，一只黑色怪物猛然扑倒一个路人，那人惨叫着，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大片一拥而上的黑影覆盖。
惨叫声不绝于耳，等到怪物四散开去时，原地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几乎只是一瞬间，下一个受害者就被扑倒在地，怪物一起将其啃食，尸骨上看不到半点血肉。
这种“不浪费”的行为拖延了怪物的速度，这让古寂多少喘了口气。
“要完全啃干净一具尸体才会攻击下一个人吗？”他用余光看向身后，忍不住吐槽道，“这些东西还知道搞光盘行动？”
可下一秒，他的心便沉了下来。
要知道这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情景，如果这场黑雾和这些怪物出现在新海区……
覆盖一整座城市的雾区，根本无处可以躲藏，想想都令人绝望。
他的情绪受到干扰，再加上体力消耗很大，速度越来越慢，在狭窄的街道东拐西拐，依旧没有摆脱成群的怪物，终于在一道矮墙前被追上。
黑色的怪物挤在巷口，浑身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背后的大嘴不停开合，露出牙缝里的残破衣服和血肉。
好在它们不懂得谦让和排队，暂时还挤不进来。
古寂将女孩放下，发现她的手臂和腿都有诡异的弯折，似乎真的受过伤。
“你快走吧。”
女孩低垂着头，语气平静，长发遮住灰暗的脸，看不清表情。
“那你呢？”
“我随意就好了。”女孩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这么走了你可就要被吃了。”
“嗯，不用管我，你走吧。”
古寂看到女孩挪了挪身子，挡住了怪物巷口。
挤作一团的怪物眼看着就要冲过来，背部的大嘴看得让人心悸。
然而此时的古寂并没有多少恐惧，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孩，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以前经历过类似的一幕一般，一样是关于逃和不逃的抉择。
那时候……我是怎么选的来着？
怪物近在咫尺，在冷装死的情况下，此刻的古寂如果想活命，只有一个选择。
丢下女孩，翻墙逃命。
这墙并不算高，以他的身体素质，可以很轻松地翻越过去，而留下这个女孩，说不定还可以作为拖延怪物的食物……
这样的想法在出现时便瞬间熄灭。
但毫无疑问，抛下女孩离开是最明智的选择，虽说这是梦境，但如果在梦里死了，说不定就真的死了。
他想到了之前王帅等人的情况，身上坏死的血肉或许就是在梦境中被怪物啃食掉的地方……
怪物近在咫尺，该做出选择了。
古寂深吸一口气，他和这女孩素不相识，本就没必要跟她同生共死，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一个怪物，说不得跟那些怪物还是一伙的。
不管怎么说，这只是一个梦境罢了，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古寂迟迟没有动作。
一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动，他顿时心烦意乱，总感觉有什么事被自己遗忘了，却又不敢去捕捉那些转瞬即逝的记忆碎片。
他害怕回忆过去。
女孩依旧低垂着头，安静地看着雨水汇集的地面，白骨手臂抱住毫无血肉的膝盖，眼睛中看不到任何情绪。
一直没有动静，想来那家伙应该已经翻墙走了吧……
也不知道来个告别什么的……
本就该是这样的，我也从来不奢求会有人救我，但果然……
还是会失落的啊。
她抬起头，灰白的眸子中，映照出一张含笑的脸。
那是一张被雨水染黑的脸，在暮色中几乎看不清脸，只看得到洁白的牙齿。
“还好你比较轻。”
那家伙这样说着，蹲下身子把她抱了起来，用力举上矮墙。
“抓好了！”他出声提醒，像是看不到身后已经扑上来的怪物。
女孩一怔，下意识地点点头。
骨臂用力，抓紧了墙沿。
……
处理好女孩，古寂连忙起身翻墙，他的动作很快，可就是这点时间的功夫，怪物已经冲了上来。
一只怪物飞身跳起，用力抓住古寂的腿，背部的大嘴开合，带起了大块血肉。
古寂闷哼一声，狠狠踹着怪物，可又有怪物挤了过来，它们的力气很大，眼看就要把他拉下去。
好在关键时刻，一只骷髅手臂抓住了他，把他拉了上来。
“呼……”古寂坐上矮墙，咧着嘴骂了一句，和女孩对视一眼，心有余悸道，“差点就没了。”
他不敢耽搁，因为怪物是人形，说不定也会翻墙，只好忍着左腿的剧痛跳到了墙的另一侧，然后把女孩抱了下来。
放眼看去，墙后的场景让他一愣。
这里本该是一处街道，却变成了陌生的环境。
安检门，传送带，上下并行的楼梯，还有墙边的购票机器……
古寂睁大眼睛，这不就是电视里说过的地铁站吗？
“果然是梦，居然真的到地铁站来了。”
他四下打量着，这里看上去很正常，灯光明亮，地面整洁，一切设施似乎都在正常运行。
唯独没有人。
而就在古寂四处打量的时候，女孩也在看着他，面无表情，灰白的眸子里看不到色彩。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铁站突然涌入了很多人，他们神色慌张，对古寂两人视而不见，拼命往前跑，拥挤着下了楼梯，挤到站台边，焦急等待着下一班地铁赶紧到来。
黑雾从地铁口缓缓涌入，这些人的的神色也越发慌张，显然是遭遇到了怪物。
打算乘地铁逃命吗，也算个办法吧……
见此，古寂背上女孩，一瘸一拐地走下了楼梯，挤到了人群末尾。
这些人似乎看不出古寂背后女孩的异常，只是不时看向楼梯口，似乎在担心怪物什么时候会会冲下来。
地铁始终没有来。
众人乱了阵脚，有人哭泣道：“完了，外面有好多怪物，它们迟早会冲进来的！”
“会被吃掉的，都会被吃掉的……”
人群骚乱起来，恐慌的气氛感染了所有人，有些小孩子被吓得哭了起来。
“别他妈鬼叫了！”一个壮汉突然怒吼，大声道，“我发现那些鬼东西有个特点，那就是只有在完全啃完一具尸体后，才会攻击下一个人。”
众人安静了下来，却有些不明白这能说明什么。
而壮汉则是很快用实际行动解答了大家的疑惑。
他身边站着不少人，围成一团，还带着些棍棒，似乎是一个小团体。
他们目光灼灼地扫视着众人，很快便从人堆里拉出一个瘦弱的女人，完全不顾她的哭喊，打断手脚，将其丢到了楼梯口的位置。
黑雾蔓延。
不多时，冲进地铁站的怪物一拥而上，在女人的惨叫声中将其分食。
目睹了这一切，众人这才明白了壮汉话语中的意思，一时脸色大变。
他打算用别人的性命来拖延时间！
很快，又一个人被打断手脚丢到楼梯口，继续延缓怪物推进的速度。
众人心惊胆战地看着，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拖出去的人。
再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女孩内心早已没有了波澜。
她看向古寂，只见后者面无表情，拳头却悄然捏紧。
第二十五章 尸体杀人？
古寂回到家后就进了厨房，他决定中午炖个鸡汤，正好给古筝姐补补身子。
鸡汤做好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他来到客厅，古筝正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貌似看得还挺入迷的。
“估计又在看那些老掉牙的苦情剧……”
古寂摇摇头，索性坐在客厅里摆弄起手机来。
他先是拨打了几次乔雅的电话，不过后者依旧没有接，应该是在忙什么重要的事。
见此，他有些后悔之前没有要梅新月的联系方式，看来只能在吃完饭后去特调局一趟了。
“唉，打车又是一大笔钱啊……”
古寂叹息一声，点进聊天软件，发现平日里没什么动静的班群里突然多了一堆消息。
他和这些同学鲜有交集，对他们的聊天内容更是不太关注，但恰好今天闲来无事，他下意识地便点了进去。
“卧槽，我昨晚在老家见鬼了！”
这第一条消息就让古寂来了兴趣，也难怪那么多人会回复。
消息是一个叫王磊的人发出的，古寂想了很久都没记起这是哪位，估计是个不太熟悉的同学。
“？”
“不要搞那一套了，我信了你才是有鬼。”
“有话快放。”
“说来听听，我就喜欢听人编故事。”
“我们是医学生，要相信科学。”
群里很快有人冒泡，但很显然，没有一个人把王磊的话当真。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王磊回复道：“昨天我回了一趟老家，到了夜里，我爷爷居然在床头看着我！”
“……”
“？？？”
“就这？”
“我只能说你很幽默。”
“不，我没有晚上看孙子的习惯。”
“楼上加一。”
“呵呵，可能是老人家怕你着凉。”
古寂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的回复，继续等待着王磊的下文。
“我还没说完呢，我最近在忙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你们觉得为什么我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回老家？”
面对众人的嘲笑，王磊直接发了一条语音，声音阴冷，听上去有些生气了。
“我是和父母一起回去的，亲朋好友也都去了不少……”
王磊继续发着语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去参加我爷爷的葬礼。”
古寂眉头一挑，参加葬礼就意味着王磊的爷爷已经死了……如果此事为真，那王磊晚上看到的是什么？
应该没人会拿自己爷爷开玩笑吧……
“我回家时就去看过一眼，爷爷躺在棺材里，没有呼吸，脸色苍白，但样子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王磊徐徐开口：“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很冷，你们也知道，现在才九月中旬，大晚上的谁会觉得冷啊？”
“于是我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见我床边站着一个人影。”
“我胆子一向很大，打开手机就照了过去，然后看见一个人半蹲着身子，脸色惨白，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嘴里还不断吹着冷气。”
王磊的声音骤然压低，阴森道：“那个人……就是我即将下葬的爷爷。”
不得不说，王磊很有讲故事的才能，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听起来还挺渗人的。
“我吓得半死，大声尖叫，家里其他人却像没听到一样，之后我一直没敢动，爷爷也只是神色麻木地盯着我看。”
“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爷爷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和蔼可亲的形象，可当同样的表情出现在死人脸上，我差点被吓疯了。”
“我实在受不了，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就开始跑，一直跑到爸妈的卧室，看见蚊帐中有两道身影，可无论我怎么呼喊，他们都没有回应。”
“我只好走过去，透过蚊帐，我看见我的父母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安静得就好像……像两具冰冷的尸体。”
“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颤抖着拉开蚊帐，好在他们终于有了反应，但诡异的是，他们居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的，偏着脑袋看向我，脸色发青，就跟爷爷一样！”
“我想逃，却发现后颈越来越冷，转过身就看见爷爷站在我身后，对着我咧嘴笑……”
“然后呢？”
众人被王磊的话深深吸引，见他久久没有回复，有人连发了几条消息追问。
好半晌，王磊又发出一条语音，话中的内容却使得刚刚的恐怖氛围瞬间消散。
“然后我就醒了，这不马上就告诉你们了吗……”
不等众人发言，他继续说道：“但你们听我说，那绝对不是做梦。”
“为什么？”
“搜新闻，我老家在和雨乡，一个半废弃的小村庄。”
说完这句话，王磊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发出一条消息，群里也在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想来是都搜索新闻去了。
“真的假的……”
和自己这些同学不同，古寂深知这个世界并不简单，他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和雨乡”三个字，然后死死盯着屏幕。
页面很快跳转出来，置顶的是一条一小时前出现的新闻。
古寂点进去，页面刷新了几次才显示出来，他很快浏览起来，然而才看了几秒钟，网页便消失不见，怎么刷新都无法恢复。
群里的人也都抱怨起来。
“怎么这破新闻点进去就不见了？”
“什么新闻，我怎么什么都搜不到？”
“好家伙，我只看到了和雨乡的特产叫人参果。”
“我真的看到了新闻，不过一会就不见了。”
“好像是被删除了……”
群里再次热闹起来，只有古寂的表情有些凝滞，他的浏览速度很快，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已经看到了大部分消息。
“震惊，一家人被残忍杀害，棺中尸体无故消失，疑似僵尸残杀血亲？”
古寂面露思索，如果之后的报道并非杜撰的话，那么这次的标题其实并不算夸张。
根据新闻报道，今日一大早，和雨乡中有负责下葬事宜的人敲了去世老人家的门，却迟迟等不到家属的回应。
察觉到不对劲后，他们一起将门撞开，进屋后才发现一家人全部死在了床上，鲜血流了一地，现场血腥至极。
这还没完，更诡异的是，本该在今天下葬的老人尸体居然不翼而飞，棺边有几个血脚印，一直通往密林深处，就像是是尸体杀人后离开了一样。
文中还有几张现场的照片，尸体上打了一大片马赛克。
古寂的表情越发惊奇，尤其是在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
虽然他记不清王磊是谁，但尸体身上衣服他却是记忆犹新，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班上定制的班服，很有纪念意义。
虽说他自己的班服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如果报道为真，而这一切又并非巧合的话，那么王磊一家恐怕已经全部遇害了。”
得出结论后，古寂先是有些恐惧，同时难免有些唏嘘，虽说大家不熟，但终究是同学一场，怎么会突然死……
等等……
古寂猛然回过神来，脊背发凉。
“既然王磊已经死了，那刚刚发消息的……是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古寂不由浑身一颤，按照恐怖片中的剧情，说不定这个电话就是王磊打来的也说不定……
什么？他和王磊没有相互留过电话？
哦……那没事了。
他一扫联系人，电话是乔雅打来的，按下接听键，对面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
“找我什么事？”
第十八章 肖雨
黑色的雨，黑色的雾，黑色的怪物。
虚幻的地铁站已经消失不见，这里悄然变成一片废墟。
肖雨缓缓走向怪物，头盔上的干涸血液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诱人的诡异气息，令黑色怪物垂涎不已。
它们瞬间兴奋起来，对着她疯狂嘶吼，背后的大嘴不断开合，流出恶心的唾液，很快便如炮弹一般冲了过来。
肖雨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看到这些怪物了。
在长达五十年的漫长岁月里，她一直没有死去，在常人所看不到的地方游走。
大多数时间里，她都如同懵懂的孩童，只是无意识地四处飘荡，只有在下雨天才会恢复理智，一次次陷入痛苦的回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当大雨落下，她就会随着雾气一同出现，短暂失忆，以正常人的姿态面对那些被卷入雾气的人，重温当初的悲惨记忆。
然而可悲的是，那些人最后的选择，和五十年前的那些人几乎没有任何差别，都选择了让她戴上头盔去引诱怪物，其中不乏强大的异化者。
当然……试图那样做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片雾气，这个梦境之中，一般人是无法对付她的。
她时常会想，难道这世界上真的不存在所谓的真善之人吗？
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她今天应该算是遇到了吧。
不管身后那家伙是真的也好，为了活命装的也罢，起码自己见到过，那就够了。
她愿意给那家伙一次活下来的机会。
她一瘸一拐，步伐却越发坚定，只是始终没有回头去看那家伙的表情。
因为她害怕。
她害怕看到那家伙此刻正露出一副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表情。
等到雨停就好了，她想。
突然，她的手被人紧紧拉住，那只手很用力，似乎不打算让她继续前进。
她回过头，对上的是一张满是笑意的脸。
“这家伙……分明弄得跟个黑炭一样，却总喜欢呲牙笑。”
即便身处这样的情况下，肖雨也差点笑出了声，却见那家伙突然抓住了她脑袋上的头盔，冲她眨了眨眼。
“头盔不错，拿来吧你。”
脑袋上突然一轻，及腰的长发散落，肖雨呆在了原地。
……
“她没有骗你，在这些东西面前，异化者的能力几乎是无效的。”
见古寂摘下了女孩头上的头盔，冷终于开口提醒，四似乎是怕他去找死。
古寂满不在乎道：“那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在它们面前，你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哦。”古寂挑了挑眉，“可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啊。”
这样说着，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将头盔，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
肖雨回过神来时，看到的正是古寂戴上头盔的情景，她第一次神色大变。
“快取下来，你会死的！”
像是在证实她的话，不远处的怪物变得越发狂躁，发了疯般地冲了过来。
古寂这才看清怪物的数量，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无穷无尽，令人心生绝望。
“现在摘应该有点晚了。”
古寂心虚地自语一声，一步步向怪物走去。
肖雨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大叫道：“快把头盔给我，被咬几口而已，我不怕疼的……”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铺天盖地的怪物已经飞身而起，将古寂的身影淹没，堆积成了一个黑色的小坡。
“怎么会……”
肖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想到古寂抢走头盔时的样子，她有些疑惑，世界上真的有那么蠢的人吗？
这样的愚蠢，她曾无数次想要看到，可如今真的看到了，她却后悔了。
那家伙本可以活下去的。
一股名为悲伤的情绪涌入心头，肖雨怔住很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她的视线中，那些疯狂的怪物居然没有一丝动静，如果是在吃人的话，它们绝不可能那么安静才对。
像是在解答她的疑惑。
下一秒，黑色怪物堆积的小坡轰然倒塌，一道道黑影被齐齐切开，血液飞溅，露出里面那道略显削瘦的身影。
赫然便是古寂。
他背对着肖雨，浑身沾满鲜血，看不出是怪物的还是自己的，双目紧闭，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冷漠的笑意。
“小子，看好了……”
他抬起右手，手心有黑色的纹路浮现，像是一只闭着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分明依旧平平无奇，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哀情能力……是这样用的。”
话音落下，“古寂”举臂轻描淡写地一挥，空气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身前的大片怪物同时一滞，身躯被分割成了数段，瞬间没了声息。
仅仅只是一击，数百只怪物便消失不见，这简直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肖雨张大嘴巴，灰白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惊。
成群的怪物早已丧失理智，它们非但没有被眼前的景象所吓到，反而更加疯狂地扑咬过来，铺天盖地的怪物涌现，如同一片黑云。
而“古寂”做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挥动手臂而已。
每一次挥击，便会有成群的怪物倒下。
……
也不知过了多久，乌云开始消散，雨势渐渐变小，周围的雾气也在缓缓消失。
古寂的身边几乎铺满了尸体，再也看不到活着的怪物，他浑身浴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宛若神明。
等到古寂睁开眼睛时，只感觉身体好像被掏空，一种虚脱之感瞬间席卷全身，他一个不留神差点没站稳，险些栽倒在地。
好在有人及时扶起了他。
他回过头，身侧是面无表情的骷髅女孩。
冷的嗤笑声响起，语气中满是揶揄。
“呵，还好意思说我两分钟，这次用的可是你的力量，这样说来，虚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这点破事用得着记那么久吗……古寂当做没听见，坐在地上看着女孩。
后者跟着坐下，两人对视许久，迟迟没有开口。
古寂觉得需要有一个人来打破这种沉默，想了想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头盔和我还挺配的？”
肖雨神色一滞，点头道：“确实挺配的，那送给你好了。”
“送我？那怎么好意思……等等，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好了，就算有危险，我想你也不会害怕的才对。”
“哦，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礼物呢……”古寂嘟囔着把头盔摘下抱紧。
肖雨嘴角微微勾起，沉默了片刻，感慨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
“该怎么说呢，勇敢，善良，或者该说是有点蠢？”
肖雨展颜一笑，声音不复阴冷，而是变得清脆而动听，一如两人初见时的那样。
她像是又变回了那个爱笑的勇敢女孩。
“这样的人并不少见，其实论蠢的话，你就是啊……”古寂看着她，同样笑了笑。
“其实你比我勇敢多了。”
阳光渐渐穿破云层，夕阳用尽最后的余光，依旧想要照亮这个世界。
肖雨举目望天，残阳如血。
“雨快停了，我也该消失了，说不定我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她轻声道：“我叫肖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古寂。”古寂抱紧头盔，和女孩对视。
“古寂，古寂……”肖雨重复念了几遍，像是在努力记住这个名字，随即对着古寂腼腆一笑。
“要是那时候能遇到你就好了。”
温暖的阳光洒到脸上，古寂眯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乌云消散，夕阳把半边天烧得通红。
雨停了。
再低头时，那个叫肖雨的女孩已经消失了。
他呆坐在原地，看着手中染血的头盔出神。
“冷，你说，要是我是个普通人的话，会不会也做出和之前那些人一样的选择？”
冷迟迟没有回答。
“算了，你又不是人。”
古寂顿感无趣，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
“快快快，”冷这才“诈尸”过来，催促道，“让我出来。”
古寂犹豫了一会，伸出右手，手心上的黑色纹路变化，形成了一只不停转动的猩红眼球。
“这就是你？真恶心。”
古寂有些受不了。
其实在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冷会出手，可哪怕心里分明虚得厉害，他还是脑子一热就冲了出去，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没想到关键时刻，冷居然没有掉链子。
“你不是说异化者的能力无效吗，你怎么打得过那些怪物？”
“我又不是异化者。”
冷冷笑着回答，古寂顿时语塞。
他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发现周围的雾气和地上的黑色雨水都纷纷涌入了自己掌心的眼球之中。
“就知道这家伙有目的，现在恐怕是在捞好处……”
古寂嘀咕一声，眼皮突然沉重起来。
等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身在诊所之中，桌上的枕头上还残留着口水的痕迹。
脖子有些发酸，他晃了晃脑袋，发现梅新月倒在一边，呼吸平稳，看样子没有危险，只是还没醒而已。
他松了一口气，珍重地抱紧了怀中的头盔，突然心有所感，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青年，看起来吊儿郎当，左耳还打着耳钉。
病人吗……
古寂心里一喜，或许是还没睡清醒的缘故，他十分热情地说出了一句话。
“欢迎光临。”
第十七章 头盔的作用
古寂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戴着头盔的女孩被怪物扑食的情景。
黑色的头盔染血，惨叫声不绝于耳，头盔之下，只剩下森森白骨。
他以为这一切应该到此结束了。
四周的一切突然静止，站台里状若疯狂的众人表情凝固，画面定格在了他们肆意狂笑的脸上。
只有黑雾还在弥漫，空气像是波动了一下。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向了古寂，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扫向他身后的女孩。
“小子，把你身后的姑娘交出来吧。”此时的壮汉双眼猩红，指着古寂身后的女孩道，“该轮到她去喂怪物了。”
这些东西可以看见我了？
古寂有些错愕，下意识将女孩揽到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围堵过来的众人。
这些人似乎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虚影，而是和古寂在同一时间点，或者说，是他在经历过去的一幕。
“不得不说，被那么多人死死盯着……
……还怪不好意思的。”
古寂舔了舔嘴唇。
“怎么，你还想护着她？也可以，那就拿你去喂怪物好了。”
见自己的话不管用，壮汉狞笑起来，身上的血肉涌动，逐渐变成了一个畸形的黑色怪物。
“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在他身后，所有人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散发出残忍而疯狂的气息。
古寂一动不动，身躯在黑压压的怪物面前，显得有些渺小。
在古寂身后，女孩看了他良久，突然拉住他的衣摆，冲着他摇摇头，语气平静。
“如果被杀了，你真的会死的。”
“他们可以碰到我了吗？”
古寂扭头看向她，脸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显得有些兴奋，他分明咧嘴在笑，声音却有种异样的寒冷。
“那我应该……也可以碰到他们吧？”
某处黑暗空间之中，黑白两扇门悬空对立。
突然，白门开始剧烈抖动起来，门缝一点点变大，从门内蔓延出越发深邃的黑暗。
一只布满黑色纹路的苍白手臂从门后缓缓探出，掌心之中，一只猩红眼球不安分地转动着。
“呵呵……”
意味不明的笑声自门后响起，那声音诡异至极，似是无数人在笑，又像是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
古寂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他也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在他看来，能和重要的人简单生活下去就是再好不过的生活了。
因此哪怕被排挤，被看不起，他从不在乎自己十九区居民的身份。
因为古筝姐就不在意。
但此时此刻，他是如此迫切地希望自己与众不同，能掌握住足够保护他人的力量。
他觉得这个世界好陌生。
这个女孩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有一天灾难降临，人性沉沦，我护得住古筝姐吗？”
这样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古寂顿时感觉心烦意乱。
与此同时，一股力量涌入他的全身。
应该是冷在帮忙吧……
这样想着，古寂突然上前一步，对着冲过来的壮汉抬手一挥。
血液喷溅。
平平无奇的一击，却瞬间让壮汉的身躯断裂成两段，伤口平滑如镜，如同被利刃划过。
此为……
【人间兵器】。
此时，地铁站的众人已经全都变成了怪物，见壮汉被秒，他们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
黑压压的一片，疯狂残忍，足以压迫任何人的神经。
古寂甩了甩染血的手掌，缓缓迎了上去。
女孩看着这一幕，灰白的眸子中像是第一次有了色彩。
她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看了身旁出现的头盔很久，然后抬头继续看着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
白骨手指攥紧，捏成小小的拳头。
古寂面无表情，每一次挥拳，每一记鞭腿，都如同利刃挥砍，带走一条性命。
然而看着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他却突然有些害怕。
自己太平静了。
虽说这只是梦，眼前这些都是怪物，而且他们让人看着属实不爽，但他们终究是人。
可自己杀掉它们，看着鲜血飞溅，内心为什么会毫无波澜，反而还有点想笑呢？
古寂心神波动，手术的动作全靠本能，虽说打得对面节节败退，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不止一次被怪物近身，身上出现了抓痕和牙印。
但古怪的是，他身上非但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伤口，就连之前被黑色怪物咬伤的腿，也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过来。
这就是哀情异化者最基础的能力。
不一定诡异多变，但身体素质一定远超常人，恢复力也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呼……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铁站内就只剩下一个站着的身影。
古寂看着堆积在面前的怪物尸体，大口喘着粗气，痛得直咧嘴。
虽说没受伤，但疼还是会疼的，而且他已经力竭了。
就在这时，女孩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天下着大雨。”
“我男朋友说会在地铁站等我，带我去吃我最爱吃的大餐。”
古寂与地上双手抱膝的女孩对视一眼，毫不客气地坐到她身边，默不作声地听着。
“有个带伞的好心人愿意带我到地铁站，我很感激他……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到悄然出现的雾气。”
“而就在那一刻，一切都改变了。”
“我们才走了一半就听到了惨叫声，数不清的怪物冲了出来，见人就咬，咬死就吃，我们也被怪物盯上，于是拼了命的跑，可就是甩不掉它们。”
“我摔倒在地，他没有理我，于是我爬起来继续跑，渐渐跑得比他还要快，眼见就要登上一辆车。”
“而就在这时，他用伞把我绊倒，大笑着越过了我，独自开着车跑了。”
“我忍着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跑，和几个人一起跑到了一条死胡同，当时怪物还没来，我让他们先过去。”
“怪物很快来了，但他们没有按照约好的那样拉我过去，翻过墙就跑了，还好我勤于锻炼，自己爬了过去。”
女孩语气平静，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那一天，我被抛弃了很多次。”
“当我被怪物啃食的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问题……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地方吗？”
古寂一言不发，他能想象到女孩当时的绝望。
梦境中的事恐怕就是第一次雾气事件时发生的事……
“那他们呢？”
他指的是那些人有没有活下去。
“死了。”
女孩平静道：“他们的办法成功了，怪物真的围着我没有离开……可地铁站坍塌了，没有人可以活下来。”
她看着自己的白骨手臂，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每当下大雨的时候，我总会在雨中出现，忘记一切，再经历那天的事情……借用好心人的伞，遭遇怪物，被男友抛弃……被卷入雾气中的人选择几乎都一样，那就是用我的血肉来换取他们短暂的存活。”
“当然，这样做的人最后也都死了。”
她拿起地上的染血头盔，深深看了古寂一眼，站起身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
“这地方很多东西都是假的，但这些黑色怪物却是真的，”她指着地铁口蠢蠢欲动的怪物，平静道，“这个头盔具有吸引怪物的作用，我会戴上它来拦住怪物，你只用等到雨停了就好。”
“用不着，我可以对付他们的。”
“你对付不了。”
“先不说你还有没有力气……”女孩将头盔戴到头上，一瘸一拐地向着地铁口走去，“更何况，在这些东西面前，异化者的能力是无效的。”
古寂坐在原地，看着女孩只剩下白骨的背影。
他怎么会不知道，女孩根本阻止不了那些黑色怪物。
女孩所谓的拦住，不过是重复悲惨的经历，又一次任由那些怪物噬咬自己的身体罢了。
第十九章 特调局
特调局，诊疗部。
病房中，韩飞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正围着男人做着检查，各种造型奇异的仪器在他身上扫过，发出意味不明的提示音。
“这都是些什么仪器啊……”
古寂躺在床上，看着这些见所未见的仪器发呆，大家都是搞医学的，为什么这些人的东西那么高端？
难怪诊所里几天都见不到一个人人，看来是跟不上时代了……
心中感慨，他用余光扫视病房一圈，发现这里除了这些医生和那个把自己带过来的青年之外，门外还站着几个手持枪械的士兵。
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似乎生怕怕他跑了一样。
没多久，医生们检查完毕，相互交流了一番后，他们递给了韩飞一份资料，便一起离开了。
“报告！”
与此同时，一名黑衣人走进病房，对着韩飞说道：“经过检查，梅长官没有大碍，只是暂时陷入昏迷而已，雾气的侵蚀程度不深，可以根除。”
“那就好。”
韩飞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一块口香糖，想了想又丢给古寂一块。
后者有些茫然地将其接住。
“你是什么人，和梅新月认识吗？”
韩飞扫了一眼手中的资料，多的他也看不懂，但上面红色的“无异常”三个字他还是认识的，这说明对方暂未受到感染，不存在危险性。
不过这就奇怪了，连作为异化者的梅新月的都出现了雾气侵蚀的现象，这家伙怎么会毫无异常？
古寂从病床上坐起，将口香糖丢进嘴里：“认识啊，我是一名医生。”
韩飞想到之前进入雾气时看到的写着“致病救人”四个字的招牌，心想这家伙好像确实开了个诊所来着。
就是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雾气为什么突然消散，那个头盔你又是从哪弄到的？”
他面色一肃，在得到梅新月身在雾区的消息后，他立马就冲进了雾区，可还没等他发现邪物和污染源的踪迹，雾气就突然消散了。
梅新月还在昏迷，这样说来雾气的消散恐怕和这家伙有关。
“异化者吗……”
如果只是个不幸卷入雾气事件的普通人的话，就得在问完话后给他清除记忆了。
“头盔啊，那是朋友送我的。”
听到韩飞的问题，古寂这才想起自己被收走的头盔，他神色微变道：“你们会还给我的吧？”
韩飞眉头一挑，这家伙是个愣子不成，污染源是能随便碰的东西吗，怎么可能再给你，还朋友送的……嗯，想来是精神出了问题。
古寂从病床上跳了下来，面色一沉：“我说，你们该不会不打算还了吧？那可是我的东西。”
哗——
见古寂有异动，门口的士兵纷纷举枪对准了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危险举动。
韩飞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刚刚居然从这家伙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要见乔长官，哪有抢自己人东西的。”古寂不乐意了，难道自己加入特调局之后，东西还要被充公不成？
“你认识乔雅？”韩飞眉头一挑。
“对，她是我领导，诊所里的黑石就是她给我的，要是你们不把东西还给我的话，我就去告诉她。”
古寂开始扯虎皮，毕竟乔雅看起来地位不低的样子。
“乔雅什么时候招了个人？”
韩飞半信半疑，他可没听说过局里说有新成员加入。
他示意士兵把枪放下，想了想说道：“乔雅在雾区之中，暂时还联系不上，头盔的事等联系到她再说。”
韩飞嘴上那么说，但心里却明白，特调局是不可能把污染源交还给这家伙的。
那可是相当危险的东西。
听到“联系”两个字，古寂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急忙说道：“我的手机呢，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
韩飞迟疑片刻，对一名士兵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没多久便拿过来一个手机。
手机老旧，屏幕上还有不少划痕，看样子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
古寂看着手机上的好几个未接电话，连忙给古筝打了回去，想来她已经着急了。
“嗯嗯，行。”
“我知道，很快回去。”
“好好好。”
“行行行。”
“……”
好不容易安抚了古筝姐，古寂挂掉电话，抬头就见韩飞正在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
“怎么，你也有个话多的家人？”
“我姐。”古寂挠了挠头，“有那么亿点点唠叨吧……”
韩飞闻言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知音：“我跟你说，我也有个烦人的妹妹。”
“是吗？”古寂一愣，随即摇头道，“她肯定没有我姐烦人……”
“呵，你太小看她了，我就没有见过比我妹更烦人的家伙。”
“那肯定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姐。”古寂有些不服气。
韩飞冷笑道：“相信我，见过我妹妹你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我姐烦人。”
“我妹烦人。”
“……”
病房外的士兵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他们的这位长官就已经够不靠谱的了，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一个差不多的家伙。
不是，哪有人攀比这个的啊。
两人僵持不下，古寂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忍不住问道：“你们这里……管饭吗？”
韩飞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有食堂，不过还是我妹烦人。”
……
韩飞带古寂去了食堂，也就是吃顿饭的功夫，梅新月便苏醒了。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古寂的情况，听说后者没事之后，她松了一口气，这才问起雾气和头盔的事。
等到韩飞和古寂来到病房之时，她很快证实了古寂所说的话，说古寂的确算是特调局的一员。
只是对于归还头盔一事，她也明显有些为难。
见此，古寂皱起眉头：“不行吗？这可是我的东西。”
“对特调局来说，污染源不属于任何人，它们太过危险，往往只能收容。”
似是怕他生气，梅新月又解释道：“你也见识过头盔的可怕之处，拿着它对你没有好处的。”
“我不管，”古寂认真地摇着头，“这可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很有纪念意义的。”
“？”
梅新月脑袋上缓缓打出问号，这头盔啥时候成礼物了，谁的礼物？
她看向韩飞，后者耸耸肩，表示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梅新月突然想起了古寂一直在提的那个女孩，不由有些毛骨悚然，该不会是那东西送的礼物吧？
就连她自己那记不清的梦中，似乎就出现了那么一个女孩……
古寂能看出梅新月的为难，刚想说话，就听见床头中有电话铃声响起。
梅新月看到联系人，脸上露出笑意，似乎松了一口气：“是乔雅姐，看来他们已经成功清除雾区了。”
“喂？乔雅姐吗？”
“是我，”乔雅的声音依旧那么冷淡，还有些不易察觉到疲惫，“你的事解决了吗？”
她指的是梅新月疑似被戴上污染源头盔的事。
“古寂说的是真的，我的头上真的出现了头盔，但事情已经解决了。”
“是他干的吗？”
“嗯。”
一旁双手抱肩的韩飞耳朵动了动，看了看一旁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古寂，表情没有变化。
“对了……”
梅新月迟疑了片刻，告诉了乔雅古寂的要求。
电话那头的乔雅沉默了很长时间，像是在思考。
这反应让韩飞一愣，这个冷冰冰的女人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
“给他。”
半晌，乔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如果污染辐射范围在极低程度，就叫人把东西交给他。”
“就说是我的命令。”
……
乔雅挂断电话，看着面前的满目疮痍。
此时已然入夜，圆月高悬，映照出此地的场景。
她正坐在一个树桩上，身前放着从未离身的黑色提箱。
黑色的防化服已经开裂，身上有些不深的伤口，在她身后，大量士兵正在清扫战场，将一些身穿防化服的尸体搬到了车上。
“褐色雾气就已经危险到这种程度了吗……”
乔雅呢喃一声，看着月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章 黑石的作用
特调局在第二区，距离十九区很远，再加上从诊疗部出来时已是深夜，古寂几乎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但没想到韩飞听说此事后居然自告奋勇，决定亲自开车送他回家。
“话说你家在哪来着？”
车上，韩飞依旧在嚼着口香糖，他嘴角含笑，瞥了眼副驾驶上的古寂，兴奋地踩下了油门。
“十九区。”
“十九区啊……你居然在十九区？”韩飞神色一滞，随即笑道，“那还挺远的……对了，你是怎么推开心门的？”
这我哪知道啊……
古寂犹豫了片刻，决定按冷告诉自己的那样回答：“哀情。”
“哦哦，我是怒情。”
韩飞开车很快，道路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但古寂并没有心思去欣赏，他此时更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拿到头盔。
“头盔什么时候能给我？”
“放心，检测结果出来后就给你，污染源都是需要记录的嘛。既然乔雅那女人都发话了，那应该没问题才对。”
古寂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乔雅在特调局的地位果然很高，随即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疑惑道：“为什么新海区会有意限制居民在夜里出行？”
“乔雅没跟你说吗？”韩飞瞥了他一眼，“危险并非只存在于雾区之中，异化者也不是全部都愿意加入特调局的，有些还自己搞了组织，像什么无欲教会啊，天神社之类的，那些家伙脑子都不正常……”
“而且你别看这世界表面很稳定，其实各城区内外都算不上安全，那些建城之初不能进城的人不说，貌似连动物都开始出现异化现象了……”
“不过变相宵禁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污染，雾气消散后可能会存在一些难以检测的残余污染，这些东西在夜间尤为活跃，可能会造成巨大影响。”
“当然，这种概率其实很小，但总统局的那些人一向胆小，你看别的城区的人晚上都玩那么嗨，不一样啥事没有吗？”
韩飞直言不讳，提到总统局时明显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听完这一切，古寂若有所思，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隐秘世界。
“这样的世界，你还能当普通人吗……”冷突然出声揶揄道，“你想过家家，但别人未必会陪着你。”
晚上公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车，韩飞彻底放飞了自我，车速越来越快，完全不怕车毁人亡，可即便如此，两人也花费了接近三小时的时间才到达十九区。
“到这里就行了，谢谢。”
古寂在一个路口下了车，韩飞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只见道路狭长，一片漆黑，连个路灯都没有，而且似乎还能闻到些异味。
果然跟传言说的一样，这地方环境相当差啊……
就在韩飞感慨之际，古寂突然回头看向他。
“可惜太晚了，不然你一定得见见我姐，她肯定比你妹妹烦。”
语罢，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神色呆滞的韩飞。
为什么他还在纠结这件事？
……
在冷的不断唠叨下，古寂先是回了一趟诊所，把装着黑石的箱子带上，这才往家里走去。
因为下午的雾气事件，诊所附近的居民大多被带去医院检查，再加上现在已经是深夜，周围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
一打开门，古寂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古筝。
她穿着裙子，右腿细长白净，左腿则是缠着绷带，身侧还放着一对拐杖。
电视机没关，上面正放着乱七八糟的广告，应该是古筝在等他时打算看电视打发时间，结果一不留神睡着了。
古寂无奈地摇摇头，刚准备关掉电视，却突然注意到了电视上正在播放着的一则广告。
广告正在介绍一款名为“无碍”的抗癌药物，简直要把这药物夸上天了，古寂记得，这药物是鼎盛集团的产品。
“这公司还没凉呢？”
古寂微微皱眉，这些家伙不是涉嫌研究污染源吗，难道还没被处理？
说实话，对他而言，鼎盛集团有没有研究污染源都不算大事，但他们对古筝姐动手不说，后面还要那样恶心古筝姐，这件事他可是一直记在心上的。
他收回心神，看着古筝一次次“小鸡啄米”，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多看了一会晚才叫醒了她。
“你回来了。”
古筝惊醒，见自己面前是古寂，她放下警惕，揉了揉眼睛道：“什么事忙到那么晚？”
“正经事。”
“呵……”
或许是太困了的缘故，古筝居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拄着拐杖站起身，缓缓走向自己的房间：“冰箱里有剩菜，没吃饭的话自己热热。”
“对了，明天带我去你诊所看看，我还没瞧过你小子是怎么给人看病的呢。”
古寂的神色立刻垮了下来。
他也想治病，可是没病人啊……
他面如死灰地回到房间，就听见冷出声道：“快把业障石拿出来。”
古寂打开箱子，看着里面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头，不知道为什么冷会对它如此心心念念。
“拿出来了，然后该怎……”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右手手心一痒，低头一看，掌心黯淡的黑色纹路逐渐变得清晰，一只猩红眼球出现。
冷懒洋洋地说道：“吃了它。”
“我去！”古寂被吓了一跳，“快变回去，好恶心。”
冷不予理睬，血色的眼珠子转个不停。
古寂没有办法，只好嘟囔道：“这可怎么吃？你也没变出张嘴来啊……”
“我说让你吃。”
“我吃？这可是石头！”
“业障石可不是石头，让你吃也不是真吃，我在门后无法接触外界，只有通过你作为媒介，你咽下去的瞬间就我就能吸收它们。”
“真的假的？”
古寂表示怀疑，冷你可不是第一次坑我他了。
“真的。”
“这玩意有什么用？”古寂还是不敢相信。
“我丢掉了不少记忆，对你见过的那些雾气没有任何印象，但我能感受得到，那是一种畸变的业力。”
“只要是业力，业障石就能进行遏制，我可以发挥这东西的作用，让它使得他人免受业力侵蚀。”
古寂眼前一亮，他算是听明白了，这玩意可不就是简易的防化服吗？
雾气本身就十分危险，如果有了这东西，岂不是能让古筝姐在遭遇雾气时多一些安全？
雾气随机出现，难以捉摸，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幸运儿”，能提前预防雾气当然是最好的。
可很快，他眉头一挑，狐疑道：“你会那么好心？”
“隔绝业力是业障石的作用之一，不过你手中的只是业障石的废料，所以它并没有多少作用了。”
“但对我而言，这就是我补充力量的粮食，否则光靠你接触到的那点残渣，我永远都是虚弱状态。”
古寂半信半疑。
“当然，”冷继续说道，“这对你推门也有好处……你推门放我出来，我帮你保住性命，这是早就定好的交易。”
要是冷是骗我的，这玩意应该排不出来吧……
古寂犹豫了好久，咬牙将个头不小的石头塞进了嘴里，而就在咽下去的一瞬间，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颤抖了一下，黑石果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道道黑色的气体向着某个黑暗空间涌去，钻进了白门之中。
见冷没有骗他，古寂精神一震，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石头。
他又在冷的鞭策下用意识推了一段时间的门，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十一章 新的病人
第二天一觉醒来，古寂迷迷糊糊看见右手边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石头。
石头漆黑如墨，像是有金属光泽，部分被镂空，连成奇异的花纹，看上去犹如一个精美的艺术品。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阻隔雾气的东西？”
古寂脑袋昏昏沉沉的，并不只是因为昨晚睡得晚，还因为推门属实是件苦差事。
异化者以极致的七情推动心门，撬动门后的力量获取能力，而如果想要能力变得更强，就需要不断推门，而一旦推门，就会出现情绪的干扰。
喜怒哀惧爱憎欲，任何感情一旦变得极端，就会严重影响个人的精神。
像古寂身为哀情能力者，推门时就一定会感受到哀伤，而如果无法克制住那种哀伤，就会伤害到身心健康，严重的甚至可能直接失去自我。
因此推门也是一个坚定意志的过程，只能循序渐进，否则可能会变成一个精神失常的怪物。
古寂能感受到推门时的悲伤，但他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哀伤究竟来自哪里。
听到询问，冷淡淡回道：“对，隔绝业力是这东西唯一的作用，但未必能尽数阻隔。”
业力业力，冷说了那么多次，古寂始终不知道业力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懒得问。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他看着石头啧啧称奇，突然呆愣道，“等等，你就搞了一个出来？”
“不然呢？”冷冷哼一声。
“可这不够啊。”
“即便是我，调动业障石的力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还是在我恢复了一些力量的情况下，更何况你这些黑石太少了，只能勉强做一个。”
“这样啊……这东西肯定是要给古筝姐的，那我可怎么办啊？”
古寂不得不接受现实，嘟囔一句，只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你用不上。”冷冷笑一声，“而且你要搞清楚，我们是交易关系，不是主仆关系，你无权命令我什么。”
古寂撇了撇嘴，想到自己在雾气里确实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这才微微心安，把石头揣进兜里，去厨房准备早饭。
简单的早饭做好后，古寂花了三分钟才把赖床的古筝叫醒，又花了不少时间把她弄到了餐桌前。
“等会去诊所记得带上我。”
古筝打着呵欠提醒道，看来昨晚的话并不是说笑。
古寂闻言心中一慌，讪笑道：“那个啊……我很忙的，可能到时候顾不上你。”
由不得他不心虚，要知道他之前可是一直在吹嘘诊所的生意不错来着。
“没事，不用管我，我就看着，正好你帮我把药换一下。”
古筝似笑非笑，轻轻晃了晃细长的左腿，可这一下牵动了伤口，不由疼得咧起了嘴。
古寂暗自叹息，他知道古筝姐一旦决定某件事就很难劝阻，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
……
由于工作原因，古筝很少来古寂的诊所，只听他说过生意不错，正好这几天闲得无聊，过来巡视一番。
家里离诊所不算太远，不过这段路对一个拄拐杖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但古筝偏偏要自己走。
并不宽阔的街道在今天显得尤为空荡，地上照例散落着空酒瓶和烟头，平添了几分败落的气息。
“我怎么感觉路上人少了很多？”走到一半，古筝突然问道。
古寂一直跟在她身侧，生怕她摔倒，解释道：“应该是因为昨天附近发生的雾气事件，有些人被带去检查了。”
“雾气事件？”
古筝一惊，连忙上下打量着古寂，似乎怕他出了什么问题：“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和我说，你是不是也被卷进去了？”
她想起了古寂昨夜的晚归，神色有些担忧。
“如果卷进去了，我昨晚就不会回来了。”古寂耸耸肩，轻松道，“其实我就是去医院帮帮忙。”
出于保密协议，他是不能向普通人透露雾气的真相的，而为了不让古筝担心，他也不打算透露出自己和特调局的关系。
提起雾气，古寂一拍脑袋，将用红色绳子串好的黑色石头掏了出来，递给了古筝：“送给你的，拿好了。”
“好漂亮……”古筝接过精致的石头，随即狐疑道，“你突然送我东西干嘛，是不是有事求我？”
“我能求你干嘛？想送就送呗，”古寂瞥了她一眼，郑重道，“这东西你可得戴好了，最好洗澡都不要摘下来。”
“说得多稀罕一样，还洗澡都不能摘下来……”古筝听得直翻白眼，突然警惕道，“等等，你小子该不会在里面装了个摄像头吧……”
古寂嘴角抽搐。
话虽这么说，但他看见古筝还是一脸雀跃地把石头戴到了脖子上，看样子还挺满意的。
两人来到诊所，古寂像模像样地穿上白大褂，先是给古筝换了药，然后一脸庄重地坐在办公桌前等待着病人上门。
虽说按照惯例，这一整天都可能不会有人来。
古筝则是坐在一边，杵着下巴，打量着脖子上的石头吊坠，不时又看看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病人迟迟未来，古筝饶有兴趣地看着古寂，似笑非笑，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不是说平时挺忙的吗，怎么这么久了一个人都没来啊，你该不会之前都是在骗我吧？”
“唉，终究是长大了，有心事了，连你姐都要骗了，甚至昨晚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都回答得那么敷衍……”
“还有之前医院里出现的那两个漂亮女人，你也从没有跟我说过，有秘密了……”
眼见古筝又要长篇大论，古寂连忙打断道：“古筝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没有病人是好事，这说明大家都很健康啊。”
他神色严肃，身上仿佛有圣洁的光辉闪动。
“我宁愿少赚点钱也不愿意见到很多病人，没有病痛的世界，这不正是我们所向往的吗……”
“请问医生在吗？”
“在在在，欢迎欢迎啊！”
听见门口的询问声，古寂眼前一亮，瞬间冲了过去，吓得进门的小姑娘直往后缩。
古寂见来的是个孩子，先是一愣，随即依旧含笑道：“请进请进。”
他这样说着，还不动声色地把门口堵住，似乎生怕这孩子跑了一般。
“古寂。”古筝扶额喊了一声，让他不要继续丢人现眼。
古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咳几声，将女孩带到了办公桌前。
“你一个人来的吗，家里的大人呢？”
“我一个人来的。”
小女孩背着个小书包，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地面，像是有些害怕这位“热情过头”的医生。
古寂微微皱眉，家长不在他可不好随便看病，想了想问道：“那就先说说你的症状，好不好？”
女孩年纪不大，长着一张可爱的圆脸，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两只小手放在腿上，显得很老实。
“不是我生病，”女孩怯生生地说道，“是爸爸，爸爸病了。”
“那你爸爸怎么没有来啊？”察觉到女孩的不安，古寂放缓了语速。
“我劝了很多次了，但一直爸爸不愿意看病，但他真的病得很严重了，我知道的，他肯定是怕家里没有钱。”
女孩说着，从背后的小书包里掏出一个存钱罐，摇起来哗啦啦地响：“我存了很多钱的，但不知道该买什么药。”
她抬头看着古寂，大眼睛里满是希冀，鼓起勇气道：“医生哥哥，你能去家里给我爸爸看病吗？”
古寂看着那小小的存钱罐，沉默了一会，轻笑道：“当然可以。”
“你爸爸得了什么病，有什么症状？”
“我不知道。”女孩摇摇头。
“那我去你家一趟好了。”
“真的吗？”
女孩大喜过望，站在门口激动地等待着。
古筝冲她招了招手，递给她一块巧克力，轻笑道：“小妹妹，拿去吃吧。”
“谢谢姐姐！”女孩大声道谢，小心地把巧克力放进书包。
古寂去准备室带上常用的器具和药品，想了想又把六味地黄丸的瓶子消毒了一遍，放进了医药箱里。
他走出准备室，突然想起了房间里的古筝，扭头问道：“古筝姐，你就待在这里吗？”
“嗯。”古筝笑了笑，指了指身侧的拐杖，“治病重要，去吧，我就不给你拖后腿了。”
“那我尽快回来。”
古寂说了一句，跟着小女孩离开了诊所。
第二十二章 畸变的男人
“乔雅姐，你回来了。”
特调局二楼，一身碎花裙子的梅新月正向着楼下走去，刚到拐角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乔雅。
“嗯。”
乔雅淡淡回了一句，依旧提着不离身的黑色箱子，开口说道：“还有心情换好看的衣服，看来你没什么问题。”
“没有大碍。”梅新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庆幸道，“多亏了那个头盔，它似乎能削弱雾气的侵蚀，不然我可能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她跟着乔雅来到办公室，详细说明了雾气和头盔的事。
“到时候交个详细报告给我。”
乔雅脱下外套，坐到椅子上，将提箱放在身侧，继续说道：“头盔的检验结果如何，没问题就给那个叫古寂的家伙拿过去。”
“头盔的污染辐射程度很小，但依旧无法排除危险，看研究部的意思，似乎他们不愿意交出来，上面对此也很有意见……”
“哦。”乔雅面色不变，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等会我去跟他们谈。”
梅新月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问道：“乔雅姐，你为什么对古寂的事那么上心啊？”
乔雅姐做事一向理智，如今居然会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与高层交涉，这不符合她的作风。
她担心乔雅姐另有目的，甚至可能会对古寂不利，有心劝阻，毕竟再怎么说后者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他很特别。”
乔雅端起桌上的茶杯：“你跟他一起经历过两次雾气事件，有没有注意到雾气对他无效？”
梅新月一愣，回忆了一番：“这个我发现了，但古寂是个厉害的异化者，高级的异化者对雾气的抵抗力都挺强的吧？”
她这样想也很正常，越是厉害的异化者，对雾气的抵抗能力就越强，在不加防护的状态下进入雾气，如果时间不算太长的话，一般不会有感染的风险。
而在梅新月心中，古寂毫无疑问是个相当可怕的异化者。
“有这个可能，他是否免疫雾气一事还有待商榷，但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乔雅示意梅新月把门关上，声音压低了几分，“他可以清除污染。”
梅新月呆愣在原地。
“我派人调查过他，发现曾经有疑似感染者去过他的诊所，之后就恢复了健康。”
“那些人的感染几乎无迹可寻，即便是当时的特调局都摸不到头绪，认为他们并不是遭受了污染，而是某种疾病，而偏偏在去过古寂的诊所之后，这些人恢复了。”
梅新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与雾气打交道越深，就越能知道感染的可怕。
所谓感染，是一种遭受雾气严重侵蚀的结果，雾气中混杂着污染源和邪物的力量，能对受感染者的身心造成难以逆转的影响。
这种影响有轻有重，轻的或许只会造成些许畸变，严重的则会危及生命，甚至可以形成二次污染，形成可怕的瘟疫。
也正是因为污染的可怕，新海区才会在建城之初将部分人拒之门外，同时将疑似感染者统一安置在十九区。
而污染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的不可逆性，大多数污染都难以用科学手段发现，更别提将其清除了。
因此对时常进出雾气的异化者而言，预防污染一向是重中之重。
能够清除污染，就意味着大家在拔除雾区时减少了后顾之忧。
梅新月知道，一旦这个消息确认，古寂今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各大城区，城外势力，乃至国外都会采取行动，派人将他带回去，态度友好的还好，可一旦是强硬势力……
她担忧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乔雅似乎早有决定，徐徐开口。
“无论是无视雾气还是清除污染，都对各大势力有相当大的吸引力，而一旦把这个消息上报给上面……”
听到这里，梅新月眉头微皱，显得有些紧张。
“上面的作风你我都知道，一旦得知消息，他们肯定会立即派人抓捕古寂进行研究，而不是选择合作。”
梅新月一言不发，她清楚上面的处事原则，只会放眼现在，绝对不会考虑以后的影响。
“这些消息我已经全面封锁，你也一定要记得保密。”
乔雅看着梅新月，平静道：“古寂的事我会亲自跟进，还有……你去查一下鼎盛集团。”
“鼎盛集团？他们不是被抓了吗？”
“有人保住了他们，你再去查查，重点放在那款抗癌药上，我怀疑这东西跟多起雾气事件有关。”
乔雅面无表情，声音却骤然转寒。
“雾气这东西，谁碰谁就得死。”
……
古寂跟着小女孩走到了一处老旧的街区，这里多是瓦砖搭建的房屋，看上去有些年头，地上连条像样的水泥路都没有，因为昨天大雨的缘故，地上一片泥泞，很不好走。
“即便十九区已经被称为垃圾场了，可垃圾场里也有更贫困的地方啊。”
古寂叹息一声，他看女孩走得辛苦，想了想干脆把她抱了起来，轻声道：“你这样走太慢了，我们加快速度，你指路，我抱着你走好不好？”
在这段时间里，古寂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做萌萌，见自己突然被抱起，萌萌明显有些害怕，但或许是听到可以加快速度的原因，她并没有反抗，而是缩着脑袋开始为古寂指路。
那样子让古寂想笑。
在萌萌的指引下，古寂东拐西拐，终于走到了一个房屋门前。
这间又笑又旧的屋子坐落在一片房区之中，四周的房屋大多布满灰尘，门梁上还有蛛网盘结，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只有眼前的屋子还算比较干净，应该是被打扫过。
古寂将萌萌放下，看着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爸爸，我回来了。”
回到家的女孩明显活泼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向着某个房间跑去。
“萌萌，你又乱跑了。”
房间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一个男人缓缓走出房门，宠溺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古寂站在门口，看清了男人的样子，他看上去三十来岁，头发却一片灰白，眼眶凹陷，眼中满是血丝，明显精神不佳的样子。
诡异的是他放在女孩脑袋上的手掌，竟然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而且长着六根手指，指节间有肉膜连接，看上去犹如一个蹼。
“业力的气息。”
听见冷懒洋洋的声音，古寂先是一愣，随即无奈摇头。
好嘛，看来这次又用不到他的医术了。
在古寂打量男人的时候，男人也注意到了背着医药箱的古寂，他神色微变，习惯性地将青灰的手掌藏到身后，强笑道：“请问你是……”
“我是个医生，萌萌让我来为你看病。”
男人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突然变得怯生生的女儿，顿时说不出什么责怪之语，只好叹息一声。
“傻丫头，爸爸没有病。”
“病了，爸爸就是病了，”萌萌拉着男人的衣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听医生的话，爸爸一定能好的。”
男人苦涩一笑，看向古寂的目光中藏着深深的戒备：“你是哪里的医生？”
“十九区，我叫古寂。”
“古医生你好，我没有病，你走吧，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这位先生，听我说，你的情况不容乐观……”
古寂并非第一次接触这种患者，一旦冷说出有业力气息，那么病人的情况一定是很不好的。
“我没有那么多钱可以给你。”男人像是有些不耐烦了。
“爸爸，我有钱的。”
萌萌一听，连忙取下背后的小书包，从里面拿出存钱罐，圆脸上写满了期盼。
“你，你这孩子……”
古寂注意到了男人瞬间湿润的眼角，但后者很快掩盖过去，抬头看向自己，语气莫名。
“那么古医生，麻烦你了。”
第二十三章 变成怪物
男人带着古寂来到客厅，请他在沙发坐下。
说是客厅，其实是一个大杂间，靠窗的位置堆着锅碗瓢盆，长时间的油烟熏染使得那侧的墙壁发黑，右边则安置着电视机和一张简易的老旧沙发。
整间屋子的通风和光照都很差，靠墙位置摆着一张方桌，应该是父女两吃饭的地方。
“萌萌，你先去写作业好不好？”
“嗯，那爸爸要好好治病哦。”
女孩听话地走进房间，临走前还不忘把存钱罐放到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笑着摇摇头，把存钱罐放到沙发上，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趟，出来后便凝视着古寂，久久没有说话。
古寂一言不发，目光在男人鼓起的腰间扫过……这家伙并没有掩饰意图的打算，他显然在告诉古寂，自己在身上藏了一把刀。
“什么意思，他这是在防备我吗？”
“说不定是想弄死你。”冷阴恻恻地开口。
古寂没有理会他，出声询问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廖，我叫廖新宇。”男人面无表情，语气平静，但古寂能明显看得出，他此刻非常紧张。
“廖先生是吧，能先说说你的症状吗？”
男人强笑道：“古医生，跟你说句实话，我真的没病，之前我女儿在身边，她一直觉得我是有病不想治疗，我不想让她不开心，这才答应治病的。”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这里用不上你，该到哪去到哪去。
“你的女儿很可爱。”
古寂先是夸赞了一句，接着平静道:“我并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要不是因为你女儿的请求，我恐怕也不会从诊所出来。”
他神色变得严肃，提醒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不但病了，而且得的还不是一般的病，如果不做处理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女儿。”
“你知道些什么？”
听到这话，男人的面色骤然转冷，青灰的手掌瞬间向着腰间摸去。
古寂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我这不是病。”男人按着刀，声音中压抑着愤怒。
“但它可能比重病更加危险。”
见古寂一副“我很专业”的模样，男人有些迟疑，欲言又止，像是在思考。
半晌，他看向古寂，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徐徐开口。
“你应该早就注意到这只恶心的手了吧？”他抬起手臂，展示出青灰色的畸形手掌，面容苦涩，“看着很讨厌对吧？”
古寂摇摇头，作为一名医生，而且还是十九区的医生，他见过不少畸变者，早就没有了恶心和恐惧的心理，相反，他对这些人很同情。
他们大多是五十年前雾气事件的直接或间接受害者。
而且说实话，如果要论恶心程度，他还是觉得冷把眼珠子弄到他手掌上乱转的情景更恶心……
男人并不关心古寂的回答，他看着自己蹼一般的手掌，低声道：“虽然我的手以前就不好看，但还没有那么恶心，直到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鼎盛集团……”
他刻意咬重了“鼎盛集团”四个字，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古寂的表情。
如果这家伙有什么异样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刀。
“鼎盛集团？”古寂闻言一愣，诧异道，“你说你的病和鼎盛集团有关，莫非你是失踪人口？”
十九区的人口失踪疑似与鼎盛集团有关，这件事古筝曾跟他提过，他在之后将此事上报给了乔雅，而后者则告诉他，鼎盛集团高层已经全部被捕。
说来也怪，至今为止，十九区的失踪人口没有任何消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男人凝视着古寂，微微摇头道：“我不是，但我见到过被抓走的人。”
古寂安静地听着。
“最开始，有人告诉我有个地方需要临床药物的志愿者，这些药物已经在动物身上进行过实验，安全性可以保证。”
“我本来是不愿意的，但那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还承诺说事后还有更多的钱，我最终没有忍住。”
男人低下脑袋，语气中带着深深地懊恼：“在那之后，我被带到一个房间，有人给我注射了某种药物，还抽取了血液，说是要进行后续分析。”
古寂神色微变，他想到了古筝姐之前的经历，她提到过自己曾在鼎盛大厦被注射过一种试剂。
“然后呢？”
“然后我被关在了那个房间里，也正是在那里，我看见了隔壁房间里的熟悉面孔，是十九区的人。”
“他们的状况和我差不多，应该都在进行药物实验，死掉的人会在当晚被送出房间。”
“我的身体开始变化，虽然没有痛苦的感觉，但我很害怕，而在两天后，我幸运地进入了假死状态。”
男人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我被丢到了一堆尸体里，迷迷糊糊中看清了外面一辆车上鼎盛集团的标志。”
“我并没有真的死亡，在夜里活了过来，当晚尸堆里还钻出了两个人，跟我一样，他们都是运气比较好，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逃出来那个地方。”
古寂没有打断他的话，这件事显然还有后续。
“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惶恐：“就在昨天，我听说跟我一起逃出来的那两个人死了，死在了昨天的雾气事件中。”
“你怀疑是鼎盛集团干的？”古寂开口道，“有找过侦查局吗？”
“呵呵，那两个人就是在找侦查局的过程中失踪，在昨天死掉的。”
男人捂住脸，绝望地笑了笑，透过指缝悄悄看着古寂的神色，
他之所以说这些话，既是为了找个人诉说真相发泄恐惧，也是一种试探。
如果这位医生是鼎盛集团的人的话，他应该会有所反应才对。
“这倒像是侦查局干的事……”古寂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怕我是鼎盛集团的人对吗？”
男人表示默认。
“不过为什么鼎盛集团还没凉，乔长官不是派人把他们都抓了吗……”
古寂打算等会打个电话问问乔雅，他正色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报告给上面的，现在先要解决另一件事……”
男人一愣，什么上面，莫非这医生还是个大人物？
“你的症状是不是晚上会做很真实却又记不清的噩梦，然后第二天身上就会有血肉坏死？”
古寂开口问道，他猜测男人被注射的东西和古筝姐相同，都是来自肖雨的污染。
男人有些疑惑，摇头道：“这倒不是，其实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很健康，但如你所见……”
他伸出还算正常的灰色左手。
“我正在变成一个怪物。”
第二十四章 药到病除
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安静。
古寂打量着男人的左手，发现从手腕开始，他的手掌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而且手指关节变得粗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正在进行某种可怕的异变。
“医生，我这样子……还有救吗？”
男人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他早就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但出于谨慎，他一直不敢去医院治疗，因为他担心鼎盛集团会发现自己的行踪。
事实证明，这并非是他的迫害妄想症，鼎盛集团真的在追杀逃掉的这批人。
作为一个出生时右手就已经畸变的人，男人是在歧视和厌恶的眼光中长大的，他几乎没有朋友，好不容易有了个妻子，后者却在生下孩子后离开，从此断绝了联系。
好在幸运的是，女儿萌萌不但身体正常，而且可爱又懂事，这算得上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幸福了。
男人一点都不怕别人看自己的异样眼光，但他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的女儿，更怕自己今后再也无法照顾她。
所以他不想成为怪物。
古寂示意他不要着急，假装观察男人畸变的部位，暗地里则是呼唤着冷。
“冷，你有办法吗？”
“变异的业力罢了，很容易就能解决，不过感知业力和运用业力这种事，你应该自己去学。”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冷沉默片刻：“我只能阻止他继续异变，但无法让他恢复。”
“这样就够了。”
古寂松了一口气，从医药箱里拿出六味地黄丸的瓶子，背对着男人往里面灌了些糖水，转身递给男人。
男人疑惑地接过那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瓶子，正欲发问，却见对方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祖传药方，药到病除。”
“？”
见之前看起来还很可靠的医生突然变得像江湖神棍一样，男人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对于相信古寂这一决定，他产生了深深地自我怀疑。
古寂毫无被怀疑的自觉，正色道：“有一点你需要知道，这种药只能终止你的变化，但无法让你恢复正常。”
“这就够了。”
男人眼前一亮，却又很快黯淡下来，这种东西，真的能治好自己这不像病的病吗？
他之所以不去医院，不单单是因为担心鼎盛集团，也是因为他清楚医学恐怕帮不了自己。
犹豫一番，他半信半疑地把糖水喝下。
与此同时，冷像之前那样出手，从男人体内抽取出无形的黑色业力，吸收到古寂体内。
男人将瓶子放下，看向自己的左手。
毫无变化。
他的神色变得灰暗无光。
古寂看出了他的失望，好笑道：“效果一时看不出来的，但相信我，你已经康复了，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他想了想提醒道：“最近最好不要外出，注意安全，我会找人汇报关于你的事。”
男人依旧看着自己的手，木然地点了点头。
“对了，”古寂从沙发上拿走存钱罐，转身向着房门走去，“这应该算是我的报酬了吧？”
语罢，他开门离开。
没多久，萌萌探头探脑地从房间向外面张望，然后跑到男人身边，兴奋道：“爸爸，你的病好了吗？”
男人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看着依旧毫无变化的左手，轻笑道：“嗯，多亏了萌萌，爸爸已经好了。”
“中午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女孩嘿嘿直笑，偏着脑袋想了想，大眼睛顿时射出喜悦的光芒。
“我要吃蛋炒饭！”
“好。”
男人看着活泼开朗的女儿，心中的阴霾不由减少了一些，如果那位医生真的已经治好了自己，还能惩治鼎盛集团的那些家伙的话……
那以后的生活，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
古寂在路上跟冷斗着嘴，同时也没忘记给乔雅打电话，但打了几个电话后者都没有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他回到诊所，一眼就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古筝，对此他先是一愣，随即欣慰道:“看来平时上班睡觉也不能全赖我嘛，主要是这环境不行……”
“呵呵。”
冷的冷笑声总是不合时宜的出现。
等到古筝醒来时，已经快接近十二点了，她揉了揉眼睛，将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然后才看向一旁奋笔疾书的古寂。
“你在干嘛，那孩子的爸爸怎么样了？”
“治好了，”古寂头也不抬道，“我在整理病历，今天来的病人不少。”
“是吗？”古筝看着空荡荡的诊所，狐疑道，“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古寂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还不是因为你睡得太死了，一点忙都没帮上。”
“怎么，你还指望一个伤患帮你？”古筝依旧半信半疑，舒展了一下曼妙的身体，开口道，“昨晚没睡好，实在太困了。”
她舔了舔红唇：“该吃饭了吧？”
古寂额头布满黑线，如果换做是别的漂亮女孩舔嘴唇，他或许会觉得诱人，可看到古筝姐，他只会觉得吓人。
每次见古筝舔嘴唇，他都会觉得她想吃个人。
“对了，古筝姐，你年纪不小了吧，怎么没见你找个男朋友？”
古寂开始收拾诊所，一边打扫一边打趣道：“是不是都嫌你太唠叨了？”
“你小子，哪有说女孩子年纪大的？”
古筝给了他一个白眼：“呵，你姐我有的是人追，但我都看不上罢了……你不提我都忘了，上次那两个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古寂动作一滞，故作镇定道：“普通朋友，普通朋友。”
“你小子天天待在诊所，哪来的朋友？更别说是那样的女孩子……”
“别想了，快想想中午吃什么。”
古寂含糊过去，带着古筝出了诊所，把门上了锁，正准备回家，就看见四个神色冷漠的壮汉从诊所前经过。
古筝的眼神在一个男人的手腕上停留片刻，等到那群人走远，她奇怪道：“这些人身上的东西都不便宜，不像是十九区的人。”
“这有什么，”古寂扫了几人一眼，不以为意道，“别的区的人又不是不能出现在十九区，之前还有人专门来找我治病呢。”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王帅许诺过的五十万，只感觉一阵心痛。
“呵呵。”
古筝只当自己这弟弟是在吹牛。
两人向着家里走去，古寂突然说道：“家里好像还有只鸡，要不我回去做给你吃？”
“嗯。”
古筝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发现那四个壮汉已经消失了。
或许是出自记者的直觉，她总觉得那些人有些不对劲。
第二十六章 他在笑
“我刚刚在开会，手机不允许带入会议室。”
乔雅的声音依旧冰冷，却让古寂稳定了心神，他用最简洁的话语阐明了鼎盛集团的事。
“我知道了。”乔雅平静道，“下午没事的话来特调局一趟，正好把头盔带走。”
“可以吗？”
古寂神色一喜，刚想答应却又犹豫起来：“那个，下午倒是没事，但来回的车费……能不能报销一下？”
“……”
乔雅沉默良久，像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要求，好半晌才淡淡道：“我让小月来接你。”
“那怎么好意思呢？”
古寂讪讪一笑，猛然想起了刚刚的群消息，连忙把事情告诉了乔雅。
“这应该是雾气遗留的污染所造成的，死人还在发消息吗……我会派人处理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无论古寂提出什么疑问，乔雅总能干脆利落的解决。
见对方挂断电话，古寂不由感慨道：“乔长官真是个可靠的人啊。”
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直接刷起了视频，可刷着刷着，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厨房里传出了异常的动静。
“我去，我的汤！”
……
到了下午，梅新月果然开着车来接古寂，将他带到了乔雅的办公室。
或许是清除雾区时受了伤的缘故，乔雅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俏脸冰寒，让人根本感觉不到柔弱。
“头盔就在箱子里。”
她指着桌上的白色箱子解释道：“经过检测，戴上它的人会出现致幻，记忆混乱，肌肉萎缩等多种不良反应，如果佩戴时间超过半小时，它足以致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执意想要拿回它，但我要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把它戴到头上。”
“啊，原来不可以戴啊？”
古寂显得有些失望，他觉得自己戴上头盔还挺拉风的来着……
不过这白色箱子和乔长官的黑色提箱看起来差不多啊，该不会那里面也装着一件污染源吧……
在古寂思索的同时，乔雅也在注意着他的表情。
“这家伙为什么看上去很失望，难道他拿回头盔还真是为了给自己戴不成？”
头盔上的血迹无法清除，估计他戴出去几分钟就能被侦查局逮捕。
“等会跟我去做检查。”
她很快收回思绪，平静道：“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懂吗？”
古寂点点头，再次确认道：“这检查不会有危险吧？”
“只要你配合就不危险。”
乔雅提起黑色箱子，带着古寂出门向电梯走去，扭头对身边的梅新月问道：“准备好了吗？”
“嗯，李博士已经提前伪造好了数据，各项测试结果都很真实，应该足够应对上面的人。”
三人刚走出楼道，迎面就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人，他身躯笔直，下巴上的胡须留得很长，正踱着步子向着众人走过来。
古寂都看傻眼了，这位老兄是不是买不起刮胡刀？
壮汉显然也注意到了几人，他豪迈一笑，对着众人抱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乔长官和梅小姐啊。”
见两个女子毫无反应，他又看向古寂：“这位小兄弟是？”
“哈……哈哈，我叫古寂。”古寂像模像样地抱了个拳。
“哦？原来是古寂兄弟，你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如雷贯耳啊！”
古寂一愣：“你认识我？”
壮汉抚须而笑，摇头道：“不曾见过。”
“……”
古寂神色一滞。
“但我与兄弟一见如故，不如共饮……”
“关东，”乔雅出声打断道：“我们还有事要做，得先走了。”
“也罢，那便就此别过。”
名叫关东的壮汉没有失望，踱步离去，下楼前回头看了一眼，捋着胡须喃喃自语：“古寂，奇怪，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另一边，梅新月看着面色呆滞的古寂，苦笑着解释道：“关叔也是异化者，能力很厉害的，但你也知道，异化者多少有点不正常。”
“哦。”
古寂打量了梅新月一眼，很明智地没有问她哪里不正常，跟着乔雅上了电梯。
他们要去的地方似乎处于地下，电梯一路往下，最终在某个楼层停下。
刚出电梯，古寂就看到了一扇古怪的门，不是常见的方形，而是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形状，门上什么颜色都有，像是随手涂鸦的一样。
但如此奇葩的门，门锁居然很高级，古寂根本没看懂乔雅是怎么开的门。
门后是一条狭小的漫长通道，通体纯白，光芒仿佛是墙壁发出的，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心情舒缓的感觉。
“进去吧，走到终点就可以，注意控制好情绪。”乔雅对着古寂开口道。
“控制好情绪是什么意思？”古寂狐疑道，“里面该不会弄了些吓人的东西吧……”
乔雅面无表情：“你进去就知道了。”
所谓的检查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古寂有些担心，他不情不愿地走进通道，暗地里不忘呼喊冷：“冷，有问题你可得救我。”
“呵。”冷发出日常冷笑。
“我死了你也逃不掉。”
“呵。”
“那你只能一直待在门后面了。”
“呵。”
“两分钟短小男。”
“……”
古寂刚踏进通道，身后的门就随之关闭，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墙都纯白无暇，通道笔直，却根本看不到的尽头。
他小心地往前走去，然而一路走下去，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看来没什么可怕的嘛……”
古寂这才放下心来，步子加快了几分，可一连走了十多分钟，他还是没有看到路的尽头，似乎无论怎么走，他都在原地踏步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有些失落。
一种淡淡的哀伤从心底涌现，随着他的前进，这种哀伤也越发浓郁。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好像有点难过。”
古寂喃喃自语，在他眼中，这条纯白色的通道似乎变得扭曲起来，墙壁收缩扩张，如同涌动的波浪。
“后世的人类倒也不算是一无是处，还能如此运用业力……”
冷的声音很轻，古寂根本听不到，他只感觉自己仿佛跌进了湖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陌生，随着涟漪散去，他像是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长发身影，看样子应该是个女孩。
矮小，枯瘦，衣衫破烂，身上似乎有伤痕，古寂看不清她的面容，可却能看清那双眼睛。
清澈如水，纯净无暇。
她张着嘴，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但古寂听不清，一切都跟着泛起波纹的水面一起破碎，刚刚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幻觉。
可不知为何，他心底的哀伤，偏偏越发浓郁起来。
……
“受检者哀情等级剧增，可以确认为哀情异化者，精神频数正常，破门指数较低，异化等级……无法估测。”
某个充满仪器的房间内，一群科研人员正观察并记录着身前仪器中的数据，不停向人汇报着监测结果，也有人紧紧盯着指示灯，随时准备按下终止按钮。
房间内正前方有一个大屏幕，上面正是低头站在原地的古寂身影。
“无法估测？”乔雅也在房间之中，她看着身旁的老人，平静道，“怎么会无法估测？”
“数值过低或过高都可能无法估测，”老人头发花白，鼻梁上戴着骚包的金丝眼镜，看起来颇为斯文，“你觉得会是哪种情况呢？”
乔雅没有回答。
所谓异化等级，既是异化者潜在能力的评级，也是失控概率的评级，一般而言，能力越强大的异化者，失控而导致精神错乱的概率也越高。
因此于对追求安定的特调局而言，异化等级是个相当重要的数据。
“有点意思……”
突然，老人镜片之后的眼睛紧紧盯住屏幕，露出感兴趣的笑容。
“纯白通道会放大进入者的感情，尤其是对异化者而言，推门的要素会加速放大，按理来说，他此时应该很伤心才对，可你看……”
乔雅看向屏幕，画面中的古寂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刘海遮住半张脸，根本看不清表情。
他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塑，可下一秒，他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与此同时，李博士的话语在乔雅耳边响起。
“你看，他在笑。”
第二十七章 怒
走出纯白色的通道后，古寂被带到了一个类似于医院病房的房间，屋里站着不少穿着白大褂的人，有人给他吃了一种药物，这使得他心中的哀伤减少了很多。
在那之后，从最常规的体检开始，他被带去做了各种检查，有些仪器他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检查的是什么项目。
有专门的人负责询问他的能力，对此古寂先是茫然，紧接着就拿冷之前告诉自己的那些去糊弄。
这一套流程虽然复杂，但的确没什么危险性，当然，古寂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毕竟检查一次就能有每个月八千的工资，想想都觉得有问题。
……
李博士看着手中资料上的各项数据，眉头微微皱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
乔雅注意到了老头的表情，还以为他发现了古寂身上的特别之处，不由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之所以会答应替你伪造数据，是因为我觉得以你这丫头的眼光，看中的的人一定会有特别之处……”
李博士推了推眼镜，看向乔雅的目光满是疑惑：“但是不对啊，这小子普普通通，能力为【人间兵器】，很常规的身体强化能力，目前顶多算是个C级哀情异化者，根本没有值得你留意的地方才对。”
乔雅不置可否：“他本来就不特别。”
“你可别想诓我，我老了，但可不蠢，他要是不特别你能特意去防着上面那些家伙？”
李博士笑了笑，猜测道：“嗯……所以他身上存在着某种仪器无法检测出的特质，而且还极具战略意义，对吗？”
他看向乔雅，后者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看不住任何有用的信息。
……
等到所有检查结束后，古寂走出了满是仪器的房间，出门就看见了在门口的梅新月。
她提着装有头盔的白色箱子，冲着古寂笑道：“乔姐叫我把这东西给你，还让我送你回去。”
“又是你送我啊？这怎么好意思呢……”
古寂老脸一红，饶是以他的脸皮，都觉得不能这样麻烦一个女孩子，来回的时间可不短呢。
“没事的，你可是救了我两次，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正好今天没事，要不我请你吃晚饭吧？”梅新月诚恳道。
古寂闻言连连摆手，他今天中午的鸡汤做得一团糟，可把古筝姐气坏了，责令他晚上重新做一顿好吃的。
梅新月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古寂身后响起：“小月，不用送他，你去把我之前用的那辆摩托车给他。”
摩托车？
古寂转过头去，乔雅就站在他身后，姣好的面容配上独特的气质，显得格外有吸引力。
周围不是没有路过的男职员，他们显然被乔雅所吸引，但却只敢用余光去看上一眼。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矜持，反倒更像是一种畏惧，因为他们看向梅新月的目光就大胆得多，表情也没有那么紧张。
古寂没有在意这些，他更关心乔雅所说的摩托车，没想到自己的这位领导靠谱不说，出手还那么大方，居然还要把自己用的车给他？
想到这里，他连忙推脱道：“那怎么行呢，摩托车可不便宜，送我了你以后怎么办？”
“我不习惯骑摩托车。”乔雅平静道，“而且我可没说把车送给你。”
“不习惯，是不太会骑吗？”
古寂自动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话，拍着胸脯保证道：“那乔长官你可找对人了，我骑车技术很好的，很快就可以把你教会。”
见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梅新月掩嘴在一旁掩嘴偷笑，过了一会才走到他身边，低声提醒道：“没任务的时候，乔姐出门都开跑车的。”
“……”
古寂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乔雅淡淡道：“你都有头盔了，没有车也不合适，这车我暂时又用不上，你就先用着……省得来一趟还得给你报销路费。”
古寂讪讪一笑，还是觉得不大好意思：“无功不受禄，我这什么都没做呢，收下车也不安心啊……”
乔雅沉默良久，半晌才开口。
“是吗？正好最近和雨乡有件事需要处理。”
“和雨乡……”古寂神色一滞，很快反应过来，“尸体杀人事件？”
乔雅“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至于鼎盛集团药物实验的事，我已经让人安排十九区特调局去处理了，他们会保护那个叫廖新宇的男人的。”
“所以你要去和雨乡吗？”
古寂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把自己嘴撕烂的冲动，有好处直接收下不好吗，非要给自己找事做……
他苦着脸道：“那好吧，到时候我去给你打打下手。”
身后的梅新月突然笑出了声。
“你是在嘲笑我吧？”
“没有。”
“你就是在笑我。”
“噗……真没有。”
“……”
看着争辩的两人，乔雅眼底的淡漠不由消散了些许，她很快看向古寂，眼神中有好奇之色。
“让我亲自来看看你的特殊性好了……”
在梅新月的带领下，古寂在车库见到了乔雅所说摩托车。
通体蓝色，覆盖着繁复的白色花纹，机身狂野，显得极具科幻感，浑身整洁如新，应该是经常被保养的缘故。
“看不出来，乔长官表面冷冰冰的，心里其实很火热嘛。”
古寂插上钥匙，先上车感受了一番，骑了几圈过后，他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这辆车一定不便宜。
“说起来特调局的人还真挺有钱的，梅新月有车，韩飞也有车，说不定再过些日子，我也能买属于自己的车了……”
熟悉了摩托车过后，他打开导航，向着十九区开去，一路上感受着风驰电掣般的感觉，很快就回到了十九区。
不得不说，乔雅的车相当有派头，古寂才骑进十九区，暗地里就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了他，他们目光贪婪，显然是想把这辆车占为己有。
十九区之所以被称之为垃圾场，不仅仅是因为居住环境的落后，更因为这里的人素质普遍不高，流氓混混扎堆，小帮派横行，犯罪率一直很高。
再加上十九区侦查局一向不管事，这些人做事也就越发肆无忌惮，抢劫偷窃斗殴都是家常便饭，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正是因为如此，当这辆看着就很贵的摩托车进入十九区时，立刻就有人试图记住骑车者的长相。
如果确认了这家伙是十九区的人的话，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而在看到车上人的长相后，所有人都打消了抢夺摩托车的想法，他们怂了。
那是谁啊？
那可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古寂。
在场的很多人都记得，三年前找他那个漂亮姐姐麻烦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
古寂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家，中午的鸡汤很是失败，为了消除古筝姐的怒火，他得先去买点菜。
这样想着，他骑车向着南街的超市驶去。
骑车路过一个路口时，他突然注意到前方围着一大群人，将前方堵得水泄不通，完全不顾略显泥泞的地面，像是在围观着什么。
一道道警戒线将路口封锁，穿着制服的侦查局探员不断推搡着众人，让群众不要靠近。
古寂觉得这个路口有点熟悉。
他停车走了过去，踮起脚尖往里看，可就是这一眼，让他瞬间愣在了原地。
地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是一个右手青灰的男人，小的是一个年幼的女孩。
他们面容痛苦，浑身是血，显然已经死了。
这两个人……他认识。
古寂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路，不顾身边人的咒骂，也不顾探员的大声呵斥，越过警戒线，走到了两道身影面前。
他认识这这对父女，父亲叫廖新宇，一个深爱着孩子的畸变者，女儿叫萌萌，一个懂事的可爱女孩。
分明早上见面时他们还好好的，如今却变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
古寂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尸体身上的伤口不止一处，看样子应该是刀伤，致命伤在左胸，颈部位置还有疑似针孔的痕迹。
是他杀。
鼎盛集团的人吗？
拳头不受控制的攥紧，他记得自己临走时看到的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那是对未来的希望。
“我还以为我救了他，他也真的以为他已经得救了。”古寂的心情很复杂。
有探员很快就围了过来，想要把古寂赶走，但他的身体纹丝不动，扭头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你他妈谁啊，不是让你们这些人不要进来吗，都快滚，别看了！”
探员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或许是觉得这样没面子，立即出声破口大骂。
“他们是怎么死的。”
探员骂骂咧咧道：“还能怎么死的？出意外死的呗，出门不长眼睛，还有个畸形，真他妈晦气。”
古寂默不作声，可围观群众却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是意外死的？”
“你们当我们是瞎子是吗，他们身上还有伤！”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杀人案！”
“连小孩子都没放过，你们侦查局装瞎子，良心不会痛吗？”
“来条狗都比你们侦查局管用！”
现场群情激愤，他们知道十九区侦查局烂，但没想到能烂到这种把人当瞎子的地步。
就在此时，那个之前说话的探员突然掏出枪，朝天“嘭嘭”开了几枪，现场一下就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出声。
“我他妈说是意外，这就是意外，懂吗？”
探员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古寂：“外边那车是你的吧？钥匙给我。”
他早就注意到了人群外那辆夺目的摩托车，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它拿到手。
他凑近古寂耳边低语道：“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古寂老老实实地把车钥匙递给了他。
探员接过钥匙，冷笑着准备离开，却听见古寂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他不耐烦地回过头，看见那家伙打开了身边的白色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头盔，突然露出温和的笑容。
“骑摩托车一定要注意安全，把这个头盔戴上吧。”
第二十八章 遇险
十九区侦查局，两个男人正在谈话。
左边坐着的是一个身穿侦查局制服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眉心有一道疤，看起来颇为凶恶。
他正是十九区的副局长，李道磊。
“上面给了命令，让我们保护好那个叫廖新宇的男人，呵呵，你们倒好，早就派人把他连同女儿一起给杀了。”
“那只能怪你们侦查局动作慢。”
右边的男人平平无奇，属于那种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面对十九区的副局长，却显得很是平静。
“我知道鼎盛集团有钱，十九区的事我也懒得管。”
李道磊冷笑道：“但这次的命令可不是从总局传下来的，而是来自比总局职权更高的特调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面对这个消息，男人显得依旧淡定，“那又能怎么样？”
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李道磊冷声道：“我得给上面一个交代。”
“你知道我们在为谁做事吗？”
此话一出，李道磊有些迟疑。
他知道鼎盛集团背后肯定有大人物，因为前一阵子，鼎盛集团的高层当天才入狱，隔天就被放了出来，这意味着他们背后的人能量很大。
也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他才会让手下替鼎盛集团的人擦屁股。
“这家伙看起来很嚣张啊……”
李道磊若有所思。
一般人是无法得知特调局的存在的。
他听说过特调局，但除了知道这个部门权力很大之外，其余的事一无所知。
而看这家伙的样子，他似乎并不畏惧特调局？
男人继续说道：“把这件事上报为意外就好，其它事不用你担心。”
“呵，人死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却让我汇报为意外，怕是有些难办呀。”李道磊故作为难地搓了搓手指。
男人假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没办法，没想到那家伙有所防备，居然带着女儿逃到了街道上。”
“所以你们就直接就把人弄死在街上了？”
“不要急，上面会有人摆平的……”男人看着佯怒的副局长，轻笑道，“当然，你的好处也少不了。”
李道磊这才满意下来，提醒道：“那你们可得把事情压死，局长虽然也不管事，但一但弄出人命，他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问题。”男人自信满满，刚准备离去，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道：“对了，等会可能还会有个杀人案，你负责遮掩一下。”
“放心……这次，她会死在家里的。”
……
另一边，探员从古寂手中接过黑色头盔，神色有些茫然，围观群众也都看傻眼了。
不是，被别人抢了车忍气吞声就算了，你居然还给人配备一个头盔，这未免也太体贴了些吧？
“这上面红色的是什么玩意？”
“油漆。”
“我怎么觉得是血呢？”探员狐疑了一阵，突然冷笑一声，“算了，老子又不是没见过血，不要白不要！”
他看向古寂，低声威胁道：“我劝你小子最好少动歪脑筋，这车已经属于我了。”
语罢，他和其余几个探员招了招手，不耐烦道：“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有人将廖新宇父女俩的尸体搬到了车上，古寂安静地看着，没有出声。
眼见着几个探员拿着警棍过来驱赶，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好转身离开，暗地里还不忘回头吐口水。
人群散去后，侦查局的人也跟着离开，警戒线被拆除，车辆路人开始在路口往来，要不是地面上还有未清洗干净的血液，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古寂一动不动，他看着地上的血液，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奇怪，在原地沉默良久，他打了个电话，然后往家里走去。
“冷，你觉得这一切像什么？”
“这得问你自己。”冷反常地没有出声嘲讽，反而像是在安慰，“当秩序不存在，世界上也就没有公平可言。当然，秩序本身也可能是一种不公平。”
古寂有些消沉：“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呵呵，又不关我事，我当然不选择不理睬。”
古寂没有说话，与其说是问冷，不如说他是在问自己的选择。
他已经给乔雅打了电话，可如果乔雅也不管事呢？
沉默片刻，他低声道：“我在那个白色通道里看到了一个女孩……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可我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那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吗？”
“这还是得问你自己，”冷不耐烦道，“我的过去也剩不下多少。”
“也对，你也是个没有记忆的家伙……我们还真像呢。”
古寂扯起嘴角笑了笑，很快又沉默下来。
“我们可不像，你在逃避过去，而我则是在寻找过去。”
古寂面无表情，突然开口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听说了，别的异化者体内也有门，但门后却都是没有生命的。”
“我就是我，我是冷。”
古寂今天的问题很多，如果是往常，他非但不会在意这些东西，反而会刻意回避。
但或许是今天经历了很多事，他突然对未来感到有些迷茫。
他向着家里走去，突然想起自己还没买菜，暗道一声糟糕，古筝姐该不会生气吧？
但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古筝姐了，他又觉得无所谓。
“又不是没挨过骂。”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渐渐舒展了起来。
“真贱啊。”冷揶揄一声，却很快愣住了。
只见他所栖身的白门和对面的黑门居然在同一时间疯狂颤抖起来，尤其是黑门，外面的白色光纹变得越发黯淡，随时有被推开的可能。
发生了什么……
他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外面的景象。
此时的古寂正站在家门口，目光呆滞。
只见房门明显遭到了破坏，门板直接倒在一边，展现出屋内的狼藉景象。
沙发桌椅统统被推翻在地，碎裂的盆碗瓷片遍地都是，地面上有少量的红色液体，看上去似乎是血液。
墙角还有一部破碎的手机，古寂认得，那是古筝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已经死去的廖新宇父女，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古筝姐！”
古寂冲进房内，从卫生间到卧室，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古筝的踪迹。
他只看到了被弄得一团糟的床铺，所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有被粗暴翻找过的痕迹。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是有人闯入了家中，试图找到躲藏起来的古筝，也不知道古筝姐被带走没有……
古寂心急如焚地四下观察，突然注意到了古筝房间里被打开的窗户。
与此同时，冷的声音也让他振奋了起来：“往外面走，西边，我可以感知到黑石吊坠的位置。”
古寂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眨眼间便冲出了房门，速度快得不似正常人。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非人的力量，也是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拥有这种力量。
他按照冷的指示一路狂奔，最终跑到了一个废弃的房区附近。
这里偏离城区，建筑物都是雾气时代之前的产物，在灾难中被破坏得不成样子，至今也没有纳入城区规划之中。
“往右走。”
古寂按照指示不断调转方向，看到一条有些熟悉的道路。
他觉得自己知道古筝姐在哪了。
在两人小的时候，有一次古筝交不起房租，他们就被赶出了住处，最后跑到了这附近的一个地下室里住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很难熬，十九区本就不是良善之地，两人吃不起东西，古寂就跑出去跟人打架，打得遍体鳞伤，把吃的都给了古筝。
那是发生在古筝刚收养古寂没多久之后的事，古寂知道，如果古筝没有带他回去的话，其实她是不用过这种日子的。
对此古筝表示无所谓，她的回答是：我一个人正好无聊。
好在后面一切都好了起来，古筝买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甚至还送古寂上了大学。
“她应该在那里。”
古寂很是担心，古筝姐应该是被人追赶才躲到了这边，但她腿上有伤跑不快，说不定已经被人追上了……
想到这里，他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
“真他妈邪门，这门怎么会打不开！”
某个阴暗的房间，四个西装壮汉正想尽办法试图打开地下室的门。
他们追赶那个女人来到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本以为任务可以结束，却卡在了地下室的门面前。
“他妈的，一个瘸子那么能跑，比弄死那对父女还麻烦。”
“这门绝对有问题，连个门锁都没有，开枪也打不开，见鬼了。”
“这女人还挺漂亮的，要不是这破门……”
“有时间思考你的下半身，不如想想怎么弄死这女人，她不死我们回去都没好果子吃！”
“我看要不干脆就直接放火烧了吧？”
地下室内。
古筝缩在角落，身躯不停颤抖。
她一只手捂住疼痛的左腿，一只手按着被丢在身侧的拐杖，心脏嘭嘭跳个不停。
就在下午，她再次看到了中午见过的那四个西装壮汉，他们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古筝眼尖，看见了他们衣服上的血迹和藏在袖子里的手枪。
要不是她察觉到外面这些人的意图，提前从窗户翻了出来，恐怕连逃到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知道这些人来她家的目的是什么，但不用想都知道，他们绝对来者不善。
眼见这些人追了过来，她本已经绝望了，却没想到对方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地下室的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此时听说他们打算烧了这里，她一下子又害怕起来。
“也不知道古寂有没有事……他发现我不见了吗？”
“以那小子的性格，如果发现我不见了，应该会拼了命地找我吧？”
古筝想要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无形的恐惧压迫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突然，她听见上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先是一声声痛苦的惨叫，然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便没了动静。
空气安静得可怕，她听见有人在试图打开地下室的门。
她收起恐惧的神情，脸上是深深的坚毅，拿起拐杖作为武器，对准了上方的入口。
“嘎吱——”
老旧的地下室门终于被打开，昏暗的光线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古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抬头却看到一张熟悉面孔。
平日里没个正行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呼吸急促，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拼尽全力才赶到了这里。
她呆愣片刻，突然笑了。
“古筝姐，别怕，我来了。”
听到这句话，即便是要强如古筝，眼泪也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